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王健是周末被他媳妇拽着回来的。
齐秋璇跟他是大学同学,两人是一起进的南江一中,这几年学校出了名,老师们的待遇也一天比一天好了,不过这会儿教育上没卷的后世那么厉害,教育部也并不禁止老师们在外头补课,所以两口子寒暑假靠着在外头补课,收入其实还算不错。
但高中老师本来就很累,南江高中那样的学校又是省级重点学校,周末通常不放假,两口子一年忙下来,其实也就挣几个辛苦钱,结果小姑子去京市念书,光他们家每个月就要赞助五百。
起初他们也忍了,但等到他们闺女王郁琦去省城读书的时候一打听,周围的同学生活费都只有三两百,多的也不过是五百,刚开始齐秋璇还以为小姑子的生活费都是找他们要的呢,那叫一个气的呀,后来打听一圈才知道,公婆一个月给的生活费是一千块!
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又要了几次,一次说是买衣服,要了一千,后来又说要毕业旅游,又要找他们要两千,齐秋璇心里气不过,刚好又听到王慧茹的八卦,这才上门找公婆。
“谁生的孩子谁养,养不起就不要生,我真是受够了。”齐秋璇到底是个知识分子,做不出泼妇骂街这样的事,但语气也很犀利:“谁家生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月生活费要一千,梳妆打扮还要单独要钱,这回又要了两千是什么名头,以后她嫁人是不是该我们凑钱出嫁妆,拿着我们的钱在京市偷偷买房是吧,真够可以的,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秋璇的婆婆叫邱癞婆,年轻时候长过癞子的,头顶上有一块癞子疤,性子很是泼辣,自从生了小闺女以后,基本上就不怎么下地干活了,刚好那个时候三个儿子也都工作了,一人给家里一点钱,俩老的也够花了。
邱癞婆却是个泼辣的,叉着腰出来骂:“老娘生的儿子,给老娘一点养老钱怎么了,我闺女买房那是她的本事,她自己挣的钱。”
一听这语气,敢情闺女买房是跟他们通过气的,齐秋璇就更生气了。
“四年,每个月五百,一年五千块钱,四年加起来是两万,我们家两万,老二老三家两万,这钱凑起来干脆便宜给你闺女买房了呗,没那个本事就找兄弟们要,真够可以的,我自己闺女才问我们要了三百啊,我这稀里糊涂的供着人家闺女过好日子是吧。”
这钱是王健偷偷给他娘的,一千五有五百是老两口的生活费,还有一千自然是都寄给了王昕。
王健心里头愧疚,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跟媳妇两个人是真的累啊,一个数学老师一个英语老师,都是主课,每周起码有六天的课,一天至少六七节有时候还有晚自习,寒暑假还要给学生补课赚外快,一年下来没一天轻松日子可以过。
这要是家里有正用也就罢了。
王健耷拉个脑袋:“你也少说几句吧。”几十年的体面都给败光了。
齐秋璇不肯,非要老太太给个说法。
邱癞婆哪里能有什么说法,只是一味的用孝道压人。
齐秋璇的逻辑也是满分,怼的她婆婆没话说。
楼小乔到的时候,婆媳大战还在白热化中,她看着齐秋璇觉得有几分眼熟,也就围观着看了。
倒是张玉娇跟其他村民一样,看的兴致勃勃的,还点评道:“邱癞婆这事儿做的不漂亮,她要是拿出自己存的钱给闺女买房子,估计几个儿子也没话说,这下好了,我看齐秋璇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听齐老师说话不像是当地口音。”
“她不是本地人,二十年前那会儿的插队知青。”张玉娇想了想:“她就是京市人。”
齐秋璇也想回京市啊,自然打听过京市的房价,那边可不像新都和南江这么便宜,房子贵的她觉得肉疼,只要想想小姑子拿着他们的钱买房,她就更肉疼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回家了。
张玉娇也有自己的小智慧:“当父母的不会做人,寒了几个大的的心,小的躲在京市肯定是不会回来了的。”
被惯坏的那一个总是有恃无恐。
楼小乔笑笑,她好像也会偏疼小点的那个,但也做不到这个老太太这样。
两人说着话就往回走。
楼小乔又问起张玉娇家里的事情。
张玉娇叹了口气:“王盛现在在外头干的稳定了,一个月稳稳的有一千四,我让他一月留两百,剩下的都寄回来给我,免得给了他娘,这辈子都吐不出来了。”
王盛他娘沈大娘是不帮闺女,可她帮娘家兄弟啊。
今年开始村里盖房子的人也多了,她心头也火热。
尤其是看到楼小乔盖房子,她还问了下楼小乔预算,得知也就三四万块钱能把壳子盖起来,她也想盖房子了。
但之前家里的钱都给了舅舅家,是一点存款都没留下,张玉娇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婆婆意见很大,每天在家摔摔打打的,我看这日子是不用过了,她要再这样作下去,老了以后还不如王耿媳妇呢。”为了娘家把儿子女儿都得罪透了,难道靠那个傻子给她养老?
有人曾经分析过,沈大娘那个年代的人,经历过战争跟穷苦,生活的经历告诉他们,只有利己才能活下去,就这样活了几十年,想改变强势的态度很难。
但楼小乔跟张玉娇这一代人,却又是生长在红旗下,想要控制他们的思想也很难。
这样的两代人,着实很难融合思想。
“哎。”楼小乔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家里,汪京刚好也来了,昨天楼小乔打电话跟他沟通了几个改动,汪京说要当面谈,工地上才开工,汪京就来了。
好在房子才打好地基,上面的建筑物还没盖。
张玉娇见人过来,赶紧去给他泡茶,楼小乔招呼人坐下,笑着跟人打招呼:“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这点小事,电话里头沟通沟通就好呢。”
汪京摆摆手:“也是顺路,我刚好要经过这里,不用这么麻烦泡茶了。”
又问楼小乔:“你要改成钢筋混凝土?”
现在农村盖房,大多都是砖木结构和砖混结构,像楼小乔这样提出要钢筋混凝土的不多。
楼小乔点点头:“这房子盖好后结构上我就不想做太大的改动了,用混凝土的,万一以后孩子们不喜欢了咱们原封不动装修一下就行,但如果用砖混结构,我看以后想改动怕是有点麻烦。”
钢筋混凝土先盖个框架,再用红砖砌墙,以后不喜欢了把非承重的部分一拆就行了,想改变户型都简单。
只是钢筋混凝土可不便宜,这样一来预算要高不少,所以汪京才有这样一问。
“那预算上可是要高不少,你考虑好了?”
“大概要高出多少来?”楼小乔问。
汪京沉吟片刻,给了一个预算的数字。
楼小乔一听是能接受的,又沟通了几个小改动。
原本只打算装修出一层出来,现在她要装三层,一起都装上,而且每一间房都要走大功率的电线,这是方便以后每间房间都装空调的。
汪京微微有些惊讶,上次他过来楼小乔还抠抠搜搜的,这次怎么就这么大方了,像楼小乔这样一装修,只要要花十来万,这年头在农村花十来万盖房子的也不多。
“看样子楼老板在外头发了大财啊。”汪京的语气里面充满了羡慕:“幸好你说的早,按照你说的,各项预算都要高些,房子的整体要高出至少一半的价格,我预估要十万上下,这个预算没问题吧。”
因为大部分主料都是汪京帮忙购买,楼小乔只出钱,汪京觉得有必要把预算给她说清楚一点。
“没问题,最好是一步到位嘛,免得以后家里住着人还要装修,也吵得很。”
再说了,这年头的人工也便宜,瓦匠一天也才二十五,再过几年可不是这个价。
汪京擦了一把汗:“行,原则上都是客户要怎么装我们就怎么装。”
他这回过来还带了点小礼物,是买个孩子们的小玩具,谈完话从车上取下来给了楼小乔:“朋友从上海带回来的,我家里孩子也大了,玩不了这个,送给你家孩子吧。”
楼小乔看了一眼,是一个非常精致的芭比娃娃,和一个遥控小汽车,这两样一看就贵,她不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再说了什么人送礼还会专门送一男一女的玩具,她记得汪京家里是个闺女,都读到初中了。
“您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收。”
“你就收下吧,就当我给客户送礼,你不收我很不好意思的。”汪京那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工地上他经常过来,但是碰到楼小乔的机会却不多,只能看见她家两个小孩子。
楼小乔把玩具收下,见汪京还不打算走的样子,有点尴尬。
她正想着接下来怎么才不会冷场,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忙起身看,就看见刚才还精神抖擞的齐秋璇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王健在旁边干着急,而刚才被骂的婆婆,先是犹豫着看了这边一眼,见齐秋璇捂着肚子没起来的意思,冷着一张脸嫌弃:
“装给谁看呢,老大把她弄家里去,还说是个知识分子呢,丢死人了真是。”
伸出脚来踢了踢齐秋璇。
王健是从小被打着长大的,对女性尤其是女性长辈有些唯唯诺诺,犹豫着到底是送去卫生所还是弄回家去,又见妻子这样的痛不想是装出来的。
“痛”
刚才齐秋璇还能蹲着,这会儿是一点形象都没有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婆婆的就更看着火大了。
以前她就看不顺眼这个知识分子儿媳妇,现在就更讨厌她,她平常在村里跟人交流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制服”儿媳妇儿,偏偏这个儿媳妇是最不服管教的,因此看她就更不顺眼,顺道看儿子也不顺眼。
“妈,我看还是要送卫生所去。”王健愁的是这样子怎么送去卫生所,齐秋璇又不是小孩子,不能抱着一路走吧。
老太太一脸的嫌弃:“送什么卫生所,八成是吃坏了肚子,搞回家喝喝热水,拉几次就好了。”送去卫生所没得浪费钱。
眼看着齐秋璇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冒了出来,开始呕吐起来,连周围的人都看出不对劲,纷纷劝王健弄去县城医院再说,偏这老太太拉着儿子,怎么都不肯让他碰儿媳妇一下,母子俩兀自在扯皮。
这几人刚好在楼小乔家门口,她出门时齐秋璇都在干呕了。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老太太却扯着儿子不让他碰,硬说只是吃坏了东西。
楼小乔一看脸色就变了,看着怎么那么像阑尾炎?
原主前几年就发过一次急性阑尾炎,这病看着不怎么严重,在古代叫肠痈,在没有消炎药的古代,可是能活生生痛死人的,这要不送去医院,痛到后头事情就更严重了,这老太太明显是跟儿媳妇积怨颇深,半分怜悯心思都没有。
要说楼小乔平生最厌恶什么人,就是这种极度自私又漠视生命的人。
无论是眼前这位老太太,还是楼母都是如此,这也让她见识到了除了她那位慈祥有爱的外婆,还有这种刁钻的老人家。
周围的村民还是跟看戏一样围观着眼前的这一幕发生,有人甚至兴致勃勃的点评。
楼小乔却是不管不顾的冲到前头:“齐老师,是不是肚脐眼往下疼。”
如果是肚脐眼周围,可能是蛔虫,但蛔虫不会来的这么急这么凶险。
丈夫还在跟婆婆争吵,两人都忙得顾不上,齐秋璇话都说不出来了,伸出手来抓住了楼小乔。
手上的力气很大,疼痛的厉害的时候,是很难控制住力道的。
楼小乔顿时就懂了,这就是急性阑尾炎。
但是她只有个摩托车,齐秋璇这个样子是坐不稳的,她也不敢这样带着人。
“用我的车吧。”汪京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车钥匙。
汪京的车是面包车,可坐人可带货。
楼小乔伸出手来扶着齐秋璇:“齐老师,你还能站起来吗?”
齐秋璇艰难的点了点头,顺着一股大大的力气站起来,依旧是弓着身,随着楼小乔的指引走。
汪京那边也收拾好了,楼小乔让齐秋璇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方便上下,然后喊了王健一身,谁知道王健压根没顾得上,这会儿还在跟他家老太太掰扯,两人吵的难分彼此。
“先走吧。”汪京看着这种男人也火大。
看着楼小乔钻进车里,汪京也钻进驾驶座,开着面包车绝尘而去。
开车就要快上许多,十几分钟就能到,汪京的车进了城,就直接往人民医院去。
一下车,人就被送到急诊科去了,拍了照果然是急性阑尾炎,她这个病来的又急又险,连医生都说幸好送来医院了否则后果很严重。
县城医院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开了消炎药,给齐秋璇打上了。
过了一会儿,齐秋璇就恢复正常了。
脸色还是苍白着的,她躺在急诊室临时租来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
在王昕之前,王健是家里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孩子,但他父母生他的时候还年轻,没有做父母的觉悟,等到想做父母了,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王昕,因此待这个小女儿,比上面的三个哥哥都要疼爱一些。
王健读书去的时候,他的两个弟弟已经工作了,那个时候大学生有补贴,说是什么全家供着他上大学,但其实家里也就最多出点车费,给孩子带点咸菜馒头,但因为父母长年累月的洗脑,王健对原生家庭有愧,再加上邱癞婆总说,家里这么多孩子,就送你读了大学,以后你要对爹娘好点,这么多年几乎是父母要什么给什么,他跟妻子说
“就当我课外上的那些课白上了。”
是这样算的吗,大家都往原生家庭无底线的塞钱,就当课外白上了呗。
齐秋璇越想越生气,加上昨天王慧茹说的那些,她就更生气的。
她气的不是丈夫瞒着自己给小妹生活费,而是全家瞒着他们当傻子一样,她都病成那样了,老太太居然说喝点热水就行,王健也好像没别的想法,要是他娘不让媳妇去医院,他会尽量“说服”对方的。
文化人嘛,讲究以德服人 。
急诊室的人不是很多,齐秋璇打了一会儿针以后,就有负责门诊的医生过来。
看了一眼病人现在的情况:“等打完针转住院部去吧,这种情况起码要住院一个礼拜观察观察。”
齐秋璇问:“不能把阑尾割了吗?”
医生:“不能,你现在还在发炎,不能动手术,先消炎,等炎症消下去了,”
开了住院的单子,让家属去办手续缴费。
齐秋璇还在打针,王健还没过来。
县城就两个医院,再怎么扯皮这个时候也该过来了吧。
楼小乔也是个人精,就算跟齐老师两口子不熟,也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王健要是想过来,刚才就过来了吗,一个老太太拉得住一个壮汉吗。
“齐老师,你把钱包给我,我去给你缴费办手续吧。”
齐秋璇一直都看着外面,但没能等到丈夫过来,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也觉得脸熟,但村里她都很少回来过,印象中根本没跟这个人打过交道,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
“麻烦你了。”齐秋璇嗫嚅着:“刚才的急诊费用也是你交的吧,我钱包里面钱不直到够不够,先把那个钱还给你。”
楼小乔起身:“不用了,先给你交住院费去吧。”
给齐老师办好了住院手续,人就转去了住院部。
这样一折腾下来,就到了下午。
齐老师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也对楼小乔很好奇:“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的?”
楼小乔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去过南江一中摆摊买过纸,不过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我应该也见过齐老师。”
齐秋璇立马就想了起来,当时她听学生说纸便宜,还买了十来本送给班里的贫困学生,她是数学老师,数学需要大量的草稿,平常讲题也需要很多稿纸的,这样一说起来顿时就有了印象,也跟着亲近了几分。
“真想不到你就是这个村里的,我回来的少,倒是对你没什么印象,你倒是个热心人。”
楼小乔想了想,自己倒真不是个滥好人。
那到底是什么触动她的呢,是因为她也有这样的经历,为了帮助过她的人而帮助别人的吗?
因为想善意被传递而这样的吗?
楼小乔笑了笑:“我也不是什么热心人。”
齐老师:“?”
楼小乔耸了耸肩:“大概是我们都有过共同的经历吧。”
住院手续办好以后,事情就不是很多了,齐秋璇的吊瓶打完以后,王健还没来,但楼小乔不得不先回家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是坐汪京的车过来的。
汪京也是个大忙人,把齐秋璇送到急诊室以后,楼小乔就让他离开了,所以她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坐车,对于每次出门都有交通工具的楼小乔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这个年代的公交车只有一条线路,贯穿了县城的主干道,另外就是那种三蹦子,一块钱一个人,可以蹦到稍微远一点的郊区,但三蹦子也最多只到白云村,楼小乔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离白云村最近的三蹦子。
好吧,她都忘记小时候坐车是什么体验了,今天算是深刻的体会了一把。
不行就只能坐公交到离村里最近的郊区了,但走回去还有三四公里呢,那得走多久。
楼小乔很懒,以前上体育课都会找借口请大姨妈假的人,能不动她基本不想动。
“楼小乔?”
寻着声音看过去,刚好看见张让骑着摩托车,停在医院门口,可能也是刚好看见了她,张让慢悠悠的骑着摩托车往这边走,他在马路对面,刚好医院门口车多,他把车停了下来,等穿过马路的车经过,楼小乔已经单枪匹马的走过来了。
小县城不大,但能在这里看见张让也挺让人意外的,楼小乔上下扫了张让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只是路过这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没骑车呢?”
不光楼小乔在打量张让,张让也在看她,见她手里没拎着药,便推测出来是来看人的,不过刚才他一路过来没见到跟她形影不离的小摩托,看来过来的时候是没骑车。
楼小乔脸上的笑容一僵:“你怎么知道我没骑车。”
张让脸上还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目光已经在楼小乔身上扫了一圈,那意思很明白了,他的职业还不懂吗?
楼小乔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有些为难的说:“哎呀,你是干刑警出身的嘛。”
难怪说不要让一个刑警盯着你分析,这推理能力太可怕了,新华国柯南啊。
张让看了她一眼,指着后面的位置说:“去哪里,我送你。”
楼小乔有些深意的看了张让一眼,真看不出来,还挺热心的嘛张局长。
张让被她的眼神盯的心里毛毛的:“我下次不这样了。”
楼小乔:“你不累吗这样?”
张让:“我也不总这样。”
楼小乔:“呵呵。”男人!
但真的好想蹭他车回家。
“你不上班?”
张让指了指手腕的位置,示意楼小乔,现在是几点钟。
楼小乔一抬手,这个点都过了下班时间。
俩孩子,小帅没人接自己会回家去的,亭亭张玉娇会接,现在回不了家的是她。
“我刚才坐车来医院送病人,车在家呢,你回烟厂吗,能把我带到烟厂也行。”从烟厂过去距离就不是很远了。
“都到了烟厂,回去也没几步路,你是担心被人说闲话?”
“那倒不是,我看你是不是要回烟厂呢,带到那里就不走冤枉路。”
张让示意她上车坐好,确定人上了车,这才启动摩托车往郊区方向走,这会儿正是上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自行车摩托车都很多,摩托车开不起速度来,张让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
“你住在哪个村的?”
“下井村。”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嘴太快了,楼小乔有些脸热。
说这话,好像在求人送去村子似的。
不过,张让又是个什么绝世大好人,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但很快楼小乔发现不对劲,张让的摩托车不是往城外走的,而是在城内兜圈子,她正感觉到疑惑时,听到了张让的声音:“刚才我发现有人跟着你,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
刚好摩托车停了下来,这里是个红绿灯口,以前这里没有红绿灯,经常堵车。
张让的车停在了原地不动弹了:“你能先打个电话回去吗?”
楼小乔:“嗯?”
张让:“你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了。”
楼小乔:“为什么会有人跟着我啊?”
“你没时间了,晚点再打电话行吗?”
“嗯。”
张让的摩托车突然启动,惯性的力量使然,楼小乔一个不留神就往前面扑了过去,撞上了张让厚厚的背脊,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一辆摩托车随即也马上起步,楼小乔还真是信了他的邪。
不过她很快就骂不出声了,后面的摩托车贴的很近,几乎就要跟张让的摩托车撞上。
楼小乔吓的干净抱住了张让的腰,脸紧紧的贴在张让背上。
不止是一辆车,有好几辆车逼近张让的摩托。
这些人本事肯定不弱,说不定还有一伙人。
果真见到那几人后面的人互相打着手势,不仅逼近张让的车,还一个个呈合围的态势过来。
楼小乔傻眼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些人,又会被这种人盯上,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但此刻却没有机会问出口,正是疑惑不解之时,听见张让的声音
“抓紧。”
楼小乔刚才只是往回看了一眼,又紧紧的抱住了他。
张让绕到了一处人流比较少的地方,突然加快了速度。
时快时慢的速度让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就在这时速度又提了起来,她连看都不想看在哪里,想问他为什么不把车开去公安局,但话就卡在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突然降速然后停下来了,而后来的车控制不及,眼看着要撞上对面的建筑物,也只能减速,而张让的摩托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对身后喊了一声:“关门。”
后面跟上的车早就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紧紧跟着目标人物,等停下来时才发现不对劲。
这里是一处院子。
而他们的车一进院子,门就被人给关上了。
摩托车有五辆,连带着后座上一共有十个人之多,这些人见被人关在院子里,一个个的从摩托车底下抽出武器出来,有的是西瓜刀,有的则是铁棍子,一个个的打扮的奇装异服,看着都不像善类。
张让没动,却伸手让楼小乔往后躲。
楼小乔也傻了眼了,就算张让有再大的本事,对方是一群人好吧,足足有十个。
“张让,你别乱来。”楼小乔的音调都变了。
也不知道张让下班以后还有没有配枪,他这么有自信难道是很有把握的。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这帮人心里是有些慌的,可等他们看到门关上以后,门卫躲到门卫室里面不出来了,顿时就放松了警惕,对方只有一个人,还想关门打狗,谁是那条狗还说不准呢。
“怎么样啊兄弟,想学电影里面英雄救美,我怕你老兄还是嫩了点吧,这娘们好看是好看,可惜你惹不起啊。”
张让的胸口升起一团火气,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楼小乔就更呆若木鸡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啊?
谁,谁要搞她啊。
“怎么,有什么说法不成?”张让的语气似乎是松了些。
他手无寸铁,看着确实不像是能干的赢十个大汉的主,对方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为首的一个一看就是个混混头子,吊儿郎当的说道:“兄弟几个也是收了钱办事,这个女人惹了不该惹的人,兄弟你就想开些,这种女人你碰不起。”
“哦,她到底惹了什么人。”
那群混混里面有人忍不住想说话,被旁边的人劈头盖脸的打了一巴掌。
张让还是没能套出话来,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再交谈的必要了。
一个手势,从一道不起眼的门里面冲出来几个穿着制服拿着枪的警察,肃穆而又有秩序的冲了出来,还不等为首的人反应过来,这群训练有素的警察就把打头的给按住了,对方想挣扎来着,一抬眼就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肩上屁股上,几个不要命的部位都被人狠狠的踢了几脚。
“嗷”
啧啧啧,听着就疼。
几个拿着刀的混混最惨,还没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被人给按在了地上摩擦,想挣扎一下已是不能。
后头有几个混混反应的快些:“跑,艹他有人帮手。”
呼啦啦的就想骑着摩托车往外冲去,结果到门口才发现大门是被上了锁的,有一个直接给摩托车开了油门,一脑门子的撞在铁栅栏上,顿时往后弹开好远,那人捂着腿嗷嗷叫着大声骂娘,不过骂声很快就混在乱七八糟的声音里面。
有一个最惨,想冲过去挟持楼小乔,但还没冲到前头,就被张让一把反剪住了手,肩膀跟手臂的连接处顿时发出疙疙瘩瘩的响声,像是脱臼又不像,那个混混叫的最惨,鬼哭狼嚎起来。
楼小乔被人护在最后面,眼珠子都不知道怎么使,看张让在后面气定神闲的指挥,前面冲锋的警员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群混混都按在了地上。
“不许动,手上的东西放下去,双手举起来!”
“老实点。”
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后面跟着的人都傻了眼:“干嘛,张局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我勒个去这不是郭三儿吗,这小子这几年没干啥好事,你干嘛跑公安局来了。”
惊讶的不要不要的。
张局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把这帮人引到这里来的。
都不用报案了,很快的混混们就明白过来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公安局的侧方大院,拆掉部分是要重新盖办公大楼的,这处就空着,张让起初觉得这帮人形迹可疑,就起了抓起来审问的心思,但他知道一回到公安局大院,这帮人肯定会做鸟兽散。
这次跑掉了,下次他们要再跟着楼小乔怎么办?
这个时候,张让只能赌一把,赌自己能把这帮混混一网打尽。
“所以你故意在街上绕了一大圈,就是故意想把对方绕晕了,带到这里来?”这一处是原本的粮食局大院,搬走以后空给了公安局,两头打通了,从大门口那边看不出来跟公安局是在一块的。
守门的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刚才躲进去也并非是怕了这帮人,而是打电话通知里面去了。
张让跟他们周旋的时间,里面的人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那头给出了信号,张让就立马让他们过来抓人了。
还好这会儿人还没走完,主力干警都在,不然抓住这么多人搞不好会有伤亡。
张让指着这群小混混:“连夜审问,有一个算一个的,给我问出幕后是谁指示的。”
人都被抓进去了,这会儿还在哀嚎呢,都表示自己是良民,西瓜刀带出来是防身的。
楼小乔看着这群人嘴巴都合不上来了:“那我还能回家吗,我还安全吗?”
这不就是飞车党吗?
她什么时候得罪的这帮人?
第 42 章
跟踪并出动了五辆摩托十个人,要是真的起了歹心,晚上潜进楼小乔家作案,后果不敢想象。
前几年就发生了一起案子,几个混子潜进去民宅,在里面行凶长达几天之久,因为屋主住的比较偏远,周围又没什么邻居,直到发现人死了的时候,犯案的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因为是流窜作案,犯案的人跟受害人没有直接关系,这个案子查了很久都没查出来。
后来还是查到了另一起杀人案件,有个罪犯一股脑的都吐口了,这才查出案子的真相。
楼小乔还有些惊魂未定,被人领进了一间相对舒服点的休息室。
张让给她泡了个茶,递过去的时候杯子还有些烫,他刚出口提醒,楼小乔就已经把杯子凑嘴边去了,结果不小心被烫到,这一烫还把人给烫回神,于是又把茶杯放在扶手边:“吓死我了,幸好路上碰到你,你说怎么这么赶巧呢。”
要是坐着三蹦子回,半路上就得走回去,只要等到人少的地方,下手就简单了。
楼小乔从不觉得自己这么招人恨啊:“这帮人,太可恶了,你可得问清楚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大街上那么多人,要不是张让刚好看到了她,拦住了她,搞不好今天就能发生一场悲剧。
难怪张让会拦着她说要送她回去,楼小乔刚才还想多了,以为对方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咳咳是她脸皮厚了。
楼小乔觉得脸烧的慌,又拿起那杯茶。
也就今天她落单了一个人,这些人搞不好就等着她出城呢。
从白云村到下井村中间那么远,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料理了她。
现在混混们是在警局关着了,但整个新都甚至于周围的地方又不止这几个混混,万一那些人贼心不死,再找她麻烦怎么办,下井村那种地方说团结也团结,可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别人家大晚上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一次能够阻挡,但不能次次都给人挡了灾。
“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张让问。
楼小乔的脚踝又隐隐作痛了,想了好久才想起一件事:“当初在公安局外头,我被人给追着赶,你们说去查那个胖老板,后面查出什么来没,我一直很好奇,不过就是卖一些纸,他店里是卖本子纸笔这些不错,但也没有到仇深似海,要整我的地步吧,他是为什么报警的,还有那个姓潘的”
现在她总算想起来了,胖子喊他潘总。
潘这个姓氏在新都并不多见,这让她迅速想起一个人来。
“潘迪”
“潘迪?”
两人齐齐出声。
自从被造纸厂开除以后,潘迪过的就不是那么好。
先是被抓了,后来没什么证据就只能放人,可人虽然是自由了,但工作也丢了啊。
对于这会儿的国企职工来说,下个岗简直是要了老命,原本潘迪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他今年快四十,已经没了刚刚毕业时的锐气,而且办公室坐久了也很疲懒,加上他的学历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什么高材生了履历社会上也不太当回事,做生意吧他不是没想过,但高不成低不就的。
最后只能去了之前买通了他的那个公司上班,但对方显然没拿他当回事,随便给了个职位敷衍他而已,跟各个政府部门对接,跑流程跑手续,这是以前他手底下的人干的工作。
可就是这样的工作,他也干的不好。
私企跟大国企比起来,资源上真是差太远了。
就拿今天这个部门,换以前处长跟他都是称兄道弟的,可现在他过来办事,对方一个小小的科员而已,鸟都懒得鸟他,他想找以前的处长,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找了。
对方直言不讳:“潘经理,近视不同往日,刘处今天忙得很,在见一个招商过来的港商。”
招商引资也是这些政府部门的工作之一,以前潘迪经常跟他们打交道的,能不知道这些?
