第31章 你好,我是余牧 【风到碗里来请求添加……

    谭盛风他们所在的位置跟那女人有些距离, 再加上那女人本身也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处于稍远位置于可璃并没有听到那女人说了些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她从谭盛风陡变的表情中察觉到什么端倪。

    “怎么了?”她脖子一抻就朝着谭盛风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

    奈何这大桥两端与地面交界处的护栏设计比之其他部分高出了不少,就算于可璃拼了命地踮脚也没办法看到另一端的状态。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身形高大的余牧招了过来,替自己看看情况。

    “别!”

    谭盛风回过头看到于可璃的动作再阻止已经有些迟了。

    只见余牧先是站在了谭盛风身边探出了头, 紧接着那女人就发出了尖叫。

    “有鬼啊!!!”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腿不断弯曲试图站起来逃跑, 但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往远离余牧的方向挪动, 并胡乱挥舞着双手试图驱散余牧的存在。

    “都给你烧纸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啊!!”

    此话一出,就算是原本不清楚情况的于可璃也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

    “找的就是你!”她当即就要操纵着余牧去捉人。

    然而原计划中应该跳上围栏的余牧此时竟然纹丝不动。

    于可璃心头一凛, 难道这余牧又失控了?!

    当她转回过头去查看余牧的情况时,却看到谭盛风双手搭在余牧的肩头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容我提醒一下,这女人的记忆是很重要的物证,在提交给司妖监的时候不可以有任何的修改。”谭盛风无奈地看向情绪激动异常的于可璃,“你应该不希望自己操纵余牧抓人的场景被记录下来然后影响陪审判官的决策吧?”——

    七院,地下室。

    “你往后退一点。”聂立庐对于可璃说。

    于可璃从善如流地退到了地面黄线以外的位置。

    然而当她站定后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为什么不用退?”她抬手指向站在聂立庐身边的谭盛风,愤愤不平道。

    聂立庐跟于可璃差不了几岁, 彼此之间又是老熟人, 说起话来也没什么绅士风度。

    “人家什么咖位什么能力, 你什么小卡拉米?”他乜斜着眼看着于可璃, “我们家族炁术施展起来阵仗比较大, 让你后退是怕你凑得太近被震晕过去。”

    感觉被看扁了的于可璃当场反唇相讥:“怎么?别人看在七爷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小七爷, 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也不知道是谁但凡整个大活儿就得躺一天来着?”

    聂立庐冷哼一声:“你一个连斩妖人认证考试都没过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对我这个中级斩妖人指指点点的?”

    “你要脸吗?!我生得晚了几天以至于今年才到能报名的年龄是我的问题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整得夹在中间的谭盛风好不尴尬。

    终于在找到一个那两人同时喘息的空隙后, 谭盛风向于可璃解释道:“我站在这里的核心目的是证明他在提取这女人的记忆时没有动手脚。”

    “哦。”于可璃乖乖收了声, 然后怒视聂立庐,“你早说不就好了?”

    “这个理由太复杂了,怕你听不懂。”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聂立庐说话时把挂在胸口的两枚骨质戒指取了下来, 分别戴在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的第二个指节上。

    随后他看向谭盛风,郑重地征求意见:“那我开始了?”

    见谭盛风点了头,聂立庐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用嘴唇轻轻衔住了那两枚戒指。

    下一秒,一声绝非世间常物件可发出的刺骨尖啸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了起来,震得于可璃抬手堵上耳朵直直往后倒退了几步。

    连有一定心理预期的谭盛风都微微皱起了眉。

    而位于房间正中央的那个女人受到的刺激是最大的。

    原本昏迷中的她在听到声音后立刻挣扎了起来,却因为被死死地绑在座位上而动弹不得。

    作为炁术的发起人,聂立庐一直观察着这女人的状态,然后适当调整所吹出的音调的高低。

    在音调来到某一个高度的瞬间,那个女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安详了起来。

    就在此时,聂立庐在原本的吹奏中快速混杂了几声极为短促而低沉的声响,然后用空闲中的右手小指勾在了女人颈后一寸的位置。

    就在聂立庐将右手往后拉的时候,一句陌生的男声伴随着影影绰绰的画面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你好,我是余牧。”

    *

    盛装打扮的女人紧张又殷切地对远远走来的挥手男人说:“余牧,我是你微博超话的管理员,我们之前在线下见过的。”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我当然是有印象。”走到女人身边的余牧撩了一下刘海,不经意地露出了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左手。

    “那个什么,说来惭愧,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女人双手合十在胸前。

    “当然,我很乐意满足我粉丝的任何愿望。”

    “那太好了。”听余牧这么说,女人开心地转了一圈,“我保证,这件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余牧点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

    “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能麻烦你出一下伊万吗?毕竟你已经定下来会在七日互娱扮演伊万登场,那么在其他场合扮演他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吧。”

    “……什么?”余牧微微睁大了眼。

    女人以为是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于是放慢了语气,配合上比比划划的手势,又将自己的愿望讲述了一番。

    余牧微微眯起眼,用一种略微难以置信地语气问:“我以为,你喜欢的应该是我这个人?”

    “当然!当然!”女人频频点头,依然沉浸在即将在现实中见到伊万的喜悦中,“但我相信,你肯定会是对伊万这个角色有足够的共鸣的。不然你怎么能击败其他也很有实力的coser拿到这个角色呢?”

    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对方的欣然应允,而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头昏耳鸣之间,女人隐约听到余牧咬牙切齿的“跟角色的共鸣,又是这种狗话。所以也不过是一个喜欢那些无聊皮套的俗人。”

    无聊?皮套?

    你怎么敢这么说?

    你怎么敢打我?

    *

    整块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剩下的画面更多的是女人看着余牧从桥面坠落后狼狈逃离现场的碎片画面。

    一直没出声的谭盛风见此终于长出一口气。

    这最大的问题可算是解决了。

    只要余牧的死不是于可璃直接导致的,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化了。

    终于洗脱了嫌疑的于可璃精神极为振奋,“我们现在就去跟罗小姐那边说明情况吧。”

    谭盛风却没有立刻答应她的提议,反而纠结了起来:“那边我不太好越俎代庖啊。”

    “你跟那个人说一下不就好了?”于可璃完全没有理解谭盛风纠结的理由,好奇道,“你们不应该很熟吗?总不会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吧?”

    熟是很熟没错。

    联系方式也有,而且不止一个。

    但问题就在于,已有的联系方式太多了以至于没几个剩下的联系方式能用了。

    谭盛风扶上额头。

    只能这样了吗……

    最终还是到这一步了吗……

    实在是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谭盛风只能点开了由娄向晨组建的本市斩妖人企鹅群,然后点开群成员,从里边找出了那个自己非常熟悉的用寥寥几笔水墨勾出远山近水的头像。

    下一秒岳莫隐的手机上跳出了一条提示:

    【风到碗里来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风到碗里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山不就我:所以她这算是没事了?有这女人的记忆为证,那么余牧的死跟她没关系这个事实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风到碗里来:这倒也不是……】

    【风到碗里来:斩妖人在规定许可的范围以外使用斩妖技是大忌,她肯定是要受罚的,只是轻重的区别而已。】

    【山不就我:那你们为什么非要上报这件事呢?直接瞒下来不是皆大欢喜?】

    屏幕这头的谭盛风看着对话框里的文字哽住了。

    岳总虽然一些大事上喜欢讲究个公平公正公开,但在一些小事上往往不是很在意原则。

    谭盛风正琢磨着怎么跟对方讲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那边主动来了消息。

    【山不就我:算了,姑且尊重你们的规则。你要送她过来跟罗开慧说明情况的话,我们约在哪儿见面?】

    【风到碗里来:我这边处理提交的材料还要点时间。况且于可璃这么大人了,她自己也能过去啊。】

    虽然是预期之中的回答,但岳莫隐在看到对方说出不会来的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有点失落。

    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不来,那么自己向于可璃询问那天与她在天台对峙的那个斩妖人的线索也会更自由一些。

    于是他打字回复道:

    【山不就我:好的。那就余牧家小区门口见吧。之前罗开慧跟我说,这几天她都住这边。】

    【风到碗里来:卡皮巴拉式OK.jpg】——

    上次于可璃进这个高级小区刷的是业主余牧的脸。

    可如今余牧被当做物证暂时扣下了,而谭盛风那边需要监督聂立庐将从那女人身上调取的记忆封样并没有跟过来。

    所以她就被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宛如铜墙铁壁般的门禁拦在了外边,陷入了一种非常鬼祟地游荡在大门口的尴尬状态。

    然而就在她冒出了“真是一对不靠谱的大人”这个想法的瞬间,那扇紧锁的小区大门就被打开了。

    “于小姐,请进。”

    说出这话的并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人声。

    这说明给她开门的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管家。

    在她经过接下来的几重门禁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余牧家门口期间,迎接她的都是那句标准且亲和的“于小姐,请进”。

    对此于可璃大为震撼,这就是有钱人能享受到的服务吗?

    正当她准备按响最后一道门的门铃时,岳莫隐却先一步给她开门,同时摆出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从另一侧虚掩的门缝中看过去,迟钝如于可璃都感觉到了罗开慧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对。

    第32章 相信的力量 既然有两人在相信她,那么……

    只见此时罗开慧静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中, 她手中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白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像一尊石像。

    于可璃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的同时用口型向岳莫隐问:“这是怎么了?”

    事情有些复杂,岳莫隐一时半会儿不太能跟于可璃解释明白。

    所以他只能挑拣着一些重要信息低声传达给了于可璃。

    当前会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主要有三点。

    首先是来自于网络的恶意揣测。

    如今的七日互娱出品游戏的品质在业界独树一帜,隐隐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势头。

    然而若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

    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家公司的各种风吹草动, 以便在第一时间落井下石。

    罗开慧出现在七日互娱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蹲守在公司附近的人认了出来, 紧接着不少营销号便闻风而动开始对此进行各种添油加醋般的解读。

    这段时间七日互娱没什么节奏, 游戏运营状态良好, 内容文案也中规中矩。

    唯一可以被称为大事件的就只剩下了过几天的游戏展。

    再联想到罗开慧的身份……

    许多标题类似于“震惊!七日互娱竟然毁约知名coser!”、“用coser搞情怀炒冷饭,七日互娱何去何从?”的文章立刻出现在了各大社交平台的头条。

    为了踩七日互娱一脚, 这些文章无一不把罗开慧从外貌到人品贬损得一无是处。

    如果只是有这种怀有恶意的外部力量也就罢了,然而来自七日互娱内部的不信任声音也不少。

    就在于可璃到来之前不久,岳莫隐不得不当着罗开慧的面儿开了一个公司内部的紧急会议。

    会议讨论的主题便是临时上阵的罗开慧的业务能力是否能胜任伊万这个角色。

    相比于那些捕风捉影煽动人心的速成营销文章,来自公司内部专业分析人员的信息则更为详实。

    他们全方位地对比了罗开慧的历史成绩、网络影响力、账号运营状态等种种指标,并最终得出结论——让罗开慧出演伊万的风险远大于收益。

    “岳总,之前为了避免出现余牧上不了场的情况,谭总助已经准备了一个相对周全的Plan B。”会议中有人委婉地提示道, “七日互娱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公司了, 有些影响放在别家那里可能不值一提, 但放在我们这里就是狂风骇浪。”

    虽然那人没有把这“狂风骇浪”点明, 但包括岳莫隐在内的所有与会成员都知晓其背后的含义。

    这个游戏展会虽然表面看起来和睦, 但本质上是一张没有硝烟的厮杀。

    所有的游戏公司都会在这场展会上尽其所能地吸引玩家的注意。

    而据岳莫隐所知, 有几家对手公司暗在中形成了联盟, 他们会依次在不同的环节大展拳脚对展会上的七日互娱进行围|剿。

    七日互娱的角色真人秀是他们唯一没能拿出对策的环节。

    其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而且作为从开服就在铺垫的伊万是下一个版本剧情中的重要角色, 玩家对其在展会中登场第一印象会很大幅度地影响他们游玩时候的主观感受。

    外加虽然没有对外正式公布消息,但已经有很多的商务活动希望与伊万这个角色进行联名。

    也就是说,如果罗开慧没能在展会上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卷,不仅玩家期望会落空, 后期公司很多经营活动也会受到影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岳莫隐却反驳道:“一直以来,我们的游戏内容都是以立体多面的人物在面对危机和困难时候的成长作为核心看点并深受玩家喜爱。”

    “那为什么在现实中,我们反而要作茧自缚,去追求那个稳妥但平庸的结果呢?”

