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正在这时,楼小乔脚底一滑,脚底的一块砖是松的。
安静的巷子里头,一丁点声音都很明显,楼小乔定了片刻,就听到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抬高了几度:“谁?”
胖子说:“潘总,外头有人!”
楼小乔头皮发麻,正准备跑,却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麻麻蛋的,刚才那一下脚给崴了吗?
只听见屋里一阵响动,两人抄着家伙就往这边来了,楼小乔也顾不得脚底生疼,扑腾着往外头跑去,好在巷子也不深,从这个位置跑出去隔壁就是公安局。
楼小乔是这样想的,屋里的那两人也是这样想的。
潘总说:“走,出去追。”
胖子也说:“潘总,不至于吧,就算偷听到了也不知道咱们在干嘛啊。”
潘总已经提前一步出了远门,看到了往外头跑的楼小乔:“是那个卖纸的女的,今天咱们得罪了这个女人,难保回头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人抓住。”
胖子头皮发麻,他只是收了人家的钱办点事,怎么搞到现在要绑人了,不过都上了贼船,只能追着潘总的脚步走。
让两人比较庆幸的是,这女人受伤了,走路并不是很快。
感觉到身后的人越走越近,楼小乔强忍着痛,一直走到大路上,想也不想就往公安局里面冲了过去,她这一进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让端着个饭盆,跟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说说笑笑着什么。
罗杰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她又回来了。”
张让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刚想开口就听到楼小乔满怀深情的一声喊:“张让,看到你太好了。”
眼眶里还蓄满了泪水,仿佛看到了八百年没见到的亲人。
亲人呐
楼小乔心说,得救了,太好了。
罗杰在心里呐喊,默默地往旁边挪开一步,一米,两米,他还是滚去吃饭吧
不等楼小乔开口,张让已经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回事?”
楼小乔惊魂未定:“刚才我听到举报我的胖子跟一个人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其实我也没听明白什么,当时我脚滑了一下,弄出来了点动静,那两人就跟疯了一样出来追我。”
张让赶紧跑出去,顺着她说的方向去看,哪里还有人,这两人一看到楼小乔跑出大路,就赶紧躲起来了。
他回来看见楼小乔蹲在地上摸着脚踝,脸上带出几分痛苦的样子。
“怎么回事?”第二遍问了已经是。
“脚好像扭了”
张让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别人,找门卫要了把椅子让她坐下,他则是蹲下去,伸过去手捏了捏她的脚踝。
楼小乔觉得有点痒,脚缩了缩。
“脚崴了,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楼小乔就不敢乱动了。
张让:“隔壁是什么人,聊了什么?”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忘了。”
张让拧眉,一言不发。
楼小乔:“我刚才太紧张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你没有这样的时候吗?”
张让:“我从小记性就挺好的。”
干这行的比较注重细节,他从小就是这样,同学的一点微表情和微动作,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楼小乔想了想自己,好像从小就记性不好,于是有些丧。
张让:“记不得讲了什么,至少能记得是谁在讲话吧。”
他很擅长询问,但这样的对话也能让人卸下提防。
楼小乔恍然大悟:“是那个胖老板,他跟另一个人对话,是关于印刷厂的。”
突然就想起来了。
张让还低着头,在她脚踝上捏了几下,有一种钝钝的痛感,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太难受。
楼小乔再一次想了下:“他们是要对印刷厂做什么。”
张让接着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楼小乔:“对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给印刷厂卖个货而已。”
脚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痛感,楼小乔忍不住惊呼出声。
张让抬起了头:“没事了,最近注意休息。”
楼小乔动了动脚踝:“咦,真的没那么痛了。”
张让说:“能回去吗?”
从公安局到一中的距离不短,楼小乔想了想:“我可以去门口叫个慢慢游。”
张让:“去哪里?”
楼小乔:“我的车还在一中。”
刚才那两个警察把她送那里带过来的,车自然不能一起骑过来。
张让看了外头一眼:“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送你过去吧。”
孩子们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妈妈的脚上贴着厚厚的胶布,一股重重的药味。
刚才是张玉娇去接孩子们的,路上就跟孩子们说了,妈妈的脚伤到了,最近不能出门。
亭亭赶紧跑过来,帮妈妈呼呼了好几口,小眼神奶奶糯糯的:“妈妈,疼不疼啊?”
楼小乔心里熨帖:“妈妈不疼。”
亭亭亲了妈妈一口:“妹妹给妈妈力量。”
小帅也表示了关心,他长大了,会给妈妈端茶倒水捶背了。
“妈妈,你要喝水吗,口渴吗,要我按摩吗?”