潘迪没好气的说:“我跟你们刘处是什么关系,我俩是过命的交情,赶紧把刘处喊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以前的大国企的领导都会在市里县里挂职很重要的职位,就拿杨厂长来说,以前还挂职过副县长,他的面子在新都是很管用的,潘迪作为一个被杨厂长亲手带出来的人,那会儿新都谁能不给他面子,刘处还是小刘的时候,两人就熟识了。
但今天科员是怎么都不给他见,说什么都不好用,软磨硬泡了半天,潘迪还是没把事情办好。
他这个挂名经理,底下没一个人,回去还要被人阴阳怪气的。
“不是说在国企干了二十来年吗,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这点事都搞不好,还不如让小秦去跑,去年就是小秦办的。”
小秦是办公室的一个小文员,做事很能干,领导有提拔他的意思。
跟这样的人比,潘迪就更生气了,他直接找到了当初买通他的老总。
但如今的他,跟当年的他怎么比,那会儿他可是在造纸厂有几十号手下人的办公室主任。
人家直接言明,没空。
可潘迪却无意中听到了对方的话,句句话都是在扎人心窝子:
“笑话,事情没办好,还想过来当大爷,我们公司可没钱养这种闲人。”
“造纸厂那种厂子,尽养些废物,我看潘迪这样的,随便给个什么养老的职位,让他去收收物业费就行了,又不是什么能力很强的人。”
他当年也是同一批应届生里面的优秀人才,潘迪气到爆炸。
更让他生气的是,造纸厂卖掉了这一批草纸,把之前没发的工资也发了,同时裁剪了近一半的人,又从银行批到了一笔款子,直接把原先的草纸的生产线给停了,领导团队去广东考察去了。
这也是厂里跟楼小乔商议过后定的方案。
楼小乔认为,未来几年人们的生活水准会大大提高,让他们主流做卫生纸跟打印纸,慢慢把老旧的生产线,干不了活的人都淘汰掉,接班制度这种也不行,厂里不能招混日子的人,既然实现了市场化,就要跟市场接轨才有活路。
杨厂长快退休了,也没了往日的顾忌,何况经历过这一次的危机,大刀阔斧的改革起来。
现在厂里气氛良好,蒸蒸日上,早就不是当初的造纸厂。
潘迪就更气了,他也不是没去外面找过工作,待遇什么的跟现在这家公司差不多,他在造纸厂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光辉历史,对找工作并没有什么益处,对方并不看重这个。
潘迪越想越气越想越左性,就去找了胖子。
刚好胖子那边的生意也不好,两人一合计,就在造纸厂里面找了个小混混。
这种厂二代混子,自小就没什么危机意识,直到父母都下岗了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对楼小乔的恨意也比别人更深。
楼小乔想到了,负责审讯的警员们也想到了。
印刷厂那件事得罪了胖老板和他后面的人,同样也是那家地产公司,为了报复楼小乔,让人给她找点“麻烦”,那次就是第一次胖子跟潘迪两人找楼小乔晦气,把人给搞到了派出所里,如果不是碰到张让,这件事情也没那么快解决,楼小乔肯定会有些麻烦和苦头要吃的。
造纸厂的那个混混名叫屈昭,是个嘴硬的。
但那些跟着他的混混却不是人人卧龙凤雏,一唬一吓,直接把幕后主谋给供了出来。
“她得罪了潘哥,潘哥要找她麻烦,只说要吓唬她一顿,西瓜刀是我拿来吓唬人的。”
“我们这帮人在外头的仇家不少,屈哥在新都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大张旗鼓出来,也怕碰到仇家寻仇,带点武器是为了防身,万一路上碰到了硬茬子打起来了呢?”
承认主谋是很快的,但死活不肯承认想对楼小乔做些什么。
即便如此,负责审讯的警方办事人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拍桌子:“五个摩托车跟着,又是西瓜刀又是铁棍子的,她一个弱智女流,说什么为了防身,骗鬼了吧,她还需要你们动西瓜刀防身?”
“在新都有仇家,你们混社会多久了,看来仇家不少嘛,之前犯过什么事儿?”
张让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案子以外还有案子,审讯从这一次的动机,转移到了上一次办过什么事。
办案就跟拆毛衣似的,但凡能找到个线头出来,敢一鼓作气的扯下去,就能把整件毛衣给拆了
楼小乔还不能,就在办公室里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只说有事耽搁了,让张玉娇在家待着看孩子,晚上如果她回来的太晚,让张玉娇带着俩孩子住在她家就行。
张玉娇自然乐得不回去跟婆婆相处,乐呵呵的答应了,就没问多话。
前段时间楼小乔在造纸厂加班加点,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所以给张玉娇收拾出一间屋子,她带着两个孩子住在这边,照看着几个孩子还方便些,楼小乔又不是什么小气人,这样的“加班”她会算钱的,前一阵子为了处理造纸厂的事情加的班,还得了一百块钱的红包作为奖金。
楼小乔在公安局等着,等人通知她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边不仅仅要确认这些人真正的动机,还要确定是否只针对楼小乔一个。
所以今天晚上也派了一队人去下井村盯着,看看那边有没有动静。
万一真的有同伙,事情就会比较麻烦,肯定要派人保护他们家人。
“那边还在审问。”张让在办公室找了找,发现他办公室都是杂志期刊,还有简报,但好像没有适合女同志看的:“你看看这些合不合适,我们单位应该也有别的期刊,待会儿我让个女同志找找。”
今天晚上公安局算是摊上大案子了,这种大规模流氓地痞犯案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不会引起这么重视,但这次的犯案规模之大,牵扯的人之光,让人望而生畏,就算是一人派两个做笔录和审问,都要花掉二十个警力。
能不重视吗,敢撵着公安局长挥大刀的,深挖一下说不定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行了,我随便待着就行,再说了我也没有心情看书,你忙你的去吧。”知道张让很忙,不用招待她。
张让说:“我们还有个休息室,你去那边待一会儿吧,那边有电视可以看。”
啊,她也不是很喜欢看电视,主要是这个年代的电视剧大部分都看过,还是看书比较好吧。
楼小乔随手拿起一本杂志,一打开就赶紧和上了。
这个年代的纸媒很敢写。
张让站在她面前,看她眼睛都不敢往杂志上瞟,顿时就明白了,果然是不敢看这些。
他就说嘛这种血腥暴力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看的,他赶紧把那本杂志从她手上抽走,又走出办公室,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本知音故事会,还有几本大众电影之类的,他们单位果然也有人看这些东西。
“这些适合你看,你先坐在这里看一会儿吧,我们那边的审讯也有突破口了,我先出去一下,晚上九点半食堂有加班餐,你拿我的饭票过去吃。”
楼小乔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一堆书给吸引住了,都是她小时候看不起的书呢,封面还是巩俐和赵明明。
门外来了脚步声,张让抬头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张局,那是谁?”年轻的姑娘今年才二十二,大专毕业分配到的这个单位。
本来张让分到这边来的时候,很多年轻小姑娘顿时都荡漾了起来,听说他是离了婚的,好多人也歇了对他的心思,但总有人是例外,赵娟就是其中一个。
笑话,三十出头的副局长,没有离婚还轮不到她们这些小姑娘呢。
但今天来了这么一位,下午张局还带着她去单位食堂吃晚饭,那会儿人也不多了,但还是给不少人见到,局里面那群八卦的跟不八卦的顿时都八卦起来,纷纷在议论这女人跟张让有点什么关系。
赵娟本来不用加班的,她是负责起草文件和传递文件的文职,她还跟对方拌了几句嘴,对方更是拿话刺她。
“张局自己泡茶送进来的,又是给她找杂志,再说了关系不深,关系不深能坐上咱们张局的摩托车后座吗?”
赵娟听的脸一白,顿时想起刚才张让进来借杂志,她还傻乐呵,给人家贡献了好几本书。
不过是跟踪这个女人的几个混子,领导就这么重视,还派了这么多警力连夜审问这群犯人,这隐隐让赵娟觉得有些不安,也不免想的多了起来。
那个女人,刚才他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去看了一眼,长得是蛮好看的。
可也就是好看而已,到底也是个小女生的心里,赵娟不免在心里拿她跟自己比了一下,觉得对方也没有比自己优秀到哪里。
张让并没有正面回答,眼睛却扫了一眼对方。
赵娟头皮发麻,她听说过的,张让是个老刑侦,当年在沪市破了好几个大案子,不然也不会升的这么快,她整天跟这种人打交道,自然知道张让这样的,眼睛毒的跟什么一样,她的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你怎么也留下来加班了?”张让扫了对方一眼:“这种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赵娟头皮一紧,这种事什么是什么事,是他跟那个女的之间的事,还是说这个案子?
勉强挤出个笑出来,这才说:“局里面人手不够,何组长留人加班,刚好我还没走就留下来了,晚上那边做笔录的有一个突破点,里面有个叫张启明的人嘴巴没关紧,供出来另一个叫杨俊的曾经参与过抢劫案,何队长觉得可以挖,让我通知您过去看一下。”
“行。”张让想起她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文职人员:“有些话私底下说说就行,关于案子的情况,一句话都不许往外面传。”
赵娟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一张脸顿时憋到通红。
“我,我知道了。”
晚上的公安局格外的热闹,除了刚才逮捕的十个混子,案子又牵扯出来的几个人,也被连夜抓来了局里。
潘迪是一个,早先他因为勾连外面的公司,对造纸厂做的那些事,警方虽然暂时之前没有下一步动作,但不代表已经结案,早就等待着一举成擒的那一天,而胖老板被带来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那天他喝高了,随口跟屈昭吹了几句牛逼,谁知道对方胆子那么大,竟然真去找人下手。
跟上次来公安局当良好市民的态度不同,胖老板这次是吓的腿都在打哆嗦,人也是晕乎乎的,腿肚子都在抖。
“真没我什么事儿啊,人不是我找的,跟我没什么关系,那女的就算是抢了我的生意,我不至于喊这么多人去打她吧。”胖老板被人按在椅子上坐好,虽然没下铐子,但那么多人看着警察把他从女人的被窝里面拎出来,明天他就算能回去,也会被他老婆打死,一定会打死的。
胖老板捂住了头,一脸的懊恼,真特么的是倒了血霉了今天。
审问他的是两个一高一矮的警察,上次跟他接触过的,高个子问:“真有意思,有几个人你都知道,看样子你很清楚细节,潘迪跟我们说人是你找的,你现在跟我们说人是潘迪找的,是存心拿我们开涮是吗,报复一个女人而已,还要动用十个痞子,真以为我们是傻的啊,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对他找人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他怎么找了这么多人,我也很好奇呢,潘迪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你不知道?”矮个子警察拿出一张纸:“炼钢厂负责采购的曲刚跟你是什么关系?”
胖子一下就变了脸色,炼钢厂的采购是他的表哥。
当初爽约了印刷厂的那一家企业,就是炼钢厂。
而真正的原因并不是炼钢厂没钱,而是这笔订单足足多下了一个零。
本来炼钢厂要的是两万本,曲刚在后面动了手脚,足足给印刷厂下了二十万本的订单。
最后炼钢厂拉走了五万本,剩下来的十五万本,都是印刷厂自己解决的,这里面的十万本,就是给楼小乔卖掉的那一批。
“因为你们不仅想造纸厂垮台,还想印刷厂早点关门,还因为那两个厂子都在湖边,如果能以低价拿下盖房,远远比厂子更有价值,你也是地产公司的股东之一,这个主意就是你想出来的对不对?”
胖子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我只是一个文具店的小老板,哪有这么多钱啊。”
“没那么简单吧,如果你只是一个小老板,怎么解释地产公司有你的股份,你好像还是个大股东呢,我看你混的不错嘛,这几年投资了不少地方,手里有不少钱吧,顺着你这条线,能扒拉出来不少东西吧。”
另一份表格被拍到胖老板面前,胖老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低下头:“随便你们说吧,都是我干的。”
他是认罪了,但事情的真相没那么简单。
“那就说说你姐夫的事?”
“关我姐夫什么事啊,你们别瞎说。”
顺藤摸瓜,胖老板是一中校长的小舅子,他当初能拿下学校正对面的店面,还多亏了这个姐夫周旋,除了这家店以外,他还开了个培训学校,卖补习资料,经年累月积累下来,赚了不少钱,受众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有,小学想考一中的,初中想考一中的,高中想冲刺高考的人家是全方位的服务。
这么一算来,还真是业务很广,几乎囊括了所有阶段的学生。
当年可是没有严查教育体制,老师在外面补课的比比皆是,但没有一家能做成教育产业链,几乎把整个新都的补课业务都涵盖进来,而帮忙操作这一切的,就是这位胖老板。
从程序上来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胖老板捂在手后面的脸上突然浮现起来诡异的笑:“我开培训班,聘请一中的老师来授课,来上课的学生都是自愿来的,这些都是合法合理,你去到处打听打听,有些为了进我培训班还会打起来呢,可你看谁对我有过抱怨,家长们感激我,学生们也得到了进步,连老师们寒暑假都有了去处,我给老师们的课时费可不低,比他们在学校上课可划算多了,警察同志,我赚了钱,再拿去投资,不犯法吧。”
这位显然也是有法律常识的,不会那么容易被忽悠到。
“曲刚那件事情我确实不清楚,什么多一个零少一个零的,老实说现在国企的办事人员是真不行,活该他们厂子赚不到钱让个体户发财,二十万本也敢印,也不看看炼钢厂一共多少体量,人家买二十万本干嘛,当饭吃吗?”胖老板的笑容更盛:“还是贪心,想做点业绩出来,连脑子都不要了,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曲刚也被单位罚了。”
曲刚拿了他给的钱,自然把过错都扛下来了。
单位陪了点定金,印刷厂承担了大头,这事儿对于个人来说,也就是通报批评外加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而已。
当时很多国企,就是被这些蛀虫给挖空的。
“不光是印刷厂那一笔,造纸厂的两百多万的草纸,也是你们整出来的吧。”
“警察同志,可不兴给人乱扣帽子啊,这事儿跟我也没有关系的。”
一件两件看着都跟他没关系,实则就是有关系,他把自己瞥的干干净净的,直到楼小乔的出现。
她给印刷厂处理掉了一百多箱纸,又给造纸厂处理掉了两百多万的草纸,让这两个厂子度过了一场危机,本来顺风顺水的收购案件,最后折戟沉沙,他们之前就吃过甜头,用非正常的手段收购来的土地,比正常渠道购买的要更便宜。
至于昂贵的国家资产,和上千人的饭碗,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了。
“行,这些咱们暂且不提,那今天追着楼小乔跑的这群混子,到底是你还是潘迪派出来的,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聊”
晚上的突击审查,结果楼小乔并不知道,但她晚上是在公安局的休息室里面睡觉。
对于在这里上班的人来说,加班是常有的事,休息室就有好几个床,晚上十点左右,就有个搞卫生的阿姨拎着新新的行军床过来。
“送给我的?”楼小乔还等着回去呢:“没人通知我要在这里过夜啊。”
阿姨上下扫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开口说:“但也有人通知我来铺床,先给你铺上,反正你用不着也有人睡,这种单位晚上 加班的人可多了呢,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我看你还挺年轻吧,结婚了没?”
楼小乔一噎,看来从古至今的大爷大妈,都喜欢用这种开头啊。
她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大妈的问话,大妈也不嫌尴尬,继续问:“你几岁了,是新都人吗?”
这些人怎么什么都喜欢问呢,有点点烦恼呢。
铺好了床,大妈也走了,楼小乔好容易得了点清闲,又看了会儿书。
大概十来点的时候,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听到楼小乔还没睡,张让就进来了。
“晚上食堂有夜宵吃,你要不要再吃点?”
晚饭就是在他们单位吃的,没怎么吃饱。
楼小乔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重,同意了出去吃饭。
但一走进食堂,她就后悔了。
这一个两个的,眼神嗖嗖的看向她是怎么肥事,她脸上长了东西了是吗?
楼小乔抹了一把脸,冲着看过来的小同志挤出来个微笑,转身问旁边的张让:“你们单位的同事都这么热情的吗?”
简直了,让人受宠若惊有木有。
张让笑了笑,跟上前面的队伍。
“他们是挺热情的。”张让说:“你先想想吃什么,晚上有饺子、包子、馄饨和粥。”
楼小乔前世是北方人,来这个世界以后就很少吃饺子,所以一听到饺子就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跟着来了,她看着旁边有人端了一碗饺子往后头走,闻着还有面汤的香味。
“”楼小乔还真的狠狠的看了一眼水饺。
新都当地的水饺是这样的吗,跟煮面似的里面还加着汤呢。
结果张让回错了意,跟她说:“我们单位的面点大师傅不错,还去北方进修过的,饺子包的特别好,皮薄馅儿厚的,很是好吃。”
说实话楼小乔还真没吃过汤汤水水的饺子,一脸神往的看了过去,走到窗口之前张让叫她选好了告诉他。
楼小乔:“什么都想吃怎么办?”
张让还认真起来了:“那就什么都买。”
楼小乔受宠若惊:“不要,吃饺子吧。”
张让不肯:“都吃上饺子了,还不给人吃好一点吗,干脆一样来一点。”
楼小乔看着他递过去好几张饭票,叫了一碗馄饨一碗饺子两个包子。
嗯,其实也不是很多。
好吧,幸好他们单位食堂的品种不多,不然还真能浪费掉。
张让有自己的想法:“两碗不一样的,你先选,剩下的我吃,包子你要是吃不下我也能吃完。”
听着很有道理,不过楼小乔感受到了越来越热烈的注目礼,越发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等两人端着两碗汤汤水水的东西走回去的时候,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俏皮的叫了声:“嫂子好。”
楼小乔大囧:“我不是”
另一个:“嫂子不用害羞了,我们张局很少带人过来的。”
除了罗成那个臭小子,张让很少带人来食堂。
楼小乔顿时就明白了,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是为什么。
不是,男同志也这么八卦的吗?
她看了一眼张让,见他是一点表情都木有,很淡定的样子,顿时又觉得是自己脸皮很薄了。
有些人天生就八卦,看到俩男男女女的走在一起,就觉得有什么情况,这种情况下只要脸皮够厚就没什么事。
楼小乔很淡定的在桌子上坐下,选了那一碗饺子。
张让把装着馄饨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不尝尝馄饨?”
楼小乔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吃自己吃剩的,摇了摇头,故意装出没见识的样子:“我还没吃过北方师傅包的饺子,看看味道怎么样。”
这饺子闻着味道就很香,而且她是真的没吃过带着汤水的饺子。
咬一口,是韭菜猪肉馅儿的,公安局食堂的伙食不错,能吃出肉味来,韭菜也是她喜欢的,一口下去确实是满满的香气,里面还加了少许猪油渣,味道香香的,关键是真的皮薄馅儿厚,皮都是手工擀出来的,楼小乔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眼泪都快要飚出来。
“韭菜肉,好吃。”楼小乔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要飚出来的眼泪:“真的好好吃,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因为刚才被误会,楼小乔故意心机的在张让面前提了一嘴,也好叫他知道自己有娃。
可惜了她一个正宗北方人,上辈子怎么没学学包饺子呢,这世穿到了南方,这个小县城很少有现包的饺子卖,倒是有人卖冷冻的,一看就不好吃,所以楼小乔一吃到这种正宗的北方饺子,就忍不住再吃了一个。
第一个没有好好尝尝,第二个才吃出滋味来,汤饺跟干饺不一样的是,勺子下去还能舀上来一勺子汤,一口下去汤汤水水的胃都暖和起来了,而且这个汤底的味道也很好。
这个季节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张让给她的表情逗笑了,似乎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喜欢吃下次可以带孩子们来尝尝。”
楼小乔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的么,他知道自己有孩子么,对了刚才她跟警察小哥哥说案情的时候,有提到自己有两个孩子,张让这么细心的人,肯定知道了的,看来是她想多了,没人会在别人有娃的情况下,还想入非非吧。
“那怎么好意思”楼小乔的声音放低了一点。
张让低下头继续吃东西,说闲话的语气:“其实我也有个娃,也是离婚了,这也不是什么丑事,没有必要到处跟人家说,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咳咳咳咳”
呛死她好吧。
张让赶紧拍拍楼小乔的背,让她感觉到舒服一些,他还想找一杯水来着,但周围有人比较有眼色,在楼小乔刚刚咳嗽的时候,就有人赶紧递过来一杯水:“没喝过。”
楼小乔赶紧喝了一口,鼻子里面呛呛的感觉还在,现在鼻孔里面都是汤水的味道。
本来楼小乔没多想的,听到他这话又不得不多想了。
这是几个意思啊。
她,楼小乔,何德何能。
什么时候能入了这位的法眼,刚才那位小女警一看就刚刚毕业吧,比她还嫩吧,对张让有的意思也够明显吧,他怎么不朝着人家发电呢?
第 43 章
夜晚的公安局灯火通明,而此刻的局长办公室内。
“何局,张让这是在胡来啊,不过就是十个小混混而已,关两天放出去就行啦,您看看他都把事情搞成什么样了,我看他是被美色迷晕了头,根本分不清公事还是私事,这次可不是误传,是我亲眼看见他骑着摩托车,带着那女人冲进隔壁大院里头的。”
正在说话的男人约莫四十几岁,名字叫钱进,本来是这次升迁的重点候选人,只可惜临时调来了这么一个空降兵,让他升副局长的愿望落了空。
钱进哪里能不气,整天想方设法的抓张让的小辫子呢,平常就连张让喝水吃饭的动作都能过度解读。
只可惜张让为人谨慎,办事能力也强,背景也够硬,几乎是无懈可击。
谁知道今天,让他看见张让怒发冲冠为红颜,单位里面的人都说,张让对这女的有意思,才大张旗鼓的为他出头,钱进越想越觉得是个机会,张让总算是有把柄落他手里头了。
今天的事情何局长也清楚,张让亲自过来跟他讲过的。
不过就算是如此,何局也想知道,钱进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往皮质座椅上一坐,身体微微后仰,点了点头示意钱进继续说下去。
这下子,钱进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说起来:“那几个混混,以前也是有过案底的,就算是当街飚摩托,关个两天,搞个行政处罚也就得了。”
以前那一片的治安是钱进管,他觉得张让这是故意的,想给自己立威,就拿他钱进当了筏子。
何局喝了一口茶,挑眉:“继续?”
钱进更加得意,一张大脸几乎是要凑到何局的脸上,满嘴烟味冲的何局几乎是要呕出来,他把人往外头推了推:“行了行了,离我这么近干嘛,我又没耳聋又没耳背的,听得到。”
“何局,张让这是资本主义少爷党的作风,胡来啊。”
“那你说这几个月,身上还带着刀,怎么说。”
这确实也不好办,这会儿已经开始管制刀具了,不过西瓜刀、铁榔头这些,有些是在菜市场买的,有些则是在车间自己锻造的,这帮子混子,跟炼钢厂的一帮人,关系也不错,钱进顿了顿:“这些人就是拿着刀啊棍子的逞威风呢,坏事他们也不敢干的。”
何局挑了挑眉:“就非得在大街上打架斗殴砍死人,才引起重视是吧,我记得以前你管着这一区,你们那个区每次报上来的治安好,就是因为这?”
钱进一噎。
“非要等到人砍死人了,你才会查是吧。”
这几年,何局是看透钱进了。
钱进只是贪功一点,嫉妒人才一点,喜欢打压新人一点,在其他方面还是“正确”的。
大家都在体制内,只要钱进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算是何局也不能叫他下岗。
可何局能让他哪里凉快待哪儿去。
既然钱进的资历深,入职时间长,把能干活的都熬走了,何局也不是没办法,张让一打了调职申请,他就瞅准机会把张让调了来,张让办事能力强,背景也够深,压根不怕钱进那些小手段,但钱进似乎也看透了单位,就算他在单位搞七搞八,只要不突破底线,哪怕再上一级单位来人,也治不了他。
“何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办事风格,难道张让办的案子就全对?”
不过今天这事确实蹊跷,张让确实是带着个女人进来的,不过当着钱进的面,何局不想落张让的面子,毕竟他跟张让才是他自己人,只是跟负责文案工作的人说:“把张让给我叫过来。”
钱进的眼睛晶晶亮,跟个千瓦的灯泡一样发着光:“局长,您可要好好调查调查这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可是滥用职权的问题,这种事在老同志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我就说嘛张让还是太年轻了些,处事还是不够沉稳。”
胸脯挺了挺,那意思很明显了,像他这样的老同志才堪当大任。
何局长轻咳一声。
张让本来在跟赵安楠说着话,就听到了何局喊他过去的消息,就跟赵安楠嘱咐了几声,去了何局办公室。
何局看到他,犹如看到了他的父亲张明远,张明远跟何局是老相识,对方也是个干练人。
“张让,听说你下班的时候截了几个流氓地痞,大动干戈的让所有人加班审这些人,有没有这样的事?”
“何局。”钱进几乎脱口而出:“你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包庇他,他明明是为了那个女人出的头。”
“张让,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张让却是不慌不忙的开了口:“何局,我这样做并非只是为了楼小乔,这些人在街上飙车,手持利刃,胆子这么大未必没有前科,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审问他们有没有犯过别的案子。”
钱进:“你是想栽赃陷害,之前的案子你都不熟,这样突击审查,挂几个案子上去,就是想把他们关起来,咱们人民警察的队伍里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人。”
张让却是不理他了,看向何局。
何局心里烦躁,要不是局里几个干练的老将被上级单位调走,怎么会让钱进这种人升上来。
钱进这个人能力不足,贪功冒进,原本他就不大想用钱进。
就在张让调职进来以后,钱进被调去了支撑部门,只要不蹦跶出来闯祸,待到退休前都会舒舒服服的。
但钱进不满足,一抓到点机会就要搞事情。
何局:“你好好把这个事情跟我汇报汇报。”
张让手里正好拿着几分文件,递给了何局:“这里面有几个老案子,跟这帮人都有点关系,当年找不到足够的证据链去查,这次我们抓到的这两拨人不是一伙的,我觉得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何局翻了翻文件,里面有几个都是当年钱进经手的,他把卷宗递给了钱进。
钱进一翻,勃然大怒,张让这小子是仗着自己后台硬,非要跟他作对了是吧。
查什么案子不好,偏偏要查他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查出了他当年破不了的案子,就能表示他能胜任这个副局长,就能比他能力更高一些,甚至想用这个案子在局里立威,站稳脚跟不成?
“何局长,我不懂张副局长是什么意思。”钱进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单位里不光讲究级别,还讲究资历,他在这个单位干了二十几年,年纪也比张让大了二十几岁,即便是级别不如他,张让平常对他也是很礼貌的。
“钱科长想多了。”张让淡淡的道:“恰好翻到这几个案子,可能跟他们有关而已。”
钱进怒道:“我查了几个月,最后也没有查出确凿的证据,你想用一个晚上审出来,怎么可能,这个连环盗窃案,当年可是有人证物证,能证明屈昭等人当时并不可能在现场的,我警告你,人民警察的队伍是纯洁的,你不能因为想立功就乱来。”
张让:“你放心。”
钱进:“你居然拿了五个案子的卷宗,你觉得这帮小混混能干出这种大案来?”
其中一个还是杀人案,张让真是乱来。
何局也看到了那个杀人案,当年的几个嫌疑人,一个个都被排除了,最后案子定性成流窜作案,这种情况最麻烦,查了半年以后就成了悬案,不过出了人命,案子是永久不封存的,这个案子居然也被翻了出来。
钱进就更讨厌张让了,他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张让:“何局,我是有逻辑的,让我试试。”
比起钱进来,何局当然更相信张让啦。
卷宗又还回到张让手里。
钱进:“何局,不能让张让瞎来啊。”
何局睨他一眼:“你想怎样?”
钱进愤愤:“让张让立军令状!”
所以说钱进这个人又蠢又贪功呢,何局觉得自己始终不喜欢他。
何局:“笑话,你什么时候立过军令状?”
破案又不是冲业绩,还要人立军令状,这些案子未必是张让硬接上来的。
何局的语气不悦:“不过是加一个晚上的班而已,我看他们以前也没少加班,大不了后面补调休就是了,我看你要是想噪点回去,就早点回去休息。”
别站在这里碍事。
案情分析会,何局都不想让钱进这样的人沾手。
钱进:“何局,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局不耐烦的摆摆手,他最烦这样了好吧,没什么本事不可怕,没本事还爱揽事才最可怕。
关键是钱进这人还有一个点,他要是办不好的案子,别人是不能办的,怎么着都会得罪他。
说白了就是有些小心眼。
不过钱进这人破案不行,但很擅长协调工作,于是何局给他找了个事儿做,让他协调兄弟单位,把经手那件杀人案的经办人们都找到。
钱进摸着脑袋,气哼哼的走了。
人一走,就清净,何局看着张让的眼神里都有光。
“来来来,好好说说这几个案子,你又是怎么分析出来这帮人跟这几个案子有关联”
胖老板还想抵赖来着,跟警察绕了半天圈子,结果混混里头出现了个突破口。
别看这群人都是混子,但其实不是一帮人,之前就有人透露过,拿刀只是为了防着其他人,审讯的人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从弱者那一方击破,本来就不是很牢靠的混混同盟,因为出现了内斗,互相把彼此知道的说了个干净。
原本潘迪找的混混就只有一个叫章斌的人,原话是让他吓唬吓唬楼小乔。
结果胖老板找到了这些人,跟章斌说楼小乔手里头握着十几万。
本来只打算赚个一票“辛苦钱”的章斌动了歪念头,准备整一票大的。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传了出去,让屈昭为首的混混团伙知道了,章斌跟屈昭两人本来关系就不合,这帮混混彼此之间也较着劲,生怕对方抢了先机,那些西瓜刀跟铁棍子,其实都不是拿来准备对付楼小乔的。
案子审到了一半,又有了新进展。
张让的夜宵刚吃了几口,又说审出来了新的案子。
所以张让这顿饭都还没吃完,就被人给叫走了。
他一走,楼小乔的尴尬症算是缓解了一些,但好吃的饺子也突然没滋没味了起来。
张让一出食堂,叫他过来的警员就贼兮兮的看向里面的女人,长得是蛮好看的,也挺有女人味,没想到张局喜欢的是这款,难怪赵娟怎么献殷勤都没用,那样的小姑娘肯定入不了张局法眼。
原主其实长得也不错,区别于楼大乔略显英气的五官,两人虽然五官形似,但气势上却是天差地别,楼小乔要更有女人味一些,这段时间她又刻意保养过,身材什么的也保持的不错,看着也越发的诱人。
张局的品味还真不错啊
“看什么看。”张让的语气算不得好。
“那什么,那是嫂子吗?”