    虽然岳莫隐表现出了对罗开慧强有力的支持,可等到他退出会议时也只看到罗开慧安静地坐在客厅中央,一下下地刷着社交平台上的信息。

    很多余牧的粉丝都以为是罗开慧走了什么不光彩的渠道抢了余牧的角色,便用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语句一遍遍刷在罗开慧已经很久没有运营过的账号下方。

    看着拉不到底的消息,罗开慧用手轻轻盖在了膝盖的上方,回过头对岳莫隐说:“岳总,承蒙厚爱,但这次我还是假扮……”

    “见过你表演的我和我的助理都认为你没有问题。”岳莫隐毫不迟疑地打断道,“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但除了你们两个,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罗开慧苦笑一声,缓了一下再接上的后半句话,“瘸了腿的过气coser。”

    “如果你觉得相信不够有力量的话,何必在乎那些相信你表演不好的人?”岳莫隐啪地一下打开客厅的灯。

    自上而下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罗开慧面前,而经过地砖的反射他的影子的下半部分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如果你觉得相信有力量的话……”岳莫隐双手环抱在胸前,淡然地看着罗开慧,“难道是觉得我的力量不够吗?”——

    展会当日。

    “她真的行么?昨天彩排的时候她一直在抖哎。”一位同样需要在展会扮演角色登台的coser对这身边的同伴抱怨道,“我跟她的对手戏就没几次不被导演喊Cut的。”

    那位同伴大约抱着相同的态度应和了一句:“也不知道七日互娱的工作人员从哪儿挖出来的这么个老古董,居然还能顶了余牧的位置。真是离谱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此时“老古董”罗开慧对诸如此类一直没有停下来过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她的瞳孔中倒影着一颗挂在舞台上空与当年那场嘉年华展会所使用的如出一辙的灯球。

    尽管昨天亲眼看着施工师傅在谭盛风的指挥下额外在那灯球的上方足足加了八枚手指粗细的螺钉,可她还是会害怕。

    那些经过那灯球的反射的光照射进了她的眼睛时,总是会刺得她全部的神经骤然缩紧。

    连原本已经在经年的使用中与自己原生肢体别无二致的义体都会随着她的颤抖而在落地时变得不稳。

    难道自己都要被一颗球碾上一辈子吗?

    ……

    绝不!

    或许这是自己仅有的可以真正重来的机会!

    她可以!

    她能做到,她也必须做到!

    既然有两人在相信她,那么她就要对得起这两人份的相信!

    她想拿回那些属于她的喜爱、属于她的赞美、属于她的荣光!

    耳麦上连着展会导演和谭盛风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来到后台节目的准备间“各位coser老师准备一下,马上就是你们的环节了。”

    他翻着台本紧张地嘱咐道:“Crisy,你排第一个位置,一定一定要记得在音乐声响起的第一时间登台啊。”

    “没问题。”被点名的罗开慧先是轻轻活动了一下义体的脚踝,随后非常流畅地站了起来从刚刚两个嚼舌根的人身边行云流水地走过——

    点评讲解席上,主持人和两位嘉宾正坐在一条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推进着流程。

    原本正在激昂地指点江山的一位嘉宾在舞台幕布被拉开的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神也直了。

    主持人正疑惑怎么话还没说完就不说了,只听得那人望着从幕布后走出来的第一人声线发抖道:

    “那是……”

    “Crisy?!”

    *

    对于线下参与的和观看线上直播的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Crisy是谁?

    发现台下不少人没能领悟自己兴奋的点,这位嘉宾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解释道:“Crisy!就是Crisy啊!上古大神懂不!”

    过于激动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通过重复信息来说明信息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滑稽和搞笑。

    在此期间,一阵风从展厅的尽头席卷而来,将一众coser的衣摆吹拂起了一定弧度。

    站得距离展台比较近的观众发现了端倪,向身边人小声问道:“你看伊万的腿怎么了?”

    听他这么问,他身边的人才注意到扮演伊万洛夫斯基的coser走路时脚腕的弯折似乎不是那么自然。

    但也只是有一点不自然罢了。

    甚至在伊万洛夫斯基开始朝着舞台美术组准备的堡垒之上攀登而去时,这点不自然都消失了。

    但是现场几千部手机所记录下的无死角照片足以让不少对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拼凑出一个真相。

    “原来小道消息不是假的,Crisy真的是因为意外而残疾了。”

    “我就说Crisy大佬怎么可能无端端地退圈了啊!”

    不少博主抓住了这个机会快马加鞭地将Crisy的留存在互联网各个角落的照片收集整理了出来,连带着#七日互娱展台Coser的tag刷爆了整个二次元的圈子。

    夏国人骨子里是崇敬强者的,而如Crisy这般曾跌落谷底又顽强站起的强者更是直接拉满了所有人的好感度。

    更不用说,这人的表现力在一种大火的coser中也是一骑绝尘。

    美、强、惨,三要素一个不少。

    伴随着背景音乐中配音老师那澎湃无比的“阿兰托达,我已归来”,由Crisy扮演的伊万洛夫斯基立在了堡垒之巅,在众多好友部下和对手中傲然而立。

    当音乐结束,在一瞬短暂的寂静后,线下的观众对这场表演,尤其是饰演伊万洛夫斯基的Crisy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与此同时,展厅二层也同步响起了一道掌声。

    虽然声量上这里的掌声远逊于一楼展台前山呼海啸般的盛况,但这份掌声中所包含的尊重与敬佩之情却只多不少。

    “岳总果然是岳总。”跟着大部队结束了鼓掌赞美环境的谭盛风双手搭在着身前的栏杆上由衷地感慨,“我要跟您学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他说这话是绝对发自真心的。

    毕竟如果换成是他独自去解决余牧、罗开慧与于可璃这三人命运相互交织错位的复杂情况,他一定没有办法处理得这么恰到好处。

    至少让活着的人皆大欢喜。

    尤其是后来岳莫隐私下让自己记录一下相关人员的名单,展会结束后他会以他个人的名义给他们加一份补贴的时候,谭盛风对岳莫隐的好感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

    这么好的老板去哪找啊!

    如果此时谭盛风化为了一只卡皮巴拉,那么这只卡皮巴拉必然是睁着没比豆大多少但水灵灵的眼,饱含憧憬地望着岳莫隐。

    虽然你总想着把做好事不留名的我给挖出来,但你还是个好老板。

    *

    受到谭盛风夸奖的岳莫隐微微一笑。

    其实他的心中也同样涌动着一种极为激动的心情,可碍于谭盛风在身边,他没有将这种心情表露出来。

    他一向是一个喜欢奇迹的人。

    因为自己眼中时不时会浮现出的文字,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天选之人。

    奈何现实中少有奇迹,外加在之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那行字的存在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以他选择以制作游戏的形式在一个可以由他所掌控的世界里创造奇迹。

    然而这种意义上奇迹终究是隔了一个次元。

    这种隔靴搔痒般的代偿总归是差那么点意思。

    但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了机会去在现实中创造奇迹。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着迷。

    第33章 岳父 但是岳父大人,您为何要这样?……

    等到展台表演和游戏展示的内容纷纷结束, 这天也基本来到了尾声,主持人和嘉宾例行进入了聊天收尾环节。

    “是实话,今天最大的惊喜还是Crisy大佬cos的伊万洛夫斯基。”嘉宾情不自禁地再次提到了这件事,“我一定要给出我对coser 的最高褒奖——神形俱备!本尊亲临!”

    主持人也被嘉宾表现出来的诚恳所打动, 便同样掏心掏肺道:“给二位交个底吧。其实直到前天, Crisy老师才来到七日互娱的总部面试签订合同。”

    “前天?!”嘉宾难以置信道:“贵公司工作流程这么狂野的吗?!”

    听到“狂野”这个不那么正面的形容词, 主持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中还有维护公司形象这一条。

    他咳嗽一声, 微笑找补道:“不是公司狂野,是我们的展会总负责人狂野。”

    嘉宾配合地点点头, “哦~这位狂野负责人今天在场吗?我想代表我个人……”

    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的另一位嘉宾强势介入:“还有我还有我!你别吃独食嗷!”

    “好,代表我们两个上古时代的死宅,向负责人表示感谢。”

    主持人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当即说:“巧不巧了!这负责人刚刚还看见过来着,我给你们找找啊。”

    如今在七日互娱内部往往称呼谭盛风为谭总助,因此谭盛风对于自己“展会负责人”的身份并不是非常敏|感。

    更何况这次主持人对自己的称呼甚至不是“展会负责人”,而是“狂野负责人”。

    所以他根本没能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主持人正在找寻的人就是自己。

    “灯光师, 抬头看, 人在那里!”主持人不负众望地锁定了谭盛风所在的位置。

    聚光灯骤然打了过来, 甚至此时还在傻乐的谭盛风被圆形高亮的聚光灯打了个正着。

    啊?

    看着晃过来的灯光, 谭盛风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紧接着他开始仓皇逃窜。

    “追上去!”主持人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对着灯光师指挥道。

    灯光言出法随般追着谭盛风照去。

    情急之下, 谭盛风当即大跨了几步藏在了岳莫隐身后的阴影里。

    灯光恰到好处地把两个人圈了起来。

    岳莫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眼尖的观众立刻认出了“池鱼”, 惊呼道:“那是岳父?!”

    *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 岳莫隐无奈地抬手朝着台下的观众挥了两下。

    在七日互娱还是个小公司的时候,岳莫隐不得不身兼数职。

    其中之一便是节目前瞻的主持人。

    他不太习惯像其他同事那样给自己起一个奇奇怪怪的称呼,便用了取了自己的姓氏组了词,以“山岳”为代称登台。

    然后, 在充满创意和想象力的玩家的口中,岳莫隐往往会根据游戏内容和活动安排以及版本福利在“岳父”和“狗丈人”这两个称呼之间丝滑切换。

    “山岳”这个原始的代称反而少有人用了。

    平常隔着屏幕,岳莫隐对于自己被玩家叫“岳父”还没什么感觉。

    可如今,台下的玩家和观众似乎是在“难得能调戏到公司顶头老板所以必须开足马力”这件事儿上达成了共识。

    原本此起彼伏的“岳父”在几个波次后就变成了齐齐整整的“岳父”。

    饶是岳莫隐见多识广也顶不住几千个人一块喊自己“岳父”的刺激场面。

    他必须找人分担一下火力。

    巧了,自己身后刚好有个现成的罪魁祸首。

    “躲什么?”

    于是岳莫隐往旁边错开一步,搭着谭盛风的腰把对方拽到了自己身旁。

    “大方的,出来走两步。”

    被岳莫隐强行单手搂着腰以至于逃跑不得的谭盛风用祈求的眼神望向岳莫隐,并试图用眼神像岳莫隐传递“我刚刚已经策划好了一条绝妙的逃跑路线,只要你放手我就带你一个”的信息。

    奈何这条信息所包含的内容实在是过于复杂,岳莫隐完全没有接收到。

    眼见着对方就要挣脱自己的束缚,岳莫隐小声在对方耳边说:“这也算职责内的工作内容,你自己担着。不然扣你奖金。”

    谭盛风瞬间定住了。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收回前言,资|本|家就是资|本|家!

    在被以奖金为要挟后,无奈之下,谭盛风只能略显磨蹭地从岳莫隐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岳莫隐的身前对着下方的玩家挥挥手。

    *

    见“狂野负责人”出现了,围观群众起哄的热情更高涨了。

    “噢噢噢噢!这狂野哥长得还挺帅的!”

    “来都来了,狂野哥说两句呗!”

    见现场气氛火热,在征求了导演的意见后,主持人便撺掇着观众把麦克风依次传给谭盛风。

    这行动的本意是好的,可执行的时候就出了岔子。

    队列中一个大聪明觉得这一个个人把麦克风传过去的做法效率实在是堪忧,于是灵光一现抡圆了胳膊将麦克风直直地向上扔了上来。

    你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建议在没那个金刚钻的时候就别出发。

    果不其然,麦克风被抛上了远高于二楼的高度,并“铛”一下砸在了钢架上的射灯上。然后朝着一旁更加昂贵的灯球弹射而去。

    “喔——!”全场的目光都被这支麦克风吸引了。

    眼见着麦克风于灯球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旁悬挂的音响中也隐隐得传来了杂乱的气流声。

    就在大家以为这麦克风会把那灯球砸落之时,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它。

    原本还在起哄的场馆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承认能在如此紧急的时刻抓住时机力挽狂澜是酷炫的,这只手的主人目前滞空的动作和姿势确实也是帅气的……

    但是岳父大人,您为何要这样?

    *

    岳莫隐不想这样。

    目前自己和谭盛风之间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微妙。

    为了护着当前一个反身用小腿勾着栏杆,另外四分之三的身子维持这倒挂金钟的谭盛风别从二楼栽下去,他整个人卡在谭盛风两条微微岔开的大腿的内侧,双臂虚虚地揽在对方的臀部以及大腿下方的位置。

    但凡他的身子再往前倾一点,这个场景就当真不可描述了……

    扫视到下方一部分观众的眼神,岳莫隐轻轻阖上了双眼。

    他知道在这些观众的视角下,自己有没有前倾已经不重要了。

    凭借他对于这个类型观众的了解,现场自己和谭盛风的双人照片必然已经满天飞了。

    三分钟后,互联网上就会出现“岳父”和“岳母”的小段子。

    半小时内,由现场情况衍生出的同人图就会出现在不同的平台上。

    最多不出两小时,谭盛风的个人信息就会被扒个八|九不离十,姓名年龄学校和职位不一而足。

    然后自己就会跟对方变成CP,来上几套“山岳在上谭在下,月莫隐云乘风去”之类看着咬文嚼字实际生拉硬凑的顺口溜。

    他太懂了。

    然而此时的谭盛风全心全意都在那支麦克风身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放在这个场景里是多么的出格。

    “好险……差点要给人家的心理阴影升级成心理创伤了。”他在心中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岳总!夸我!