“行啊。”楼小乔看着这个便宜儿子,指着自己的后背说:“给妈妈捶捶。”
小帅就丢下书包,很认真的给楼小乔捶背。
自从楼小乔穿越以来,一直都是她照顾着孩子们,今天被孩子们这样照顾,这种感觉还蛮特别。
张玉娇做了晚饭,小帅洗的碗,两个孩子自己给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最后换上了睡觉要穿的衣服。
“妈妈,你觉得好点了吗?”亭亭乐颠颠的端着一杯茶跑了过来。
这一下午,楼小乔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儿子送完了女儿也来送水喝,现在哪怕让小孩儿们失望,她也得表示自己喝不下了。
“好了好了。”楼小乔把水放在一边:“幼儿园好玩吗?”
她把亭亭抱在膝盖上坐着,闺女只是敷衍的坐了一下,马上就溜下来:“妈妈,妹妹很沉。”
这是怕压坏了妈妈?
楼小乔嘴角挂起来笑:“没事的,给妈妈抱一抱嘛。”
再大就不好玩了呀。
亭亭想了想,跳回楼小乔的膝盖上坐着,软软的小手环住妈妈的脖子。
真好。
小帅也过来了,羡慕的看着妈妈和妹妹,他这个年龄还是喜欢跟父母亲近的年纪,却又极力装着小大人。
今天的妈妈特别的温柔,小帅心想。
楼小乔很少有机会跟孩子们这样相处:“给妈妈也抱抱。”
两个孩子特别乖,晚上自己洗香香了早早就躺在床上。
一进农历二月,温度渐渐回暖,到了乱穿衣的时候。
这个天气太适合睡觉,楼小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脚已经不是很疼了。
厨房里面有人在乒里乓啷的做饭。
昨晚上并没有让张玉娇早点过来,那不应该是她啊。
楼小乔蹑手蹑脚去了厨房,两个小家伙聚精会神的,小帅手里头拿着火钳子在捅藕煤灶子的煤灰,小脸蛋跟个花猫似的,亭亭在旁边,手里拿着藕煤灶子的塞子在下头接着,两个孩子表情十分专注,妈妈走过来了还没发现呢。
这两个娃儿
楼小乔赶紧过去:“做早饭呢?”
“妈妈,你醒了啊。”小帅有些纠结:“塞子打开了火还是很小,可是我都捅干净里面了啊。”
灶子下面都是煤灰
楼小乔把上头的锅子端开:“没换煤。”
她熟练的拿起火钳,钳了一块新煤过来,把里面的三块藕煤翻上来,底下的煤撇开,换了个新煤上去。
“妈妈真厉害。”亭亭日常拍马屁。
小帅眼睛里面也写满了“我妈妈好厉害”哦,但嘴上却是很含蓄的。
楼小乔笑眯眯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妈妈的儿子真的好厉害啊。”
妈妈这样夸人怪让人害羞的,但心里还是很开心,小帅更加勤奋的表现:“拿了三个鸡蛋,还切了葱花,咱们做蛋炒饭吃。”又指着妹妹说:“葱是妹妹帮忙洗的,她还帮忙打了鸡蛋。”
亭亭骄傲的抬起了小脸蛋,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妈妈,我也会做饭了。”
这么大的孩子干点啥必须夸,楼小乔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妈妈享福啦,宝宝们都很厉害。”
亭亭很喜欢妈妈叫她“宝宝”,但小帅又开始害羞了。
妈妈不是很会夸人,不过他学会喜欢就是了。
小孩儿不是第一次炒饭,但蛋炒饭是第一次,鸡蛋倒进锅里的时候还溅了四处的油,楼小乔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有点强迫症犯了,干脆跑去一边干她自己的事情,心里跟自己说吃现成的人不要哔哔哔,这样的人可太讨厌了,孩子干活的积极性可千万别打破了,等以后成家里的大爷了哭的日子都有。
捏着鼻子等到亭亭跑来叫吃饭,楼小乔过去的事后,就见到了三碗炒饭。
男孩子做事毛躁,灶子边上的地上还散落着饭粒跟葱花。
小帅也知道自己搞的没妈妈好:“是不是糟践东西了。”
以前奶奶看见米粒掉地上都是会骂人的。
“一点都不浪费,待会儿放鸡过来吃。”楼小乔看了一眼灶台上的米饭:“哇塞,妈妈以后真的可以享福了。”
饭的味道是真不错,小孩子手没轻没重,油盐都很舍得放,米饭也戳的散散的,虽然颜值不高但味道绝对是赞了。
而且捡现成的吃就是很爽。
小帅眼睛亮晶晶的:“那以后我经常给妈妈做饭吃。”
果然人都是吃夸的啊。
早上送两个孩子去学校的路上,楼小乔的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到了学校门口又碰到了唐老师。
“老师早上好。”两个孩子齐刷刷的跟唐老师打招呼。
楼小乔也说:“唐老师早。”
“早。”唐老师没有马上走:“小帅的表现很好,我还想问你什么怎么教孩子的呢,这孩子刚开学的时候性格还不是很活泼,这才开学了一个月,性子就变得沉稳了很多。”
快迟到了,唐老师打了个手势,让小帅先去学校。
小帅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往校内走去。