张让的语气就更差了:“不是。”
这是冒犯到张局了吗,小警员的嘴巴赶紧闭上。
两人渐渐走远了,一直到张让办公室,小警员才把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
“这一帮人还真不是什么好鸟,一审下来好多毛病,那个叫章斌的,很早之前在南江做了个案子,是个抢劫杀人案,我们刚才打了南江公安局的电话,在跟那边核实案情信息。”
这是为了防止犯人之间为了立功互相攀咬。
“嗯,南江那边的领导我熟,我去打这个电话,重点还是要他们自己咬。”
赵安楠的眼睛发亮,看着张让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拜,张局乃神人也。
刚开始留了这么多人加班,彻夜去审,还有人有意见来着,甚至有人在背后偷偷说,张让这是为红颜怒发冲冠,让人留着通宵加班,抱怨的声音不要太多,但张让还是坚持让他们审,还要让他们按照他的方法去审。
这帮混混的心里素质不错,刚开始都是打擦边球,直到找到突破口以后就势如破竹,一个咬一个比谁都凶狠。
原本张让这个空降部队还有几分让人不服,现在他们都想趴下来喊爸爸。
赵安楠兴奋的说:“现在大家佩服您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前年有个连环入室盗窃案,很有可能跟一个叫屈昭的混子有关系,这人说到一半起了警惕心,不肯说了,这个人忒狡猾。”
张让先不评价,看了一眼屈昭的资料。
男,二十六岁,是印刷厂的职工子弟,之前在厂里干了两年,因为盗窃车床零部件提取贵金属,被车间报案抓获,坐过几年牢,放出去以后也没改好,反倒是在那边集合起来一群不务正业的职工子弟,整天在印刷厂外头东游西荡。
“这人很狡猾,属于智商型犯罪份子,跟他周旋的时候要懂得技巧,诈他是没用的,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看看跟着他最早的人是谁,集中火力审问那个人。”
赵安楠也摸准了张让的审问思路了,一个晚上学到了好多:“您是怎么看出屈昭这个人很聪明的。”
张让一目十行,已经把屈昭的资料看完了,又去看当年的连环盗窃案,这是一宗入室盗窃的案子,专门挑没人的时候下手,对方在盗窃了几十起案子过后,依旧没有暴露自己,这说明组织犯罪的人智商至少是在线的。
“三十几起,都发生在不同的片区,犯罪分子很狡猾,没有一起是抓到了的,这种盗窃行为,不仅仅是为了盗窃,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挑衅警方,显示出自己的实力,我看了案卷资料,当初锁定了好几个人,但这些人都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当初是怎么认定这些人没有参与的?”
这是一起三年前的案子了,最后以警方没能侦破做为结局,但赵安楠有幸参与过这个案子的侦查,对这个案子还有些印象:“我记得大部分的人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证据不是很牢靠,加上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却是不止一人能有证明,那些人曾经在不同的场合让人看到过自己,比如说屈昭,他就曾经参加过工厂的联谊会,会上不少人见过他,一个案子如此,两个案子也如此,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放了他。
事后警方还去调查过这些人,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受到了威胁,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更关键的是,就在屈昭被羁押审问的这段时间内,又陆续发生了好几次类似的案子,案情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当时连公诉都不能,连警方自己都觉得现有的案子没有办法继续审下去,所以就把人给放了。
这样的案子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在屈昭被放了以后的第三个月,就渐渐的发现案子少了,直到最后一起同类型的案件都没有发生过。
“做这个案子的人很聪明,甚至都没能让人抓住一丁点把柄,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张让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点,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赵安楠茫然了,摇了摇头。
“多人团伙作案。”
“可是之前我们没有排除这一项,团伙里面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审问过了,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张让从抽屉底下抽出个本子出来,又拿出来一支笔,在空白处写写画画,他画了好几个圈,最后把那叠纸推到赵安楠面前:“像盗窃案这种,用不上太多人,人多反而坏事,一般2-4个人比较理想,一个熟悉地形的负责放风,一到两个负责偷盗,如果是一个成熟的盗窃团伙,可能还会派一个人来接应,他们做的不是什么大案子,人多了一人能分几个钱?”
而围着屈昭这一帮经常一起玩的混混们,他们可是有很多人的。
赵安楠还是很茫然:“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张让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赵安楠,叹了一口气:“如果有两组人,甚至三组人,甚至更多人呢,只要人够多,他们打乱了行动,就能在不同场合为对方提供不在场的证明。”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警方的智商。
一旦案子并案,警方能想到的就是同一拨人作案,他们很谨慎的,从来没有选择过同样的时间去犯案,这样一来警方锁定到了一组人身上,自然想不到他们会有好几组人,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会有嫌疑,但是最后每个人都会被推翻嫌疑。
赵安楠听的目瞪口呆,犯罪分子的智商也太惊人了些吧。
这这这,这还是正常人吗?
张让把文件重新给他:“组织这种案子的屈昭除了聪明,还有一个弱点。”
赵安楠:“啥弱点?”
张让:“此人鄙视警方的智商,喜欢挑战别人的底线,你去找找跟着他最久的人,如果是超过三年了的人,很有可能参与过当初的案件,就着这个方向审,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的审讯经验可能比我还丰富,我相信你们。”
赵安楠顿时精神一震,他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审讯室里,屈昭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
“我身边的兄弟不是招了吗,都说了是准备打一架的,可我们不也没打起来吗,警察同志,办案要讲证据的,还没开始打呢,你们最多关我两天时间。”
屈昭还带着个电子表,把表面晒给赵安楠看,示意他注意时间。
赵安楠声音柔和的说:“没关系,我们不玩刑讯逼供那一套,咱们有时间的话就慢慢聊,不光你是这样,你的朋友们,你猜猜他们能不能扛得过48小时的审讯?”
慢慢聊的意思就是,这一晚上还真的没有人为难他们,但是这帮警察跟不要钱的往这里凑,一会儿聊聊人生,一会儿聊聊理想,有几个混混都困的要死了,张大了嘴巴打呵欠,不过马上就被人拍醒了,脸上被盖上冰冰凉凉的帕子。
“干嘛呢,他妈的老子要睡觉。”混混们都困迷糊了,随手挥了一下,把在旁边搞事情的人给赶走了。
赵娟说:“睡什么睡,姑奶奶我都没睡,咱俩聊聊天呗,你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聊的很欢乐的吗?”
推了推对方的椅子,弄的他想睡也睡不安生。
赵娟可是刚才眯了一会儿的,精神好的很,但对方就不一定了。
这帮子混子,作息本来就不正常,到了后半夜更是困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多人,总有一个熬不住的,于是就有人被审到一半,破防了。
这个消息顿时让人振奋不已。
第 44 章
一大清早,楼小乔就被人吵醒,早上的食堂很早就开了。
张让昨晚也是一晚上没回,连夜突击竟然审出好几个案子。
第二天早上食堂的氛围就很热烈,好几个小年轻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全然看不出通宵加班的痕迹。
楼小乔昨晚上睡的却不是很好,这间休息室并不是很隔音,外头总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可能也是因为地方陌生吧,农村里各种声音也不少的,也没见她哪个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差。
搁前世这样的熬夜也没少经历过,楼小乔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夸张的表情,刚好看见张让从另一头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张让昨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不过他精神头还算好,这样的加班以前也没少经历过。
“早。”楼小乔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点。
“早,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张让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待会儿去吃个早餐,我送你回去吧。”
楼小乔想起自己还没有车,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昨晚上失眠肯定也有他的原因。
两人洗了手,就去单位食堂吃饭了,用的还是张让的饭票。
他们的饭票是按顿发的,张让经常在外面吃饭,每个月的饭票都有多,一般情况下都是送给同事了,不过也可以去食堂打包,不过卷烟厂自己的食堂就很不错,刘菊花两口子不至于看得上这边食堂的东西,所以张让也从没有打包过,但楼小乔是真的看到有人拎了个桶子,食堂师傅一个一个往里面丢包子。
这么有年代感的画面,她仿佛都记不起了。
前世她跟着姥姥在单位生活,不会做饭的姥姥就经常让她去食堂买饭菜,楼小乔当时年纪小也活泼,买饭菜这种事肯定都是她的活儿,每天早上她去食堂买早餐的时候,都能看到有人拎着大家伙打包包子。
这个年代,国营食堂的大师傅们手艺都是很好的,基本上南北通杀,姥姥单位食堂的大师傅做的红烧肉也是一绝。
张让买了两碗米粉,又跟窗口里面说了几句什么话,就端着米粉跟她一起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我们单位的饭票发的是两顿,像昨天那种通宵加班可以多领一张,单位同事也不是顿顿都能在食堂吃的,所以早上打包的多。”毕竟包子跟别的不一样,比较好带,食堂饭菜就只能是住的近的才好买。
楼小乔觉得他不必跟自己解释这个,吃他两顿食堂餐她是没什么心里负担的,顶多下次再请回去,有来有往嘛,倒是昨天的“救命之恩”让她比较介怀,早上听到有警察说从下井村回来的,想必昨晚上有人在她家附近待了一晚上,那么她住在哪里想必张让也知道了。
食堂的米粉倒是没有外面的好吃,楼小乔还是惦记昨晚上的饺子。
昨天吃的没滋没味的。
张让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两人也就都不说话了,他今天吃的很快。
楼小乔也不好意思磨叽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有个穿着食堂工作服的小伙子拎着什么东西过来了,直接冲着张让这边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两人桌上,塑料袋下面的东西看的清晰,正是饺子。
塑料打包盒下头跟上头被分成了几层,每一层都整整齐齐摆放着饺子。
张让连头都没抬:“我看现在还挺早的,你赶回去还来得及给孩子们尝尝饺子,吃完咱们赶紧走。”
楼小乔有些愕然,是因为要赶着送她回去,才吃的这么快的吗。
心里有一阵暖流涌过。
“谢谢你。”
“说什么呢。”张让抬头,见她不动弹了:“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的,不是想给孩子们尝尝饺子吗?”
现在才七点,赶着回去还来得及,他回来说不定还能再眯一会儿。
楼小乔也不跟他客气,拎着东西就走。
摩托车就停在单位车棚里,张让自己带好头盔,也给了楼小乔一个,楼小乔看了这个头盔是小号的,看上去很新,她也没多问就带上了,上了车两人就往郊区的方向而去。
骑摩托比自行车要快很多,到了没人的地方,速度就起来了,楼小乔自己是不敢开这么快的,但是张让驾驶水平很好,开的很稳,等到有人的地方他很自然的就降了速。
嗯,他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手抓好。”
“啊?”
张让降低了点速度,声音也更清晰了一些:“不安全,手抓好。”
楼小乔伸手握住了他的外套,张让的个子很高背也很硬,楼小乔无意中碰到了,感觉到硬邦邦的肌肉,她就不敢再离太近了。
两人离的距离不近不远,呼吸刚好打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
张让不自然的耸了耸脖子,速度又减慢了一些。
到家的时候俩小孩儿才刚起床,张玉娇帮忙把孩子抱出来,亭亭跟琴琴两人都蹲在门口刷牙,看到摩托车来也没怎么在意,张玉娇忙到飞起,突然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听到家门口,跑出去一看却见到了个男人骑车带着楼小乔,而楼小乔一脸精神萎靡的从车后座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张让就走了,留下一脸惊呆了的张玉娇。
她看到了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刚好楼小乔不想让她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把那一袋子饺子递过去:“早上煮饺子。”
张玉娇还在发呆呢,就被人在手里面塞进去一袋子的饺子,仓皇的点了点头,抱着那一袋子饺子就进厨房去了。
亭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小杯子一扔就过来找妈妈。
楼小乔以前晚上也会加班,但时候很少,亭亭晚上基本离不得人,想必昨晚上张玉娇也没怎么睡好,小姑娘在妈妈的怀里软软的,抱着妈妈撒娇:“妈妈,你怎么不回来睡啊。”
小帅端着牙刷杯子也出来了,这孩子昨晚上肯定睡晚了,早上起的也晚,看见妈妈眼睛一亮,刷牙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赶紧的,早上别搞迟到了,妈妈给你们带了饺子。”楼小乔赶紧把牙刷杯子捡回来,让亭亭长大嘴巴,她给孩子刷牙。
亭亭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太会刷牙,嘴里还有牙膏没刷匀,她一张嘴楼小乔就看见了,叹了口气很任命的把亭亭嘴里清干净,倒了热水拧了热毛巾给孩子们洗脸。
小孩儿们都不喜欢洗脸,亭亭嘻嘻笑着往后躲。
小帅这个年龄懂事了,但他不好意思让妈妈洗脸,既然妈妈要给他洗,小孩儿也就接受了,不过还是蛮不好意思的,俩小孩儿洗完,锅里的水也烧到滚烫滚烫的了。
“小乔,你知道饺子怎么煮吗?”
张玉娇吃过饺子,但没机会煮饺子。
楼小乔跑进去,看着叠了四层的饺子,想着家里没冰箱也放不了,干脆一股脑丢进去煮了,加起来一共有四十好几个,干脆留了张玉娇跟琴琴一起吃早饭。
水开过了一回,楼小乔舀了半碗冷水冲下去。
张玉娇欲言又止的:“昨天你送齐老师去医院,怎么说?”
她不提,楼小乔自己都忘了这事儿了。
楼小乔:“昨天王健去了医院没?”
张玉娇一脸的八卦:“刚开始邱癞婆还拉着王健不让他走呢,后来她男人来了,王健这才去医院,他一个大男人,如果真想去医院老娘们能拦得住吗,对了齐老师是什么情况?”
顺便把王健家里的事情带过了。
邱癞婆也是个奇葩,偏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寒了其他几个孩子的心,关键被偏疼的那个从小就得到的太容易,觉得理所当然,很多人自己就是曾经被忽视的一个。
说起别人家的八卦,张玉娇兴奋极了:“邱癞婆在娘家的时候被几个兄弟欺负死了哦,生了个闺女当宝一样,她那几个舅子也挺不是东西的,不过邱癞婆是真的厉害,养出来的四个孩子都很有出息。”
这个女人很聪明的,乡下人说娶的老婆个子高才能高一窝,娶的老婆聪明才能聪明一窝。
邱癞婆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她男人就是瞧上了她聪明。
张玉娇说她不太饿,早上不用吃,但楼小乔还是把饺子分成了五份。
“早上我吃过了,饺子是带回来给你们吃的。”就是不知道有这么多,趁着新鲜不吃完,晚上也不好吃了。
张玉娇又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来,看不清楚脸,但是身形挺拔,个子也很高,长成这样身材的人,哪怕脸稍微差点,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个就是楼小乔新找的,她觉得也还行,看上去比王四顺要好些。
四碗汤饺,俩小姑娘一人六个,小帅有个,楼小乔自己也留了八个,剩下的都给了张玉娇。
张玉娇一看锅里还有那么多呢,也只盛了八个:“让孩子们先吃饱。”
楼小乔点了点头,没意见。
她自己整了点醋和辣子油,又浇了一些生抽,吃的是干沾的。
两个孩子第一次吃饺子,觉得很新鲜,怕烫到他们,三个小孩挤在桌子边上,一个比一个还乖的吹着气,楼小乔看着有趣,她早上没怎么吃饱,连着也吃了好几个。
小帅先咬了一口,眼睛微亮:“好吃!”
亭亭觉得很烫,闭着眼睛去咬,结果还是被烫到了,但是饺子皮咬了一个小口子,小孩儿高声叫了起来:“好吃的!”
比起这两个来,琴琴就没有在自己家里那么自在。
毕竟是别人家,楼小乔把碗递过去给她的时候,小孩儿害羞起来:“谢谢亭亭妈妈。”
楼小乔觉得她好可爱。
琴琴的妹妹已经四五个月了,已经开始吃辅食,张玉娇就抱着孩子吃面,这个阶段的孩子看什么都有好奇心理,张玉娇拿勺子舀饺子吃,每舀一下,小孩儿就张一下嘴巴,好像也吃到自己嘴里去了一样。
亭亭咔咔笑了起来:“妹妹以为是在喂她米糊。”
她看过妹妹吃米糊,阿姨舀一下她就张开嘴,吃的干干净净的。
小孩儿嘛,看到别人吃也会馋的,亭亭对着那碗米糊流过口水。
张玉娇干脆也给她尝一口,亭亭试过那个味道,再也不想吃了。
可是妈妈跟阿姨都说妹妹还太小了,只能喝奶粉吃米糊。
亭亭觉得妹妹也太可怜了,笑眯眯的用勺子逗她。
“妹妹真可爱。”亭亭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她的勺子舀一下,妹妹的嘴巴就长一下,像吃米糊一样的大大的张开了嘴巴,三个孩子都对着妹妹笑。
小帅不记得自己妹妹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楼小乔拉长了脸:“再不吃东西都要凉了。”
小孩子多了就是这一点不好,吃的快是吃的快,但也很容易玩起来。
两个孩子被妈妈训了,马上低头吃起饺子来。
亭亭还偷看了妈妈一眼,见妈妈不是真的生气了,又低下头啃饺子,像个小仓鼠一样。
小帅很快就吃完了,碗往前面一伸:“妈妈,我还要四个。”
亭亭也学哥哥的样子:“也四个。”
琴琴看了看妈妈,拍拍小肚皮:“琴琴吃饱饱了。”
楼小乔都吃完了,还额外加了几个,张玉娇也吃完了,但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要。
“我尝尝味道就行。”张玉娇知道不吃对方也过意不去,但也不能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敞开了肚皮吃的,关系好是好,但也要进退有度,太越过本分以后不好相处:“以前没这么早吃过早饭,倒也不是很饿,待会儿送完琴琴,我再回来收拾家里。”
昨晚上几个孩子玩疯了,弄的乱糟糟的,早上要收拾四个孩子,哪有时间收拾。
不过孩子多了就是好带,小帅会自理,两个小姑娘会比着来,妹妹看到几个大的,高兴的眼睛都不知道搁在哪里比较好,整天瞎乐呵,这段时间琴琴都比以前开朗了些。
走在路上,小帅说:“妈妈,要是天天都有饺子吃就好了。”
楼小乔可不会包饺子:“好吃吗?”
亭亭奶声奶气:“好吃。”
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亭亭吃的饱饱的了吗,等亭亭长大了,也给妈妈包饺子吃。”
这孩子,主打就是一个嘴甜。
楼小乔先把小帅送去小学,下车的时候小帅讲:“妈妈,我们学校要组织春游,老师说可以自带零食。”
“行,我知道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吃干脆面。”小帅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小学生流行的小浣熊干脆面,还能集恐龙卡,未必是因为面有多好吃,有好多孩子省下一块钱来,就是为了那张恐龙卡,小帅已经有好几个霸王龙了,现在就想要个雷龙,他想跟人家换,可大家都有很多霸王龙。
亭亭也喜欢吃干脆面,咬起来咔咔的:“我也要我也要。”
小帅看向妹妹,有妹妹做神助攻,要到的概率很大。
果然妈妈没有拒绝他,接着问:“还要什么?”
小帅又说了好几样其他东西,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吃糖果跟副食品了,但他喜欢吃水果,任何水果都可以。
楼小乔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把儿子送走,又问闺女。
“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方便面、鸡蛋糕、饼干、巧克力”亭亭还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数,一边数还一边想来着,足足说了十几样,刚开始楼小乔还能勉强记得住,后面脑子都废掉了。
她摸了摸小闺女的脑袋:“我猜猜你的愿望是不是开一家小卖部?”
吃的东西就记得牢,一到学习就什么都忘了。
这孩子,记拼音的时候就怎么都记不住,一个一个分开的时候就记得住,可是连在一起就怎么都记不牢了,“良”的读音,教了很多次还是“lang”,本想着多教几次就好,谁知道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敷衍的读了几遍就问妈妈要东西吃。
看样子不是妈妈没生好宝宝,是宝宝压根没把上学放在心里去啊。
楼小乔也陷入到了家长们都有的苦恼之中。
亭亭惊讶:“妈妈怎么知道的。”
妈妈当然知道咯,谁还不是小时候过来的啊。
楼小乔摸了摸孩子脸,嫩嫩的好可爱,准备走了。
两人还没走呢,又碰到唐老师。
“哟,你俩在这里干嘛呢,小帅去学校了吗?”
“刚刚进去了,小帅说学校要搞春游,让我买东西,刚才在聊这个呢。”
跟别的家长不一样,楼小乔跟女儿聊天的神情,真的不像在逗个小孩子,认真中带着几分尊重,这在别人看来大人没必要跟小孩儿这么认真去讲话,但看在唐老师眼里,可以解读出不少教育理念出来,他觉得楼小乔就是电视里面的专家说的那种,尊重小孩儿的家长。
尊重这两个字,很多父母一辈子都不会写。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表现的很好。
对上楼小乔亮晶晶的眼睛,唐老师的脸也烫了烫:“你挺会教孩子的,像小帅这么大的孩子,这样懂事的很少,我想跟你的教育也有关系,不知道有空能不能跟你请教一下,你平常是怎么带孩子的?”
唐老师说完,脸还微微的红了红。
楼小乔笑盈盈的说:“我哪里会教育什么孩子啊。”
拜托,她也是新手妈咪好吧。
与其说是带孩子,不如说她没把自己太当个长辈,跟孩子们相处她不太会摆架子。
孩子跟个弹簧一样咯,越压的狠,越是要往回弹的。
唐老师:“你谦虚了。”
楼小乔:“上回买走的纸,那么多你们卖的掉吗?”
起初她不知道那对夫妻是唐老师的父母,知道了以后还愧疚了好久呢,搞不好人家是为了唐老师的面子才收走的,如果是为了帮她也大可不必,一箱子纸也没赚多少钱。
唐老师却眼睛发亮:“我爸妈店里做的是批发,往全国走量,这些纸不够他们卖的,老实说零售市场没人会因为抬头就降价,这么便宜的货,他们还想多进一点呢。”
那一批货楼小乔只赚了七千,而唐老板夫妻一转手,就赚了一万多。
唐老板还很遗憾呢,当初这批货一出来他就知道了,只是不敢收怕是脏的,直到楼小乔去公安局晃了一圈,在外人眼里这批货算是没什么风险了,如果不是唐老师认识楼小乔,说不定唐老师自己也会找过来。
听到不够卖,楼小乔才松了一口气。
赶紧送了亭亭去学校。
老师看到她来了,小跑着过来:“亭亭妈妈,咱们聊聊。”
哎呀,当家长的可能最听不得这个了。
楼小乔:“小杨老师,你好呀。”
小杨老师长得好看,脸蛋圆溜溜,属于小朋友们最喜欢的那种长相。
她是亭亭的班主任老师,也比较负责。
“跟你说个事情。”老师说这种开头一般都没好事情啦。
楼小乔心口一紧,好像开溜了肿么办:“小杨老师好。”
小杨老师露出迷人(并不)的微笑:“亭亭妈妈,最近亭亭在幼儿园有些挑食,中午吃饭不肯吃菜,只吃点白米饭,这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一下,挑食并不是好习惯,像亭亭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吃的多元化一些的。”
楼小乔送了一口气:“这件事她倒是没跟我讲。”
小帅学校离得近,放学都是跟着小伙伴一起回家,最近接孩子的都是张玉娇,楼小乔反而来的少。
亭亭这孩子,原本也是不挑食的,但自从楼小乔穿越过来了以后,小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小孩子哪里会忆苦思甜,马上就忘了以前的苦难日子了,吃东西也不像一般孩子好糊弄。
楼小乔开始反思自己,对孩子们是不是太好了啊
这个年代的学校,能把孩子喂饱就不错了,质量是木有质量的,县城里头的中学也木有质量!
还是要教孩子学会吃苦耐劳,不然以后饿肚子的日子多着呢。
“谢谢你啊小杨老师,等晚上回家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就好了,最近总来接亭亭的是琴琴妈妈对吧,琴琴吃饭就很好,她们两个玩的好,我也想让亭亭跟琴琴学一学,中午要是吃不饱饭,孩子一整个下午都受罪,这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小杨老师说:“伙食上讲,我们幼儿园比一般的幼儿园好多了。”
楼小乔又被伤害到了,为什么琴琴吃饭那么乖呢?
还不是因为琴琴家里的伙食不咋样,来幼儿园自然能乖乖吃饭。
小杨老师很幽怨的说:“学校每周给孩子们吃一次鸡腿,别的孩子还好,亭亭都不吃的,都给了琴琴”
鸡腿还不好吃吗?
楼小乔精神一震:“鸡腿是不是有皮?”
小杨老师:啊,鸡腿肯定有皮。
楼小乔磨牙:“我知道了,回头我说说她。”
吃饭这方面,亭亭比较龟毛,软软的东西不吃,嫩嫩的东西不吃,主打一个牙口好,只吃硬的。
鸡腿不是不吃,是因为鸡皮觉得恶心,刚开始楼小乔还觉得这孩子品味真独特,听说去了学校一些臭毛病都能改过来,没想到到了幼儿园还是这个样子。
楼小乔谢过老师,回去的路上都在想着亭亭的事情怎么搞,结果一回到家就接到了陈妮的电话。
“我们厂引进的新的流水线到了,厂里正在培训员工,你要过来看看吗?”
“是什么产线,做什么的?”
陈妮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喜悦:“做卫生纸的啊,厂里第一批纸快要生产出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条产线是从国外引进的,为了买这个产线,把以前的草纸生产的车间都重新装修了一下,厂里也准备了近一个月,现在时代在变,现代化工艺的东西也都在改革,之前厂里有想过买个低端点的机器就行了,但楼小乔跟陈妮都认为,要做就做市面上最好的,越好的技术,淘汰的也越晚。
他们参考了同类型的产品,现在都是摆在超市里最好的位置。
“行啊,什么时间出成品?”
厂里最近跟过节一样,不少人都把希望放在了新品出来这上头。
陈妮也是如此,原来厂里的四大金刚的产品,现在只有一个书写纸还不错,业务量直接砍掉了三分之二,如果卫生纸能做起来,勉强能回到厂里的巅峰状态,她是一心想把厂子做好,也是把这个工作当成事业做的,比一般人要付出更多的耐心,所以一提到这一次采购的机器,比谈起她家那个快要中考的儿子还兴奋。
“我看看排产日期啊,大概是下周,你有空吗?”
楼小乔想了想:“行,你提前一天给我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自从造纸厂砍掉了一部分人,同时又让一部分不愿意干活的老职工们内退了,现在厂里的风气比以前好多了,就算是业务没太起来,只要不出大的事故,靠书写纸就不会吃不上饭。
现在全省各大商店超市小卖部卖的作业本跟考试用的考卷纸,都还是造纸厂出产的,这个业务占了很大一部分业务比例,厂子在减员的情况下,守住这个业务是最关键的。
经历了草纸风波,陈妮在厂里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被提拔成了副厂长,专门又她这个业务盯着产线这一块。
以前她只是销售部长,话语权始终受限,现在当了副厂长分管生产,再插手生产线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了,她把书写纸生产车间的人也清理过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能干活的人。
当然,厂子里头对她有意见的人也有,有人说她手里有点权利就乱搞一汽。
陈妮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不想干就滚蛋。
挂断了电话,楼小乔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
不管是信笺纸还是草纸,都让她赚了不少钱,不过这些都是一锤子买卖,赚的多是多,就是不知道眼前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要知道这边逐渐开发起来,还要在几年以后呢,当上包租婆或者是拆迁户,还得要多多的盖房子,不然哪天拆过来了也没钱啊。
关键是,真等到这一片发展起来了,再去盖房子,政府就不会给你随便盖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要想赚小钱钱,还是要牢牢的抱紧印刷厂跟造纸厂的两条大腿。
这也是为什么在草纸卖完了以后,楼小乔接受了造纸厂给的顾问的工作,现在陈妮有什么决策不了的事情都喜欢跟她商量,并非是因为五百块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
楼小乔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伸了个懒腰蹬了个腿儿,告诉张玉娇她不用吃午饭了,让她别留,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爬起来了去接娃。
放学的时间两个孩子的不一样,幼儿园四点多就放学了,一般都是两个孩子一起带回来。
两个孩子都喜欢楼小乔去,因为张玉娇不敢也不会骑摩托,连琴琴连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她最喜欢坐阿姨的车车了。
两个孩子像两个回巢的小鸟儿扑腾着跑过来,亭亭一见到妈妈就问:“有吃的吗,晚上吃什么菜呢?”
第 45 章
“你中午没好好吃饭?”楼小乔一脑门子的问号。
亭亭:“就是不想吃,幼儿园的饭菜不好吃。”
“那别人怎么能吃,你中午不吃难道不饿吗?”
其实是饿的,但妈妈每天来看她都会带零食,下午她可以忍一忍的。
楼小乔这样做还是因为很多年前,同事吐槽过幼儿园的伙食吃不饱,每天接孩子放学的时候跟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每次同事去接孩子,都会带点孩子爱吃的零食,比如小饼干这种,但她万万没想到孩子会因为这个不吃午饭。
“以后我都不会带吃的来接你了,除非你好好吃饭。”
亭亭才不信呢,每次妈妈说要罚她,最后也没有罚她呀,妈妈肯定在吓唬她,每次亭亭可怜兮兮的,妈妈都会心软。
果然,这孩子又开始了,伸手求妈妈抱抱:“妈妈,我肚子饿。”
早上吃的饺子是饱饱的,但饺子这种东西一点都不经饿,中午吃饭的时候其实就饿了,但亭亭吃饭的习惯实在是龟毛的很,一丁点带皮的跟肥肉都不吃,嫩嫩的东西也不吃,牙口好的只吃嘎嘣脆的东西。
这回,楼小乔可没打算惯着她:“没有,下次妈妈接你也不会带零食了,我也交代了阿姨,以后都不许带零食来。”
亭亭的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眼泪,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
楼小乔把两个孩子一个按前头,一个按后头,坐好了就哒哒哒发车了。
亭亭很委屈,但是也哭不出来,结果妈妈还不理她了。
楼小乔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搭理她,果然孩子是这样,越搭理越来劲,不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吃完晚饭,楼小乔把小帅叫了过来,让他去问问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妹两个感情很好的,小哥哥很有当哥哥的样子。
亭亭也很信赖哥哥,有些话未必会跟妈妈说,但会跟哥哥讲。
这也有耐于原主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很少偏心哪一个,两个孩子就很和睦。
虽然偶尔也会争吵和打架,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和谐相处的小兄妹。
小帅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哒哒哒跑过来:“妹妹说,幼儿园的吃的都是软乎乎的,她不喜欢。”
楼小乔就懂了,幼儿园为了适应大部分小孩子的口味,都做的烂烂的。
亭亭吃到烂烂的东西就想到肥肉,包括鸡腿在内的东西都连带着不喜欢。
楼小乔有点心累,她可没有办法去改变幼儿园的菜单。
打发走了儿子。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楼父楼母骑着单车双双上了门。
要不是听人说起,老两口也不知道闺女家竟然在下脚盖房,心里头正憋闷呢,就看见扑腾着跑出去的外孙子,楼母心里就更不畅快了,原本燕燕有了三岁多,许晶晶就可以备孕怀二胎,农村户口闺女有四岁是可以生老二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晶晶就总怀不上。
想要儿子的生不了,有些人一胎就能怀上儿子。
这个都不说了,让楼父生气的是,闺女家里盖房这么大的事情,偷偷就干了。
是的,明明是个光明正大的事儿,在楼父看来就不应当。
没嫁出去的孩子,在他们这一代的父母看来,自己有支配孩子财产的权利。
之前没管她,是考虑到楼小乔刚离婚,影响不好。
可如今离婚这么久了,不回娘家去,反倒是在这边盖房子,在楼父看来就很不能理解。
是的,谁说父母不现实的?