    我还要一个好评。

    *

    岳总不想夸谭盛风。

    岳总想等到目前正维持着一种极其震撼姿势谭盛风落地后,给他一顿好打。

    但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

    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谭盛风能当机立断地如此行动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把握,自己一厢情愿的帮助或许是一种画蛇添足。

    所以岳莫隐嘴上温和且安定地说:“你小心点。”

    谭盛风对于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无所知,甚至还沾沾自喜道:“摔不了的,我核心力量还可以,这栏杆也相当稳固。”

    很好,希望待会儿你挨打时候的核心力量跟这栏杆一样稳固。

    *

    谭盛风将抓着麦克风的手收回来的同时核心收紧,整个人以一种非常自然舒展的姿势弓了起来。

    然而当他的视角切换到身前时,他傻了。

    他的内心产生了跟楼下观众一样的疑问——岳总,你为何这样?

    况且身为当事人的谭盛风所受到的冲击远大于相比于只是在楼下看着的观众。

    在他的视角中,自己原本为了稳定姿态的双腿此时正叉在了岳莫隐腰的两侧。

    虽然无论是岳莫隐还是谭盛风都并没有特意对着麦克风说话,奈何这麦克风的收声品质确实过硬。

    于是两人之间的对话便通过音响播报到了全场。

    *

    “搞这么危险的动作,我看你是想挨打。”

    “可它就要砸上去了啊?”

    “砸就砸了。一个灯球能要多少钱?”

    “明明不是灯球的问题……”

    “对,我看是你想挨打的问题。”

    岳莫隐和谭盛风在上边就麦克风和灯球的问题吵,现场的一众观众在下边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地听。

    这是我不多掏钱就能看的?

    不愧是七日互娱,连领导层到了展会现场都要被拉出来卖艺。

    碍于岳莫隐的总裁身份,连带着主持人和导演在内的所有七日互娱展台工作人员,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提醒两个人要注意场合。

    直到受到邀请的罗开慧从幕后再度返场登台,主持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任务。

    他轻咳一声:“岳总,谭总助,麻烦二位不要面对面讲悄悄话了,转过来跟大家聊聊天呗?”

    在听到主持人对两人职位的称呼后,一小部分人群立刻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不乏几处都传出了那句经典的“有事助理干,没事干助理”。

    被岳莫隐强行拽回地面上的谭盛风轻轻挠了一下鼻翼,略显拿着话筒略显腼腆道:“既然导演已经点了头,那我们就随便聊两句的?”

    谁知这原本计划中的“随便聊两句”的内容越跑越偏,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场制作人和玩家之间的对话。

    有些被点到的观众非常配合地送上了对公司和罗开慧的祝福,而另一些观众则带来了一些略显不怀好意的犀利提问。

    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谭盛风基本能答的都答了,不能第一时间答的会在请示岳莫隐之后再回答,完全不能回答的就直接说这部分内容涉及公司机密不方便告知。

    他的真诚态度也打动了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使得他每每回答完一个相对尖锐的问题后就会应得一片掌声。

    得到导演组那边收工的提示后,谭盛风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岳莫隐身边,并把话筒放在了两人之间。

    仿佛有着非常的默契那样,两人齐齐对着楼下所有的玩家鞠躬,“谢谢大家来玩我们的游戏。”

    第34章 这么对待朋友? 【你的亲耶耶:对了,……

    等到楼下的玩家终于散得差不多了, 岳莫隐对谭盛风说:“辛苦了。”

    “不辛苦。”虽然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工作内容,但谭盛风依然神采奕奕。

    “我看到那边有不少其他公司的工作人员跟罗开慧交换了联系方式。”他朝着后台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估计她后边得有得忙了。”

    “对她来说这是好事情。”岳莫隐微微一笑,“接下来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你就直接下班回家吧。”

    听到这个消息, 谭盛风欢天喜地地往楼下跑。

    没有任何一个打工人可以拒绝提前下班的诱惑。

    就在谭盛风往楼下奔去的几秒后, 岳莫隐和谭盛风口袋里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好在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拉远了不少, 中间也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然岳莫隐肯定会察觉到这实在是过于巧合的一次震动才对。

    拿出手机简单扫了一眼,在看到这震动消息是来自于斩妖人群里的娄向晨@全体成员的消息时, 岳莫隐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既然这消息是面向全体成员发布的,那想必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需要自己立刻查看的事情。

    于是岳莫隐理所当然地把这件事放到了待办区,转身朝着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

    来到场馆内一处略显杂乱的工作人员专用板房,岳莫隐抬手敲上了门。

    一下。

    两下。

    透过门缝,他看到里边的于可璃始终没有反应便自顾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啊!!”用余光扫到岳莫隐的于可璃慌忙把全是红叉的试卷藏到身后,“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岳莫隐可不认这无端的污蔑,直接指出:“我敲了, 还敲了两次, 是你戴着耳机没听到。”

    于可璃自知理亏, 但嘴依然很硬:“那你不会多敲几次?你一个大男人进到一个只有女生的房间里就这么随便啊?”

    岳莫隐看出来对方是在胡搅蛮缠, 便直接跨过了这个话题:“等罗开慧结束那边的工作过来, 我们就可以讨论一下如何解决余牧的问题了。”

    虽然昨天洗脱嫌疑的于可璃确实来到了这边想要将真相告诉罗开慧, 可奈何当时的氛围实在是不适合去谈论有关余牧的话题。

    于是她只能把从那女人记忆中得到的事情真相从头到尾跟岳莫隐说了一遍。

    其实不知晓岳莫隐身份的她这么做其实并不是很合适。

    因为在斩妖人群体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遇事不决, 谁评级最高就听谁的。

    而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里, 至少在于可璃的认知中,没有人会比谭盛风这个专家级斩妖人的级别更高了。

    但于可璃明确地感受到了谭盛风对岳莫隐的信任,甚至于还多少带了一点依赖的感觉。

    由此,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岳莫隐也是一个地位不逊色于谭盛风的隐藏大佬。

    所以她才把后续行动的决策权交给了岳莫隐。

    果然, 在岳莫隐听完余牧事件的始末后,先是向于可璃询问了一番风到碗里来的意见。

    岳莫隐的这个举动更加佐证了于可璃的推断。

    在她的认知中,这种相互尊重的平等姿态只有实力相近的斩妖人之间才会出现。

    得到由于可璃传达的对方“不方便越俎代庖”的态度后,岳莫隐便有了计划。

    他选择先搁置余牧有关的事情,避免增加本就因为各种因素而心烦意乱的罗开慧的负担。

    然后委托相关的工作人员临时加急制作了一张展会通行证交给了于可璃,并向要求她展会当日带着余牧在场馆内待命。

    等到展会结束后,再把于可璃和罗开慧聚在一块,为余牧商讨一个妥当的退场方式。

    这样一来,可以说经过岳莫隐的一番操作,于可璃所作所为的影响几乎被降到了最低,甚至意外地为罗开慧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但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那天于可璃从余牧家离开后,处理完相关事宜的风到碗里来在企鹅上很明确跟自己说,罗开慧首先需要作为证人参与审判于可璃的听证会,然后就会清洗或者替换掉有关这段事情的所有记忆,衔接回自己原本的生活中。

    当然,司妖监会考虑到清洗记忆对罗开慧这个普通人生活的影响,会尽量让经过修正后对方的记忆能够完整地衔接在她前后的人生中。

    而司妖监那边对于可璃的处置结果,就不是他所能影响的了。

    在岳莫隐跟于可璃讲明风到碗里来昨天对自己解释的利害关系后,深知这已经是最好结果的于可璃点头,随后手上操作起自己从书包里掏出的铁人俑,“那我先把余牧叫过来。”

    她手指勾动那些连在铁人俑上的细线的同时,一个身穿史努比风衣的人影从展厅一个狭窄的角落走了出来,并跟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年轻男人骤然停下脚步并猛然回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让他感觉到几分异样的来源。

    “奇了怪了。” 屈嘉隆抓抓头发,反复在原地倒退又前进试图找回刚刚的感受。

    直到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他才放弃了这个举动,故作镇静地走向了一个处于边缘位置的小展台。

    站在这个展台的海报前,屈嘉隆抬手摸上自己精巧的下巴,“你们这怪的设计还挺有意思的”

    只见在这张海报上,有一只浑身长满眼睛身体大得像山的怪兽拦在了主角的面前。

    跟自己梦里时不时出现的那只怪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灵感来源是什么?”他看向一边头上戴着主美标签的工作人员。

    可能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对方表现得有些惶恐。

    “你是对我们的游戏美术设定感兴趣吗?”这人兴奋的语气中夹杂了些许的不确定。

    屈嘉隆取下口罩向对方点头说:“没错,我总感觉自己会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住注意力。”

    对方显然认出了屈嘉隆,原本就不是很连贯的语气变得更加磕绊了起来,“那你……您有空的时候,要不要来我们工作室坐坐?听听我们游戏的开发故事?”

    似乎是害怕屈嘉隆觉得自己的邀请太过不自量力,这人又补充道:“算起来,我们还是七日互娱旗下的工作室呢。”

    “有空,当然有空。”屈嘉隆一口答应,把经纪人对自己不要乱下决定的殷切嘱托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的亲耶耶:@全体成员,大家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

    【你的亲耶耶:老郭可能要离开这里了,临走前想着认识这么久了,得请大家吃顿饭。】

    【烧窑老郭:大家有想吃的都可以说,这次不差钱。】

    有人请吃饭,秉着机会难得不吃白不吃的心理,平常只是略有人气的群此时聊得是热火朝天。

    见谭盛风一直没发表意见,娄向晨便小窗私戳了过去。

    【你的亲耶耶:提前跟你通个气,老郭想着宴会上给你包个红包。刚刚问我往里边塞多少合适来着。】

    【风到碗里来:卡皮巴拉式震惊.jpg】

    【风到碗里来:使不得使不得,而且我肯定不会要啊。】

    【你的亲耶耶:所以说他打算在请客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你。】

    【风到碗里来:瘪嘴.jpg 要是这样,那他这次请客我就不去了。】

    【你的亲耶耶:别啊,你无端端地不去他肯定就猜到是我给你通风报信了。非得削我一顿不可。】

    【风到碗里来:卡皮巴拉式狡诈微笑.jpg 你喜欢云南白药还是正红花油?】

    【你的亲耶耶:?】

    【你的亲耶耶:你就这么对待朋友?】

    【你的亲耶耶:对了,之前你答应的闲下来后要教新人的事儿还算数吗?】

    见娄向晨提到这件事,谭盛风特意切出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理论上直到嘉年华之前的几个月他都不会太忙才对。

    于是他敲字回答:

    【风到碗里来:大概算数。】

    【你的亲耶耶:那太好了,之前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后边看你又在忙于可璃相关的事儿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

    【你的亲耶耶:那个新人就是山不就我,AKA,你的上司。大拇指.jpg】

    【风到碗里来:?】

    【风到碗里来:你就这么对待朋友?】

    【你的亲耶耶:狞笑.jpg】

    【你的亲耶耶:你要是来老郭的饯别宴,我就想办法把这事儿推了。】

    【你的亲耶耶:不然我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山不就我。】

    【风到碗里来:……你赢了,我会来的。】

    【风到碗里来:那他来吗?】

    【你的亲耶耶:不知道啊,老郭肯定会希望他来,但最终还是要看人家的意思。】

    【你的亲耶耶:不过我觉得大概率成不了。自从进了群人家基本就没有怎么在里边讲过话,说不定一早就把群屏蔽了。】

    【风到碗里来:听起来有点道理。】

    【风到碗里来:可话又说回来,那你为什么不能看我的意思呢?】

    【你的亲耶耶:因为我有你的把柄。】

    谭盛风本来就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现如今对方还拿捏了自己的马甲。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隐瞒着自己斩妖人的身份

    斩妖人向普通人暴露身份后的惨烈前车之鉴太多太多,他还想自己平静且幸福的生活继续下去呢。

    看起来只能从别的角度解决这个问题了。

    想到这里的谭盛风爬起身,从自己没吃完的一包薯片中取了一片出来放在了床头的财神爷形象卡皮巴拉前方自带的案台上。

    然后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拜托了岳总,请你一定不要去啊!

    *

    【山不就我: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不去了吧。】

    【烧窑老郭:挠头.jpg】

    【烧窑老郭:我是真的很希望你来的。】

    【烧窑老郭:毕竟如果当时你没提醒那么一句的话,我大概已经变成鱼粪了。】

    【山不就我:是我们两个运气好。】

    【烧窑老郭:哇,这就太谦虚了】

    【烧窑老郭:虽然我斩妖理论知识学得糟糕,但好在战斗经验还算丰富,但能感觉出你在这方面比很多中级斩妖人都厉害。】

    【烧窑老郭:顺便趁这个机会,你还可以见见其他的斩妖人呢。】

    【山不就我:既然是你们熟人局,那我去了不是很尴尬吗?】

    见对方已经拒绝了自己两次,老郭也没再继续邀请了。

    虽然在现实中老郭并不知道岳莫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在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就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气势非同小可。

    况且从人家开的车也能看出这人的财力应该相当殷实。

    就算不是在什么领域非常有建树的角色,应该至少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富二代。

    反正是自己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肯定是比不了的。

    【烧窑老郭:时间和地点都在这里了,你愿意来我们肯定欢迎。】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电子请柬,岳莫隐礼貌回道:

    【山不就我:如果公司那边不加班的话。】

    点开请柬,岳莫隐这才发现老郭请客的酒店就在市中心,从七日互娱出发大概只需要走上十多分钟就到了。

    看着对话框里老郭的那句“见见其他的斩妖人”,岳莫隐沉默了。

    不久前,余牧和罗开慧几乎是前后脚来到了自己和于可璃所在的工作间。

    几人直接进入到了对于余牧处理的讨论中,以至于岳莫隐根本没找到机会向于可璃询问那个在天台与她对峙过的斩妖人的信息。

    虽然原本这个环节岳莫隐计划是要在余牧家中完成的,奈何再当时公司的会议一个连一个地接进来,就算多线程如岳莫隐也会有些分|身乏术。

    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也再被没找到机会提起。

    如果这次宴会的规模果真如老郭说所的那样,基本邀请了身在本市所有相识的斩妖人的话……

    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受到邀请呢?