楼小乔看着儿子的背影,不是很活泼什么的老师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了。
刚开学时候,小帅的性格还很敏感。
因为常年没有父亲在身边,也因为母亲是个很不擅长跟孩子们沟通的性格。
唐老师也没见过哪个孩子一个月内变化这么多,他还观察过这孩子一阵子,他比往常更爱笑,也很乐于表现自己。
以前不会举手回答问题的孩子,现在都能在课堂上跟老师很好的交流,落落大方,唐老师以前见过父母离异的小孩,多少都有些自卑在里面。
现在看他的母亲,也看得出来是个性格很活泼,也很乐观的一个人。
听说她还是离过婚的,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却能把孩子养的这么好,真是叫人肃然起敬。
孩子是很擅长学习很总结的,跟着什么人,就能长成什么样。
“我觉得孩子的性格变化是好事,我作为老师,也想跟有成功经验的家长取取经,交流交流经验。”
“也没什么。”楼小乔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经常夸他?”
唐老师:“”就这样?
楼小乔:“是个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孩子也是一样,应该多夸夸他。”
唐老师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佩服”。
楼小乔怎么都没想到,孩子会因为她的夸奖变化这么大。
也怎么都没想到,老师会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这个对她另眼相看。
等分开的时候,唐老师又问:“我听说你在印刷厂搞了一批纸在卖?”
这批纸现在很敏感,楼小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老师:“我有个亲戚是开批发部的,如果你那边还有货,可以跟他联系联系,他可能需要这种纸。”
他给了个联系方式。
楼小乔捏着那张纸,一直到回家都还在恍惚中。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交圈的重要。
第一次在电话里跟人沟通,楼小乔在心里打了腹稿的。
可等到那边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对方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脑子里还是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喂,哪位?”
“您好,我是唐老师介绍的。”楼小乔整理了下思路,语气变得从容起来:“我这里有一批信笺纸,请问您那里需不需要?”
那边一听就明白了:“老唐,是你儿子说的那个人。”
又有个男士过来了,电话转到他手里:“唐秋和跟我说他有个学生家长手里头有一批信笺纸,我想问一下你那里有多少。”
“唐老师是怎么跟您说的。”听对方这个语气,要的并不会太少,楼小乔一下子就打起精神来了:“我这里的数量不少,但是有一点,是带了炼钢厂抬头的,这批纸是炼钢厂原本定的,后来那边不要了退了货,但我跟您保证,货源是绝对没有问题。”
新都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她被公安局问过话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她从公安局出来了,还是副局长亲自送出来的,外头很多有疑问的人就知道了,这批货算是过了明路。
“我听小唐说过一些,抬头什么的没问题,我们也不是卖给单位的,但数量要的有点多,这个价格上”
楼小乔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要的量真的很大。
这么大的生意也不好在电话里面谈,于是跟对方约好了地方见面,地址在新都的一个批发城。
去之前,楼小乔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下,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又拿全了所有的款的纸,骑着小摩托就往约好的地方去。
批发城也在新都县城附近,见面的地方不是很好找,附近还有一条小作坊,楼小乔过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竟然是做纸钱的,隔壁就是那个批发市场了。
市场特别大,她在里头转了半圈才找到那家店,店老板正在跟人打电话,那个电话讲了十几分钟,直到楼小乔都以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的时候,老板挂断了电话:“真是不好意思,我店里的生意很忙,你要看点什么?”