倘若楼小乔离婚拖着两个孩子且没钱,娘家的狗洞都不会为她打开。
可楼小乔离婚有钱变成黄金单身女青年,那楼父就很在乎这个闺女以后的去向了。
更何况由于楼小乔现在的剩余价值有待发掘,农村里头愿意给她做媒的可多着呢,未嫁女青年在父母看来也是资源,能赚彩礼钱的。
在他看来现在楼小乔花自己的钱,给王家盖房子。
兄弟还住着老房子,她自己住着新房子,楼父想想就受不了。
谁家闺女这么没良心呢,撇开老父亲老母亲自己住新房?
单说他们上井村,毕业后就开始打工,给娘家盖好了房子才出嫁的闺女有多少?
就拿楼小乔小叔来说,他家二闺女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挣的钱都交给了家里,从毕业到嫁人足足十年,南下广东打工的钱,刚好够给家里盖个房子。
要闺女读书有什么用,出息有什么用,只有赚来给父母花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人家闺女养的越多,老人的养老生活就越好,怎么轮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楼父是越想越生气,这一路绷着个脸谁都没搭理。
他俩这一进村,张玉娇就注意到了,扬着嗓子打招呼:“楼叔,楼婶,晚上吃了没?”
俩人笔直往楼小乔屋里来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给老王家盖起房子来了。”楼父一进门就往堂屋中间坐下,大马金刀的:“这事儿我不同意,好在只下了脚,砖瓦水泥那些定了没,我看还没有送过来,回头让人拉咱家去。”
说的理所当然。
楼小乔白了他一眼:“我给我自己盖房子,国土局都审批了,村干部也没意见,你说不同意我就不盖?”你算老几啊,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楼父见她没搭理自己,就更火大了,叉着腰说:“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道理,爹娘还住着老房子,你这样的晚辈竟然就给自己盖起房子来了,要盖房也也可以,先给我们盖好房才行。”
他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楼小乔又白了他一眼,死老头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
这辈子窝囊没出息一辈子说话都不顶用,只能在家里摆谱了是吧。
楼父这种,就是很典型的底层男人,一辈子都是鞋垫,被人踩来踩去的,只有欺负比他更弱的人,还有谁更弱呢,那就只有妻儿了,在家欺负欺负老婆孩子,出去以后还是怂蛋!
“啥意思,现在要饭都出来新的套路了?”楼小乔说:“我挣的钱,想从我腰包里面掏走,除非我死了。”
楼母被这话气的不轻:“你你你,你没有良心。”
楼小乔:“你们都没良心,所以也没遗传给我,真是好笑了,我没钱的时候提到离婚,一个两个的都生怕我给家里添了负担,许晶晶还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跟我做戏看,我离婚关你们鸟事了,好了好了,现在我手里有几个钱了,又一个个眼巴巴的上门来要,没吃够教训是吧,嫌老娘脾气好是吧。”
在外头,她还会做做样子,在家里大家就直接亮刀子PK,谁惯的你那臭脾气。
就楼父楼母这样的,还好意思教训她?
“我没记错,当年你对我奶奶和叔叔也没多好吧,还说我没良心,你有良心了,爷奶死的时候小叔才十几岁大,你们就把人赶了出去,现在倒说起我的良心来了,这话你们别跟我说,在村里说说,看谁会说我的不是。”
楼父楼母双双惊呆。
木讷的二闺女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说了,以前也没见她这样啊。
楼父:“你你你,你好意思,父母还没过上好日子,你也别想过!”
从楼小乔离婚以后,他是没有一天不生气的,大家要都穷也没关系,凭什么两个闺女这么有钱,他是一点光都沾不到啊,不过楼父再生气,也不能上门来硬抢,楼小乔不给他也没办法。
是的,楼小乔可从没有掩饰过自己有钱。
什么叫财不露白,凭什么我有钱了还要装穷啊。
她要过好日子,要盖房子,以后还要当拆迁户呢。
现在就受不了这刺激,那以后怎么办?
“行啊,咱们就找人评评理,看看别人怎么说,我就不信大家的眼睛都瞎了。”他俩来这里吵吵闹闹,家门口顿时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村里人,大家对楼父楼母不熟,这老两口除了最近这段时间来的勤了些,以前是很少上门的。
“哟,这是楼小乔她爸妈吗,这是上门来干嘛了?”
“看人家盖房子,眼红的呗,刚才我可是从头听到尾的,他要楼小乔先孝敬他,给他盖房子。”说话的女人是在隔壁工地上盖房子的,一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添油加醋的说:“你说说,当父母的怎么能这样呢,孩子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他们也不管,现在一有钱了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嗡飞过来了,可真不够要脸的。”
楼父一噎,怎么大家说的话都不一样呢?
他为什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还不是族里面几个伙计撺掇的?
同是族人,大家当然都想沾点光了,但都是下井村的人,看问题的立场就完全不一样。
楼小乔在他们村,可没少干好事,卖腊肉那一阵子就不说了,就看看她对张玉娇,看看她对王凤,跟她关系好一点的现在都过的不错,明眼人这一看就知道楼父这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七嘴八舌觉得说起来。
“他们不会以为,养个孩子是养的牲口吧,孩子赚的钱,他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这么糊涂,以后儿子也不会孝敬他们的,你看看邱癞婆就知道了,偏心闺女,可闺女也不回来了,老了老了三个儿子都不想管她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楼父自然是听不进去这些的:“我不管,我要你们村干部出来说话。”
这群都是妇人,自然站在闺女那头。
女人没见识!
楼父能这样理直气壮,也是因为他从心底里就认为,子女的钱他有绝对的支配权。
自己女儿家里盖房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商量,这就是不对。
有钱不孝敬父母,优先自己享受,就是不对。
一个女人,过上了男人都没有过上的生活,就是不对。
楼小乔知道这种老年人有多固执,是说不通的。
“那行啊,你要找我们村干部是吧,麻烦找人去请请王山。”楼小乔说。
村干部的其中一个工作,就是调解家庭纠纷的,刚好王山也在家,人一喊她立马就过来了。
还没进来就听人叽叽喳喳的说了。
“楼小乔她爹娘来了,不许她盖房。”这是大纲党。
“还要她把钱都交回去,说要他们管着。”添油加醋者亦有之。
“还耀武扬威的要打人呢,楼小乔才说要请村干部的。”
王山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管这种家务事。
这种父母兄弟之间的纠纷,几年几十年都闹不完的都有。
尤其楼小乔家这种情况,离婚以后还是落户到了夫家村里的,就更少有。
王山一进来,就见到了两个看着有些可怜的老人。
要怎么说楼父楼母呢,真的是为了儿子操劳了一辈子。
楼毅那种懒,真是惯出来的,但楼大乔姐妹都不是什么付出型闺女,这些年从没有给娘家分摊过这种溺爱。
所以楼父楼母就跟两头拉不动车的老黄牛一样,艰难的拉着一个千斤重担往前走。
这样的楼父楼母,看着要比同龄的老人更苍老一些,也更可怜。
但王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评判人可不是用眼睛看的。
“你就是下井村的书记?”楼父一把老泪马上就要掬出来:“书记啊,你给我们评评理,这孩子不孝顺啊。”
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王山的,真情实感不要太多。
楼母眼珠子一转,也捂着脸呜呜呜假哭起来,诉说着女儿的不孝。
什么过年回去晃一圈就走啦。
什么也不给他们赡养费啊。
说到底了就是要钱,王山明白了。
“那你们说说,你们的诉求是什么,要楼小乔给你们养老?”王山问。
楼父眼珠子转了转,养老什么的,他又不可能住在下井村,这里他不熟悉。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闺女回去,只要回到上井村,那以后女儿怎么被捏被揉,都是他们说了算了。
“领导,我们家小乔离婚这么久了,一直都住在这边打扰到你们,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过意不去,晚上都睡不着,这哪有离了婚的女人,还住在原来夫家的村子里的,这屋场是姓王的,不是姓楼的,为了这事我没少村里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说闲话,我今天来是想接她回去的,谁知道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孩子是一点都不认大人的好啊。”
这话说的,连楼小乔都没得话说了。
周围本来为楼小乔说话的村民们也安静了。
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楼小乔家这屋场大,要真回了上井村,那宅基地就要回到村里。
自然,这是对上井村的村民们有利的事。
别说现在农村土地也渐渐值钱了起来,就是往常盖不起房子的时候,谁不是想着占越多地越好?
楼父这话说的巧,又成功的把楼小乔跟村民们的矛盾挑起来了。
连王山都在那一瞬间心动了动。
楼小乔要真回了
好吧,这回楼小乔是真的生气了。
她要让楼父楼母知道,她生气的后果很严重,连他们最后的脸面都别想留了!
“书记,各位村民,刚才我爸爸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什么接我回去这种话,在我手里一分钱没有的时候,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弟媳妇还在家里闹过上吊,就是不想让我回去,这事发生过还没多久,你们打听打听去就知道,什么接我回去,无非是要把我弄回去,搓圆捏扁还是弄死我,自己家里就解决了。”
楼小乔故意把话说的重了些。
自然,楼父楼母此刻是要钱的。
但要到了钱,她要是没有了剩余价值,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娘家能有好日子过?
这年头,更早的时候,为什么女人不敢离婚?
因为女人很少能单独立户,离开了夫家,回不去了娘家,到哪里自己都是外人,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楼父被她气的不轻:“我们好好的一片心,你居然跟人这样讲,当爹娘的只有为了子女挖空心思为他们好的,怎么可能害你,我不想让你住在这里,还不是怕人欺负了你去?”
楼小乔嘻嘻一笑:“你这意思,就是下井村的村民们欺负我咯?”
不是要挑起下井村村民跟她的矛盾吗,来呀来呀?
村民们总算是品出味儿来了,楼父这是拿他们做筏子,来整治女儿呢。
脑子清楚的,很快就冷静了。
“什么意思,我们可没有欺负过楼小乔。”
“张嘴就来,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话可不能没凭没据的,谁欺负楼小乔了?”
有些人也品过味来,这片宅基地,是当初王四顺过户给楼小乔的,人家在国土局批了条子才能盖房子的,再说了王四顺家里关系简单,离他最近的亲戚都出了三服,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就算把楼小乔赶走,别人也不能强占了这块屋场,楼父这是拿着自家女儿的房子做饵,引下井村的村民们跟他站在一条战线呢。
更有心思细腻的,对楼父甚至露出鄙夷的目光。
农村里头宅基地难得,父传子,子传孙,祖祖辈辈的传下去,那是不断子绝孙不会放弃土地的。
楼家父母为了女儿的钱,能让村里人逼着她走,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能干出这种事来,九成九是仇人了吧。
王山说:“您是想要楼小乔归家?”
楼父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是我们家闺女,总住在这里,也是要遭人闲话的,自然要回娘家去。”
王山说:“楼小乔,你想回去吗?”
楼小乔:“书记,如果我说我不想回去,会不会强制执行,赶我出村,让我回娘家去住?”
王山被这话一噎。
楼小乔继续说:“那你问问他,我如果把钱都捐给福利院,再回娘家,他们是否愿意让我回去?”
不是要做个大好人吗,来呀互相伤害啊。
楼父一噎:“那怎么行,自己的钱干嘛捐给别人。”
楼小乔笑了笑:“说到底您不是担心我在外面被人欺负,而是担心我的钱在外面便宜了别人,所以书记我不愿意回去,这房子是我的,这地基也是我的,这是我在跟王四顺离婚的时候,离婚协议上面写了的,宅基地上面写的是我本人的名字,就没人能够叫我离开这里,对吗?”
当初批条子的时候,先走的是王山的路子,楼小乔是送了一条芙蓉王。
不光如此,去年收腊肉,楼小乔也是优先村里条件比较差的人家收,她在村里的风评很不错,王山自然不愿意得罪她。
更何况这个楼小乔伶牙俐齿的,一般人还说不过她,可楼父楼母用孝道压人,这也让王山感觉到头疼。
自古以来,“孝”这么一个字,压在多少人头上一辈子翻不过身来?
别说楼小乔了,就王山本人,他在家也不敢对父母说话太大声。
但一般父母,对儿子会宽容一些,就算王山的父母也对他严厉和管束,不至于偏疼别的孩子,要他把钱都交上来。
欺负离婚了的女人,就跟吃绝户一样。
你以为吃绝户只有外人会做吗,娘家人其实更会。
王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快能完了,把看热闹的人赶走,又把楼父楼母请进去,几个人坐在一起慢慢聊。
楼父依旧是气哼哼的。
现在楼小乔住的屋子没拆,新盖的房子在另一头,所以是一点都不影响居住,家里原封不动,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见半分盖房子的狼狈,张玉娇白天都是“上班”的状态,以前中午还要给做工的那些人准备饭食,地基打好以后,小工就没那么多了。
这几天家里在浇筑混凝土,只有五六个工人,楼父楼母看着灌水泥的机器停在旁边,正在往模具里面灌水泥。
这是要先打个框架下来,再按照需求去砌墙,等到以后想改动也方便,直接把墙推掉就行了。
好处很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很贵。
楼父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这种大机器是要花不少钱租来的,钢筋水泥也比砖瓦更贵,给汪京干活的工头以前是做大工程的,第一次干这种农村自建房,这种小房子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只等混凝土灌好,干掉了就能拆模板。
看着水泥浆子往里头灌,楼父的心情就沉重的跟什么似的。
一个两个的都干的这么好,就活该他受穷是吧。
说起来,都是没嫁人的女儿,以前没结婚的孩子,收入都是要给家里管着的,离婚了也一样,当初错就错在,没有坚持让楼小乔回来,搞到现在请她回去住都没人回去了。
楼父看了一眼外面,见屋子都盖到第二层了,小楼的建筑已经见了雏形,心中忍不住叹息,什么时候他儿子才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啊
王山瞧着楼父的那种眼神,觉得有些辣眼睛。
他媳妇就是个扶弟魔,他自己是很看不起这种男人的。
男人嘛,就应该顶天立地,靠女儿姊妹这些算个什么出息。
“那就是你盖的房子?”楼父不能理解:“那么粗一根都是水泥柱子,不带这样糟践东西的啊,你说说你,咱们是农村人,学人家城里人盖什么房子,屋子能住就成,现在这个房子也没盖几年吧。”
楼父语重心长的说。
说完这话,又看向张玉娇,家里前段时间请了人他是知道的,那会儿楼小乔在外面跑,做生意经常不归家,可如今也不做生意了,白天她待在家里,还请个人做事算怎么回事,有这个钱不如给家里买米买肉,住回去全家都能帮她看着孩子,这样钱也省了,这也是他跟老太婆路上商量过的。
这回是楼母开口:“书记,我知道您也为难,我们也了解小乔的难处,之前她闹离婚的时候我们没帮她,她就记恨上我们了,总觉得我们是要她钱,她是我们的女儿,我要她钱干嘛?”
这一副慈母的模样,如果楼小乔不是对他们太了解,还真的就信了。
“呵呵。”
“你这样冷笑是什么意思。”楼父不爽了。
王山抬了抬手,压下楼父的愤怒,让楼母继续说。
楼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们也是庄户人家,是农民家庭出身啊,谁赚几个钱都不容易,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家里还请保姆,放在前面几年,那可是要被批D的啊,我心里实在是焦心的很,她要是回娘家住,家里的人也多,随便搭把手都能过去,您说是不是这样?”
王山点了点头。
楼母见女儿不说话,越说越来劲了:“我当家的不会说话,您也别太在意了,他人就是这样,心却是好的,谁不想自己的子女好呢,我们也是一样的心,我们当初不帮她出头,也是不想让她跟王四顺散了,俗话说”
楼小乔再也忍不住了:“不图我的钱,想帮我带孩子?”
说的这么好听,真当她是傻的吧。
楼母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您搞笑吧,我生了两个孩子,有一个是你过来帮我伺候了月子的吗?”楼小乔反唇相讥,语言犀利:“我生亭亭的时候,家里老太太也生病了,还是我大姐楼大乔请了人回来照顾了我一个月,说的那么好听,那会儿你来了两天就说累的不行,麻溜就走了的事,现在就忘了?”
“做月子那么关键的时候你都能铁了心不管我,现在倒好心帮我照顾起来孩子了?”
楼母:“那会儿是家里忙,你也知道的”
楼小乔心里涌出一阵愤怒,她能感觉到那是原主的情绪。
原主是个很典型的中式妇女,隐忍、孝顺、善良。
但这些品质她都没有。
前世的楼小乔是个学表演的人,这种表演型人格,尤其附带着这么拙劣的演技,看了都让她觉得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对母亲的厌恶,以及对娘家人的不满,齐齐充斥着她的内心。
要问孩子爱父母吗,那是从一出生就爱的。
可父母爱孩子吗,这就不一定了。
楼小乔没有做过真正的母亲,却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对她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就像原主小时候一样,她也曾经那么爱着父母,那么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是阑尾炎住院那次?
还是母亲拒绝把存款还给她的那次?
还是从生小帅开始?
是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对这一对父母一点希望都不报有,她也有了新的感情寄托,把自己没有得到过得母爱,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所以你总是能找出理由和借口。”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体谅父母呢?”
“所以我总得体谅你,而你们却可以明目张胆的找我要钱,要我回家,要我放弃一切,最后是不是把我的孩子都给我送了人,再找个癞子瘫子混子,谁给的彩礼更高,就把我嫁给谁,女儿在你眼里,跟一头家养的牲口有什么区别?”楼小乔叹了口气:“我生亭亭那次,真的是家里刚好有事吗,那个季节家里刚好农忙完了,大乔说你刚好接了个活儿,要叠盒子,你嫌照顾我会失去收入,就全心全意去叠盒子了。”
楼母理所当然的说:“对啊,叠盒子的事情我事先答应好别人的,怎么好反悔,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从小我怎么教你的,要体谅父母,当娘的哪里不心疼你的,可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再说那个活儿也不好找,还是拖了村里的人才能找到的。”
听到这里,王山已经皱了皱眉了。
有段时间村里的妇女们是喜欢接给人家叠盒子的活,赚的钱也不多,他老娘也给人叠过盒子,但他不觉得如果他生病了住院了,老娘为了叠盒子理都不理他,他能“体谅”和“理解”。
听到这些话,楼小乔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口郁气是怎么都散不开了。
“是的,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钱,比你女儿的命都重要,还要我体谅你的不容易,是我给你的钱少吗,还是我楼小乔根本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书记你评评理,当年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但凡老王家有人能够照顾我,我还非要赖着你不撒手,那就是我不对,可我生完亭亭还没三天,你撒腿就跑了,你是很清楚我当时是怎么情况的吧。”
亭亭刚生出来的时候很好带,但楼小乔毕竟经历了生产,即便是顺产,也没有那么快恢复。
当时住在医院的时候楼母就是不情不愿的去的,等她一出院回到王家,楼母就跟被十万只马蜂蛰着跑一样。
那会儿她跟王四顺关系不好,王四顺甚至都没回来。
王五秀在家照顾她娘,但姑嫂两人关系很一般,楼母借口家里有人,就赶紧跑了。
楼小乔没办法,自己端着孩子的尿布和小帅的衣服出去,准备自己清洗的,刚好撞到了上门来的楼大乔。
要不是楼大乔拦住了她,那盆衣服她肯定是要自己洗。
听楼小乔把当年的事情说完,王山又看了楼母一眼,见这个老太太心里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看来他们觉得这样子是对的,他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判断。
果然,楼母已经不耐烦了,又开始用孝道压人:“我生你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爹娘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还计我的仇,我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啊我,我的命苦啊书记,你也是做人子女的,你会不会这样对你爹娘,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赚几个钱就张狂的不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
啧啧啧,本来面目露出来了吧。
“母不慈,子不孝,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不像你,什么都往娘家搬而已,馋我的房子是吧。”楼小乔的声音懒懒的,故意刺激两人的语气:“只可惜我的钱也不多,我是离婚以后从王四顺这里分了几万块钱,过年的时候卖腊肉又赚了点,这个书记你也知道,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去做生意的吗?”
“去年过年前后,下了好几场雪,我瞅着空带着菜跟腊肉,每个厂子到处转悠,最多的一次一车上头绑了六七十斤东西,好几次差点摔死,我在外头累死累活挣钱的时候,你们帮过我吗?”
楼小乔也不指望这种父母会心存愧疚,不过说出来也痛快一点。
“没有,除了大乔以外,没有任何人帮过我。”
卖腊肉这事,王山也是知道的,他媳妇就念叨过好几次,说是看到楼小乔推着车,一天来来回回好几趟,村里人虽然都眼馋楼小乔赚到了钱,但没有一个说酸话嫉妒,因为这个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
大家都以为她后来进进出出还是卖腊肉,没往别处去想,一般人都会感慨楼小乔赚钱不容易。
只有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却嫉妒上了自己的亲生闺女。
王山叹气:“小乔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你们要真的”
楼母比较圆滑一些,立马否认:“我们可不是图她的钱,不是看她辛苦吗?”
楼小乔凉凉的道:“没钱的时候什么苦都吃得,有钱了就怕我辛苦了呗,这么怕我辛苦,也没看你们每次过来帮我洗洗衣服,帮我做个饭,每次一来就往这里一坐,又是怪我不孝顺,又是怪我不往娘家拿钱的,这是怕我辛苦啊,怕我花钱花的辛苦吗?”
楼母一噎,这话没法接。
“你就是存心不回去了呗。”
“废话,我干嘛回去。”
“这可是王四顺的房子,你给他盖房子干嘛,难不成你还想他回头?”
楼小乔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笑话,这个房子可不是王四顺的,不信你们问问书记,这房子是谁的?”
楼父楼母就齐齐看向王山。
王山:“这房子的地基,现在是楼小乔的了,除非户销归还国家,不然以后该给谁继承,都由她说了算。”
他又给两个老人普了普法:“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先讲法律再讲伦理,她不愿意走,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离开。还有你们总在她面前提到孝道,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所谓父慈子孝,首先要学会父慈,才能谈到子孝,不然不管谁谁谁生了个娃,丢草丛里面,长大了就跑去找人养老,动不动就拿孝道绑架,这些是不成的。”
他刚从邱癞婆那里回来,那边的吵的他头都大了,这书记他不想当了好吧!
楼小乔冷冷的说:“说我没孝敬你们?”
楼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不会?
楼小乔也是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大概给家里挣了五年的钱。
那会儿孩子小,好骗,对爹娘相信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牙缝里的钱都省下来寄给他们,只为了爹娘一句“好闺女”。
可这孩子一向是看着闷,看着笨,如今看来也不是脑子里面没长东西的,那会儿的账本要是拿出来,这对父母这辈子就得在闺女面前抬不起头,一句“孝道”都不能讲出口。
楼小乔:“汇款单,记账本,这两样我都存着呢,老老实实别招惹我,我还能看在香火情的份上,孝敬孝敬你们,要还来我家里撒泼,咱们就只能法院见了,法院判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她是个守法公民。
希望你们也遵纪守法。
第 46 章
两个小家伙等外公外婆走了,才从外头溜回来。
亭亭刚才说头痒,被村里的小姑娘抓去用篦子梳了几下,本来就稀疏的几根头发,显得更加少了。
然后亭亭就说不梳头了,那几个小姑娘里面有个胆子大的,就问亭亭想不想穿耳洞。
村里不少小女孩都穿了耳洞,刚开始用茶叶梗别在里头,等不疼不肿了,就可以买个耳钉带着,对小孩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时尚,小女孩之间互相会比谁的耳洞穿的更好些。
一般都是大人给孩子弄,结果有个年龄大一点的,胆子大一些的,什么都敢干。
花椒碾耳垂,都挫红了,结果被小帅发现了,把那胆子大的小女孩骂了一顿,把妹妹硬扯回到了家里。
“啥,你说啥?”楼小乔一双眼睛快瞪凸出来了,摸着闺女红彤彤的耳朵说:“花椒碾麻了,然后用绣花针戳?”
小帅看到那根针,吓的魂都快没了,结果妹妹还是一路哭回来的。
“我要穿耳洞!”亭亭大声的哭:“我要穿我要穿。”
啊,烦死了。
楼小乔最不耐烦小孩儿哭,板起脸来问:“你到底是要穿耳洞,还是要带耳环?”
小孩儿哭声停止,抽抽搭搭的:“我要带耳环。”
外面的姐姐们带的耳环都可漂亮哒。
楼小乔单手拎起闺女:“行,咱们去街上买耳环,可不许哭了啊,真是羞羞,一要什么东西就哭。”
又问儿子:“你要去吗?”
妹妹真是爱哭鬼,小帅摇了摇头:“妈妈回来会带好吃的吗?”
“妈妈我要吃大鸡腿。”
“行,你要不想去,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帅惦记着跟外头的孩子玩,不想跟女孩子一起逛街,呼啦一声就往外头跑去了。
摩托车冒着烟,往县城方向而去。
看着楼小乔母女俩离开,屋后头那家的老妇人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真是个野马,一天到晚的野在外头,野婆娘。”
整个下井村原来都是一户,这两家住的近,代表着祖上分出去不算太远,王富贵他们家跟王四顺家还连着宗,却不想现在王四顺的房子给了个女人得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许二姑最看不得的就是楼小乔,有事没事就要骂上几嘴。
恰好更隔壁的菊子出门扔煤球,看到了便摇了摇头。
许二姑最近恼火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村里这几年搞发财的不少,大家一间间的把房子都盖起来,到最后只连着三家的房子没盖,就是王富贵家的,王四顺家的,王盛家的。
现如今楼小乔把房子一起,就挡住了许二姑家,这婆娘最近在家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骂了多久了。
“许大婶子。”菊子笑着道:“你家跟她家一点干系都没有,人家进进出出碍着你什么事了?”
许二姑刚想骂人,一眼瞅见菊子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于是不敢言语了,骂骂咧咧的往屋后走去。
这几年村里人做生意的,打工的,一个个的都干的火热,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可就她家是原地踏步走,换水能心里不难受呢,许二姑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平常也没少跟楼小乔家阴阳怪气摔摔打打。
把心思都放在邻居过得好过得差上头来,这日子也过得太窝囊了。
楼小乔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带着闺女往县城卖小女娃首饰的地方去了,她记得有个好东西呢。
“你看,这不就是耳环吗,比她们带的更好看更漂亮。”手一捏一松,耳朵上就套进去了个亮晶晶的东西。
亭亭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眼睛一亮:“哇,妈妈我真好看。”
店主也被这小女孩给逗乐了:“是啊,宝宝真好看。”
亭亭美得不行:“我要我要,我要这个。”
楼小乔又给她多选了几个,一一试戴过后,选了三个她最喜欢的,呼啦啦的想要回去,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别别扭扭的两口子。
王健手里拎着一箱牛奶,齐老师手里拎着一袋子零食,正从菊子家小卖部出来。
见到楼小乔,齐老师高兴的喊了一声:“小楼,你回来了?”