    第35章 赴“宴” 既然这边的正事儿结束了,那……

    “包厅啊?”被服务员引上二楼后, 一行两人中居左的那位稀奇道,“老郭这是中彩票了怎么着?整这么大场面?”

    他右边随行之人面露鄙夷,“你居然还不知道这事儿啊?”

    左边的人知道右边人的脾气,也不出声反驳, 只接茬道:“不知道, 您给讲讲呗?”

    得了面子, 右边人一边往写着两人名字的座位走去一边侃侃而谈:“你还记得半个月前, 娄向晨在群里边发的找人去城郊水库检测异常的那次行动吗?”

    “哦,有点印象。”左边人主动落了座, “当时是老郭说自己第二天没活儿来着。”

    “那次行动,人家得了个砂锅大小的化衍级妖丹上交了司妖监,换了大这个数。”说话间右边人用手在桌子下方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左边人点着手指开始算起了数量级。

    个、十、百、千、万……

    大几十万啊!

    虽然在网络上大几十万都根本算不得钱,但放到现实中这已经是很多人辛苦工作大半辈子才能攒到的数字了。

    在把数点明白后,左边人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妖丹不妖丹另说,这得是什么运气能在现在这个时代遇上化衍级妖兽。”

    “是啊, 什么运气。”右边人听左边人如此感慨, 哼了一声, “但凡支援来得再晚一点, 这俩人都得把命丢了。”

    回忆着小群中传出的那张血肉模糊的肩膀照片, 右边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要早是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也不知道老郭还会不会去这一趟。

    至少换他自己来选, 肯定不会要这种有命挣没命花的钱。

    对于事情细节不甚了解的左边人根本没有理解到右边人说这话意欲何在, 只是略带混不吝地调侃道:“这不是没丢吗?说得好像其他人挣点辛苦钱不跟被扒层皮似的。”

    右边让人用一种“老爷们心思就是粗糙”的鄙夷神情看着左边人,但碍于对他人保密的承诺又什么都不能说。

    他最后只能挑了一个相对可以被左边人理解的理由说明了一下:“人家媳妇不乐意啊,在家里摔摔打打就差把墙拆了让老郭别再沾这茬儿。”

    “这么心疼丈夫,真难得啊。”左边人有一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紧接着他皱眉扫视过右边人,“人家家事儿你怎么那么清楚?”

    “呵呵,这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右边人自然不会明说自己的信息来源,只是眼角余光扫过了一旁并没有被纳到大厅中的隔断,低声道,“今天还有得瞧呢。”

    与此同时,难得在下班时间也穿得相对正式的谭盛风走进了宴会厅。

    *

    在从娄向晨那里得知了岳莫隐不会不会出席老郭的宴会后,谭盛风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开心心赴了宴。

    刚一走进宴会厅,他就听得娄向晨在房间前部的一桌上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招呼道:“碗神,坐这里!”

    谭盛风也向他挥挥手作为回应。

    等到谭盛风走到附近才发现,协助老郭安排坐席的娄向晨很贴心地将自己为数不多有过任务合作的斩妖人都安排在了一桌上。

    等到他跟同桌人打完招呼,宴会刚好来到了开始的时间。

    难得把自己捯饬地人模狗样的老郭拿着酒店提供的麦克风登上了宴会厅前方酒店提供的铺着红毯的台子。

    不知为什么,娄向晨看到老郭的后颈处贴了一小块白色膏药。

    “今天非常感谢大家赏光来参加这次宴会。”老郭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持着酒瓶将一旁的小酒杯倒了满。

    “这杯,我先干了!”话音刚落,老郭便仰头将一整杯的酒液倒进了喉咙,最后砸着嘴向周围人展示了一滴都不剩的杯底。

    看老郭诚意满满,不少人也跟着随了两口。

    “这第二杯,我要敬我夫人。”老郭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随后将杯子拿起来对准了一位处于前排穿着一袭深绿西装的女人,“是她提议在我们夫妻离开这里之前请帮助过我们的各位好好吃上一顿。”

    听到这话,不少人当即起哄。

    “嫂子威武!”“这就是家庭地位!”

    郭嫂可能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景,略显应接不暇的她的耳朵有些发热。

    于是她在比划着让大家安静下来的同时顺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也就是因为这一撩,娄向晨发现她的耳后也贴了一块跟老郭相似的膏药。

    顿时,他的心中起了疑虑。

    如果说老郭在颈后贴膏药是因为落枕,那郭嫂在耳后贴膏药又是什么意思呢?

    再联想到刚刚老郭所说的,是郭嫂提议的这场宴会……

    娄向晨才不相信这是什么偶然。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先在手机屏幕上敲好了字——老郭脖子后边是怎么了,然后不经意地将手机推到了见多识广的专家级斩妖人谭盛风面前。

    谭盛风读完了娄向晨的提问,然后用自己的手机以同样的方式给了回答——主炁脉被切断,从此再也没办法使用任何炁术了。

    看到谭盛风传回来的答案,娄向晨大惊失色。

    他只知道老郭不会在参与任何的斩妖活动,但他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老郭再也不能参与斩妖活动了。

    而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

    此时,了结掉第二杯的老郭添满了第三杯。

    “人老了,不胜酒力。再多的我也喝不下了,所以这第三杯,我要敬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群主,如果没有娄群主的组织,我也没法认识这么多朋友。”

    “第二个人呢,是我们碗小哥。”

    被点名的谭盛风连忙跟着娄向晨一同站了起来。

    可恰逢他身后的空间有限,就算尽其所能地伸直腿弯,也只能站了一半。

    从视觉上看比娄向晨矮下去了不少,气势也弱了几分。

    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即趁机将一小盅盛满了酒杯递到了谭盛风手上。

    正在尽力保持半站姿势的谭盛风傻了。

    “啊这?不行啊我。”看着散发着高浓度粮食香气的酒液,他有些犯难。

    同桌的人难得见谭盛风如此进退维谷,纷纷起哄道:“一点儿,就一点儿!”“今天什么日子,可不能说不行啊。”

    那边老郭在说完敬酒词后已经将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哎……”谭盛风有些愁眉苦脸。

    反正明天周末,要不就小喝一点?

    就算自己酒品差得惊人,但只要在发作之前回到家就没有人会发现!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从谭盛风的颈侧伸过来把小酒杯取了走。

    一道语调略显尖细的男声从众人身后响起:“既然这边的正事儿结束了,那人我就借走了。”

    同桌一位已经在之前的几轮敬酒中喝得半醉不醉的人瞪着略有迷糊的眼朝这人怒道:“你谁啊?凭什么从这里把人就这么直接带走了?”

    “你问我凭什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人用另一只没有碰过杯子的手扶了一下眼镜。

    “凭司妖监审问条例,审问期间重要证人不得沾酒。”

    司妖监?!

    听到这个名字,其他的略有醺晕之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报上来历后被众人用目光洗礼的场景。

    “至于我是谁。”他微微一笑,“免贵姓魏,单名一个濯。”

    “沧浪之水濯我缨的濯。”

    *

    谭盛风第一次见到魏濯的时候,对方的自我介绍还是“魏濯,曹魏的魏,濯洗的濯。”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方就已经进化出了这种究极掉书袋的介绍方式了。

    司妖监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谭盛风很难想象要是自己当时要是意志不坚定被忽悠着点了头进了司妖监,现在他自我介绍的方式会是什么样子。

    ——“免贵姓谭,‘盛才本殊伦’的盛,‘送我上青云’的风”?

    不要不要不要。

    谭盛风拍拍肩头,抚平因为自己刚刚因无端联想而产生的鸡皮疙瘩。

    “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侧移半步从桌椅间狭小的间隙站起来,向四周安抚道,“大家先吃好喝好,我尽快回来跟大家汇合。”

    虽然谭盛风话是这么说的,可周围的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来自司妖监的魏濯身上。

    距离魏濯比较近的斩妖人明显能感觉到从这人身上传来的被有意克制住的压迫感。

    尽管不会出现在任何明面的报道上,但司妖监切切实实是管理所有斩妖人的国家机构。

    而在司妖监工作的家伙,不是高级及以上等级的斩妖人就是有着非比寻常才智与手段的人精。

    当然,也有同时能满足以上两个需求的怪物。

    比如,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的魏濯。

    待到宴会厅的大门在两人身后合拢,谭盛风垮起了脸,“你搞这么高调干什么!我又没说我不去。”

    “你也没说你什么时候去。”魏濯把手搭在了谭盛风的肩头,“毕竟你放司妖监鸽子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保险起见,我只能亲自来这宴会上捉你。”

    谭盛风不留声色地抖掉对方的手,“事关于可璃的人生大事,我肯定会去的。”

    魏濯也非常知趣地不再在动作上套近乎,只朝着直通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方向示意了一下。

    坐上一辆红旗的副驾驶,谭盛风幽怨道:“礼金送了,饭没吃上,我好亏。”

    见对方先开了话头,开车的魏濯好整以暇地聊起天来:“人家做东请客,你送礼金什么意思?”

    “就意思意思。”谭盛风回头看宴会厅的窗户,“我只是觉得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老郭了。”

    魏濯不以为然:“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想去见不是抬脚就能见了?”

    见魏濯这么说,谭盛风用略显夸张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魏濯,拖长音道:“司妖监沪海东区副主任,您说呢?”

    见对方刻意强调了一番自己的职位,魏濯便知道谭盛风肯定是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的。

    “凡放弃斩妖人资格者,需截断炁脉回收法器,并改换居住区域与个人身份。”他耸耸肩,“我也是依照章程办事。”

    司妖监下的决策可能略有偏颇,但执行起来却是一板一眼。

    换句话说,自此之后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那世间就再无斩妖人老郭,常绥也没了烧窑老郭和AAA货拉拉-郭。

    闲聊间,两人所乘坐的红旗驶入了一处幽静的景区,并停在了一栋外观中规中矩的别墅前。

    两人先是登上台阶走到紧紧闭拢的大门前,魏濯将自己的双手带上了手套,随后按在了大门的中央位置。

    随后,原本平平无奇的大门骤然亮起了富有规律的纹路。

    仔细一看,原来它上边已经被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符咒。

    在谭盛风转身回避后,魏濯用手指依次点过符咒的几个重要节点。

    “进来吧。”恰逢输完了符咒对应的密码将门锁打了开,魏濯便径直推门走进房间,“你也不是第一次参与听证会,该坐什么地方该怎么说怎么做我就不重复了。”

    虽然这别墅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内部的布局却极具特色。

    它中央完全挑空,四周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浮雕和壁画。

    八座神态各异手持不同兵刃的无面人像分列东西两侧,俯瞰着跪在南侧地面上的被炁术封锁了五感于可璃。

    而于星威面无表情地坐在于可璃身后略显简陋的听众席上。

    她面容憔悴神情也显得有些疲惫,连在看到谭盛风和魏濯进来时,也不过轻轻颔首示意了一下。

    但她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挺直腰背坐在那里。

    待到谭盛风也在听众席上坐定,魏濯便站上北侧略高一些的位置,朗声道:

    “司妖监宣,有关点将台于可璃违规使用招来术一事,正式开始。”

    第36章 于可璃有麻烦 然而偏偏今天有人不想按……

    就在魏濯说完这句话的同时, 谭盛风和于星威从听众席上站起了身。

    同一时间,原本姿态各异的石像就像是从亘古的睡眠中苏醒了那样缓缓活动了起来。

    无数石屑在石像活动期间纷纷从它们的头部掉落,使原本没有五官的石像显露出迥异的面容。

    站定后的谭盛风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些出现在石像上的相貌,意外发现这次参与评审裁定的人自己基本上都认识。

    但旋即他又有些犯愁。

    即使自己已经是那种不太愿意参与斗争的性子, 也不妨碍时不时得去中央京平司妖监报到的他对于斩妖界里一些小圈子的划分有所耳闻。

    因为有身为专家级斩妖人的自己牵扯在内, 这次的评审裁定规格很高, 以至于能有资格参与其中的斩妖人其实没有多少。

    但不知道是于可璃运气实在太糟还是有人暗中操作, 至少今天到场的这些裁定评审人,没有一家是跟于星威交好的。

    换句话说, 于可璃这次很可能要有大|麻烦了。

    当石像们停止活动时,它们竟形成了与在场的谭盛风和于星威相同的姿态——面向最前方的壁画微微躬身。

    等到最后一粒石屑从石像身上抖落,整个空间彻底安静下来后,魏濯从一边的印着繁复篆体“司妖监”三个字的行李箱中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四四方方的物体嵌在了前方壁画上一处凹陷里。

    在那物件被嵌在壁画上的瞬间,一股磅礴的炁自那物件中散发了出来,随后灌进了周围的壁画中

    壁画上原本略显灰暗的线条便如同□□枯的河道迎来冲破春冰的江水般充盈了起来,而那些被夹在线条之中的色彩也仿佛被浸润一般生动了起来。

    待到面前壁画最边缘的笔画也被炁填满, 一个身披锁甲的高大威武人像也自壁画上凸显出来, 魏濯见状后撤两步, 朗声道:

    “复秉拓疆丘将臻训。”

    “承日月之昭明, 遂春秋之代序。”

    “除妖道阻长兮, 莫敌百家协心。”

    “尊汲言谏, 躬蕴才德, 赏罚依纪。”

    ……

    谭盛风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 但至少每次自己听到看到这段略显佶屈聱牙的誓词时,心中其实是有一种感动的情绪在的。

    这行文中所提及的拓疆丘将,原名丘岿,也就是众人面前壁画上的人物。

    在很久很久之前, 世界上的炁还浓郁异常之时,妖的存在是十分普遍且常见的。

    因为拥有着围绕妖核的沉淀展开的修炼体系,使得妖可以拥有漫长的寿命去涵养妖核。

    而涵养所需要的就是炁。

    对于低等级的妖兽来说,自然生成的炁就足够它们使用了。

    但当妖兽的等级提高后,他们就会开始进行狩猎。

    而狩猎的对象,除了其他妖兽自然也包括了体内天然存在容纳炁的人类。

    在这种狩猎与被狩猎的处境中,一部分对于炁的感知相对敏锐,甚至可以使用炁的人就成为了斩妖人。

    丘岿是那个时代公认的最为天赋异禀的斩妖人。

    同时为人悲悯,为了保护平民百姓不受妖兽侵害,一直在各个地区之间奔走,

    后来,他在时机成熟时联合各大势力一同发起了被后世称为【弭妖肃世】的战争,并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队伍内部的暗流涌动。

    奈何他在战争即将全面得胜之时却意外身死,紧接着本就在四分五裂边缘的队伍当场分了成果各回各家。

    不过随着近百年间炁的大幅消减,妖的数量急剧减少,倒也变相实现了当年丘岿的理想。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斩妖人的式微。

    最后在官方的“安定民心”隐晦授意下,斩妖人群体在人世间彻底消匿了行踪,成了话本中的传说。

    等到谭盛风从感慨中回过神,那长篇大论的誓词也刚好来到了尾声。

    “秉言者,司妖监,魏濯。与会者……”魏濯用手势向身侧示意了一下,紧接着距离他最近的石像中的声音效仿着这种模式报上了自己的门第和姓名。

    其余石像,包括位于队伍最后的于星威和谭盛风,也依次仿照着这种模式介绍了自己。

    然而不同于别人孔雀开屏般一长串恨不得把所有名号都带上来耀武扬威的自我介绍,谭盛风的自我介绍可以说是非常简短。

    简短到甚至只有两个组成部分:

    “普通斩妖人,谭盛风。”

    是的,就算谭盛风已经是当前实力排得上号的角色,他一直坚持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斩妖人,并以此为由不加入任何民间组织也不去当任何门派的座上宾。

    甚至连每年司妖监给专家级斩妖人发放的各种津贴,除了一些跟身份绑定的福利,其他的谭盛风总是能找到一些渠道把这份优待分给同地区的其他斩妖人。

    不少高级斩妖人原以为谭盛风这么做只是在惺惺作态待价而沽,根本演不了多久,没想到谭盛风这么一坚持就坚持了好几年。

    所以无人可以指摘谭盛风在这个场合下如此简略地介绍自己。

    因为没有使用任何权力只是握紧武器兢兢业业斩妖的他的确符合一个普通斩妖人的标准。

    “时两千一廿又岁余,宣于东洲常绥。”见所有人都报上了身份,魏濯便推进了仪式的最后一步,“礼毕,请各位落座吧。”

    谭盛风和于星威坐了回去,而那些石像也不知何时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姿态。

    与此同时,房间中央的于可璃原本被封闭的五感随着的眼前黑雾的散去而变得清明。

    在长时间的五感丧失之后,魏濯那句原本再不同不过的“接下来请于可璃开始自述。”听在她的耳中仿佛雷鸣般振聋发聩。

    然而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一道声音自一旁的手持蛇形锁链的雕像中传出。

    “魏主任,打断一下。我有个问题。”

    魏濯看向发言的石像,“请讲。”

    虽然连瞳孔都未曾被雕刻出石像面部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谭盛风明显感知到了一种冰冷的审视打在了于星威身上。

    “根据亲属回避原则,于女士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在魏濯的意料之内,他当即答道:“在受审人于可璃的母亲的身份外,于星威还是点将台的门主。考虑到于可璃的年龄以及于星威秉行公允主动上报的行为,特批应允旁听。”

    见对方不再言语,魏濯看向周围其他的石像,“还有人有问题吗?”

    回答他的是静默。

    “那么,请于可璃继续自述。”

    于可璃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娓娓道:“虽然是自述,为了确保各位对本次事件有更加全面的认知,我想从被我点了将的余牧和他夫人罗开慧的故事说起。”

    *

    “以上,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说出这句话后,于可璃按照流程跪回到了地面上,任由那些黑雾再次捆锁住自己并封闭全部的感官。

    听完于可璃的自述,于星威是感到有些诧异的。

    至少在她的认知中,写议论文总是会跑题的于可璃并不擅长这种梳理工作,更不用说在这段长篇的陈述中采用了类似于多点叙事穿插介绍这种高级技巧。

    怕不是有人暗中帮了一把……

    那到底是谁帮于可璃撰写的这份讲稿呢?

    心中有个模糊答案的她侧目看向了谭盛风。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谭盛风表现出来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她。

    这反而让于星威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不是你?

    哪还会是谁?

    魏濯对于可璃没什么了解,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对方自述的异样之处。

    于是他便按部就班地推进了裁定评审的环节,“谭盛风,关于于可璃的自述内容,你身为事件的第一发现人以及中途参与者有什么想要纠正或者补充的吗?”

    一般来说,斩妖人违规使用斩妖炁术这种事情的处理结果是比较固定的。

    唯一可能会对处理结果产生影响的便是斩妖人使用斩妖术时的主观意图。

    如果是为了救人这种“好的意图”,那么在确定审判结果的时候会有些许的从轻发落的倾斜。

    像是于可璃这种介于“好的意图”和“坏的意图”之间的情况就要看参与裁定评审的人的想法了。

    这也是为什么谭盛风在看到参与这次裁定评审的人选后为于可璃捏了一把汗。

    原本魏濯问上这么一句话也不过是按规矩走个过场罢了。

    然而偏偏今天有人不想按规矩办事。

    “有。”

    谭盛风从听众席上站了起来,在环视周围的八尊神像后,不慌不忙道:“于可璃的自述过于客观,而我这里有两点比较主观的想法想要声明。”

    “首先是动机。

    “我们所在城市的训练场距离市区很远,想要去一趟非常不容易。

    “考虑到今年的国家斩妖人资格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在我看来于可璃在一个‘不会有普通人来’的地方练习是一件无可厚非之事。

    “其次是在事情发生后,于可璃有在努力进行补救,并切实地将这件事对现实生活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吧,数年前因意外致残的罗开慧获得了重新开启人生的机会。

    “正如丘岿将军所说的,斩妖人本身是为了维护世间普通人安稳而诞生的存在。那么这个结局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后续所剩的内容只有把罗开慧与那个将余牧推下桥的女人带去七院交给专业人员洗改掉特定的记忆。

    “至少在我的认知中已经没有比如今更好的状态了。

    “就算司妖监要对于可璃按照对应条例施以惩戒,也请考虑到此次事件里外里功过相抵……”

    此时,那个手持蛇形锁链的石像中传来的一句“反对!”打断了谭盛风的讲述。

    “如果事情只看被他人力挽狂澜之后得到的结果的话,那我们今天又何必聚在一起听这小女娃的全过程自述呢?”

    “更何况今天因为这小女娃开了先例,后边还怎么管理?”

    另一个怀抱着一个琵琶模样法器石像加码道:“据我所知,这已经不是点将台一门发生的第一起滥用斩妖术的事情了。”

    此话一出,更有声音附和:“点将招来这种强大的斩妖炁术随便放在一些不经人才筛选只由血脉传承的家族手里只会是灾难。”

    听着这些人的以审判于可璃为由行打压于星威之实,谭盛风只觉得心累。

    “魏主任。”身为话题中心的于星威端端举起手,“我也有话想说。”

    魏濯淡淡扫过听众席上的于星威,“于星威女士,让你坐在这里已经是破例了。请不要得寸进尺。”

    “身为点将台管事人,我不能任由各位根据一些捕风捉影得到的只言片语抹黑点将台。”

    “其实我刚刚听各位的意思,与其说是对可璃的全盘否定,不如说字字句句都是冲着我来的。”

    石像中人并没有预料到,这于星威居然直接把他们目的这么赤|裸裸地剖了出来。

    “你们想说,我不配当这个家主。”于星威从听众席上走了下,来到了于可璃的身侧。

    “虽然我可以举出很多案例证明我比你们其中不少人都合格。”

    “但可璃的所作所为摆在面前,身为一个母亲,疏于看管的我的确无可辩驳。”

    “我愿意替可璃受罚。”

    说罢,于星威跪在了于可璃的身侧。

    第37章 借一步说话 根据司妖监官方文件,专家……

    在陈述完这段时间发生过的所有事后, 于可璃便又一次被那道黑雾封锁住了五感,一个人在一片无边的寂静之中等待最后那道判决结果的到来。

    “你是说,你们的‘法庭’采用的是多人评审制度?”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你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当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两句话来着?

    于可璃努力回忆了一下。

    原来这句话是在展会那天结束后, 她、岳莫隐、罗开慧和余牧一共在那个工作人员的房间内商量后续处理事宜的时候, 岳莫隐说的。

    *

    岳莫隐看向换回常服卸下妆面的罗开慧, 朴实无华地赞叹:“罗小姐, 非常感谢你今天能为我们公司的玩家带来如此精彩的表演。”

    回想着不久前舞台下的观众为自己的演出齐齐欢呼的场景,罗开慧用手背贴上尚且微微发烫的脸颊, 感激道:“非常感谢岳总给我这个机会。”

    随后她又看向安静站在于可璃身边的余牧,嘴唇几次张了又合,最后什么都没说。

    见人员到齐,习惯了扮演领导角色的岳莫隐自然而然地推进了会议内容。

    “关于余牧没能履约在展会上扮演伊万一事,七日互娱官方给出的回复是联系不到余牧本人,所以启动了备用方案。”他走到余牧身边,用冷淡的目光看着这个整个事件的源头, “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 就是完善这个‘联系不到’。”

    “首先是身为余牧夫人兼代替余牧登台的你在得知别人‘联系不到’余牧后, 为什么没有报警。”

    罗开慧意会了岳莫隐的意图, 答道:“我们夫妻关系不和分居已久, 所以我对于他的动向并不熟悉。外加过去余牧也常有失联几天再出现的行为, 所以我也没有第一时间报案, 而是选择接受了贵公司的安排, 替他登了台。”

    岳莫隐很满意于罗开慧的通透,随后他问向于可璃:“现在余牧的身体状态如何?”

    于可璃犹豫地答:“一般来说,被点为将的物体,只要操纵人一直用炁操纵着它并且没有收到过什么损伤, 那么它就会一直保持被点将时的状态。”

    “那活人呢?如果你点余牧为将时他已经死了,被定性为死物,就不会有后边这么一串的事件了。”岳莫隐当场指出了问题的关键点,“而且当时在我和他打斗的期间,他好像获得过一点自我意识?”

    于可璃沉默了一下,半晌后开口道:“说实话,整个点将台应该只有一个人知道点了活人为将会发生什么。”

    不等岳莫隐问那个人是谁,于可璃便解释道:“那个人十多年前就被逐出点将台了生死不明,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后来这件事基本上成为了内部不能提的禁忌。若不是我妈妈是门主,我可能完全不会知道这件事。”

    见没有办法直接从于可璃这里得到答案,岳莫隐也不再纠结,直接命令道:“那你让他把衣服脱了,我们直接看吧。”

    ……

    虽然已经给余牧换过好几身衣服了,但这一次于可璃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望向了罗开慧试图征求对方的意见。

    “没关系。”罗开慧淡淡道,“或者我来动手你配合我也行。”

    几分钟后,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贴身衣物的余牧就站在了三人中间。

    看着对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罗开慧轻轻偏头去没有再看向这个自己最熟悉的男人。

    于可璃绕着余牧转了一圈,“感觉没什么影响呢。看起来还是保持着我十八号点将时候的状态。”

    但在岳莫隐的眼中,余牧身上的一处区域却聚集着浓郁的白雾,也就是四重瞳视野状态下的炁。

    他记得风到碗里来跟自己简单描述过的斩妖人的修炼机制——在原本就联通完整的炁脉中尽可能积蓄和调动炁。

    而面前余牧所呈现的特征……更像是那些在身体中凝结妖核的妖兽。

    尽管对自己所看到的事情感到诧异,但岳莫隐硬是将这份情绪压了下去,继续冷静安排道:“所以我们要利用他身上溺水的特征,再去营造一个余牧落水的合理场景。”

    听着岳莫隐的缜密安排,于可璃一边记录一边点头。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如此巧妙的解决方案,这人必然是一个大佬。

    怪不得谭盛风对这人表现出了那么亲和友好和信任的态度。

    在了解完对自己后续可能面临的处理后,罗开慧便离开了房间。

    虽然余牧的事情到现在已经迎来了相对圆满的结局,但尚有一事没有得到解决。

    看向把摊在桌面的试卷收回到书包里的于可璃,岳莫隐问:“他说你会因为这件事情收到责罚?”