刚才她听说楼小乔没在家,还以为会踩了个空呢。
楼小乔停下车,也跟齐老师两口子打了个招呼,齐老师连忙拉着她往她家走,见她家工地还开着工,她刚从外头回来,心说人家这是在盖房子呢,家里也是最忙的时候,竟然愿意出手帮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心下更是感激,对楼小乔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热情。
楼小乔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叫人。”
亭亭还带着刚买来的珍珠耳环,珍珠大大的现在可自信了,抬起小脸蛋就喊:“伯伯好,伯娘好。”
小脸莹白像块玉,长得真好看。
齐秋璇笑着夸她:“真有礼貌啊。”
王健站在一边,就有点尴尬了。
那天晚上,王健很晚才去医院,那会儿齐老师已经痛的没那么厉害了,不过就算王健再怎么道歉,齐老师的态度也是淡淡的,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也不像当年那么好哄。
两人最后达成一致,以后家里的钱都放在齐老师这里管,这才作罢。
齐老师也是会做人,东西都是在本村的小卖部买的,问了菊子人家家里的情况,知道她家没男人,也就只给女人孩子买东西了,零食牛奶拎了大大的几个箱子。
带着这么多东西上门,楼小乔也不好唐突了齐老师,连忙给两人沏茶。
齐老师打发了王健出去,看着他走远了,这才感激的说道:“医生说多亏你送的及时,我的这个病发的比一般的都要急,稍微马虎一些,是要命的,王健也听医生说了,也挺后悔的。”
王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换句话说就是做人没什么原则,一方面想要讨好妻子,一方面又抹不开跟父母那边的脸面。
来之前齐老师打听过楼小乔这人,就听说过她对父母的强势,在这方面还真的对她佩服的不行,王健要有这个魄力就好了。
王健前几天刚跟家里吵过一架,后来剩下的两个兄弟也听说了老四在京市买房了的事,也觉得父母这事儿办的挺操蛋的,也齐齐回来跟父母吵架,现在三家谁都不愿意给家里钱,这事儿老四还不知道呢。
其实邱癞婆最疼的这个小女儿,也是自小嘴最甜最会讨父母喜欢的。
当爹娘的都有偏疼的时候,但也不能寒了其他孩子的心。
像邱癞婆这样的,以后养老可有的愁的。
“这是我的电话,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管跟我说一声就是。”齐老师也是个爽快人,把自己家里的电话都留下来了:“我在南江教书,以后孩子们要读书有什么让我能使得上力的地方,能帮上忙的我肯定帮。”
楼小乔也打听过,齐老师是全省的数学名师,她平常对这种知识分子最是尊敬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齐老师便找了个理由告辞。
齐老师一走,楼小乔就去了趟城里晃晃。
她现在在家里是待不住的,这趟准备去下公安局,找张让问问案情进展,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县一中的位置。
文具店还开着,但看店的人换了一个,现在在柜台前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店里的摆设还没怎么变,选资料的学生还很多,楼小乔跟隔壁小卖部的老板聊了会儿。
之前进货的信笺纸卖的也差不多了,虽然利润薄,但收入比较稳定。
那老板羡慕的说:“还是你有脑子啊,几箱子纸一转手,就赚了几万块,我听说最后一批货,让一个做批发的老板给收走了,真有你的啊,咱们怎么没你那个脑子呢。”
楼小乔也恭维他,商业互吹上了:“哪有你稳定啊,吃的喝的用的,一中这么多学生,你才是挣大钱的,那些纸我卖完了以后,又没有生意做了。”
老板笑道:“你这是来这边找机会呢,学生的钱是好赚,你看看隔壁文具店的老板,没被查封之前,他店里的生意多好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卖部的老板还想进几箱子货,不过被楼小乔很遗憾的告知,纸是没有了,没有抬头的正常销售的印刷厂应该也有,可以通过印刷厂进货。
临走之前楼小乔又去了文具店门口晃了晃,这回又看到了个老熟人。
张让正在跟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说话,男孩子手里拿着几本书,一脸的不耐烦,他个子还不是很高,脸蛋看上还稚嫩,最多就是初中生,听张让啰嗦着说话的时候一脸的不耐烦。
但张让跟没脾气一样,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张哥,怎么还摸我头呢,我都是大人了。”罗成不耐烦的说。
“抱歉。”张让态度很好:“但请你叫我张叔叔。”
他跟罗杰明明是同辈。
罗成鼓着腮帮子,就是不肯叫叔叔。
他认识张让的时候,张让还没从大学毕业,那个时候就是叫哥哥的。
怎么现在他长大了,张让也大了,现在要叫叔叔了。
他!才!不!要!
从没见过张让这个样子跟人相处,楼小乔看了一会儿:“张让。”
张让脸上的笑容一僵,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楼小乔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微微的冲着他笑。
已经好几天没见了,张让这几天都在局里开会,没空出一点时间来,好不容易有时间了,还要帮人家带娃,他今天是带着罗成出来买资料的。
初中生罗成快要冲刺中考,父亲又在外地出差,抽不出手来管孩子,张让就只能抽出空来帮忙带娃。
“小帅哥,来买学习资料啊?”楼小乔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叛逆的小哥:“给我看看,哇你是中考生啊。”
张让叹了口气:“快中考了,这孩子的爸爸在外地,就只能我帮忙看着些,你最近怎么样?”
楼小乔:“还行,家里在盖房子呢,挺多事的。”
张让:“那你今天来县城是?”
楼小乔:“四处转转,最近我也没什么事。”
她来的早了点,做建材的那条街还没开门,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县一中来了,可能是因为这里跟她有缘吧。
两人在聊天,罗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里面闪着光。
张让啊张让,你也算是有八卦被我捏在手里了,小家伙这样想着。
“张让哥,这是谁啊,介绍介绍呗?”
“去学校吧,东西也带你吃了,资料也买了,你不可怜拉吧?”
刚才一见面罗成就说自己多可怜,可那会儿就他俩,现在张让当着个女士说这话,这让罗成觉得很没面子,顿时懊恼的不行。
送走了罗成,张让意外的没客气:“走走,有空吗去看个电影?”
楼小乔意外的问:“你这是找我约会吗?”
前世她也是个大美女好吧,从小学开始就有小男生给写情书了,对被追这种事并不会觉得很尬。
但如果对方老玩暧昧,又不表明态度,她才会觉得人很渣,她想看看张让到底是哪种人。
张让只是愣了一瞬,马上就反应过来,笑的更加灿烂:“你就当是约会吧,你会去吗?”
楼小乔:“是我理解的那样?”
张让笑了起来,别说他笑起来还挺好看:“是你理解的那样,我决定追求你。”
楼小乔还没碰到过这么直白的告白,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你不用上班?”
今天是上班时间吧。
张让:“前几天加了几天班,单位的人轮修,刚好今天轮到我。”
难怪带着人孩子来选学习资料。
楼小乔想了想,对方条件不错,就算是离过婚的,单位里面那些小女生也拿他当男神一样,张让也确实有这个资本,外型条件也好,而且他爸妈还是烟草单位的吧,烟草在这几十年,可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单位,他这么好的条件,追求谁不好为什么追她?
嗯,她其实也不差的,但就是觉得很突然。
不过有张让这么一个约会对象,对她来说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是个人吧,总是慕强的,没有人愿意跟条件稀碎的人去相亲约会的吧,再说她楼小乔又不差。
想到这,楼小乔微微的勾起嘴角。
张让也笑了,没想到她答应的还挺爽快,之前他还在想,如果被拒绝了会不会很尴尬呢,毕竟他也没有追人的经验,脸皮其实也是薄的,如果这次被拒绝了,那他就再试一次吧,再被拒绝了他就会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会拒绝他
这些就扯远了。
张让记得自己小时候,年轻男女约会也都是逛逛公园看电影,也会约到一起去溜旱冰,他这个年纪了去逛公园也不合适,主要是这个县城太多熟人,去溜旱冰明显也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人去约会。
还是看电影好,老少咸宜,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看电影。
楼小乔听说是看电影,也松了一口气,她现在跟张让才刚刚开始,去街上溜达一圈,一路上至少能碰到五六七八个熟人,八卦今天晚上就会在下井村和上井村传遍,那些人的新闻传播速度,她是见识过的。
两人说好了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算是第一次约会吧。
楼小乔看向张让:“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
“比我还大了三岁。”
大三岁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张让很厉害在,这个年龄就做到了现在的成就,比她厉害多了。
楼小乔这样想着,脑袋也低了下来。
张让轻笑道:“看路。”
他伸手给挡了挡,楼小乔一看,面前一根电线杆子。
楼小乔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一下,刚好跟张让的肩膀碰到了。
两人的身体陡然一接触到,都有些不自在。
像张让这样的身高,在当下的南方比较少,楼小乔只到他下巴的位置,比他至少矮了二十公分呢,其实楼小乔也不算矮,她最少都有一米六了。
“张让,你多高?”
“一米八。”
“这么高的个子,不常见。”
那就真的不是她矮,这边的水土不养男人养女人,楼小乔村里有几个女孩子比她高的,但男人个子高的却少。
楼毅身高一米七二,在村里都算个子不错的了,那也是因为楼毅从小吃的好,个子比同龄人要更高一些。
张让摸了摸鼻子,扫了一眼楼小乔的脸,又若无其事的把脸撇开:“我爸爸是北方人,从部队退下来分到这里的,我们家就我一个,家里父母又是单位上的,从小吃的就比别人好些。”
烟草近几十年来都是效益很好的单位,前些年能够搞到烟草倒买倒卖的渠道,瞬间能发大财,那个时候每天堵在张明远门口求批条子的人不要太多,连张让小时候在学校里的日子过的都不安生,有人会守在学校门口给他塞东西。
当然,张让不敢要,随便要别人给的东西,他爸真的会抽死他的。
楼小乔露出羡慕的表情。
张让有些不好意思:“搞得好像我在你面前显摆似的。”
楼小乔:“我不介意,真的。”
不就是约会对象条件好么,这有什么的,哼哼。
接着又笑道:“人家都说原生家庭不一样,思想差距也会很大的,你不担心吗?”
张让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你讲的很有道理,但人是会变的,你这么能干,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出身一般般,但是却比很多人都努力,比很多人都强多了。”
其实楼小乔没有因为出身而自卑,因为她知道再过几年,县城里的人跟农村人,差距也越来越不明显了。
而且在几十年以后,农村户口还会成为香饽饽。
但人的目光是受当下的眼光决定的,这会儿县城跟农村就是有差距,这叫有壁。
她不在意,不代表张让心里没这种优越感。
张让想了想:“我以前读书工作都是在大城市,而且我前妻也是大城市的姑娘,他们那边是多少会觉得跟我们有差距吧,不过我不是很在乎这些,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能决定自己的未来。”
楼小乔觉得他说话很深刻啊,很崇拜的看着他。
张让又笑了笑,更不好意思了。
“走路看着些路。”
“哦,我又忘了。”楼小乔嘿嘿一笑。
张让看她不住的在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现在还早,楼小乔觉得看建材没那么着急,就没提要去逛建材市场的事,两人一道往电影院走去,这个年代县城只有一个电影院,放什么电影还不一定是院线上线的电影,有时候电影院会放库存的片子,两人走到电影院门口,张让去问了一下,有《甲方乙方》,还有《有话好好说》。
两部片子都挺有名,楼小乔前世或许看过,但也没有印象了。
“你选一部?”张让看了她一眼:“你推荐一部吧。”
虽然有两部电影,但小县城只有一个放映厅,售票处的门口放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放映时间,楼小乔看了一眼:“就《甲方乙方》吧,两部电影都好看,我不想等。”
张让也觉得看哪部都行,掏钱买了票,又问楼小乔要吃点什么小零食。
这会儿电影院还没提倡文明观影,还保留着早期电影院里乱成一锅粥的观影方式,售票处的隔壁还有卖瓜子的。
东西不便宜,扔地上就去扫呗,电影院又不是没人干这活。
来这里买零食的,都是些小情侣,所以张让带着楼小乔过来,就挺吸睛的。
一般成年人比较会精打细算,不愿意在这上头花冤枉钱。
让楼小乔选,她买了一桶爆米花,又拿了一瓶水。
张让也拿了一瓶水。
两人一买完东西,就听到有人喊张让的名字,张让抬起头看过去,也跟对方打了个招呼,那人比张让还年轻几岁,带着个女孩子一起来的,一叫完张让的名字就觉得不对了,这人连读书的时候都很少来电影院看电影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于是目光移向张让旁边的位置,见他旁边站着个很漂亮的女人。
白衬衣,高腰牛仔裤,底下是一双帆布鞋,衣品很好的样子,明明是烂大街的装束,却显得腰细腿长很时髦。
周涛是知道张让为人,从小就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很少看见他带着女生逛街,读高中的时候情书收到手软,却从不见他有什么回应的,这样的人居然会跟人一起看电影。
“让哥,你这是?”
“看电影。”张让的话一点都不多,重复了一遍:“跟朋友一起出来看电影。”
周涛又扫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走的这么近,却没有牵手,说明关系还不温不火的。
但张让不像是跟人相个亲,就能陪着相亲对象来看电影的那种人,他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出来。
“那你好好看电影,回见。”
见张让没意思再聊下去,周涛也走了。
楼小乔见他落落大方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你朋友?”
张让:“嗯,他爸妈跟我爸妈一个单位,你不介意吧?”
楼小乔:“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好像是你比较麻烦吧,你离婚以后你父母没逼着你相亲?”
她第一次在张让面前提到“离婚”这样的字眼,有些忐忑的看向他,见他面无异色,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张让倒是不避讳提这个:“我前妻要出国,很早就提出离婚了,不过我父母倒是很开明,他们问过几次,觉得我没这个意思,就没继续提下去,不过孩子放在他们那里的,他们帮我带。”
这也是他回来的原因,以前在沪市,只能让前妻的父母带孩子,除开伙食费另外还要给一份工钱,可人家说起来,都是“我帮了你多少多少”。
可每次张让提出要请保姆的时候,前岳母又不乐意了,他们只有一份退休工资,离开张让给的那份钱,生活就拮据了。
“我们给你带,总比外人带的好。”每次都是这样说。
但一抱怨起来,又会埋怨女婿让他们带孩子,累到他们了。
现在倒是还好,父母乐意给他带孩子,也从不说一些伤人心的话,他有时候加班回来晚了,父母也不会嫌弃他总不回家,父母自然是自己的好的。
楼小乔露出羡慕的神色出来,到底是男人好啊,哪怕三十岁了,家里老人也不怕你碎成豆腐渣,她才离婚了三天,就开始有人上门说媒了好不好。
张让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楼小乔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很好笑吗?”
张让的嘴巴微微翘起:“还行。”
楼小乔哼哼:“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笑的就更灿烂了:“就是很开心。”
楼小乔就不理他了,咔嚓咔嚓的吃着爆米花。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时间,张让提议去外头走走,两人干脆沿着马路边上走了走。
张让的心情似乎都变得好起来,连这一阵子加班的疲惫也不见了,这几天他确实太累了,身体跟内心都是紧绷的状态,这要是以前加班一个晚上没回,家里还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现在跟他爸妈住在一起,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对孩子多了些体谅,刘菊花两口子都是很开明的长辈,就算心疼孩子,也不总念叨。
两人走着走着,聊的就多了些,张让发现楼小乔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学历虽然不高,但讲话很有趣,不像是没有见识的人,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未必有这么多话聊,但跟楼小乔在一起,话多的说不完一样。
突然之间,两人同时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女声:“你是不是还想着楼小乔那个黄脸婆!”
楼小乔:“”
她也就压个马路而已,都要接受到diss。
张让看了看两人,又扫了一眼楼小乔,见她眼里只露出几分讥诮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那男的长得还行,只是因为近几年的声色犬马人有些肿了,女人是刚刚生产过不久的样子,身材还没恢复过来,一张大白脸黑眼圈看着可吓人,以张让的眼力来看,这俩人平常应该没少玩,身体都玩虚了。
然后张让马上就猜出对方的身份,这人八成是楼小乔的前夫。
出于男人微妙的嫉妒心,他拿自己跟对方好好的比较了一下,顿时自信心爆棚,心里的一点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的两人。
废话,正集中精神吵架呢,谁能注意到主战场以外啊。
自从宅基地的事情爆发以后,露露就没少跟王四顺吵,两人从闹离婚开始,王四顺对露露就没了以前的绅士风度,换言之,以前是怎么对楼小乔的,现在就怎么对露露,别看露露现在刚刚生产完,但战斗力依旧爆表,这段时间除了吵架就是打架,一天都没消停过。
开玩笑,楼小乔带着两个孩子呢,都没能得到王四顺多给一分钱的心思,露露肚子里头那个是不是他的都不清楚,露露在跟着他之前,就跟过别人的事,还是被王四顺知道了。
王四顺现在是后悔的要死,沾上这女人以后是一点好事都没碰到过,前年他一年净赚十来万,去年离了婚,竟然一分钱没存下来,现在还让这女人给缠上了。
露露手舞足蹈:“想不给钱把我甩了,想都别想,真以为我是那个不值钱的村妇。”
不值钱的村妇:“”
王四顺也不甘示弱:“你这肚子里头的种是不是我的都不知道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跟个混子在街上拉拉扯扯的,我听说现在有那个什么亲子鉴定,咱们鉴定鉴定才说。”
“你当乌龟王八蛋是这一两天的事吗,说不定楼小乔早就把你绿了,不是我说啊,那女的长得一脸土不拉几的样子,跟你还真是绝配,你瞧瞧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楼小乔:“”
老娘什么鬼样子,你自己才是鬼样子好吧。
生完孩子以后,露露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精力去打扮自己,褪去浓妆艳抹以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吸引力,熬夜和吃垃圾食品带来的副作用,让她皮肤暗沉,眼下乌青,卸完妆脸色就看不得。
不过有些人胜在自信。
露露印象中的楼小乔,还是她跟王四顺去村里时见到的模样,殊不知那会儿王四顺的娘刚死,王四顺又要闹离婚,是她人生中最累最忙的时候,狼狈不是很正常吗,谁还没个见不得人的时候啊!
王四顺现在是听不得人提楼小乔的,连他亲妹妹都说自从他离婚以后,就开始走霉运,搞不好以前都是楼小乔旺的他,做生意的确实有迷信思想,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背时运气,又想到这一切都是跟露露在一起才开始的,心里就更气了。
接下来,又有另一个让他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
楼小乔旁边居然站着个男的,王四顺很快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两人站的很近,楼小乔手上还捧着一捧爆米花,这一看就是两人即将去看电影,或者是刚从电影院出来,而今天的楼小乔似乎也没有刻意去打扮过,但是束腰的牛仔裤让她显得个子高挑,更显得身边的张让身形高大。
王四顺再看过去,就看到了张让。
很明显,张让跟楼小乔两人在处对象。
以前他是多么盼望能够抓到楼小乔的把柄,让他有机会倒打一耙,可如今看着她跟别的男人走的这么近,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尤其是这个男人长得还很英俊,一身飞行夹克,衬托的他很洋气,就算王四顺以前在村里属于颜值还不错的那类型,在张让面前也未免自惭形秽,就算他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且这个差距还不少。
“看什么看。”见王四顺突然不说话了,露露伸出脚去,踹了王四顺一脚,刚好踹到了王四顺的膝盖上,她的鞋子又是牛筋底的,膝盖顿时一麻,王四顺差点跪下来。
他哪里忍得这样的女人,顺手就给了露露一耳刮子。
“啪”清脆的响声。
露露也惊呆了,以前王四顺是不打女人的,是她怂恿王四顺打楼小乔,那一次他们一起打,打人的时候她觉得很爽,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燃烧,她觉得很过瘾,后来还挑唆王四顺打过楼小乔好几次,后来就不是王四顺做主力了,靠着二打一的优势,好几次她都打的楼小乔鼻青脸肿的。
但王四顺是什么人,他是能打女人的,尤其是露露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刚才差点让他在楼小乔面前丢了个人,王四顺越想越气,又抽了一耳光过去。
这回,露露算是反应过来了,嗷嗷叫着就扑了过去,也要打王四顺。
王四顺哪里是站着任人蹂躏的,也打了过去,两人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现场好不热闹。
张让看向楼小乔,见她一点去劝架的心思都没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男女互掐,那叫一个兴奋的。
又看向对面打的火热的一对狗男女。
好吧,他都不用问楼小乔离婚的原因了。
第 47 章
在旁边人的劝说下,两人总算是结束了战斗。
而与此同时,露露也认出来站在一旁观战的楼小乔。
她是绝对不肯承认楼小乔现在脱胎换骨了的,只觉得王四顺是因为刚才看到了楼小乔,自觉丢了面子,才对她拳打脚踢,这个认知让露露越发的愤怒起来,而让她更愤怒的事,楼小乔旁边站着的男人,那一身的气度,那一身的打扮,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跟张让比起来,王四顺能秒成个渣渣。
扫过那两人,又带着怨毒的眼神看向楼小乔,凭什么她一个村妇能找到这样的男人。
她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她是绝对不承认自己输给了楼小乔的,可现在看到人家连人家二婚的对象都这么好,露露越想越不服气,连跟王四顺之间的仇恨都变淡了不少,顶着鸡窝头,和一脸乌青走向两人。
自以为居高临下的眼神投向楼小乔,又扫了那男人一眼。
“你是楼小乔现在的相好?”露露努力的做出娇媚的样子。
这样的表情,她以前做过无数次,几乎是下意识的,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冷。
张让看着这个女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原来楼小乔的前夫是为了这种女人离开的她,这种人真是目光短浅。
这样的人他以前扫黄的时候没少见,常年熬夜和喝酒,才会让她的皮肤变得蜡黄和暗淡,平常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她们离不开浓浓的妆容,因为露露刚刚做完月子,对形象的管理意识没有以前那么强,今天出门的时候连头都没洗。
这样的女人,是有人会追捧,但绝不是张让这种人的菜。
张让没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露露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他承认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承认了是楼小乔的相好?
楼小乔这样的黄脸婆,靠着离婚才分了点钱,一定是拿着这些钱去打扮自己了,不过就算穿上新衣服,她的内核还是个村妇而已,露露自觉自己是个有见识的穿越者,是怎么都看不起这种没有文化,没有背景的农村妇女的。
她这样想,就觉得全世界都是这样想。
一定是楼小乔用钱包装了自己,然后到处去骗男人,只要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个男人,他一定会觉得跟这种人搞对象很没脸,更加会嫌弃楼小乔的,毕竟当年连王四顺都看不上她。
露露抬起下巴:“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处骗人,她其实是个农村妇女,是个被男人甩了的弃妇,她老公都看不起她,只有捡破烂的人才会跟她这种人在一起”
张让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这让露露越发得意。
看吧,他一定是被人揭穿了真相,要恼羞成怒跟她闹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出手,楼小乔果断的伸出手来,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给我自己报仇。”
“打得好。”周围有人鼓起来掌来。
本来就有人看热闹围观这俩人打架,不知不觉间人更多了起来。
楼小乔其实觉得这样很丢脸,她到底还要住在这个地方的,小地方到处都是熟人,也不知道张让会怎么想她,但她内心涌起来的愤怒,是原主刻在身体里的。
这一巴掌,直接把露露给的晕头转向。
楼小乔抬起巴掌来,又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音:“这一巴掌,是因为你在大街上乱咬人,我看你还是送去打个狂犬疫苗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疯狗咬了,怎么一张嘴就乱喷人呢?”
不想管那么多了,打爽了再说。
说完,又狠狠踹了正傻了眼的王四顺几脚。
王四顺还想打回来,但忌惮楼小乔身后的张让。
他个子比张让矮了半个头,真打起来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上一次是趁着原主身心俱疲之时,这对狗男女上去就给她打了一顿,这次楼小乔也狐假虎威一回,露露真的被人扇晕了,也不知道楼小乔不知道战斗力怎么这么强,一巴掌扇下来还要给个理由,说的又解气又占理,竟然连站在一旁劝架的人都不劝了,这么欠的嘴巴,就该抽几巴掌。
四五个巴掌下去,楼小乔的手都发烫了,露露这才反应过来。
“楼小乔,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敢打我。”露露下意识的招呼王四顺一起上,但这次王四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久之前,他就是这样冲上去,跟着这个女人一起,发疯了一起欺负一个善良的女人。
那会儿他脑子里面想些什么,王四顺已经记不起了。
但现在他的脑子里头特别清醒,他觉得露露就是欠揍,应该让楼小乔亲自揍她。
露露发疯反击的时候,手被一双铁钳一般的手给控制住了,男人的身体跟眼神都充满了力量,但他的眼神冰冷:“够了,大马路上不是你发疯的时候。”
可她还想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对楼小乔的厌恶,这个年代的城里人,对农村人多少有些看不起的,她能打击楼小乔的点,无非就是她不高的出身,以及有婚史,谁知道这个男人跟脑子有问题一样,回去用手握住了楼小乔的。
两人十指交扣。
楼小乔红了红脸。
露露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楼小乔是个多粗鄙的妇人。
这些男人多么付钱,只看到一个人的表面吗?
内心检查了很久的信念,仿佛一夕之间崩塌。
张让说:“你凭什么看不起农村妇女,要不是农村人种地,你有饭吃吗,三代以内,谁家里还不是农村出来的,农村人能靠着勤劳致富,可你这个自诩清高的城里人,却只能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挣钱,依附男人你算什么本事。”
他一向对人客气,对女人更是客气,不过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厌恶。
且不说小三的身份,她凭什么看不起楼小乔,她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些话一说出,就有不少人给张让鼓起掌来,大声叫好,更有人“呸”了几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女人不是个正经人,她还看不起别人呢,还叫人黄脸婆?
眼瞎了吧,随便找个有眼睛的看,都不会觉得她比楼小乔好看的好吧。
王四顺的眼睛看向十指交扣的两人,眼睛都快要凸出来。
楼小乔怎么能找对象,她怎么能这么快找对象,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是的,楼小乔不仅找了对象,现在看上去也比以前要更加光鲜亮丽,这不可能!
就算是楼小乔再找,找个比他差很多的人,王四顺心里也舒服些,这证明了他王四顺还是很优秀的,楼小乔离了他,根本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人,而如今楼小乔找的这个男人
不对,这男的不会是骗子吧。
看楼小乔手里有几个钱,骗人的?
王四顺迅速理清楚了思路,一脸正色的过去:“楼小乔,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居高临下的语气,真拿楼小乔当老妈子呢。
楼小乔岿然不动。
张让却是挑衅一样的眼神看了过去:“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还非要过去讲?”
哼哼,他才不会让楼小乔过去。
这男的,是当大爷当习惯了吧,难怪刚才楼小乔都那样嫌弃的眼神了,这两人居然都看不出来,真当他们自己是香饽饽啊?
也对,这女的就很自恋,长成这样还自我感觉良好,这男的估计也差不多,可能在他心里,楼小乔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呢。
真是可笑,怎么会有人搞笑成这样。
王四顺的脸抽了抽,他在外头做生意多年,也是有点子圆滑在身上的,自然不好当着人面说人坏话,不过他既然要这样讲,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他跟往常一样拉长了脸,在楼小乔面前迅速换成了领导一样的嘴脸,他以前就是这样说话的:
“我跟你讲,手里存着一点钱放牢一点,别只顾着花在自己身上了,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我给你的钱,那可是孩子们的抚养费,你说说你这人,都多大岁数了,还是当妈的人了,打扮成这样像什么样?”
这是典型的训人的语气,压根没把楼小乔当成一个正常人看。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顿时就有人悟了。
原来这女的才是前妻,那个是后头的啊。
这前妻打扮的倒是很时髦的,身材也好,这个男的眼神也真是很不好,怎么后来还挑了个这样的。
但也有人觉得楼小乔不正经,竟然拿着前夫给的抚养费打扮自己,这个年代女人都是很顾家的,不是那种有单位的,有固定工作的,在农村打扮的好看点,还会被人骂不正经。
王四顺看着周围人的脸色,顿时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出来。
他今天非要撕了楼小乔的脸皮不可,不然眼睁睁的看着她拿着自己的钱嚯嚯,还要拿着自己的钱养小白脸吗?
楼小乔轻笑:“真有意思,你这离婚了才几个月,孩子都生了的人,好意思说我啊,还有你这十几万的小汽车开得,我买个牛仔裤就犯法了,你也太不要脸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真以为你是我领导,是给我发工资的人啊,跟我这样说话,我看给你扯张猫皮,你都能做老虎,你发神经就回去发,别在我面前装大爷。”
王四顺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对,毕竟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跟楼小乔说话的。
到现在为止,他都觉得自己能跟楼小乔说几句话,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只可惜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张让看来,他这样的行为有点二,还有点傻。
王四顺的心里是很看不起楼小乔的。
不因为她的出身或者其他,而是因为楼小乔对他家里人很好,在他看来多少有舔着脸巴结他的意思,这样的好得来太容易,在他心里也很廉价,连带着楼小乔本人都廉价起来。
王四顺又看向张让:“有的男人别看面上光,指不定就是个骗子,这年头骗子可多了,你别被骗了才好,我看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被人骗光了可别来找我,我是不会再给你钱了的。”
张让听她左一句提钱,右一句提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给了楼小乔多少钱呢,但也有人是知道的,毕竟县城小的可怜,马上就有人认出楼小乔来。
“这不是在我们学校门口卖纸的老板娘吗,她可厉害了自己做生意的,什么时候靠着你生活了啊。”
说话的人是个小姑娘,以前在楼小乔摊位上买过纸,她当时钱带的不够,只想买一本,楼小乔给她按八毛钱算了,虽然说比别人买下来多了五分钱,但小姑娘觉得她人好,脑子也活泛,对她印象也特别好,后来她用过那些纸,觉得质量很好,又买了一些,现在打草稿用的纸还是那时候买来的。
她别的学校的同学说哪个学校她都去过了。
这么努力的人,被人这样讲,小姑娘就看不惯了。
小孩子嘛,没有大人那么多鬼心思,有一说一咯。
王四顺这才注意到楼小乔,她跟以前是不一样了,浑身上下的气度都不一样,本以为她是因为好好打扮了才不同,原来最近她也出来工作了,不过楼小乔这种女人,能做的了什么工作,以前在家无非是养猪种菜伺候老人而已,王四顺的心里始终没有办法接受楼小乔能自己做生意这一点。
楼小乔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也不想因为她,让张让被人认出来。
“懒得跟你废话,现在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过得好过得不好,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好吧,你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少对别人指指点点。”楼小乔拉着张让,挤出人群。
本来还想看热闹的,见这两人走了,顿时觉得兴趣索然。
王四顺还想追出去,结果被人拉了一把,他回头一看,是辖区的片警。
“李警官,你刚才在这怎么不管管。”
李成来晚了只看到一半,心说不是你俩口子打架才招人过来的吗,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说:“管,怎么管,大马路上的天天有人吵架骂街,我长了三头六臂的都管不过来。”
王四顺跟李成很熟,平常李成也不这样跟他讲话,他立马就回过味儿来了。
李成这是在嫌弃他?
“你知道那男的是谁吗?”李成问。
王四顺一瞪眼:“你认识,是不是在你们派出所挂上号的人物?”
挂的上号,意思是经常犯事,常进派出所,这样的人辖区派出所都会有个记录。
刚才这个人看着还挺正经的,但正经人怎么看得上一个离了婚,还带着两个娃的女人。
哼哼,楼小乔要是跟这种人来往,肯定会带坏孩子们的。
李成一想,挂的上号吗,似乎也算是吧,整个县的警察,就没人不认识他,于是就点了点头:“反正我们都认识他,你也别惹他,那女的是谁啊你干嘛当街跟她吵吵。”
站在张局身边,还拉着手,那肯定是张局的女朋友了。
早几天就听说张局在破一系列的大案,起因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单位里的人传的神乎其神,都说张局对这个女朋友维护的不得了,今天一看果然不得了,大马路上的就把手牵上了,差点还为她打起来,明眼人都知道张局有多看重她。
王四顺不爽:“就知道她找不到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李成赶紧摆摆手:“你知道那人是谁嘛!”
王四顺:“还能是个什么好人?”
李成:“那是我们局新来的副局长。”
王四顺顿时跟被马蜂蛰了一样,原地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的溜圆:“不可能!”
“你说什么不可能?”李成不耐烦的说:“我是系统内的还能骗你不成,他是新调过来的那个副局长啊。”
王四顺知道:“顶了钱进位子的那个?”
去年传出钱进要高升的消息,王四顺就对这事儿上了心。
只可惜他认得钱进,但人钱进不认得他,两人共过几次饭局,王四顺好几次凑上去跟钱进拉关系,但钱进根本都不搭理他。
明眼人都知道,就王四顺这样的级别,别说钱进了,钱进下面的一个科员都不愿意给他一个正脸。
谁知道年初风向突然一变,钱进居然挪去了支撑部门做了个主任,是个养老的岗位,新来的副局长是个空降部队,年轻且是能干派,王四顺心里还笑话过人钱进呢,小人得志,活该被人给把位子顶了。
所以听到这个警察提到新来的副局长,王四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勾着李成的肩膀:“新来的副局长你熟吗?”
说完才明白过来,刚才牵着楼小乔的手的那位,是新来的副局长。
新来的
副局长
楼小乔的新对象,是新来的副局长?
王四顺还没理清楚这个逻辑,就被李成拉到一边去了。
“刚才那人真的是你前妻啊?”
“嗯。”王四顺现在只想吐血,楼小乔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了新来的那个副局长。
听说那人关系很硬,背景也很强,他好几次想搭上对方的关系,拿走新大楼的项目,但这种工程他连边都沾不上。
不过王四顺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新来的副局长跟楼小乔会在一起,他俩在处对象,楼小乔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跟新来的副局长处对象?
王四顺只怕是想破头都很难想明白了。
那头,楼小乔跟张让两人一走出人群,就把手松开了。
楼小乔闹了个大红脸:“刚才多亏你给我撑场子。”
反正她在县城是没什么名气的,不过张让就很难说,至少在县城随便找个片警,估计都认识他们副局长吧。
张让脸上也微红,不过依旧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他们说什么,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些人就是这样的,肤浅。”
楼小乔:“听他这么说,你对我没有别的看法?”
连王四顺都看不上的女人,我凭什么看得上这种
张让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你拿我跟他比?”
楼小乔嘴角抽了抽:“倒也没有。”
两人又溜达着,往电影院方向走去。
张让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或许旁人也很清楚,不需要别人肯定什么,我知道你很独立自强,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她略有好感,那么从刚才开始,他心里涌起的那种,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让他有更深的触动。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看不起他,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不觉得自己不如那些出国了的人优秀。
楼小乔笑着看他:“你真的这样想?”
张让:“真的不能再真了,什么农村人城里人,这年头还讲究这个吗?以前城里人有优越感,那是能吃上公粮,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没有能力生在哪里都是枉然。”
他背对着阳光,五官看着不太清楚,可背后是一片金光,显得他这个人高大了不少。
楼小乔笑了,仰着头看着他,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打在她光洁的面颊上,印的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一样。
张让突然严肃起来:“电影好像开场了。”
气氛突然被打破,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都开场五分钟了。
手被人拉起,两人穿过人群,往电影院方向而去,这一次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松开。
一场电影看完,楼小乔只觉得脑子是懵的,电影里面放了什么她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前面的人站起来了,张让又拉着她出了门,两人在电影院门口腻腻歪歪的说了会儿话。
张让说:“我要走了。”
楼小乔也想起下午还有点事:“我也要走了。”
张让:“不要我送送你?”
楼小乔笑了,笑的软乎乎的:“我觉得你看电影的时候都快睡着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赶紧回去睡一觉。”
张让还不走,还在看着她。
楼小乔想了想:“再见?”
张让给她气笑了:“下次什么时候见?”
这会儿还没手机,联系人也挺不方便的,楼小乔把家里的座机电话告诉了他,张让不方便给家里和办公电话,就把随身带的传呼机号码给了她,他还有个工作传呼,两个都要带在身上,避免发生紧急情况。
“工作电话不能给你,这是我家里电话,不过我一般可能就晚上在家,不过白天我妈应该在家里,白天你要找我就打我传呼,这个是我私人传呼,一般我会设置静音,另一个是工作传呼,在这里跟你声明一下,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有时候没有立马回你电话,可能是我在开会或者是在忙,如果你没找到我也不用担心”
说了好多,最后楼小乔打了个呵欠,示意他说的太多,自己都“困”了。
张让无奈,伸出手来,按了下她的脑袋:“我平常没这么多话的。”
楼小乔咬了咬牙:“嗯,我知道了。”
张让叹了口气:“我觉得说了再见,你下一秒就要走了。”
怎么搞的跟刚刚谈恋爱的小男生似的,楼小乔有些无语的说:“没有,并没有,哪怕你拉着我说一箩筐的话,我都愿意听。”
张让有些无奈:“小乔。”
下一次见面,难道又要在街上偶遇?
楼小乔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来,握住了他的手,笑盈盈的看向他。
张让知道,这是必须要分开了,又不真的是刚谈恋爱的小孩,他也要回家了,不过临分别的时候的这种不舍,来的很突然也让他有些陌生,两人道别了三四五六次,最后才在楼小乔的笑声中分开。
两人刚要分开,楼小乔的手就被人拉了一把,她刚想开开玩笑,问张让是不是这么舍不得,就见到张让变了脸色,在这之前,街头传来了一阵惊叫声。
人群迅速往这边涌来,张让站在楼小乔的身前,挡住了她。
出于本能,张让看着远处的方向,敏锐的在人群的前头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呜呜呜”像是咆哮的怪兽。
人群顿时就乱了,人潮往这边涌了过来,张让回头叮嘱了一句:“往人少的地方去。”
就往前奔去。
电影院前面的这条街是县城最热闹最中心的地段,这会儿人可是不少了,一乱起来,顿时有种放了几千只鸭子的既视感,此时此刻,今天是休假,自然不会带着枪出来,张让也顾不得其他,看了一眼路边,见到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举着个棍子,窝在角落里瑟缩着。
“借我用下,等下去警局找人赔你。”张让把举着冰糖葫芦的那根棍子抄在手上,就往前头跑去。
跟张让一样反应过来的,还有在路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的身手都不错,但没有人有张让这么快速蹿到前面,还不等张让跑过几步路,人群已经开始踩踏起来,他现在已经看到了伤者,耳畔仿佛都听到了有人在呻吟。
摩托车还在继续往前,人群被分开,人们四处逃窜,但还是有不少人都被撞伤了,张让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突然朝着旁边奔过去,就在摩托车经过他的那一瞬间,张让伸出手里的棍子,往轮胎里一卡。
只听到一阵闷响, “咔哒”响了一声,摩托车还在往前,可速度降低了不少,突然之间的降速让摩托车上面的人来不及反应,在车上翻滚了一下,往后面倒了过去。
张让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力的拉住摩托车的车把手。
只可惜,摩托车的动力还是很强,但人不在车上,右手脱力,张让的手拉着摩托车的车把手,努力想用手捏住刹车,只可惜车还在前进,人居然就这样被车拖着走,身下只感觉到巨大的摩擦力产生的热量,而他的手总算也捏到了刹车。
降速,降速,降速
人群在混乱中还在尖叫,张让已经无力制止这一切的发生了。
好在与此同时,跟张让一起冲出去的那几个跑到他面前,见到了满地的血,那两人目瞪口呆的:“张,张局”
本来是一起跑出去的,怎么能让张局冲到最前头
此时此刻张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着正在骚乱的人群,哑着嗓子低吼:“赶紧制止他们,不要引起骚乱。”
他已经看到了有几个人随手拿起路边店铺里面的东西,店老板追了出来,可她一出来,又有更多的人往店里涌。
这里可是新都最繁华的一条街,一旦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两个人也是警察,一个是刚好巡逻到了这处,另一个是中午出去跟人吃饭了,回来路过的这条街,谁知道这么倒霉,两人都遇上了这一场骚乱。
这个时候,两个警察是不能做什么,两人一个站在路边吹起哨子示警,努力维持秩序,另一个迅速的跑去最近的派出所,想找人来援手。
楼小乔也知道出了事,人群一乱起来,张让就先把她带到角落处,这里可以避免踩踏。
等到人群乱起来,她跟在边上卖冰棍的摊子老板是最安全的。
老板甚至还从冰柜里面拿出一只冰水出来:“喝口水吧。”
楼小乔接过了水并谢过了她,很快看到了人群分成两边,往路边上跑去,有人一进店里开始拿东西,就有更多的人偷鸡摸狗的哄抢,卖冰棍的老板也被人强行打开了冰箱,第一个开始拿里面的冰棍,后面又涌上来更多的来拿。
店老板无奈的叹气,这个时候还是抱住命比较重要,她并不制止人拿东西,只是默默地护着腰包,把那装钱的腰包紧紧的搂在怀里,跟楼小乔挤在一处。
刚开始人只是拿个一只两只,给自己吃。
到后来场面就有些失控了,就算是冰淇淋雪糕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太久会融化掉,他们也不管不顾的疯抢起来,楼小乔还看见一个女人抢到了一块冰砖,自以为见到了大便宜,忙塞给孩子,又探头进去翻下一块。
有人就不管那么多了,什么都要,脱下外套包着。
卖冰棍的女老板叹了口气,默默地祈祷着一场混乱快点过去。
抢东西的人这么多,大家都拿准了就算警察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这种时候,楼小乔虽然很担心张让,但也不能逆着人潮挤出去,那样也太危险了。
雪糕冰棍又不是什么能留下证据的东西,吃到肚子里谁还能查的出来,有些人也不是饿了渴了,纯粹觉得这种小便宜不占就浪费了,所以楼小乔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的发生。
最后,一冰柜的东西几乎都哄抢完了,来的晚的人探头往里面看去,只看到几个狼狈的包装袋,骂了一声晦气就往外头走,看的楼小乔目瞪口呆,这也只是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也太快了吧。
一个没抢到雪糕的混混,遗憾的看了冰柜一眼,又伸出脚来踢了冰棍一脚,目光移到躲在一边的女人脸上。
这个女人他认识的,每次经过这条街,他都会买个冰棍,这个女人进的有一种大冰砖味道很好,他也会注意到这个小老板腰包里面的钱,零零散散的装满了一兜,这包钱,足足可以买下一车冰砖
混混的目光扫向卖冰棍的老板,凑了过来:“我没吃到,怎么办?”
那语气真欠,好像欠了他一个雪糕一样。
老板还算淡定:“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自己的东西都被抢完了。”
人群还是很混乱,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是靠吼的。
小混混说:“那就给我点钱。”
老板:“你想的美,我又不欠你的。”
小混混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目光定在店老板护在身前的腰包上,伸手就要去扯:“给我。”
这个时候这么混乱,就算是报警,警察也抓过不来。
犯罪的人总是会有侥幸心理的,这个小混混也不例外,而且到现在这个时候,金钱足以迷失人的双眼,让一个理智的人失去本心,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混混,只要想到腰包里面满满当当的钱,手就激动的微微发起抖来。
五百,一千?
他也猜测过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小老板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那一冰柜的东西,抢了也就抢了,里面只有百来块钱的货。
可她腰包里面的钱,她没数过,但大概的数量她也能估算出来,里面至少有一千多。
“滚,东西你拿了我不管,钱你现在抢走了,就是抢劫。”
“抢劫,我他妈还要杀人呢。”小混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出来,在小老板面前晃了晃,那把刀直直的往店老板身上捅去。
一旁看着的楼小乔马上就变了脸色。
这人是疯了,真的疯了,仗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想做好人好事,这个时候她要自保。
但不是什么都不做就是自保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人杀红了眼,下一个会不会找楼小乔下手。
就在小混混的刀捅出去的那一瞬间,楼小乔随手抄起角落里的椅子,一把塞给了女老板。
第 48 章
此刻楼小乔眼里的,是犹如万花筒一样的乱象。
混乱、踩踏、撕咬、偷盗、争抢
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人还在意犹未尽的舔手上残留的雪糕。
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个角落里面发生的事,但没有愿意淌这种浑水,帮一个人有没有好处他们不知道,但得罪了这么一个混子没有什么好处,这些人吃完雪糕,该干啥的干啥,楼小乔甚至看见了那个抢了冰砖给孩子吃的母亲,把孩子护在身前,转了个方向捂住孩子的眼睛。
楼小乔顺手就触到了那把椅子。
之前从电影院走出来,看见那小老板就是坐在这里的。
因为坐在这里害怕被人挤到身上来,当时两人立马就站起来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面有把椅子,但楼小乔一直知道,这把椅子膈得她很不舒服,小腿肚子那里被椅子的边缘膈的生疼,她都忍了好久,把椅子塞到女老板手里,她下意识的拿椅子去挡住对方,推开了混子以后,批头盖脸的就朝着混子的头砸了过去。
那椅子太沉,终究是太笨,只打到了对方的肩膀。
那混子也被砸懵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但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犹如激怒了一只野兽一般,目标冲着女老板而来。
楼小乔心说,额滴个乖乖,这人怎么跟丧失一样,砸不晕的。
小老板随手取了了刚才被砸落的椅子身上的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人一棍子一棍子的敲下去:“我叫你拿刀子,我叫你抢钱,我叫你杀人”
而此时的小老板似乎是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眼前这个小混混身上,她一冰柜的东西都被抢完了,也不知道那一冰箱的货有多少,天杀的这一群人,自己倒是吃爽了,可她辛辛苦苦赚几个钱,都被这些个人抢了个精光,眼前这个小混混她也是认得的,好几次来她摊位上买东西都说自己钱没带走。
“欠了我多少只雪糕的钱没给了,还想抢我的钱,吃点东西我就不计较了,你还想抢我的钱。”
楼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干瘦干瘦的女老板把棍子舞的跟成龙大叔一样,简直是牛逼啊,那个小混混刚开始还想反击来着,但被这一棍子一棍子敲的,最后干脆倒在地上。
小老板凶狠的捏着手里的棍子:“还有谁想抢?”
刚才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确实起了趁乱抢点钱的意思,但现在看到这情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马上街两头就都被封锁了,人群被命令着原地站好不许乱动,刚才有人冲进商铺里乱抢乱拿东西的,这会儿也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有人直接往地上丢。
楼小乔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小偷小摸已经很少了,但她不记得了,这可是九十年代,混乱的很,自行车摩托车包括家里的娃,一个没看好就能被人偷走。
“你没事吧。”楼小乔看着刚才那个小老板,又盯着人群看。
有警察进来了,她想挤出去,但人群虽然不混乱了,想出去也是很难。
可楼小乔真的很想知道张让现在怎么样。
眼看着有个警察过来,小老板喊了一声:“警察同志,这里有人抢钱。”
离的最近的警察过来,周围那些刚才哄抢了雪糕的人,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哪里?”
“被我们打晕了。”楼小乔指着地上的混子说:“刚才还有很多人,抢这个阿姨的雪糕。”
雪糕就没办法查了,但这话不能说出口,警察威严的扫了人群一眼:“谁拿了东西吃了人家东西的,把钱给了啊,又不是买不起,干这种丢脸的事情做什么,出口在那里出去一个有人查,但凡是今天偷拿了人家东西的,情节严重的还要加大处罚力度。”
有人庆幸了自己没拿的,也有人庆幸自己拿的是吃的东西,吃干抹净了没有证据的。
还有些做生意的是小老板,本来也没挣几个钱,被人哄抢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卖冰棍的小老板显然是有些实力的,一冰箱都被抢光了也不难过,见混子被拎走,刚想拉着楼小乔的手道一声感谢,就见她冲出人群去,往旁边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路,就听到有个老人在哭:“天杀的啊,我的冰糖葫芦,我的冰糖葫芦全被抢走了。”
楼小乔扫了一眼,见老爷爷都七十几岁了。
有人在旁边安慰老爷子:“前头都死了人了,你就损失点冰糖葫芦就庆幸吧。”
“就是啊,那个人好像也受伤了,要不是他,前头这群人说不定都得死。”
“后头那些怎么样了?”
“不清楚。”
楼小乔听到这话,心头一紧,赶紧往前头走,这会儿人也没有刚才那么多了。
旁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关了,被关在店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想趁乱进去抢东西的,等店主一反应过来,直接来了个关门打狗。
楼小乔往里头挤,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张让,他的一条腿被摩托车压住了,正在流血。
周围的人正在乱遭遭的只顾着自己撤,没人注意到刚才救了他们的年轻人。
“张让。”楼小乔赶紧扑了过去,握住了张让的手。
刚才他为了阻止摩托车继续往前走,继续是花去了所有的力气,最后的那一刻,为了拉住刹车,左腿一整个都被压在了车头底下,车头上的某一个零件划拨了他腿上的血管。
楼小乔一跑过去,就准备抬摩托车,这一抬就明白了为什么张让不动。
这个摩托车她是抬不动的。
可是,再让张让这样流血下去,他会流死的。
“张让,你还好吗?”
“先,先去打120,叫救护车过来。”张让拉了楼小乔一把:“这个太沉了。”
这么多人,谁都会想到有人会报警,有人会叫120,可万一没人叫呢?
万一所有人都以为,别人叫了呢?
楼小乔跑到隔壁电话亭,老板刚开始还想阻止她打救护电话,觉得这样晦气,但见到楼小乔恶狠狠的表情,又见她抛过来五块钱,就没说话了,今天谁的损失都大,报刊亭虽然没怎么被抢,但一天下来肯定是不用做生意了的。
电话那边响了几声,有人接了电话。
“120吗?”楼小乔喘着粗气:“电影院前面这条街,刚才有人骑着摩托车在这条街发疯,撞到了不少人,还有人被摩托车压住了,情况比较严重。”
“请问有多少人?”
“有多少人,我他妈怎么知道有多少人,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县骨科医院离这里都很近吧,我建议你们多派点急救医生过来。”
“我们要统计一个大致的人数。”
“你就报上去一百吧。”
“”
楼小乔飞快的打了电话,回到张让身边,他还在流血。
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而且摩托车的车头那么重,压太久腿部会有问题吧。
楼小乔急得不行,随手拉住路边的一个壮汉:“你,帮忙抬。”
那人扫了两人一眼,怕沾上麻烦,甩开了楼小乔的手,赶紧跑了。
楼小乔又拉了几个人。
她真是高估了这个年代的人的热心程度,一见到血好几个都怕沾染上晦气,赶紧就走了。
楼小乔求了几个人,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想起有人说过的街道的两头有警察,赶紧往外头冲。
街道的两头已经被警察拉起了封锁线,封锁了起来。
外面也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楼小乔随手抓起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忙的警察,抓住对方的衣袖:“有人被摩托车压住了。”
那人摆了摆手:“忙着呢。”
楼小乔的心一凉:“他在流血,摩托车我抬不动,赶紧找两个人过去帮帮忙,不然,不然,不然他流血都会流死的。”
现场很混乱,所有人都很忙,本来这个警察以为楼小乔来找他们麻烦,但见她这样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找了个人一起过去,远远的他就认出张让来了,赶紧跑了过去。
张让身下的血更多了。
看得出来,刚才这一场事故是张让及时制止的,但来汇报案情来的同事可没有说过他伤的这样重,那会儿张让还能镇定自若的指挥人控制现场,没人想到这点。
“张局。”有人已经过去了:“你没事吧。”
张让摆摆手,示意他们先把摩托抬起来。
两人试了试,一起用力的话,是能抬得动的,楼小乔站在一边,紧张的看着这边发生的这一切。
“我们一起用力。”
“好,你喊一二三,喊到三我们一起用力。”
“张局,你抗住了啊。”
张让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也怕两人抬不起来,再一次压下来,刚才压住他大腿上的那一个铁片,会给他的腿带来二次伤害。
“准备开始吧。”
“一,二,三,用力”
楼小乔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亲眼看着摩托车被抬起来,张让已经没有力气挪动自己了,他艰难的挪了一下,楼小乔已经眼疾手快的帮他把那条腿移开,而那两人见到张让已经到了安全区域,这才齐齐泄力,又把摩托车丢到了地上,楼小乔心头一松,一直提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但很快,就没得让她轻松的了。
张让头一耷拉,人就晕死了过去-
刘菊花两口子被通知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现场撞死一个人,有十几个人重伤,轻伤的有几十个,120接到了急救电话赶紧派人过来,虽然没有楼小乔报上去的一百个那么多,但死伤了几十个人,分了三个医院才拉去急救,属于外伤的都拉去了骨科医院,轻伤患者都拉去中医院,伤的比较重的就集中拉去了人民医院,这里的医护水平比另外两个医院要稍微好些。
张让属于伤的比较重的,铁片划破了腿上的动脉,幸好楼小乔发现的及时,又及时找人把他抬出来了,现场第一时间就有懂医疗救护的人过来,帮他止住了血,但大腿上伤了那么一条口子不是开玩笑的,打了破伤风然后缝合,医院里血库的血也不够了。
“AB型血,有人是AB型血吗?”护士从手术室冲了出来:“这里需要AB型血。”
刘菊花眼睛贼亮:“是我儿子吗,是张让吗,我就是AB型血,抽我的吧。”
护士:“血缘近的近亲属不行,有别人是AB型吗?”
刘菊花想问问,怎么就不行了,张让都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血缘近不是更好吗?
护士跑开了。
在这里等的都是病人家属,一个个的垂头丧气,不是很想献血。
现在还有卖血赚钱的渠道,献一次血有几百块钱呢,谁没事会去给别人献血啊。
护士又问了几句,见没人答应,刘菊花顿时也急了,她就是AB型血,为什么不许她给亲生儿子献。
这个时候护士也没功夫给她普及近亲不能献血的知识,又问了几句,实在不行就要去医院问问医护,在医院上班的这些工作人员,有人会愿意在紧急时刻献血。
AB型血被称之为通用受体,任何血型的血都可以接受,但一般情况下要考虑到凝集反应情况,不推荐输入别的血型,所以不是在紧急情况下,医生还是更愿意给病人输相同血型。
楼小乔举起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能现场验吗?”
护士点点头:“如果有人想献血又不知道血型的,可以一起来,验血很快的,献血还有献血证啊,以后用得着的时候也很有用的。”
有人问:“有营养品吗?”
医院不像一些非法血站会花钱买鞋,但献血是有营养品的,看医院的情况会给点奶粉或者牛奶饮品之类。
刘菊花灵机一动:“有血型相符愿意献血的,我给两百块红包。”
马上就有人也去献血,不过这么多人献血,也就楼小乔是AB型。
“抽400,我休息一下就行。”
“可是你”
楼小乔是个女士,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很强壮。
“我有一百零五斤,身体素质还可以。”楼小乔想了想继续说:“这段时间的营养也不错,一般来说献个400cc没什么影响。”
护士看向外面,咬了咬牙。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其他人,也只能这样了。
刘菊花也跟着人群一起过来,看到其他验血的人失望的离开,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刚才医生都在医院里面问了,如果医护人员可以献血,这个时候也会有人过来了,可是医院的献血室里只有楼小乔一人。
“姑娘,你也别勉强。”刘菊花感动的不行。
几个月过去了,现在的楼小乔跟当初卖腊肉时的她已经判若两人,刘菊花根本没认出她来,她看了护士一眼:“要不抽个300?我跟他单位打了电话,他们单位已经发了广播了,我想这会儿已经有人往这边来了。”
张让的失血很严重,但也不能枉顾人家的生命去抽。
刘菊花是有点常识的人,像他们单位这种大型国企偶尔会组织党员和干部献血,她的血型少还因此经常献血。
她知道献血200基本没什么影响,400的话就需要身体底子特别好了,她每次都是抽200cc,楼小乔好歹是个女的,300应该影响不大,再多就不太合适了,实在不行她再去大马路上买血,可刚才老伴提醒她,现在卖血的也很多,血液病传播也挺广泛的,什么肝炎艾滋都挺可怕的,血液虽然紧张但不至于让他们铤而走险,单位的人有保障一些。
护士马上给楼小乔抽血。
暗红的血液缓缓流进血袋里面
血浆被送进手术室,很快张让单位的同事也来了,刘菊花感动的不行,随手从口袋里面掏了三百块出来。
“姑娘,这是阿姨给你的营养费。”
楼小乔老脸一红,推辞了:“真不用,我不是为了钱才献血的。”
刘菊花非要给:“阿姨都说了,要给钱要给钱的。”
楼小乔哭笑不得:“真不能收,让人知道了成啥样了,阿姨我头晕,您别跟我推来推去了。”
刘菊花见钱给不掉,赶忙跑去问护士,献完血要注意什么。
等护士告知过献血过后的主意事项,刘菊花又赶紧让老伴租了个床给楼小乔休息,又买了新鲜牛奶回来给她补充水分,一边还让张明远出去买个营养餐啥的,她自己则是在医院守着。
一头顾着手术室这边,见里头没什么动静,也知道那边守着没什么用。
一头时不时去看一下楼小乔,见她躺着拿着一本杂志在翻,又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没说还需要用血,那刚才楼小乔献的血也就是够用了,不过张让单位的同事来了一些人,都是青壮年的小伙子大姑娘的,来医院都献了一些血,很快又来了一帮人,听说是这附近单位的职工们,也来了献了一轮血,听说是因为其他的伤者也要用血,周围的单位上号召党员来献血了。
刘菊花干脆买了一大包牛奶,给献完血的人一人一包。
管他是不是献给她儿子的呢。
楼小乔献的血有些多,刚开始有点晕,休息了一会儿才好些,但张让一直都没能从手术室里出来,她一方面着急知道结果,因此不想走,一方面又担心突兀的去问病情会让人察觉到她跟张让的关系,等到稍微好了一点,打电话回去让张玉娇接孩子。
刚好这几天工地上没工人,张玉娇一听说她又不打算回来,就问了一下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楼小乔一噎:“自然是回来的。”
张玉娇又问了句要不要留饭。
这段时间多亏了家里请了人,不然就楼小乔一个人,去哪里都不方便,这段时间得亏了有张玉娇在家里看着,她一个人看着四个娃呢,虽然说三个大的是可以放养了,但带娃这件事怎么都不算轻松。
这要是放在几十年以后,保姆没准就要跳起来!
张玉娇已经习惯了:“那行,太晚了就别回了,外头不安全。”
这会儿治安不是很好,半路打劫的说不定也有。
楼小乔应了一声,今晚上说不定真要回来很晚,还是叮嘱张玉娇在家睡,方便带孩子。
不回去更好,张玉娇笑着应下了,挂断了电话抱着孩子出去玩。
她家老二现在半岁,是最可爱的时候,在家里待不住一天到晚的要出去,下午去接孩子的时候,张玉娇就把她绑在胸口,一路骑着单车出门,小家伙一双眼睛到处看到处瞧。
等挂断了电话,王盛的电话刚好又打了过来。
原来王盛发了工资,刚准备把钱打过来,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没怎么休息,一到发工资的时候就往回打钱,他在外头干的还不错,就想商量着让张玉娇也过来。
“这边来钱快。”王盛说:“在厂里打工,一个月至少能挣一千块钱。”
张玉娇不是没想过过去,最开始计划的就是让王盛在外头干一阵子,等稳定下来了她再过去,可这段时间待在家里,也很舒服,两口子若想在一起,孩子们就得离开母亲。
“我现在在家能兼顾着带孩子,钱方面虽然说比在外头少些,可小乔对我还不错。”张玉娇沉吟片刻:“再说了,咱们要是把孩子丢给我爸妈,不也得给点钱,不如我自己带了。”
是这个理,王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外头打工的,也很多都是年底夫妻,也就是说到了年底,厂里没事做了才回来。
现在王盛在外头扛包,撇开吃喝拉撒,一个月能寄回来一千块那是净存下来的,张玉娇这边的收入就开销了家里,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小的这个现在喝的奶也少了,楼小乔说一天喝个一两次,喝到了大概一岁左右可以彻底断掉,也就是大的那个上幼儿园费点钱,私立的幼儿园还挺贵的,一个月要一百多。
为着送孩子去幼儿园的事,沈大娘没少跟张玉娇闹,这要不是自己挣的钱,自己能在孩子身边,孩子也不可能能上这么好的幼儿园,自从送去了学校,琴琴是比以前懂事许多了,学校给的伙食也好,经常能吃到肉和水果,孩子都长个了。
要是送去她娘家
说不定,就只能送去村里的幼儿园,哪怕她出钱呢?
张玉娇把自己的顾虑一说:“这样算下来,其实也差不多,再说小乔给我涨工资了,现在一个月是五百。”
最开始说的是四百,可后来楼小乔知道自己经常不回来,加上要做工地上的饭菜,事一下子多了不少,于是涨到了五百块,现在她觉得没有比这份工作更好的了,等孩子们都去了学校,白天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的。
王盛犹豫了一下:“可楼小乔这里能干的长久吗?”
张玉娇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看她这一两年内都要请人。”
王盛:“楼小乔也挺厉害的,以前怎么看不出来她是个这么厉害的人呢。”
张玉娇就不高兴了:“还不是因为王四顺,要不是给他家老的小的拖累了,小乔的日子过得可太好了,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前楼小乔给他伺候老的,照看小的,可是一点都不念着人好,但你看看他离婚以后有好日子过没有,离开了楼小乔他现在可倒霉了,我警告你别在外头搞东搞西。”
以前王四顺就是出去打工,才变心的。
王盛赶紧保证,他跟王四顺可不一样,而且他的钱大部分都是寄回来了的,就留了三四百块钱,这点钱光吃饭就很紧张了,哪里有富裕的钱找女人,外头的消费跟家里不一样,买个东西都可贵可贵了,王盛是跟工友们合租的房子,八人间,一到晚上睡觉打呼噜磨牙。
等他挣两年钱,攒点本钱了,也回来把房子修一修,回来做点小生意,王盛有个表哥是干瓦匠的,他打算请那个表哥跟他一起搭伙干,到时候人工也省下来了,买点材料就行,等房子盖好了,钱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到时候他再回来找份工
反正王盛觉得日子挺有奔头的。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人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药还没过。
刘菊花两口子赶紧过去询问病情:“我儿子怎么样了?”