    思绪还没完全从余牧事件中抽离出来的于可璃先反应了一下岳莫隐言语中的“他”是谁,然后才把“他”跟谭盛风对上号。

    这俩人相互之间,居然不称呼名字的吗?好奇怪啊。

    “啊,是这样的。”她揉了一把脸,“待会儿我得先把余牧还回去让聂立庐那边留个记录,然后去执行刚刚商量好的计划。”

    “最后……”她先是顿住了一下随后轻声说,“等司妖监派人来带我去裁定评审厅在八个随机斩妖人的见证下,迎来对我的判决。”

    旋即,她把双手抄到身前环抱,故作大方道:“哎呀,事已至此,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事情是我做的那就要认,一人做事一人当……”

    岳莫隐抓住了一个于可璃换气的契机,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语气问:“你是说,你们的‘法庭’采用的是多人评审制度?”

    在得道肯定的回复后,他笑了。

    “那就还有机会。”

    回想着在企鹅上风到碗里来字里行间表现出的对于可璃可能面对不公惩罚的不安,一种躁动的得意情绪在岳莫隐的心中滋长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你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当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他会参会的话,效果还能更好。”

    *

    虽然岳莫隐在给于可璃这份精心撰写的讲稿时殷切叮嘱过一定要将讲稿完全背诵下来,并通过语气的停顿去弱化一些可能对她不利的内容。

    “以我所见,司妖监其实并不在乎你们到底是不是在滥用斩妖炁术,只是在乎他们能不能约束住你们使用斩妖炁术。”

    “而你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敬畏和听话的态度。”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她对待这件事的态度甚至比对待考试时必考的古诗文还用心。

    或许是因为这是同一道符的第二次使用,跟上一次密不透风的黑雾相比,这次的黑雾变得薄弱了一些。

    隐约有光线和声音自黑雾的罅隙中穿透而来,让她不至于完全与周围的环境隔绝。

    果然,正如岳莫隐所计划的那样,在她一字不落地将讲稿背诵完毕后,所有参与评审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的所作所为上,而是统一集中在了她“点将台出身”的标签上。

    “如果你想‘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么接下来你就要把自己跟‘点将台’剥离开来……”

    回想着岳莫隐交代给自己的步骤,于可璃准备着自己的措辞。

    然而紧接着一道跪在她身边的身影遮住了一道投射进她瞳孔的微光。

    等等?发生什么了?

    什么,妈妈跪下了?

    直到这时,刚刚于星威的发言似乎才穿透她心中用于封闭听觉的层层迷雾。

    ——“那么我愿意替可璃受罚。”

    于星威对于情况的认知是非常准确的,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整个裁定评审团的重点就放在了当于可璃的行为等价兑换于星威身上后,于星威应该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于可璃成为了那个被用于衡量的砝码,从主角变成了配角。

    听着整个头顶上方石像之间的对话,从“让于星威从高级斩妖人降级中级斩妖人”到“所有点将台出身之人暂停考评资格一年”,于可璃只觉得浑身发寒。

    明明是我犯的错,为什么要受罚的是我妈妈啊?

    不要啊……不要啊……

    她最近一年在家的时间非常短,不是到处奔走去处理各地斩妖人相关的事宜,就是在参加一些高难度的斩妖项目。

    只为了在评专家级斩妖人的时候多一些优势,给点将台的大家多一些生存的选择。

    怎么可以因为我而功亏一篑啊……

    无数自己和母亲相处的画面宛若电影倒带般呈现在于可璃的脑海里。

    夏天在乡下自己滚了一身泥回来,母亲操纵着八臂傀儡连续给自己浇水冲洗;为了逃避体能训练,她偷偷藏在床底下然后在爬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被母亲逮了个正着;春游回来把顺手编的丑丑的花环戴在母亲刚洗完的头上……

    想着想着,一滴泪划过她的鼻梁,自鼻尖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真是个糟糕的女儿啊……

    要是,多听听她的话就好了……

    “真是母女情深。”一石像中人怪声道,“既然二位都觉得自己有错,那么不如干脆一并罚了吧。”

    够了!

    看到一幕,坐在听众席上的谭盛风骤然起身,对魏濯说:“魏濯,能借一步说话吗?”

    在他开口后,原本喧闹的空间骤然静了一瞬。

    不等魏濯回答,谭盛风追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能借一步说话吗?”

    当这句话的重点放在了“我”的身份上后,含义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手持蛇形锁链的石像道:“谭盛风,就算你身份高也不能藐视……”

    “没错,我身份就是高,不服气吗?”

    “既然你们能借着裁定评审人的身份随意量定对于家母女的责罚,那我为什么不能接着专家斩妖人的身份影响司妖监的决策?”

    谭盛风抬头看向四周的八座石像,朗声道:“对我有意见的,可以直接发挑战书。只要打赢了我,就可以连带着把我也拉下去踩上一脚,这不是也符合你们的心意和利益吗?”

    “是不想还是不能,你们自己有答案吧。”

    被他这么一搅,整个环境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代表魏濯做出反应。

    谭盛风再一次看向魏濯,重复道:“魏主任?‘我’能借一步说话吗?”

    魏濯还是第一次见到谭盛风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心中一种玩味的情绪骤然升起。

    “根据司妖监官方文件,专家级斩妖人的确有一定特事特办的权利。”魏濯公事公办般有条不紊道。

    第38章 被岳总拿捏 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做,往后……

    尽管对于谭盛风的行为有所不满, 但见身为司妖监代表的魏濯这么说了,在场石像的中之人都不再言语。

    于星威抬头看向正在从听众席上走下来的谭盛风,淡淡推拒道:“谭先生,你愿意帮助可璃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不必为我们做到这样。”

    谭盛风走到于星威身边, 托着对方的胳膊让对方站起身来。

    “其实我也没有多的意思。”他退开一步看向依然被黑雾束缚在地面的于可璃, “只是希望于可璃和你能得到一个相对公允的待遇罢了。”

    他扫视过周围的高大石像, 冷声道:“犯了错挨罚没问题,但总要分个轻重吧。”

    于星威微微皱眉, “但是如果今天你这么做了,那以后你怎么办?”

    她的提醒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为谭盛风着想了。

    在她的印象中,谭盛风一直以来展现出来的形象都是“遗世而独立”的。

    不参与民间的集会也不加入任何团体,除非是那种官方举办的推拒不得的活动,不然基本上都不会在什么大场合中抛头露面。

    换言之,如果今日谭盛风动用身份帮了自己母女二人一把, 就等于是打破了他以往的行事准则。

    那么自此之后, 很多原本他可以不做的事儿就必须做了, 否则就很有可能面临无数的恶意解读。

    谭盛风深吸一口气, 用平稳的声线安慰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也就是于星威不太了解谭盛风, 否则她就会知道, 每当谭盛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就代表着他正处于一种假装沉稳实则大脑空空的状态。

    *

    谭盛风之所以会从听众席上猛然站起来, 完全是因为胸壑中有一股怒气在作祟。

    这怒气的来源有很多个方面。

    最主要的方面当然是来源于是今天这些参与裁定评审的家伙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仗着于星威为了维护于可璃不会反抗他们的决策就放肆地假借商议惩罚的皮提各种实际打压的要求。

    落井下石,以多欺少,实在令人不齿。

    谭盛风的个人修养和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对这种霸凌行为袖手旁观。

    而另外的方面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经过反复地思考和对比, 谭盛风发现了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事实——刚刚于可璃的自述讲稿绝对是岳莫隐代笔的。

    尽管有根据于可璃的个人说话风格对讲稿进行了润色,可身为总裁助理的谭盛风对岳莫隐一些行文细微之处的用词习惯实在是太过于熟悉。

    以至于他能够发现岳莫隐有在针对风到碗里来的性格和展现出来的对于可璃的关心回护刻意设置和强调一些要点。

    比如,于可璃主动淡化了自己和点将台之间的关联,大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态度。

    又比如,虽然执行想法的时候出了一些小小的偏差,但大方向是正确且向上的。

    这些细节无一不戳在了他心中柔软的角落。

    啊啊啊啊!

    你是觉得我会被你所写的自述打动而站出来保护对方吗?!

    嗯……

    好像偏偏自己真的吃这一套……

    可恶!真是被拿捏了啊!

    要是我没参加被要求回避了呢?!那你不是就弄巧成拙了?!

    呃……

    好像作为事件参与人的自己一定会出席现场……

    总之就是!啊啊啊啊!

    *

    无论心中那只卡皮巴拉如何难得一见地不淡定炸毛翻滚,但谭盛风还是表现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站在两人前方台子上的魏濯旁听着两人的对话,随后用带有些许戏谑的口吻问向谭盛风:“你果真要这么做?”

    跟谭盛风打交道比较多的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对方外强中干的事实,所以好意递了个台阶给对方下。

    谭盛风微微垂眼,坚定地说:“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做,往后的日子只要我回想起今天的场景我就会后悔没站出来。”

    语毕,他走到魏濯身边微微抬手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四道肉眼可见的厚重阻隔屏障拔地而起直插房顶将两人围在了中间,硬生生现场造了一个“借一步说话”的环境。

    屏障之外的人只能看到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在里边时不时移动,但完全听不到任何对话的内容。

    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到可以用霸道形容的时候,你确实拿他没辙。

    等待屏障中的两人商讨出一个结果的期间,不仅是于家母女觉得有些度日如年,参与裁定评审的人也感觉如坐针毡。

    他们没想到一直都不参与任何团体的谭盛风这次居然会下场为点将台说话。

    这一举动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如果这次没能把于星威从高级斩妖人和点将台门主的位置上拽下去,那么参与于可璃评审的人员并不是随机决定的这件事就一定会被她查出来,然后借机反咬一手。

    每年高级升专家级的名额就那么多,少谁都是好事情。

    真是麻烦……

    想到这里,不少人已经把对于星威的怨恨转嫁到了谭盛风身上。

    头脑简单还喜欢多管闲事!

    *

    终于,谭盛风解除了屏障炁术只身走回到了听众席上。

    而嘴角带着浅淡笑意的魏濯则留在了原地,轻轻摆手解开了围绕在于可璃周身的黑雾。

    “感谢各位裁定评审人的参与与宝贵意见。”他回身面向场内朗声道。

    曾经参与过裁定评审的人知道这话一出来,这次裁定评审的结果就是要盖棺定论了。

    果然,魏濯也没有二次征求裁定评审人员的意见,径直宣布了处理结果:

    “宣,有关点将台于可璃违规使用招来术一事,处置方法如下。

    “点将台于星威管理不当,责卸下点将台话事人一职,暂行代理职责直到新话事人就位。

    “暂时剥夺其高级斩妖人职级并收回金佛俑的使用权限,具体惩罚时长会在十个工作日内由司妖监公布。

    “扣除‘组织协调’‘紧急事态处理’两个指标的全部积分,两年内不得参与高级斩妖人升专家级斩妖人的考核。”

    虽然谭盛风凭借着过于蛮横的实力直接在第一次参与斩妖人考核中就直接被定为了专家级,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魏濯所提及的这些惩罚内容对于一个实力并不那么出众只能靠其他部分弥补的斩妖人来说是多么致命。

    听到魏濯所说的对于星威的惩罚,原本还对谭盛风这种为于家母女走后门行为颇有微词的裁定评审人都不再言语。

    根据司妖监官方发布的文件,高级斩妖人升专家级斩妖人的考核一共有七个组成部分,分别是:“个人德行”、“日常任务参与度”、“组织协调”、“紧急事态处理”、“斩妖理论突出贡献”、“对妖作战能力”和“对人作战能力”。

    其中“个人德行”这一项基本是白送的指标,其余的都是要靠斩妖人本人去争取的。

    高级斩妖人想要晋升为专家级斩妖人,需要在全部指标上都达到一个比较高的水平。

    虽然司妖监会视情况酌情弱化对于其中一到两个指标的考核,但至少也要半数及以上指标达标才行。

    所以总体上来看,这惩罚内容其实比裁定评审员们设想中的要重多了。

    在听完魏濯公布的处罚内容后,还有一个念头在这些评审员的心中萌生了出来——就算有专家级斩妖人在其中斡旋,但司妖监的决策还是占了最重要的部分。

    这么一来,不少人心中的不满消解了不少。

    “有关点将台于可璃,思虑其年龄与阅历有限,外加行动初衷并无恶意,给与警告处分,下不为例。”

    有对于星威的从重处罚在线,对事件的中心人物于可璃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处理就无人在意了。

    说完以上的内容后,魏濯照例询问了一番在场的人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是否有意见: “在场的各位,对这个处理结果有异议吗?”