“伤到了动脉,刚才很危险,幸好输血的及时,保养好一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幸好小伙子身体底子好,这要是换个了身体不好的,流这么多血,到医院的时候估计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其实张让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也挺凶险的了。
刘菊花也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张明远也松了一口气。
听说张明远在这里,人民医院的院长都过来了,两人之前只是点头之交,这会儿热情的卧了个手,院长连忙叫人准备了个单间,像这种级别的干部也够的上单人病房了,但张明远还是客气的感谢了对方。
楼小乔只能远远的看着,听说是送进普通病房去的,也松了一口气,也转身准备回去了。
今天本来好好的约个会,碰到这种事情,也算是倒了血霉。
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个受伤打吊瓶的人,绘声绘色的跟人讲:“我当时就在旁边,那人太快了,手里拿着的那个棍子,还是从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家那里抢过来的呢,直接别到了摩托车的轮子里,强行把车轮卡住了降速,这才逼停那辆车,我觉着那人肯定是疯了,不然干嘛开着车往人群里面撞,就算是车失控了也不至于往这里跑啊。”
说的是张让?
楼小乔脑海里浮现出了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想起她的车还停在电影院门口的街道,又走回去找车。
走到那条街道,路边的商铺已经正常开着门了,卖雪糕的老板娘不在,刚才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半躺着的位置,离张让确实很近,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老人喃喃念叨的样子,没准今天晚上要咒骂张让祖宗十八代。
算了,下次如果碰到他,把钱还给老人吧。
伸手进衣服口袋掏钥匙,却摸到了几张硬邦邦的纸。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三百块钱。
顿时想到了刚才刘菊花硬要塞,她不要,还要塞,刘菊花就生硬的收回了,最后这三百块钱还是进了她的口袋。
楼小乔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晚上没让张玉娇留饭,楼小乔干脆去大乔店里约她一起吃晚饭去,顺道看看王凤。
骑着摩托车一路到了大乔店里,还没进门就看见大乔跟一个男的站在门口聊天,这男人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竟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但楼小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长得很帅,个子也不错,至少有一米七五。
在这个小地方,算是身高比较优秀的了。
她站了一会儿,见大乔还没注意到她,竟然跟着那男人走了,气的楼小乔够呛。
楼小乔气哼哼的进了店,连头都不晕了。
王凤正在前台忙活呢,见楼小乔到了,笑盈盈的过来:“小乔姐,喝点什么,有菊花茶、铁观音、绿茶和红茶,你想喝什么?”
“菊花,我要降降火。”楼小乔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不顺了,第一次的约会就搞砸了,碰到王四顺跟那个恶心巴拉的女人不说,怎么还碰到这么一场事故,换她是张让,以后都不会对约会有任何的期待。
王凤笑着转身,喊后头的人倒茶。
很快就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捧着个茶杯,看到楼小乔的那一瞬间还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老板。
其实楼家这两姐妹小时候长得更像,但长大以后随着气质的变化而变化,越来越不一样了,但不熟悉的人看第一眼还是会觉得很像。
“这是大乔姐的妹妹,小乔。”王凤说。
“你开玩笑吧,不会是你俩合伙逗我?”唐姐说。
楼小乔笑出声来,一笑就不是很像了,楼大乔那人老成的很,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真那么像,我们自己怎么不觉得。”
“我说呢,老板今天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唐姐把茶杯放在边上,不住的打量着楼小乔:“是真像,你爸妈肯定很高兴,一胎生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双胞胎很少见的,长大以后还像的更少,所以老稀罕了。
楼小乔噗嗤一笑,她时不时就会忘记自己有个孪生姐妹,下次跟张让说一声,免得什么时候看见大乔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以为是她跟别人约会呢。
“我姐刚才是跟什么人一起出去了?”
王凤正在低头记账,听到问话微微抬起头,笑着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起初我还怕她碰到骗子,不过我看还行,这男的像是有正经单位上班的,现在大乔还在一头热呢。”
她没说的是,楼大乔在事业上蒸蒸日上,在感情上却是迟钝的很,碰到阿华那样的就算了,这回这个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不过,瞧着还行。
听说楼大乔现在有目标对象了,楼小乔也替她高兴,就去看王凤记账。
王凤的字写的不好看,起初还有些害羞不敢让楼小乔看,不过楼小乔表示自己的字写的也不好,王凤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不过以楼小乔的欣赏水平,她觉得王凤的字比她的可好太多了,这会儿的人,哪怕文化水平一般般,一手字是写的极好的。
“我听我姐说你现在还做业务?”
“嗯。”王凤点点头:“大乔姐提拔我,我就好好干,她还夸我帐做得好。”
以前是阿华管账,记的马马虎虎乱七八糟,王凤是个女孩子,在这方面比别人更有耐心些,记账也记的更好些,这段时间楼大乔也会看账本了,偶尔也会看看店里的帐,现在不像以前,账目要做的清晰些。
这就是楼大乔对王凤的信任了。
正说着话,楼大乔从外头回来了,见楼小乔在这,也坐了过去,兴致勃勃的说起电影院那边的事。
刚好楼小乔在医院只听到了个尾巴,也就竖起耳朵听着。
“那人欠了人家几十万工程款,还不起干脆去寻死,又不甘心自己去死,好赖要带走几个,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看脑子真是有毛病,听说那人后脑勺着地,一倒在地上就醒不来了,家里人还上医院去闹,上公安局去闹,还说是被人害死的。”
楼小乔:“什么?”
被谁害死的,难道不是他自己作死吗?
楼大乔哪里知道妹妹当时就在现场:“怪当时掀翻他下车的人呗,说是被那人害死的,全家都去公安局闹去了,我看就是耍赖皮。”
楼小乔没怎么放在心上,是张让给他搞下车的没错,但这人自己难道就没错?
开着摩托进闹市区,现场死了一个,踩踏受轻伤的几十个,还有几个是重伤员,能不能就救活都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能保证这人的家属要给多少民事赔偿,他倒是闹去了。
楼小乔听着这些觉得没劲,跑去菜市场买了些肉,又买了点新鲜菜回去,回家吃晚饭去咯。
第 49 章
有钱是捂不住的,除非你家不盖房。
从楼小乔家浇混凝土开始,她本人就算是在这一片出名了。
离婚到底分了多少钱的猜想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此她本人真是有句MMB要讲。
不是这个亲戚的电话,就是那个亲戚的电话。
不是借钱的,就是介绍对象。
这年头在民间,借贷实属常见,让楼小乔觉得很神奇的是,也没人真的去提利息,最典型的就是盖个房子找人借钱,这年头没人盖房不找人借,然后就还个五六七八年都是正常的,但楼小乔娘家为什么没钱,概因许晶晶她娘家盖房,全“借”走了,这种借钱一般短期内是还不了了。
碰到有心帮扶娘家的姐妹,其实“借”就是个场面话。
对于借钱这种事,楼小乔一般是敬谢不敏,问的急了直接说自己盖着房子呢没钱。
久了便发现,“自己盖房”实在是个很好用的回绝借口,还能顺便找人“借”回来,怼的借钱之人没话可说。
回去的时候见是晚饭时间,便找了家餐馆打包了个菜,几个小娃看见晚饭有加餐,一个两个眼睛瞪的溜圆。
亭亭号称一点肥肉都不能吃,但红烧肉她是吃得的,菜才上桌,就伸出小手去抓了一块,往嘴里一塞:“好吃!”
楼小乔看的满脸黑线:“洗手了没。”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下次用筷子。”
琴琴在一旁看着,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楼小乔留了她吃饭,但妈妈喜欢孩子规矩一些,因此琴琴从不会像亭亭那样放肆。
等到吃饭的时候,肉也不会放肆吃,阿姨或者妈妈给她夹了,她才会吃。
小帅也觉得红烧肉好吃,他懂事的给妈妈夹了一筷子。
楼小乔吃了一口:“好吃的很,你自己吃吧。”
小帅就开开心心的开始吃起饭来。
楼小乔突然想起春游的事情,问了他几句,小帅就兴致勃勃的跟妈妈说起春游的过程。
去的地方不远,选的日子天气也挺好的,那天唐老师带的队,回来的也早,而且还没有家庭作业。
小帅带了很多零食,他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要交换的,结果虎子想跟他换来着,小帅不肯换,虎子也不敢跟他硬来。
“哼哼,想用一根辣条还我半包干脆面,我又不傻。”
楼小乔被儿子的表情给逗乐了,也给他夹了一块子肉:“我儿子真乖。”
张玉娇吃了两筷子肥的,就不肯再吃了,那还是因为她知道楼小乔全家都不爱吃肥肉,才肯下筷子的:“这肉是好吃,买成品也贵吧。”
县城的餐馆,价格不问她都知道,贵的要命,张玉娇是不舍得去吃上一顿的。
不过味道也很好,除了办酒席的厨子,就是县城餐馆手艺好,一般人都做不出来。
提到这个张玉娇就想起一件事来:“王宽家里要办酒席,他媳妇跟我关系好,问我要不要顺带着做点扣肉,我打算买几斤一起搞,你要弄吗?”
王宽媳妇也姓张,娘家跟张玉娇一个村子的,两家关系不错。
这回是王宽家里盖新房子办酒,准备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要做个流水席。
一般情况,这种席面就是自己买材料,请厨子上门来做,连帮工都是村里现成请的,大家互相之间都会帮忙,刚好王宽媳妇请了张玉娇帮忙,张玉娇算了一下时间,也要跟楼小乔请一天假。
虽然她事情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情往来嘛,以前她家办酒的时候,王宽媳妇也帮过忙的,这个人情必须要回。
刚好提到村里要办酒,楼小乔就想起来了,去年她婆婆过世办酒的那次,王宽家也是来了的,还随了礼金,一个村的你来我往,人情她还是要回。
“我不一定有时间,回头你帮我带点钱过去。”楼小乔以为张玉娇找她说事,是说这件事:“礼金要上多少,回头我翻一翻礼金薄子。”
张玉娇忙说:“不用翻了,多少我都清楚,十块钱没跑了,到时候让小帅去做代表,带着亭亭去吃席。”
小帅一听说能吃席,胸脯挺的高高的,表示他是小大人了,可以作为家庭代表,还能带妹妹了。
别的小孩子都是大人带去的。
楼小乔看他那副样子:“你想去?”
她有社恐,不想参加这种聚会。
村里好多人她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而且自从她离婚以后,村子里那些人对她多了不少打量,楼小乔不喜欢这种想要探究一切的打探式的目光,这种场合是能不去就不去。
结果小帅很开心的表示:“我想去啊,还能吃两顿饭呢,我带着亭亭去吃席就好啦,我可以照顾好她哒。”
亭亭也点了点头:“酒席好吃。”
不管吃多少次,都不会腻的好不好?
张玉娇还以为她是不放心,就说:“放心好了,我家也让琴琴自己去,到时候我看顾着些,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送了钱不去吃酒,多吃亏啊,而且放鞭炮也就是一两块钱的事,孩子们还能多吃一顿饭。”
这边人办流水席,村里人肯定是要吃两顿,加上还要带孩子,基本赚不来什么钱。
努力劝楼小乔放孩子们去。
楼小乔笑道:“去吧去吧,只是不许在外面跟人打架。”
又准了张玉娇的假:“干脆把你家老二放我这里,我帮你带。”
张玉娇家的老二吃奶粉长大,现在长的粉嘟嘟的,非常可爱,她跟楼小乔也熟了,白天不怎么闹人。
村里互相带孩子的事也常见,张玉娇也没当回事,也同意了。
然后她要说的是自己要做扣肉的事。
席面上一定会有一碗扣肉,那是大菜。
王宽媳妇就多嘴问了一句,如果张玉娇家里要顺带着做,就自己买肉去。
“我是觉得机会难得,也多做一点,你要做的话就一起买肉。”
楼小乔没吃过当地酒席,不知道扣肉是什么味道,但目光投向两个孩子,见两人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小帅冲着楼小乔狂点头,酒席上的扣肉肥瘦都不一定,小孩儿们不喜欢吃特别肥的,所以能不能吃到瘦一些的全凭运气,小帅就从来抢不到最瘦的扣肉。
“妈妈,我想吃。”小帅目露哀求。
楼小乔很爽快的答应:“行啊,帮我买几斤肉吧,瘦一点的,肉我自己买。”
俩孩子齐齐欢呼起来,不用在酒席上跟人抢扣肉吃了。
楼小乔没吃过这种酒席,但听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我最最最喜欢吃炒肉丝。”亭亭夸张的做了个吸口水的动作。
小帅鬼心眼儿多,又是一副大哥派头:“挨着哥哥坐,哥哥给你夹菜。”
妹妹的小手太小啦,肯定抢不过大人的。
亭亭重重点头,跟哥哥咬起耳朵来:“我还要吃千张丝。”
炒肉丝,千张丝,扣肉,都是酒席上的常菜。
吃酒席大人最不喜欢跟小孩子分一桌,概因小孩能吃还好意思抢,大人就没那么放的开的。
楼小乔:“你俩都喜欢吃酒席吗?”
两小只齐齐点头。
很好,两只小e人。
张玉娇就在一旁收拾搞卫生,笑着说:“喜欢吃千张还不简单,明天阿姨就做千张吃。”
两小只齐齐摇头,小帅流着口水:“家里做的跟酒席上不一样。”
亭亭:“想吃。”
张玉娇笑:“行,索性多买点吧,再买个半斤肉炒一炒,去点白酒煮千张,略一煮煮不输外头的菜。”
她做菜很好吃,在食材充足的前提下,这段时间她做饭,家里人都吃胖了。
家里还有工人,千张这种炖菜一次可以多做点,可以当个半荤菜。
楼小乔也让她说馋了:“你看着办,我看这么多人,索性砍一斤肉吧,我们吃的这一锅单独盛出来,多做点。”也省事。
张玉娇笑着应下,心里头已经盘算起明天要吃什么
吃过饭聊过了天,电话又响了,这回电话里头是个新鲜出场的人物,是楼小乔的大伯。
不用问,三句过后就是借钱,楼小乔敷衍了几句,楼大伯就开始说正事,他最近成了光荣的下岗职工一枚,打大儿子一家也下了岗,小儿子要结婚,手里头有点紧。
楼小乔头皮发麻,buff叠满了,这借走了还有的还吗?
这回借到了,搞不好下回碰到没钱还得找你借
卖惨谁还不会啊,楼小乔业务熟练的很:“大伯,不是我不帮您,我这房子一盖还缺点钱,后头装修还想找人借呢,我爹娘还想找我借钱翻修翻修家里的房子。”
真是搞不懂了,没钱借钱结婚,谁惯的你这脾气。
楼小乔前世单位就有个阿姨,理直气壮的说:“借给别人的钱,就要有还不回来的觉悟。”
大伯十分不甘心的把电话挂了,临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
张玉娇看她脸色不好,问道:“又是来借钱的?”
楼小乔哼哼了两声:“可不是,今天都多少个电话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自己还在盖房子呢,缺钱的很,还找我借钱,难不成我工程停一半不做了,给你们借钱。”
她觉得有些人很不懂味,别人也是缺钱的时候看不出来吗?
最近来找她借钱的人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那么多,有个小学同学,毕业以后十几年前都没联系了,楼小乔对他的印象仅限于小学时候互相借过橡皮,结果还被对方拒绝了,就这样的也能攀扯起来,找上门来一开口就是借三千。
三千哎,是我脑子不好还是你脑子瓦特掉了哇,有三千块我不知道给自己买台手机。
楼小乔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对方则表示三千没有三百也行,三百没有一百也行。
这就摆明了是来找老娘白嫖的呗。
赶走,拒绝无效社交!
不是楼小乔太冷血,实在是这个大伯也很一言难尽。
其实楼父自己当年也是那个不被父母偏爱的那个,只是自己当了爹娘,也开始压榨起子女。
当年楼父家里几兄弟,家里只有一个进城的名额,就给了年长的大儿子。
进城就成了工人,日子好过些,人也体面一些,父母对这样的孩子自然偏疼些,不善言辞的楼父在父母的眼里本来就是个隐形人,自那以后更是当成个养老的炮灰。
最后养老落到小儿子身上不说,楼大伯这里每次给个五块十块,那都要当成孝顺的典型来讲,楼小乔姐妹出生的时候太小了,加上楼母的奶水也不够,这两个孩子差点就养不活了,楼大伯跟伯母回来了看了一眼,直接叫楼父楼母丢掉好了。
拎回家的,也就一斤红糖。
楼父虽然是重男轻女,但也不至于看着自己孩子死的,一口米汤半口奶的,也是把孩子抚养长大了。
但从那次以后,兄弟几个的关系就很疏远了。
后来在原主的记忆里,大伯每次带着全家回来,吃拿带,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满载而归,家里的菜园子至少要被撸掉一层皮。
这么多年没联系,楼大伯一开口就是要借钱,也真是脸大。
张玉娇收拾着桌子:“笑人穷恨人有,都是这样的,你有钱啊就得低调一点儿。”
低调,怎么低调,这几年她还要盖房子的。
隔壁那一块地更大,等盖起来,别说全村了,估计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钱。
这些人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来找她,难道只因为她有钱?
不,还因为她是个女的,在他们心目中,女人有钱帮娘家,天经地义!
楼小乔又不傻,作为一个穿越人,她对这些亲戚包括楼父楼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拿什么帮啊。
“说是厂里下岗了,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以前他厂里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呢,我这个大伯也是个厉害人物,以前我爷爷奶奶养老他就没管过,家里也没拉扯过,我家穷的时候去哪里了。”
楼小乔记得特别清楚,小时候去大伯家做客,进门看见个可漂亮的沙发。
但很快的,大伯母就从屋里拖出几个椅子出来了,热情招呼他们一家人坐。
他们家人虽然也有疑惑,但椅子都搬来了,也就坐下来了。
后来楼小乔去他们家上厕所,听到大伯跟大伯母在私底下嘀咕,大伯问大伯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大伯母讲:“一群乡下的泥腿子,身上不定多脏,那沙发是秀云结婚的时候买的呢,可是宝贝的很,万一蹭脏了怎么办?”
大伯叹了口气,就没再提让他们坐沙发的事。
那个时候楼小乔还小,但是已经懂事了,知道这是他们嫌弃自己的意思,等到堂哥回来,看见他们一家人在这里,表情就不是很好看,晚饭带着堂嫂两人出去吃了,吃完了饭他们一家人要走,大伯也没留一下,倒是大伯母热情的招呼他们再来,可楼小乔再也不想去他们家,从小堂哥就跟他们不亲,但不至于一点面子情都没有。
楼小乔这人记仇,这事到现在还记得的。
大伯跟大伯母有三个孩子,这个堂哥前些年接班也进了厂子,谁知道厂里越来越差,今年直接破产,全员都下岗了,堂哥今年三十几岁,家里上有老下有下的,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这个时候不去找工作,居然找人借钱结婚,脑子有毛病的呢。
孩子们吃完了饭,一个开始做作业,一个开始画画。
自从楼小乔开始卖纸,家里画画的纸就用不完,楼小乔特地留了些给孩子们画画,打草稿用,亭亭也因此画起画来一点都不心疼纸。
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比起水彩画来,亭亭更喜欢铅笔画。
张玉娇看了一眼:“亭亭画的很好哦。”
涂涂画画的,有那么点意思了。
亭亭画画的时候很专注,头都不抬一下的。
楼小乔看了一眼,见女儿画的是个人像,竟然有点素描的意思,顿时觉得好玩,继续看亭亭画画,等亭亭画完,连张玉娇都惊叹不已:“是真的画的好,等读小学了咱们亭亭肯定能当班干部,给学校出板报呢。”
亭亭虽然还不是很懂事,但大约能听出来出板报是好话,冲张玉娇笑了笑,把画送给了妈妈。
楼小乔看着这画,除了觉得女儿有点天赋在身上,就是在考虑要不要送孩子去上个培训班的问题。
别看新都县城现在不发达,可到底也是省会下面的县,比更偏远一些的县是好了很多的,培训机构就有很多家了,良莠不齐的,这段时间楼小乔光顾着赚钱的事,倒把孩子们的教育给忽视了。
想到这里,楼小乔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坐好。
“小帅,亭亭,我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亭亭想了想:“我喜欢画画,哥哥喜欢吹口琴。”
家里有把很老旧的口琴,小帅能吹出很多动听的音乐出来。
楼小乔满意:“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上个什么兴趣班呢,比如亭亭,妈妈给你报个画画班怎么样?”
亭亭眼睛微亮:“好呀!”
楼小乔又问小帅:“小帅呢,有没有想学的乐器?”
小帅在音乐上有点天赋,家里的口琴就是他无师自通的折腾出规律来的,儿子也棒棒哒。
小帅很认真的想了想:“我还没想好,可以给我多想想吗?”
楼小乔很高兴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当然是支持的了:“行,但是你别想太久了。”
小帅也笑了起来:“好。”
这天跟孩子们的相处,倒是让楼小乔忘了白天发生的事,但晚上依旧没什么睡好,一会儿梦见张让的腿给人锯掉了,一会儿又梦见一辆车朝她碾了过来,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出了门。
早上干脆出门早了些,先带两个孩子去白云村附近吃了个早餐,分别送去了学校,就往医院赶了。
只一晚上没见面,就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一样的,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还想了下,买了个水果篮。
结果一走上楼,就听见护士叫住了她。
“哎,你是去看张让的吧,病人家属说了,这几天他都需要休息,谁探望都不给见啊。”
楼小乔傻了眼,马上就想起张让这工作性质。
张让受了伤,很多人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找到了送礼的由头,昨天才安排好病房,过来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了,刚开始刘菊花碰见了,还很有礼貌的给人推辞几下,结果有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水果篮就仍在病房门口,人还跑了,刘菊花气的不轻,跟医院的护士讲,看到有送水果篮来的,一律给拦下,当然送别的她也不会收。
笑话,医院门口的水果店的水果又不便宜,收这么多人情是她接收了,最后还要送给别人吃,刘菊花又不傻。
刚开始护士还觉得病人事儿多,后来刘菊花自费给护士站买了一大袋子鲜奶,大家也就不好意思了,但看着拎着水果篮的人,肯定是要劝回去甚至赶走的。
这个小护士是昨晚上轮班的那一批,也没见过楼小乔,见她还算年轻,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张让的家里人说不让送礼了,再说了你们送这么多水果,病人又吃不完,吃不完还得送别人,真是连送礼都不会送。”
楼小乔:“”
原来她是送礼都不会送的那个。
那还不如拿回去自己吃呢,楼小乔把水果篮放在地上:“那行吧,我不送礼,你就告诉告诉我,他住在哪个房间呗,我跟病人是朋友,昨天一起过来的。”
小护士就更不乐意了:“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啊,我看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打张让的主意的吧。”
昨天只见到病人的父母忙上忙下,没见到他老婆,一打听才知道,这个病人竟然是离婚了的。
这年头,条件好点的,就算是离婚了也是香饽饽啊。
张让自己的工作就很好,父母也是当地最好的单位里的,这家世在新都算是很不错了,医院里好几个还没结婚的医生跟护士都抢着往前凑,看到张让的长相以后,她们就更有理由往前凑。
一看这女的又年轻,又漂亮,小护士就更不乐意了。
她还想跟她姐姐说,医院来了个极品好男人呢。
楼小乔觉得她没有礼貌,想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待会儿别的护士来了,有没有她认识的,不过这里是住院部,跟昨天手术室那边的不是同一批人,认识的可能性不大,今天不看到张让,她是不甘心走的。
小护士见赶不走她,嘴巴张张合合的好一阵子,最后只能盯着她看,好像生怕她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找似的。
这会儿是早上查房的时间,医生跟护士都不在护士站,这边也就只留了这个还在实习期的小护士,但过了一会儿,查房的医生都过来啦,呼啦啦的来了一帮人,加上病人什么的,人也就多起来,楼小乔本想趁着人多去找找的,但那小护士死死的盯着她,一副盯贼一样的样子。
楼小乔也不急,干脆拎着水果篮去护士站对面的凳子上坐着等。
虽然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她就不信张让的父母不出来。
果然,没等一会儿,就看见个男人拎着热水瓶出来打水,楼小乔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张叔叔。”
张明远下意识的回头,见到是楼小乔,还有几分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也是来看张让的,不过楼小乔跟别人不一样,就算她有别的目的,张明远也不能跟对待别人那样对待她。
“是你是小同志,你来看张让的吗?”张明远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昨天听妻子说,就是她第一个站出来要给张让献血,那会儿刘菊花还没提出来要给红包这件事,后来给了钱她也不收,妻子说看她也不像缺钱的,就偷偷的塞到她口袋里去了。
张明远跟她打交道不多,但晚上听妻子提到几句,说是看她眼熟。
楼小乔见到了他,也就很自然的站起身来,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尊重:“您是张让的父亲吗,我来看看他,问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您放心我过来看几眼就走,不耽误你们什么事儿,这水果篮送给你们也碍事,我也就不拿进去了。”
张明远刚才也不急想打水,就是想出来走走,见楼小乔说话讨人喜欢,干脆站在那里跟她聊上了。
“他情况还好,麻药一消了就醒了,就是腿上的伤口有些深,晚上疼的睡不着觉,说起来昨天多亏你,医生说幸好输血及时,还劳烦你专门来看他,我们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提起这个,楼小乔赶紧从口袋里面掏出钱来,一把塞进张明远口袋。
张明远手里还拎着暖壶呢,也不好大动作,忙出声阻止:“哎,你说你这姑娘。”
楼小乔笑着说:“这钱是昨天阿姨塞我口袋里的吗,今天我又给你们拿回来了,我献血不是为了钱,再给我钱就是打我的脸了,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也请你们不要跟我客气。”
听说是那三百块钱,张明远就松了一口气。
昨天听刘菊花说完,他就觉得不妥,人家献血未必是为了钱的,真给人钱就有些打脸了。
他知道刘菊花的意思,给了人钱就是还了人情,可人情是那么好还完的吗,是三百块钱能还的了的吗,偏偏人家看上去也不差钱。
这就搞的人很不好意思了。
张明远还以为楼小乔求的是个人情呢,刚觉得有些为难。
楼小乔开口说:“昨天发生事故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算是张让救了我一命,我想感谢感谢他,您不用多想,我就看看他好不好,东西我也放在这里了,不送进去。”
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如果还不让人见见人,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张明远想了想:“张让现在在睡觉,你进去看一眼,别出声。”
楼小乔笑道:“行。”
跟着张明远去了病房。
这个医院的单人间在两头,医院还是老式装修,地面还是水泥地面,墙漆这几年似乎维护过,刷成了下面是绿色,上面是白色的款式,张让住的那间病房的条件要更好一些,有单独的洗手间,这两的病房每层楼就两个,没什么关系的还住不进来,为了让儿子能住上单间好好休息一下,张明远还找到了医院的领导想办法。
轻轻的推开门,楼小乔只看到有人躺在床上,连脸都看不清楚,刘菊花看向这边,当看到是丈夫带着楼小乔站在门外,她就起身走了出去。
刘菊花还以为人是来找她的,猜到了楼小乔肯定会看到钱,但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固执,竟然跑来医院还钱。
“原来是你啊。”
楼小乔只能干笑了,她本来是来看张让的,结果搞的跟西天取经一样的难,到现在还没见着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好在张明远打开了僵局:“她是来看张让的。”
刘菊花上下扫了姑娘一眼,笑容更加灿烂:“你跟张让认识?”
楼小乔犹豫了一下,她跟张让才刚刚开始,还没到见家长的阶段,就算是这个年代的恋爱进展比较快,现在告诉人父母我们在交往,给张让知道了,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也就是一瞬间的犹豫,就让她想好了借口,还是刚才跟张明远说的。
“其实昨天在电影院前面,他就在我旁边,推了我一把,我才能逃过一劫。”楼小乔说的也是实情,因此没有撒谎的感觉:“我也是不放心,所以今天来看一眼,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张让在里面睡觉,楼小乔的声音压的很轻。
刘菊花也没怀疑,把人拉到更远一点的位置,索性跟她聊起来了。
她这个人本来就有点社牛属性,昨晚一晚上都在医院看着儿子,一肚子的话都憋坏了,见楼小乔人还不错,干脆跟她聊开了,楼小乔跟人没那么容易熟悉,但耐不住刘菊花是个话多的,两人聊了一会儿,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楼小乔才得以脱身。
看着人走远,张明远若有所思起来。
这姑娘,不像是单纯来搞关系的啊。
要说是来搞关系的,来了一句求人的话也不多说。
这难道是长期蓄力,暂时不搞关系。
没看到人,楼小乔的心里跟猫抓了似的,走下楼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让窗户的位置,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张让躺在床上的样子
虽然没看清楚脸,不过区别于以前每次见到他时精神奕奕的样子,这次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张让,让她觉得陌生。
楼小乔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好像对见不到张让,这么介意了?
明明两人也没有多熟悉,昨天还是第一次约会。
这个时候还在睡着,是不是说明他的身体很虚弱?
对了,昨天输了那么多的血,今天要能精神就奇怪了呢。
算了,等他好了,自然会跟她联系的吧。
楼小乔按下乱七八糟的想法,骑上小摩托往家里去。
谁知道楼小乔刚一走,张让就醒来了。
刘菊花看儿子睁开了眼睛,赶紧走上前去问:“好点了吗儿子,要不要喝点水?”
手术后人还是很虚弱,昨天一直昏睡到了半夜,醒来以后只喝了点水,今早什么都没吃,医生说要多多补充水份,刘菊花就买了好多牛奶和其他的营养品。
“嗯。”张让点了点头,上身艰难的坐起,喝了半杯水才觉得好点,他的脸色到现在还有些惨白:“刚才有人来找过我了?”