    魏濯虽然嘴上说的是“各位”,可目光中却只容纳着谭盛风一人。

    在得到对方“没有”的回答后便直接结束了这次裁定审判。

    *

    等到于家母女签字后,魏濯当场就收缴了金佛俑。

    而在他箱子里另外放着一把贴着封条形状古怪的法器。

    如果谭盛风站得再近一点就会发现那是曾经老郭手里握着的风箱。

    因为剩下的事情于星威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这次裁定审判便正式散了场。

    相互道别后,离开了中之人的石像在面部悄然生长出了相同的石材将那些各异的面貌覆盖了住。

    于星威拉着于可璃朝着谭盛风和魏濯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多谢。”

    敏锐如她自然发现了这个堪称重罚处理的仁慈之处

    一来,魏濯并没有剥夺于可璃的斩妖人考试资格。

    二来,等到惩罚期结束,把金佛俑拿回到手里,所有自己被罚没的事物都是可以通过司妖监即将发布很少有人愿意参加的“远征新藏特区”系列任务快速累积回来。

    如果极限一点操作,还赶得上后年的考核。

    看似皮开肉绽,实际上并不伤筋动骨。

    魏濯这一手平衡人心的把戏可以说玩得炉火纯青。

    魏濯突然没由来地说:“签这里。”

    听到这话,于星威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

    不是刚刚才签过字吗?怎么还要签?

    然而她定睛一看,原来这话不是对于星威和于可璃说的。

    “不是吧,我都签了两份儿文件了,还签?”谭盛风仰天长叹,无奈地把文件接过来扫了一眼,“这白纸一张我签什么啊?”

    魏濯不为所动地打着官腔:“刚刚的第一份文件,是表明你收到了我发出的‘谭盛风将出任国家斩妖人注册认证考试监考官’的通知。”

    “第二份文件则是用于确认你同意了这份通知。”

    “而这第三份空白文件,会在我回去后用于生成一份保险性的契约。”魏濯的眼镜闪过一道顶灯投下的白光,“签字人如有违背第二份文件中的通知内容,则无条件立擢【斩龙使】,即刻调往司妖监京平总部就职。”

    “算你狠……”谭盛风生无可恋。

    一直以来,他只是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但被用上这种东西还是头一回。

    自己在魏濯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我再强调一下,这是司妖监常用的处理方法,不针对你个人。”魏濯简单扶了一下眼镜,“还有,如果你不接受这种做法,现在撤回你之前对司妖监的承诺还来得及。”

    “只不过代价你要清楚。”魏濯扫了一眼于家母女的方向,眼中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

    “签签签,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谭盛风眼一闭心一横,将炁汇聚在指尖后在了那张纸的下方信手划了两下,“我们答应人家小姑娘要把影响降到最低,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原本只是朋友间随意聊两句,但魏濯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哦?你们?这个你们是指你和后来负责抽取记忆的聂立庐吗?”他眼神一凛,然佯装不经意地问道,“还是说,还有别的斩妖人参与到这件事儿里了?”

    第39章 我接受了 总之,你跟山不就我约个时间……

    之前谭盛风用专家级斩妖人的身份跟自己提要求在魏濯眼中并不重要, 毕竟司妖监是愿意给这些管理斩妖人的重要因素一些特权和好处的。

    但瞒报就不一样了,这就涉及到了一个程序和意图上的问题。

    这是司妖监所不能容忍的。

    “……平常上班时候说顺口了,其实就我一个。”谭盛风一脸正直地义正词严道,“打通、闭合、颗粒度、团队精神、KPI什么的, 你懂吧。”

    魏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他的确不太懂刚刚谭盛风所说的一些听着像中文但组合起来就完全理解不了的词汇。

    但他懂的是, 既然谭盛风这么说了, 那么就变相证明了在于可璃的事件发展中必然有另一个对斩妖人有一定了解的家伙参与了进来。

    虽然在看完谭盛风和聂立庐共同呈递的文件他就隐隐有所预感, 但一直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毕竟就凭谭盛风那多几个坏心眼都不长的思维方式和单纯到令人落泪的社会手腕,怎么都很难把事情的走向扭转到这个程度。

    魏濯又回想起刚刚自己和谭盛风在那处封闭空间中的对话, 明显感觉到跟上一次两人相遇比起谭盛风有了一些变化。

    是发生了什么呢?

    会不会跟这另一个人有关系呢?

    但见谭盛风那边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人隐瞒到底,外加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几方都能接受的结果,他也懒得去纠结这种细枝末节。

    又不给加班费。

    *

    将那块方正的物件从墙上取出放到行李箱中,魏濯一边给金佛俑加贴封印符纸一边对谭盛风说:“事情结束得还算顺利,你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喝口常绥宴席的特色甜汤。”

    一想到没能吃上的席,本来就因被要挟委屈签字的谭盛风就更委屈了。

    他闷闷道:“我不爱喝那个甜汤。我想吃带肉的主菜……可这个时间主菜肯定被吃完了……”

    像是朋友间聊天那样,魏濯随意地接了一句:“郭先生他人不错, 他夫人也知轻重, 肯定会给你每样菜各留一盘的。”

    “你见过郭嫂了?”谭盛风猛回头。

    虽然他在这次宴席之前只是跟郭嫂远远打过照面, 但在几次跟老郭共同的行动中他也没少听对方。

    鉴于老郭的事已经办结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魏濯也无意于对谭盛风隐瞒什么。

    “郭夫人让我个人比较佩服的一点还有愿意与郭先生共同进退。”他浑不在意道。

    “虽然她本人在斩妖一术上没有什么建树, 切不切她的炁脉其实没有什么影响。但为了表示他们夫妻二人与斩妖人身份彻底断绝决心, 她强烈要求我把她的炁脉也切了。”

    “你知道的, 我们向来尊重个人意愿……”

    听到这里, 谭盛风愤愤道:“那为什么你们不尊重我的个人意愿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魏濯巧舌如簧,双标得极为明显,硬是给谭盛风整得没脾气了。

    咔哒一声将行李箱锁了起来并立在脚边, 了结了这次出差中绝大部分工作内容的魏濯惬意地说:“说点轻松的吧。你还记得上次你去城郊水库救场的那次任务吗?”

    “记得,怎么了?”

    “娄向晨提交的报告中提到他发现了一个天生对炁的流向感知极为敏锐的人。”魏濯用手指敲敲太阳穴,意有所指地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谭盛风突然紧张起来,“你又想干什么?”

    “放轻松,这回是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魏濯轻笑一声,“你们这里有人知道这人现在在哪儿吗?我想见上一见。”——

    在外部从窗户中仔细观察场内的每一个人并没有找到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身影后,岳莫隐踩着宴会的尾巴走了进来,并向老郭递上了一个看起来就有一定厚度的红包。

    “不好意思,公司有些事儿迟到了。”

    “来吃饭就来吃饭,这又是做什么?”老郭当即把红包推了回去。

    岳莫隐自然是端端地给红包推了回去,“就当是给二位未来宝宝的见面礼吧。”?

    什么?!

    注意到周围一众惊讶的表情,岳莫隐难得地迟疑了一下,“是不是我多言了?”

    “山老弟果然明察秋毫,佩服佩服。”老郭大笑一声,“其实这事儿我知道得也没比你早多少。”

    得了机会,娄向晨强势介入了对话,“先恭喜二位了。话说我之前就想问来着,老郭你脖子上怎么了?”

    “嗨,干活儿时扭了一下,就贴了点土方子。”老郭无意于把自己被切了炁脉的事儿公之于众,便随意地找了个借口。

    可岳莫隐分明看到,成股的炁正从老郭的后颈处缓缓流出。

    同样,郭嫂的耳后也隐约冒着些许的炁。

    不过相比于老郭所流出的炁的浓度,她的炁就细微很多。

    “主要那件事后她不愿意我做任何与斩妖相关的事儿。”老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位置,“虽然司妖监那边给我修补了一下,可毕竟没有原装的好用。”

    “所以我们决定干脆换个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再也不当斩妖人了。”

    老郭不自然地按了后颈,又苦笑一声,“毕竟斩妖的能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就比如吧,那碗小哥一个人能顶一万个我。”

    “老郭你这么比就没意义了啊。”娄向晨不赞成道,“专家级斩妖人全国才那么几十个啊,要不是这两年扩容扩得厉害,怕不是手指加脚趾就足够把他们点明白了。”

    在娄向晨说出刚刚这句话之前,岳莫隐对不同等级的斩妖人的数量没什么概念。

    全国几十个……

    原来那个风到碗里来这么厉害的吗?

    岳莫隐正在心中默默计算这个晋升的比例关系,那边娄向晨却当即话锋一转:“所以说,山兄,我还是建议你换个人拜师。”

    ……这个转折实在是有够生硬的。

    “等等?谁要拜师?拜谁为师?”老郭震惊地在岳莫隐和娄向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圈,“山老弟拜碗小哥为师?”

    娄向晨双手一摊,“啊对对对,老郭你劝劝他吧。你不是很会讲故事吗,来给他讲讲那些惨痛的例子,让他知难而退。”

    说完这句话,娄向晨只感觉自己装着手机的衣兜隐隐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只见一条来自“特别关心”的消息明晃晃地挂在锁屏页面上。

    【风到碗里来:你知道山不就我现在在哪里吗?】

    娄向晨微微皱眉,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既然是谭盛风问的,那他答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你的亲耶耶:他现在在宴会厅这边。】

    【你的亲耶耶:怎么?】

    【风到碗里来:把人留一下。】

    娄向晨正摸不着头脑,明明谭盛风之前表现得就差绕着山不就我走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改想法了?

    ……嘶,莫不是想通了决定收下这个徒弟?

    好事好事!

    随后一条新弹窗在解答了娄向晨的疑惑的同时把他最后一点希望按灭了。

    【海沪东区司妖监-副主任-魏濯:我很快过去。】

    好好好,又是你。

    只要这个魏濯出现的地方准没好事儿。

    还拿别人手机发消息骗人,真不要脸!——

    宴会厅内。

    任凭老郭使用浑身解数并配合无数惨痛案例将谭盛风的教学技术描述为“人神共愤”“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离谱之事”,岳莫隐自巍然不动,一副铁了心要拜对方为师的架势。

    其实倒不是岳莫隐非要拜风到碗里来为师。

    主要作为一个前游戏策划,他下意识觉得【请通过任一斩妖门派或者家族的入门试炼】这个任务的完成条件绝对不会像明面上那样简单。

    所以他也只能尽可能做好准备。

    除此之外,萦绕在他心头的两个疑惑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

    第一个疑惑:当时是谁在会议室斩杀了那只妖兽。

    自己曾三番两次地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往往都会在最后关头与答案失之交臂。

    还有就是那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妖兽所说的那句“你好”。

    他也曾隐晦地向风到碗里来询问过相关的事宜,可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答案。

    这两个疑惑,只能靠自己亲自深入斩妖人的世界去解决了。

    “我这个人喜欢挑战极限创造奇迹。”岳莫隐对老郭说,“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很擅长学习。”

    “说得好。”一个熟悉的语调再次在宴会厅中响了起,引得此时还在现场的人纷纷侧目。

    魏濯富有节奏地拍了几下手掌,走到了岳莫隐身前,和蔼微笑道:“我欣赏这种有干劲的年轻人。”

    岳莫隐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从身边的公文包中抽出了一个用骑马钉装订好的本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一张国家斩妖人认证考试报名表。”从岳莫隐的各种举止行为中感受到对方的层级后,魏濯便直奔了主题,“只要通过了这场考试,成为了正式的斩妖人,你就可以在规定范围内极尽可能地创造奇迹了。”

    “一般来说,送上门的好处,往往有诈。”

    “你也说了,是就一般情况而言。”魏濯挂着非常官方的微笑,“一个挑战极限创造奇迹的人,自然算不得一般人。”

    听着那边两人的互动,老郭挠挠鼻尖,侧头低声问向娄向晨:“今年的报名时间不是已经截止了吗?”

    “那是对普通人来说,报名时间截止了。”娄向晨双目紧闭,一脸安详,“对于这种系统是他后花园的人来说,帮人加个名额不就是敲敲键盘的事儿吗?”

    在岳莫隐阅读报名表所附的文件期间,魏濯退了两步然后用搭在小臂内侧的手朝娄向晨勾勾手指。

    娄向晨很是不情愿地凑了过去。

    魏濯侧目看了一眼岳莫隐,对娄向晨低声说:“近些年我们沪海东区的考核通过人数有些低迷,麻烦你配合一下,给他尽可能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娄向晨当场装傻:“嗨,我一个普普通通中级斩妖人,能帮什么啊。”

    魏濯对娄向晨的自我评价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我记得上次中级斩妖人升高级斩妖人的时候,你的指标距离合格线只差一点点。”

    “布阵符门天生不擅长战斗,但中级升高级阶段战斗能力的考核所占的比例确实高,所以这点上你很吃亏。”

    他半阖的眼中目光意味深长。

    “但话又说话来,中级升高级又不是只有一种评价标准。”

    “这两年你协助司妖监组织民间斩妖人的行为司妖监的大家有目共睹,苦劳肯定是到位了。”

    魏濯说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功劳还差上那么一些。

    “如果沪海东区能在你的协助下挖掘出一个有潜力的好苗子,我才能确保你升高级斩妖人的事儿不落口实。”

    娄向晨并没有说话,显然魏濯给出的条件不足以让他背叛朋友转而为其效力。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令慈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魏濯的四根手指依次轻点着臂弯,像是在催促些什么,“而高级斩妖人所享受的福利待遇中恰好包括了直系亲属的医疗费用报销。”

    娄向晨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人,有时候是可以自私一点的。更何况这是双赢的事儿。”

    魏濯点到为止,言尽于此。

    “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抓紧时间把他的那份报名表单独加急发给我。”拍拍娄向晨的肩,魏濯往门外走去,“记得走夏国邮政,别又搞错了。”

    与此同时,娄向晨再一次收到了“特别关心”的消息。

    【风到碗里来:丧权辱国是什么感觉,今日我算是体会到了。】

    【风到碗里来:卡皮巴拉绝望.jpg】

    娄向晨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想违背谭盛风的个人意愿,也不想让母亲失去这个医疗资源。

    【你的亲耶耶:魏濯这个人嘛,是这样的。】

    【风到碗里来:总之,你跟山不就我约个时间吧,明天或者后天晚上,我们直接斩妖训练场门口见。】

    【你的亲耶耶:?】

    娄向晨猛然支起身子,朝魏濯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的亲耶耶:我确认一下,现在在对面的人是谭盛风吧?】

    【风到碗里来:是我没错。】

    【你的亲耶耶: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风到碗里来:我也不想的。】

    【风到碗里来:卡皮巴拉流泪.gif】

    【风到碗里来:能在司妖监呆满三年的没一个好人。】

    【你的亲耶耶:你先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

    【风到碗里来:简而言之,如果山不就我不能一次性通过这次国家斩妖人认证考试,我就要被升职了。】

    【你的亲耶耶:……说实话,我其实一直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你要放着那么好的待遇不要,偏要自己租房挤地铁上班拿工资。】

    【风到碗里来:这个事儿说来话长,有机会当面讲给你听。】

    【你的亲耶耶:OK】

    放下手机,娄向晨抬头看到那边岳莫隐已经读完了随表附上的全部与考试有关的说明条例。

    岳莫隐坦荡地说:“我接受了,有笔吗?”