刘菊花把水杯接了过去,放在床头柜上,随口道:“就是昨天给你献血那女孩儿,看着人是蛮不错的样子,我觉得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咱们家走过关系的,不过一句话也没提,这倒是奇怪了,你爸爸说她早上一来,就把昨天我给的钱还回来了。”
张让还不知道是谁给他献的血,昨天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但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他对什么献血的姑娘不感兴趣,只想问问楼小乔有没有来找过他。
“妈,有没有一个女人来找过我。”
“那多了去了。”刘菊花给儿子垫上枕头,让他舒服的半躺着,这样照顾儿子好像是他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心里隐隐有几分怀念:“这样那样的,拎着水果来的拎着补品来的,还有人在水果篮里面夹了一个红包,我跟你爸爸是不收这些的,来一个给赶走一个。”
听到这里,张让隐隐有些失望,看样子不是她没来,来了也是见不到他的。
刘菊花看儿子突然没了音儿,心里有些纳闷,还以为他工作瘾又上来了,顿时不乐意的说:“一个两个都这样,干脆娶工作得了,你跟你爸爸一样一样的,你爸早些时候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这是什么命,你说你昨天都干了些啥,昨天医生说要是晚些送你过来,血都要留干了,有哪个局长跟你一样,整天冲在最前头的。”
张明远不喜欢妻子这样讲话,本来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你这都是在跟孩子说些什么,保护人民是他的本职工作,怎么能因为他现在是个干部,就躲在人群后面,在这方面我支持你儿子,当领导的就是要起带头作用。”
刘菊花顿时就崩溃了:“一回这样两回也是这样,我下辈子才不嫁这样的男人。”
张明远嘴角抽了抽:“这辈子好好过完再说吧你,还下辈子,下辈子能当个人就是幸运了。”
刘菊花不满的咧咧起来。
这样的拌嘴几乎是伴随了父母大半辈子的时光,张让也习惯了,咧着嘴笑了起来:“小锦呢,我没回去他没闹?”
昨晚上是张明远回去接孙子的,他对带孩子是一点心得都没有。
“他已经很习惯了。”毕竟从小爸爸就忙着工作。
等孩子再大一点,又奔波着换了几次地方,这孩子的适应能力已经很好了。
张明远说:“昨晚上带他去吃的食堂,早上也是吃食堂,我看小锦很喜欢,这孩子挺好养的,比让让小时候好弄多了,自理能力也好,晚上睡觉前就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了,挺懂事。”
刘菊花搓了一把眼睛:“打小就爹不疼娘不要的孩子,能跟让让小时候比吗,咱俩就算是对他好,爹娘跟爷奶能一样吗?”
张让小时候可没这么懂事,青春期叛逆期的时候还是个典型的坏孩子!
老两口这厢叨叨着,张让却又再一次睡着了。
这一次,梦里面竟然梦到了楼小乔。
第 50 章
梦里的楼小乔翘起朱唇,问他干嘛不理他。
张让一个劲的解释,谁知道她怎么都不肯听,楼小乔转身就走,他就在后面拼命追,但怎么都追不上他,张让急的不行,拼命跑,他平常不是能跑很快吗,但今天就是死活跑不动,抡圆了腿都好像在原地踏步一样,张让在梦里急的满头大汗。
而病房里,刘菊花也注意到了儿子头上冒了汗,一摸才发现刚才他其实是发着烧的。
出了点汗,烧才退了些,刚才他一声不吭的什么都不愿意跟父母讲。
刘菊花气的眼泪都要转边边:“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死犟死犟的脾气,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说他怎么不愿意跟我们讲呢,身体不舒服也不说,跟娜娜离婚那次也不说,我们是当爹娘的,未必不是为了他好?”
张明远安抚般摸了摸妻子的背,让她情绪稍微缓和了些,老两口也发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还是让张让成个家。
这孩子,小时候混不吝的也就跟班上的那群孩子跑出去玩,说有多混也是不会的,但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谁知道大学以后彻底转了性。
刘菊花有些难过的擦了擦眼睛:“早知道,就不该在他小时候把他送去你妈那,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着才亲,这孩子是跟咱们不亲,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跟咱们讲。”
两口子一时之间都无言。
张让小的时候,两口子都在忙工作,谁也顾不上他,那会儿就只能把孩子送去奶奶家。
那会儿双职工家庭,要么是老人带孩子,要么就是放养,但张让小时候一点都不好带,修完产假老人又非说在这边待不习惯,所以就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去。
想想就心疼的很,那么小的孩子,都还没断奶呢,父母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冲着妈妈笑。
等读小学才回来,回来就已经跟他们不亲了。
这种来自于童年的冷淡跟疏离,一辈子的疏远,是怎么都治愈不了的。
后来刘菊花也发现了,儿子对他们是恭敬有之,却一点都不亲,碰到大事是一点都不想跟父母讲。
两夫妻各自叹气。
此时的公安局里,钱进也在发力。
“何局,这次给张让记一功,是不是太草率了点,要不是他骑摩托车的那个也不会当场就死了。”
其实是送到医院才咽气的,不过跟当场死也没什么区别,家属知道了死因,还跑来警局里面闹过一阵,他老娘举着儿子的照片,哭的稀里哗啦。
结果呢,住在医院的那些人才是惨,这家人因为儿子死了,干脆耍赖不给赔偿。
不仅如此,人家还要公安局赔呢,脸怎么这么大。
自从被调离了一线,钱进现在负责的是工会的工作,这家人一闹起来,好不容易有他露脸的机会了。
安抚人是其次,抓到张让的小辫子才是真。
何局拉长着一张脸,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闹,就让他们闹去,谁死了谁有理吗,我让你处理这件事,你就是这样给我这个处理结果,你告诉我,他冲进闹事,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又造成了多少人受伤,当场被他撞死的就有一个,还有一个送医以后不治的,骨折的七个,轻伤三十九个,因为他造成的踩踏事故,轻伤患者不计,要不是张让在现场及时阻止了事故的发生,后果也不会这么严重。”
家属来闹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想把身上的担子甩掉一些。
撞死的,撞残的,撞伤的,医药费的赔付又是一大笔,家属也不想承担这个。
索性人死债消,所以来警局闹。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处理的吗,数据一摆出来,家属还有个屁可以放,这人就是不死,也得判个死刑。
偏钱进想趁这个机会打压张让……
是功劳,还是过错,全凭他一句话?
想得美了。
钱进却说:“张让的初心是好的,但也确实是立功心切,事情做的过头了,家属说这人是喝了点酒,不小心上的马路,罪不至死嘛,就算是死罪,也应该得到的是法律的审判,现在社会上都在讲依法治国,张让的行为我看就是公器私用,是过失杀人。”
得,刚才还是过失,现在就成了过失杀人了。
再说下去,待会儿是不是要往张让身上泼蓄意谋杀的脏水。
打击竞争对手的嘴脸要不要这么明显。
何局让钱进气了个仰倒,指着大门口对钱进说:“你给我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
钱进兀自不服,还想争辩个几句,就被何局一巴掌给推出了大门。
蠢货,真是个大大的蠢货。
这种时候不团结一心,还要怂恿人对付自己人,真是脑子抽了才觉得钱进能在岗位上好好干到退休。
“让赵安楠过来。”
这么不安生,连干群关系都不要他做好了。
电话响到第三声,楼小乔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张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低低的传了过来:“嘿,干嘛呢,跟吃个枪药似的。”
楼小乔精神一震:“你好了?”
张让是跑来医生办公室借的电话打的,他现在还坐着轮椅,上下楼还不是很方便。
“我在人医生办公室。”张让说。
公家的电话私用,人家本来就是给他开的绿灯,就不好浪费人家的电话费。
楼小乔:“那你把那边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给你打过去。”
张让在那边问了几句,就把电话号码报了过来,两人把电话挂了。
等了片刻,楼小乔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喂。”
两人几乎的同时在说。
张让说:“你先讲。”
他能感觉到楼小乔接到他电话时的雀跃,心里自然是高兴。
楼小乔先问:“你怎么样?”
张让:“我还好,你那天没事吧?”
楼小乔:“我没事,但是我旁边那个卖雪糕的老板就惨了,半个冰箱的雪糕都被人拿来吃完了,这种东西又不好查到证据的,她也只能认栽,不过我看她好像也不是很难过的样子。”
张让在电话里面轻笑:“嗯,你没事就好。”
楼小乔觉得没能分享出去自己的快乐,不乐意了:“你那天真的吓死我了。”
张让压低了声音:“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很高兴,你再跟我讲讲话吧,我会更高兴的。”
楼小乔嘴角微微翘起,怎么都压不住:“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张让:“怕还有一阵子好住。”
楼小乔:“那我也不能去医院见你,挺不方便的,你说你怎么不搞个手机来着。”
张让:“在单位带手机,太扎眼了,局长都没带。”
也是,在单位上班就得各种注意,不然让人家说闲话,像她这样当个小个体户,有钱就能买,不过现在手机还是太贵了,一台要五六千,她剁不下去手。
楼小乔:“那回头你们局长有手机了,我给你送一个。”
嘿嘿,等那个时候手机估计也降价啦。
也不用等多久,大概98年诺基亚就会发布它家的经典机型5110,价格大概是两千多。
张让却让她逗的一乐:“看样子我以后是要吃上软饭了?”
楼小乔翘起嘴角:“美得你,哄你的。”
两人齐齐一笑,不知不觉就聊了十几分钟,直到旁边的医生看着张让欲言又止,他才恋恋不舍的给楼小乔说再见,挂断电话之前,两人还拜拜了好几句才挂掉。
张让挂断了电话,还在回味呢,突然想起没能跟她约好下次电话的时间,心里正在遗憾。
一旁的医生幽幽的开口:“真好,是恋爱的味道。”
张让再一个回头,又对上他亲妈的脸。
刘菊花:“好你个臭小子,在外面搞对象了?”
张让是不擅长跟父母打交道的,尤其是成年以后。
这或许是从小不跟父母一起生活造成的缺失,可现在面对着父母的“审问”,一向精明的张局长竟然垂下了脑袋,想了好久才跟父母说:“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
刘菊花松了一口气,这是谈了的意思?
不过张让这小子,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好像人家会跟他抢媳妇一样,这倒是很难见到。
刘菊花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说,啥样的姑娘,也让妈妈给你参详参详。”
张让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电视上出现的偶像剧桥段“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八竿子还没有呢,要是给家里老人掺和了,后面还怎么见人家。
“才刚刚开始,你们别问了。”张让不说,他就是不说。
刘菊花一拍大腿:“就是这种感觉了,没事儿子你慢慢谈,妈保准不问,可你自己也得有点数啊,别这里谈一个那里谈一个的,咱们做男人的要有担当,晓得不?”
张让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跟他妈说了。
勾的刘菊花心痒痒的,她好想知道儿子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谈啊。
他们单位的小赵?
还是上回来家里给他们送过红烧肉的小薛。
张明远倒是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男人嘛多少是有些秘密的,别什么都跟妈妈说,又不是小孩子了,扯了扯妻子的胳膊:“行了行了,别逮着什么都爱问,你看你儿子像是什么都愿意讲的吗,咱们当长辈的要识趣,张让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干这个工作的,还能被人骗了不成。”
想了想:“骗了也活该,谁叫他不长眼睛的。”
刘菊花不乐意了:“那是你儿子,你好歹也想他点好。”
张明远:“我怎么不想他好了,多被人骗一骗,能够促进他成长嘛,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想他好的了。”
老两口吵吵闹闹的进了病房,张让病床边上已经多了两个小同志了。
是他单位的同事,来送卷宗的,之前的那个团伙抢劫的,被揪出来背后的好几个案子,一个是几年前的杀人案,当时也是钱进的案子,不了了之了,还有一个也是流窜作案的那起盗窃案,参与者有十几个人,现在都给抓了,这个案子基本可以定性和结案,就等着提起公诉。
“杀人案还有几个细节没落实,这些都要注意。”
赵安楠现在看着张让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张局,现在局里的人都盼着你回去呢,咱们局里有好几个悬案,就等着您回去看看能不能破了。”
张让啼笑皆非:“我又不是神探,怎么可能一回去都破了,行了行了,你整理出来,我看一看哪个是有希望破了的,特别悬的案子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没有特意功能。”
可在赵安楠眼里,张让就是有特异功能的超人啊。
一个小案子而已,张让竟然能洞悉到后头有这么多端倪。
以前就没有碰到过这么厉害的人啊。
好不容易把两个同事给送走,刘菊花就忍不住多念他几句:“工作这么多年,总算是能休息个几天,可你看看你,一心扑到工作上,对了小锦说想看你,放学后我直接带他来医院?”
张让现在这个情况别看活蹦乱跳的,就怕感染,医院这边要他多打几天消炎针,最好等到腿上能拆线了再出院,不然折腾来折腾去的,万一搞感染了不是好玩的。
“嗯,他学习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刘菊花坐下,叹了一口气:“跟这边的小孩子还不是很处的来,没什么朋友,前头几个周末我都带他去跟几个老同事家的孩子去玩了,好像也玩不到一起去,你说说你,小时候不是挺多朋友的吗,小锦这孩子不会是像”
张明远赶紧递了个眼色过去,刘菊花就不敢多说了,她看出来儿子不是很愿意提娜娜。
就算是以前刚结婚,刚生完孩子,按说应该你侬我侬的时候,儿子都不是很乐意提这个妻子。
要说感情好?
看不出来,至少那次结婚,儿子脸上没有露出遇到这次这个的表情出来。
张明远见妻子出了病房门,赶紧跟她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他面前提娜娜做什么?”
刘菊花也理亏:“我一时嘴快,你说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娜娜?”
别是对那女人情根深种吧!
儿子回来越久,刘菊花就对前儿媳越恨。
小锦越是懂事,越是讨厌这个前儿媳。
这么大的孩子,家里条件也不错,小锦怎么可能养成了看人脸色的习惯,还不是以前在前亲家母家养成的习惯,明明一月给了她娘家那么多钱,也是他们自己乐意带孩子的,结果搞的好像他们家小锦呕死寄人篱下一样,每每想起这个,刘菊花就恨的牙痒痒。
也不知道孙子以前在她娘家过的是什么生活。
早上,楼小乔送完孩子去了趟菜市场,买了块瘦一些的五花肉,带回了家。
等回到家就交给张玉娇了,张玉娇拿着那块肉看了好久:“这块肉蛮好。”
现在城里开始有瘦肉猪买了,顾名思义就是瘦肉比较多的猪肉,早几年还流行吃大肥肉呢,这两年风头又变了,张玉娇自己去买肉的时候,还特地买了块瘦一点的,不过没有楼小乔买的这块好,回去还遭沈大娘骂了半天,说什么买肉也不会买,净买些瘦瘦的肉。
沈大娘是很能吃肉的,一盘子扣肉那都是肥肥的,张玉娇吃三块就受不了,但沈大娘吃起来跟吃馒头米饭没什么区别,一碗吃完还意犹未尽的吧唧嘴,张玉娇可不是为了她买的肉。
爱吃不吃,不吃拉到。
张玉娇把两块肉拿回家焯水。
沈大娘见她回来又拿回一块肉来,仔细看过以后对着那块肉啧啧了好几声。
“买肉就是要买肥的,你被人骗了,这种瘦瘦的有什么好吃的,下回买肉给钱给我,让我去。”
美得你,张玉娇心说。
舅舅还是没能熬多久,刚刚才死,这老太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把侄儿也带下来了。
这下可好王盛也不在家,那傻子不发疯的时候看着也挺正常的,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你看,能看得人后脊背都发毛,张玉娇现在都不敢怎么回家,偏生那个傻子也很喜欢吃肥肉,闻着焯水的味儿就过来了。
又开始看了,张玉娇心说。
沈大娘一张嘴开始说话,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指着两块肉说:“你怎么买了两块,一次买这么多,能吃的完吗,你这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行,就刚好买够你吃的最好,张玉娇在心里吐槽。
“楼小乔家有一块。”
沈大娘直勾勾的看着那块肉,馋的快要口水流出来。
张玉娇看着那样子就觉得辣眼睛,其实她家两人工作以后,经济比以前也好了不少,肉以前是半月吃一次,现在也能一周吃一次肉了,每次她都照顾着婆婆,至少给买一斤肥肉。
那肥肉,其实她都不怎么爱吃的,但这老太太能跟啃馒头一样大口大口的啃,油水不管怎么多都不会满足,那是旧社会过来养馋了的胃,有时候看着也确实让人觉得心酸酸的,偏张玉娇这人又心软。
谁知道一回头,沈大娘拿着刀站在后头,吓了张玉娇一大跳:“你要干嘛?”
冷汗都冒出来。
不就是没给她买大肥肉吗,犯得着拿刀子出来。
沈大娘磨牙:“楼小乔那人不小气,边上随便割一点下来,她不会知道。”
张玉娇给她气笑了:“你就非要沾这种便宜是吧,你要割就割咱们自家这块,我是不会给你割楼小乔家里这块的。”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了起来,沈大娘骂道:“你这个败家婆娘,脑子真是有问题,占便宜都不会沾,那肉边缘上割下来一小块,煮熟了重量都不一样,你这样老实她会知道吗,肉都拿到咱们家里了,割不割她都会觉得你割了。”
张玉娇骂道:“你就非馋这口肉吃,不吃会死吧。”
以前看婆婆馋肉她没这么反感,但今天真的是烦的她想发疯。
沈大娘拿着刀激动的上下比划:“你让我切一点下来。”
张玉娇:“不行!”
说了不行就不行,她干脆把肉藏在身后,拿着就飞奔出去,楼小乔家里也有锅有水,她是脑子抽了才会拿回家去收拾,临出门前看见傻子拿着喷农药的喷雾器在玩,正在对着菜地里头喷农药。
这菜人还要吃的!
张玉娇冲里面吼了一嗓子:“你侄子在玩农药!”
沈大娘这会儿气的不轻,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人还没出来。
张玉娇恶狠狠的看了那傻子一眼,她是不敢碰傻子的,让他们自己去收拾吧,反正她跟琴琴都是在楼小乔家吃饭。
嗯,她给楼小乔干活是管饭的,也不可能单独给琴琴再做一份,所以平常他们就跟着工人吃,早上楼小乔要吃饭她就做,不做她也跟琴琴出去买包子吃,楼小乔家的菜园是她种的。
一到楼小乔家里,就见到亭亭满头大汗要找妈妈。
“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天气渐渐热了,这孩子出汗喜欢出在头上,好在发量不多,张玉娇手上拿着肥肉不好给她擦头,于是把肉放回到锅里,刚想洗手给亭亭找根毛巾擦头发,就看见楼小乔从外头回来。
鼻子上都是味道。
“你家那个。”楼小乔觉得称呼人家傻子不好,想了想才说:“你家那个老表,怎么在玩喷雾器啊,那里面装着的是农药吧,一股子味道,待会儿出去盯着点,别喷咱们家了,这玩意儿吃到嘴里了是要命的。”
亭亭见到妈妈回来,小跑着过来献宝,举着画非要给妈妈看。
“妈妈,我画的我画的。”
“哎哟,你说说你,着什么急呢你,这一头头发都湿了,入夏之前剪成短发好不好?”
亭亭用小胖手捂着脑袋:“不要。”
她急得很,要楼小乔看画。
张玉娇笑着看着母女两人。
楼小乔很“认真”的欣赏了一会儿女儿的画作,就带着她去找毛巾擦头发了。
“亭亭怎么这么能出汗呢?”
“也不知道随了谁。”楼小乔觉得要多买几条毛巾了,还要再买个吹风机。
头发靠擦是擦不干净的,夏天最好要勤快些洗,尤其这孩子现在爱美了,还喜欢留着长头发,头发越长越难处理。
张玉娇说:“我听人说头上出汗是脾胃虚,回头你找个中医给她调理一下。”
她正在给肉焯水,待会儿就要送去王盛家里。
但晚上要去放鞭炮吃酒席,于是跟楼小乔说了这事,楼小乔就说:“那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吧,我就不去了。”
楼小乔一边跟张玉娇讲话,一边劝女儿剪头发。
“不要。”亭亭的手护住脑袋,好像这样就能保存她满头秀发一样。
两只手短短,都捧不到头顶上。
小帅看着妹妹的动作,下意识去摸摸脑袋。
楼小乔注意到他动作不对:“小帅,你怎么了?”
小帅又下意识的摸了下头:“没,没怎么。”
张玉娇已经回来了,刚从菜园子里摘了几个西红柿,给孩子们腌西红柿吃,撒了多多的白砂糖,她给小孩儿们一人一把叉子。
这西红柿是自家种的,味道特别好,楼小乔也很喜欢吃,经常是一手一个吃的很香甜。
“你试试,拌了糖的,更好吃,这个水也好喝的。”
楼小乔尝了一块,甜丝丝的,她更喜欢吃菜地里的大西红柿,不过还是夸了一嘴,张玉娇于是很高兴,用小碗盛了一小碗给她。
“”果然为人还是不要太客套。
但是孩子们喜欢吃,小帅吃一块,亭亭也要吃一块,然后还要给琴琴吃一块,结果小帅吃的太快,最后一块都给他吃掉了,亭亭看着最后一块落到了哥哥嘴里,气都要气死了,张开嘴巴就要哭。
哥哥是大坏蛋!
张玉娇笑的不行,把碗拿起来,凑到亭亭嘴边。
里面还有一点汤汁,一点点沾到了亭亭的嘴巴边上,亭亭舔了舔,眼睛都亮了:“甜的!”
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腌制西红柿剩下来的汤汁,味道是最好的,最后都给亭亭喝完啦。
最后吃到好满足的亭亭摸了摸小肚皮:“好吃好吃真好吃。”
小帅就不理她了,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玩。
亭亭跟妈妈讲:“我知道哥哥的小秘密。”
哥哥有什么事情会瞒着妈妈,但不是瞒着妹妹,所以亭亭知道很多大人小孩都不知道的东西。
楼小乔笑着给她擦了擦脸蛋跟手,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忘记叫她洗手了,小手脏兮兮的,随后答道:“嗯,亭亭最厉害啦。”
等哥哥出门了,亭亭才跟妈妈打小报告呢!
“哥哥不怪,被我知道啦。”
是刚才听虎子哥哥说的,亭亭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告状,楼小乔也没怎么在意,依旧是笑呵呵的:“嗯,哥哥没有你乖的。”
别看小帅在她面前表现的很乖,其实是有点小叛逆在身上的,这孩子很聪明,有点王四顺的那股子聪明劲儿,就为了这个原主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她眼里的聪明孩子,应该是成绩好会读书的那种。
“就是,所以哥哥被老师打了。”
“打了就”楼小乔的语气陡然一变:“你说什么,哥哥被哪个老师打了?”
唐老师吗,看着也不像是会打人的,好像还是个大学生呢。
亭亭注意到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吓人起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把小嘴给捂上,一双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死活就不肯说了,妈妈怎么哄她都不肯说。
楼小乔给气的够呛,出去找小帅,果然见到小帅经常会不自觉的摸头。
她一把就把孩子拉了过来。
小帅见到妈妈脸上露出好吓人的表情,顿时就有些想哭,他今天走了会儿伸,没有注意到老师喊他回答问题,就挨揍了,这本来在农村学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哪个家长会为了孩子被老师打,去找学校老师的麻烦。
楼小乔伸手一摸,刚才小帅总摸到的那个位置,现在上面鼓起好大一个包来。
小帅觉得妈妈的表情好吓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倒把楼小乔吓了个够呛,忙出声抚慰:“没事吧儿子,还疼吗,谁打的?”
头上,头上!
小帅的头本来就大,留的也不是那种寸头,加上他头发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脑袋上的包这么大,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弄出来。
“说,谁搞的?”
“呜呜呜呜呜。”小帅只顾着哭,不说是谁。
他越不说,楼小乔越是能猜到是谁了,以小帅的性格,要是小伙伴干的,准保哭到冲上云霄:“是老师打的?”
“呜呜呜呜,不能跟妈妈说。”
好吧,更火大了。
楼小乔不是没看到过老师体罚学生,她自己就是那个年代过来的,她就有个数学老师很喜欢打孩子手板心,因为老师严厉,教出来的孩子学习成绩也比较好,她班上的孩子也很老实,家长们都很喜欢她呢,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但打手板打屁股什么的也就算了,打人头算是怎么回事啊。
跟小帅一起玩的这帮孩子,年龄也是差不多大小,大家都在一个学校读书。
楼小乔见问不出所以然来,干脆不问儿子,去问那几个孩子。
那几个孩子因为跟小帅不是一个班的,也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是不是杨老师打的,他好凶的,一瞪眼我就害怕。”
“杨老师最喜欢打人脑袋了,我上次还看见他把唐欣欣往钢筋上撞呢。”
“男孩子的手法他揪不住,就用脚踹。”
信息量很大,总之孩子们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被打了以后回家也不敢跟家里人说,万一让家里知道自己在学校不乖,搞不好还会再打一顿。
这哪里是教育孩子,这明明就是心里阴暗。
难怪刚才小帅死活不说。
楼小乔给气了个仰倒:“你们班没家长去闹?”
大家就齐齐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谁闹啊,这一块但凡在这边读书的,谁没被杨老师打过,杨老师可是老教师了,打人很出名的,前几年还评过优秀教师呢,你想让他教,人家未必愿意带你家孩子。”
楼小乔看了过去,见是村里的一个男人,对方看她宝贝孩子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种事,告去学校,学校也不会处理杨老师的,反倒是容易让孩子以后在学校不好做人。
毕竟,大部分家长自己都是这样被打大的,他们都习以为常。
你想当那个跟别人不一样的人,在学校就会区别对待,会更难受。
那人看到了楼小乔的眼神,叹了口气才说:“你想孩子好过一点就给杨老师送点礼,杨老师很宝贝他儿子,给他儿子送点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千万别去学校闹,以前也有家长闹过,最后孩子被逼的退了学。”
虽然说九年义务教育现在都普及了,但学校也有办法惩治你。
犯了错,甚至可以开除。
楼小乔就追问退学是怎么回事。
原来也是个男孩子,因为太调皮被杨老师踹了头,家长也是当宝贝一样的啊,去学校找杨老师的麻烦去了,结果杨老师没有麻烦到,反倒是给自己孩子惹来了麻烦,那个孩子家庭比较困难,没在学校搭餐,没过多久学校就出了新规,为了安全考虑,不允许学生自己带饭。
这个学生家里本来就不好,现在不让带饭,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跟学校交涉过几次,被学校以“从外面带来的饭菜不干净”为由拒绝了,这个学生没在学校待多久,就退学了。
其实在退学之前,由于老师的刻意引导,班上的学生也早有排斥这个学生的迹象。
那人说完了话,拍了拍屁股,把自己孩子叫回去吃饭去了。
留下满肚子怨气的楼小乔。
“小帅,妈妈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楼小乔拉住小帅的手。
小帅犹豫了一下,见妈妈没有生气,也没有骂人,那就是不会打人了,放心的牵着妈妈的手跟着她回家。
亭亭还在家里画画,外面有动静都丝毫影响不了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画上了,楼小乔跟她说了几句让她在家玩之类的话,她一听是要去医院,挥舞着小爪子表示拒绝:“再见妈妈。”
才不要跟去医院玩,大人都会骗人,骗小孩子打针!
楼小乔又跟张玉娇交代了一声。
“你说小帅被杨老师打了?”张玉娇啧了几声:“这个杨老师也是,脾气也够坏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过有这么严重吗,还要去医院检查?”
楼小乔不是担心孩子的头给打坏了吗,这老是也忒坏,非要打头。
于是抱怨了几句。
她这个人很小气的,也很记仇。
张玉娇却是笑笑:“其实以前杨老师是凶,但不像这些年这么凶,我小时候也被杨老师打过,只是那会儿打手板心,有时候他生气了,能抽几十下,手都抽红了。”
“变态。”楼小乔骂了句,现在她不觉得打手板心能接受了:“你说他以前不踢人头。”
“嗯,是这几年的事情。”张玉娇说起曾经的老师的八卦,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他有个儿子,这几年看着不正常,像个傻子一样的,从那以后他就喜欢打人的头。”
楼小乔:“”好吧,她现在更讨厌杨老师了怎么办。
小帅被发现了头被打过了,现在倒是敢跟楼小乔卖惨了,捂着头嗯嗯嗯的说痛。
“刚才不是说不痛吗?”
“我怕被你打”
楼小乔无奈的叹了口气,进屋拿了包包出门,准备带小帅去医院看看。
临走之前跟亭亭又说了声:“妈妈带哥哥去医院了,你自己乖一点啊。”
亭亭抬起小脑袋:“妈妈会带好吃的给我吗?”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县里的店铺大概六点多都会关门,晚上只有夜市摊才会开着:“你想吃什么?”
亭亭想了想:“好吃的太多了,我都想吃。”
楼小乔把包包挎包,摸到了车子钥匙:“行,那我看着带。”
这孩子的爱好很简单粗暴,喜欢吃肉肉,喜欢吃甜食。
她怕孩子牙不好,也怕孩子吃多了外面带有激素的肉类不好,虽然有钱了但很少在外面给孩子买零食。
但偶尔也会例外,比如今天。
楼小乔交代了一声晚上不用煮母子两的饭,就推着摩托车出了门,带着小帅往县城方向走去。
走到学校附近的位置,远远的看到了路边一个身形异于常人高大的胖子,小帅指着他大声说:“那个人杨文瑞,是杨老师的儿子。”
楼小乔经常经过这里,经常看见这个人站在路边上,很羡慕的看着外面,她每次特地压了下速度,就是怕冲出来撞到对方,这年头机动车撞到行人,可不管行人是不是故意冲出来的,一律判机动车赔。
“你认识他?”这个胖子看着比小帅要大了好多。
“嗯。”小帅抱着妈妈的腰,点了点头:“他就在我们学校读书,比我高了一个年级。”
“啥?”楼小乔的声音险些破音:“可他看上去比你们大了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