    “斩妖人签字一般不用笔。”魏濯轻轻一笑,“不过呢,这个技能让我来教你不是很合适。”

    “等你的负责人教你怎么签字后,你把签完字的表格交给娄向晨然后等通知就行。”

    “我个人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罢,魏濯转身再一次走出了宴会厅的大门。

    这人来去都悄无声息,但偏偏做的每一件事都石破天惊。

    在门外看到了岳莫隐身影魂都快从嘴里吐出来的谭盛风望着擦肩而过的魏濯幽怨道:“于可璃受审于星威要回避,怎么我的徒弟参加考试我这个监考官就不用回避了吗?”

    “这次考试改制了。”魏濯倒也没隐瞒,直接回身对谭盛风解释道,“由实行了十多年的地区团体负责制变成了一对一负责制。这次有你在刚好还可以充分起到一个良好的示范作用。”

    现如今谭盛风已经能够从魏濯的官腔中去除掉那些冠冕堂皇的内容,直接提取对方想表达的精髓。

    团体制改一对一?

    他眉头一皱,感觉有诈。

    “你们又要……”

    “嘘——”魏濯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谭盛风无奈地收回了自己差点就脱口而出的猜测。

    “还是那句话,别想太多,上级领导们深谋原理,归根究底总是不会亏待大家的。”收回手,魏濯依旧挂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标准微笑,“这都是为了大家共同切长远的利益做出的考量。”

    第40章 不是,哥们?人呢? ……该不会是模拟……

    在等娄向晨从加油站回来的期间, 岳莫隐从后备箱的冰箱中取了两瓶冰镇的气泡水。

    在娄向晨的积极安排下,在老郭宴席上从魏濯手上接过了国家斩妖人认证考试报名表后没过几天,岳莫隐终于可以正式“拜”风到碗里来为师了。

    约定之中的“拜师”地点距离城区有着不近的距离,以至于常年不开车的娄向晨油箱见底, 两人不得不中途驶入服务区进行短暂的休息。

    把其中一瓶放在车身上, 岳莫隐随手拧开了另外一瓶。

    呲——

    无数的气泡在瓶盖被拧松的瞬间自液体深处从无到有地浮现, 映射地周围矗立在被犁得荒芜的土地上的巨大黄色吊机滑稽无比。

    见加油回来的娄向晨把车停在了相邻车位上, 岳莫隐顺手便将另一瓶水递了过去,顺便问道:“还有多远?”

    “也不远了, 下一个服务区附近吧。”接过岳莫隐递过来的水,娄向晨用手在手机地图上划了两下,“虽然我已经很久没用这种方式去那里了,但方向肯定是对的。”

    问完了第一个问题,岳莫隐提出了第二个,也是他更为关心的问题。

    “话说,为什么是你来跟我对接?”

    虽然岳莫隐问得随意, 可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郁闷在的。

    明明自己和风到碗里来已经私下里加了企鹅联系方式了。

    而且这里他要再强调一下, 是风到碗里来主动加的他。

    可即便如此这段时间以来, 两个人之间却没有任何的交流。

    聊天框内的记录显示, 两个人上一次的交流内容还停留在有关于可璃的事情上。

    对方的企鹅空间也没有对自己开放, 以至于自己想找个话头跟对方拉进一些关系都做不到。

    意识到这件事后, 岳莫隐无端端地产生了一种联想——各种意义上, 风到碗里来就像是恋爱游戏里那种表面跟你有说有笑但实际上好感度非常难刷的类型。

    或许是岳莫隐的心思实在是被他自己掩饰得太好, 又或许是娄向晨有意帮谭盛风隐瞒真实身份,将气泡水一饮而尽后娄向晨大喇喇道:“嗨,就当我想站好最后一班岗呗。毕竟是我当时在七院第一个挖掘的你,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伯乐吧。”

    奔着通过帮理的形式潜移默化地帮亲的主题思想, 娄向晨继续替谭盛风辩解:“据说为了让于可璃受的惩罚轻一点,碗神跟司妖监那边签了不少不平等条约。否则以我对他的了解,今天他肯定会亲自来带你过去的。”

    虽然并不能校验这信息的真伪,但听娄向晨这么说后,岳莫隐心情还是好上了那么一点。

    在服务区进行一番短暂休整后,两人跟着导航再次启程,往一片尚且保持着相对原初样貌风景区驶去。

    下了高速,随着路线前进,道路两旁的树木变得密集了起来。

    不多时,从汽车中控传来的电子导航语音开始变得卡顿起来。

    岳莫隐用余光扫了一眼手机,发现此时手机右上角的信号只剩下了半格,是那种连发一条微信都要卡上几圈的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三大家的信号塔没有铺过来,还是有人特意为之。

    又开了一段距离,平整的柏油马路断在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前。

    然而这马路的截断处并不像是烂尾工程般就近堆放着不少多余出来的材料,又或是刻意修了一个标志结束用的横档,反而更像是被人为用一只粗壮的毛笔平直地皴了一道线一样结束得非常自然。

    把车停在线的外边,两人步行进入了前方的区域。

    随着两人的深入,两边的光洁的山崖上出现了明显是人工刻画过的痕迹,而且越往前走,这痕迹就越是繁复。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片山瀑之前。

    “你在这里等一下。”交代完这句话后,娄向晨便踩着几颗在水流的冲击下微微发颤的岩石朝着一边的池水中央走去。

    留在原地的岳莫隐暗中确认了一下,此时自己的手机已经彻底没了信号。

    路过一颗树木,娄向晨随手摘了一片它的叶子,放在手上轻轻甩了一下。

    岳莫隐明显看到,一股炁自他手指与树叶相接触的地方被灌入了叶脉。

    紧接着娄向晨弯腰将手上的叶片插在了那摞石堆的缝隙处。

    那着原本柔软的叶片此时竟变得如铁片般坚硬,硬生生将自上方涌的湍急水流分了开。

    与此同时,两人面前的山瀑也在同一时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从原本飞流而下的一股改道为挂在了两旁。

    显而易见,这山瀑与那便娄向晨面前的山溪的状态是相互关联的。

    “水帘洞天福地,别的不说,至少仪式感得拉满。”跳步回来的娄向晨回身看向岳莫隐,语气中略带张扬,“欢迎来到,斩妖人的世界。”

    待到岳莫隐跨过那道之前山瀑所在的分界线,原本清明的视野瞬间被浓郁的炁覆盖了住。

    有点……寸步难行。

    然而与此同时,岳莫隐感觉自己体内原本紧锁的一道阀门似乎被硬生生撬开了一个小口。

    紧接着,自己周身原本浓郁的炁逐渐稀薄。

    回想着之前自己所接触过的种种事件,不难猜出这些炁去了那里。

    随着周身炁的浓度下降到一定水平,岳莫隐便跟随娄向晨的指向看到了这山野之中最显眼的人工建筑——一座玻璃高塔。

    就在两人往远处丛林间的玻璃高塔走去时,一句“斩妖实战模拟即将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还没有就位的斩妖人预备役将被强制传送到初始安全区域。”骤然回荡在了两人头顶上方的空间里。

    “我说碗神怎么不肯直说呢,原来是有这种任务啊。”听到这句话,娄向晨恍然大悟,随后又感慨道,“斩妖实战模拟?真难得,我当年考试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

    话赶话说到这里,按照常理来说,他必须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岳莫隐忆苦思甜一下。

    然而等娄向晨回头,岳莫隐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是?哥们?

    人呢?

    紧接着,一个令他汗毛倒竖的猜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该不会是模拟场自动把岳莫隐判断成斩妖人了吧?——

    被强制传送的岳莫隐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他只是觉得足下一轻又一沉,再抬头整个人就已经落地在了一处人潮攒动的大厅里。

    一个坐在他身后台子上的男生嚎叫道:“我想退赛……”

    他对面的人劝道:“最后一把了再坚持一下吧,万一就押到原题了呢?”

    “你当我傻吗?”嚎叫男生眼神无光,“要是这地区模拟真能被押到考核原题,那多少司妖监的人得丢饭碗啊。”

    他身后的第三人嗤笑一声,“知足吧,初级考核是通过制,我们只要总分达标就算过关。要是换成后边的积分指标和排序指标考评,那可有得熬呢。”

    “你想得还挺远的。”嚎叫男生往后一靠,“主要是这几天的集训下来,我已经不是很想当斩妖人了。”

    “别啊,现在外边就业形势这么艰难。”他对面的人又劝道,“拿了资格后在业余时间做做任务,每个月怎么也有个小千的进账。不香吗?”

    “先不说哪有那么多任务给你做。”嚎叫男生朝一个方向用力一指。“虽然说是发布任务公平竞争,可拿着统一配发的标准武器的你真能抢得过那种家伙吗?”

    岳莫隐打眼一看,原来于可璃也在这片区域里。

    只不过现如今她的身边站着的不再是余牧,而是一个正经的战斗傀儡。

    那傀儡身高足足有三米,身前身后足足加装有六条武装到指尖臂膀,衬得站在它身边的拿着个小册子背单词的于可璃像一个玩偶。

    第三人对嚎叫男生的这话倒是认同,“点将台的那小姑娘最近实力确实有突飞猛进,连家族法器都升级了。”

    听他这么一说,岳莫隐才发现于可璃手中的法器跟自己之前所见也有所不同。

    从一个相对粗糙的黑铁色人偶变成了通体鎏银的宝塔。

    “还有啊还有啊,一想到专家级斩妖人都是那种级别的怪物,道心都碎了。”嚎叫男生一巴掌撑上了下巴,喃喃道,“我曾经还想过等过几年挑个去下战书呢。”

    此话一出,之前一直在劝说他的那人也收了声,

    察觉到对方态度变化的嚎叫男生坐直起来怒目而视,“怎么?我就不能有个梦想?”

    “确实……有梦想谁都了不起。”那人无奈道。

    一场最后演变成扭打的对话听下来,岳莫隐发现这些年轻的竞争对手之间意外地很和谐。

    这倒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看来这斩妖界的运行跟管理公司是一个道理。

    首先是需要一套足够稳定的运转和晋升机制,也就是带有报酬的任务发布体系的和国家级斩妖人选拔考核。

    以及足够强的约束力。

    放在公司内,是入职时签订的合同和有效的奖罚体系,放在斩妖界这里,大概就是招安类似于风到碗里来这种实力碾压的斩妖人。

    岳莫隐心里正这么感慨着,一只手拍上了岳莫隐的肩。

    紧接着一句“你是不是在论坛问妖兽能不能说话然后被封号的那个人?”在他耳边响了起。

    ……嗯,再怎么周全的安排也没办法保证不出现一些不那么守规则的角色。

    尽管那人说话声音小的同时语速也极快,但并不妨碍岳莫隐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说话的妖兽?!

    他正要转身看看来者何人,却硬是被掰着肩膀转了回去。“别说话也别转头,不要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岳莫隐还能怎样?

    “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要是暴露了都得玩完。”

    明明岳莫隐什么话都没有说,对方却似乎已经自顾自展现出一种认定了岳莫隐就是他要找的人一样的姿态。

    半空中的播报声再一次响起:“第一批妖兽已经释放,请各位预备役斩妖人出发进行斩杀。”

    听到指令,在场的斩妖人预备役们都鱼贯而出,很快就只剩下了自己跟那个男人。

    那男人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后又反穿,随后又掏了一件相同样式的衣袍交到了岳莫隐手上。

    “跟我来。”说罢,他朝大部队前进的反方向快步走去。

    岳莫隐低头一看,对方交给自己的衣服上竟然绣着繁复篆体的司妖监三个字。

    穿着这件衣服,如果活动期间遇到那些预备役斩妖人,他们也会以为两人只是司妖监的工作人员。

    看着那人的背影,岳莫隐非常难得地陷入了纠结。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理论上自己最好的做法应该待在原地等娄向晨来找自己,或者是找人询问风到碗里来的消息。

    ……

    就像经营公司虽然要有个大方向,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计划。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说服了自己的岳莫隐当即披上了衣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