楼小乔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我姓楼,咱们在电话里头聊过的,这个是样品,您看看。”
老板娘看着有四五十岁了,却是个干练人,先看了纸张的质量,又翻了下页数,最后才是问价格。
楼小乔实话实说:“看您订货的数量,十箱以下是三百一箱,十箱以上咱们还能够再谈,这个价格也只有这一批货了,后面哪怕您再找印刷厂定,十万本起步,都是要七毛钱一本的。”
老板娘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哪里不懂,这个价格他们之前也问过印刷厂,确实做不到她这么低。
起初她还觉得楼小乔这批货有问题,不敢接。
但昨天楼小乔从公安局一出来,她就收到消息了,公安局那边都查清楚了的事,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我要五十箱,大概能做到什么价格?”老板娘抬了抬眼皮子问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也没什么套路,最终老板娘以二百七的价格,定下来了五十到七十箱。
七十箱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多,但对于一个做批发的来说,也不算多。
质量上没什么问题,价格又这么低,恐怕除了这批货就没有别的了。
老板娘私下跟老板说:“这个小楼做事有零有整的,是真不错,我看她以后的路还远着呢。”
定金都给了,交货的地点也约好了,从店里走出去的时候,楼小乔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七十箱差不多就是印刷厂还剩下的所有的尾货,全部都出出去,利润就有四千九。
就算撇去了租车的和搬运的钱,最后这批尾货利润也有四千多上下。
楼小乔去了趟印刷厂,索性把剩下的货都收走了,然后雇了个厂里的司机并两个壮劳力,打包了一起三百块,让人拉去文具城,索性一口气交给老板娘了,这老板娘也很爽利,剩下的钱是去银行柜台直接汇款的。
“以后还要有这种事情,可以优先找我合作。”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
二百七一箱,平摊下来的价格一本只有五毛四,这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价格。
“小楼,以后合作愉快,送你几个保温杯。”老板娘笑眯眯的从柜台里头拿出来几个杯子。
都是厂家给的赠品,平常自己都用不上,拿来送人倒是合适。
楼小乔接过,笑着谢过了对方,就从批发市场离开了。
事后老板娘还打电话给唐老师说:“你介绍的那个家长做事不错,以后多留心一些,有这种好事先要便宜家里啊。”
她之前可是听说了,一共有一百多箱呢!
这一批纸全部卖出去,楼小乔赚了差不多两万块钱。
有钱了就有了底气,接下来得改善改善生活。
一到了商场,楼小乔就被里面的电器给迷了眼睛。
冰箱、彩电、洗衣,样样她都好想要。
但一问起价格,就犹如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当真浇了个透心凉。
29寸的创维电视,一台就要六千多块,小一点的21寸的都要两千块左右。
彩电的价格年年降,前几年21寸的都要四五千。
冰箱的价格也不便宜,关键是现在电费贵啊,一台冰箱一天好几度电,还是等新房子盖好以后再买吧。
电视冰箱都不是最迫切的,现在家里最需要的就是买个洗衣机。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不怕手洗衣服?
穿越前楼小乔就已经多年没洗过衣服了,要说穿越后最不能适应的是什么,那就是洗衣。
电器店里,楼小乔一眼就相中了单筒多功能的洗衣机,这年头买的起洗衣机的不多,大多数都还是用双筒洗衣机,洗衣和甩干是分开的那种。
“老板娘,你要买点什么?”美女售货员笑容满面的过来。
这得多亏了楼小乔今天穿的体面,不然换以前的她那样子过来,还不得遭人几个白眼。
楼小乔指了指洗衣机:“这个多少钱?”
她指的是单筒的洗衣机,一般不懂的才不会问这个。
售货员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老板娘你可真会挑,这个洗衣服是我们的新品,可方便可方便了,衣服一丢进去,一按键,过个把小时您再去看,一口气洗的干干净净了,那这个价格也不便宜,要两千零五十。”
楼小乔的眼睛就粘在那台“可以一口气洗干净”的洗衣机上。
售货员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家里的水管子一接”
楼小乔顿时冷静了下来,她家里没有水管子!
还是要先盖房子吧。
在售货员一脸的不屑过后,楼小乔出了家电城,去县城随便转了下,顺路跑去了楼大乔的店里,送了个保温杯给她,顺便看看姐姐。
换了一批婚纱,楼大乔店里的生意突然又好起来,她跟阿华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偏这几天阿华时不时要请假,她不得不每天加班加点的忙,今天下午才喘口气,见到楼小乔来了,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楼小乔一脸惊讶。
王凤给她也倒了一杯茶,就去招呼客人去了,楼小乔看着瘦了一圈的姐姐。
楼大乔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生意不好的时候又盼着生意好,等生意好起来又忙不过来,我这几天都忙死了,不过新的婚纱搞出来,生意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来我这里问婚纱照的人,一天能有好几对。”
她的定价可不便宜。
楼小乔看了一下价格牌:“你这样一刀砍,会不会不太好啊。”
楼大乔这里的定价简单粗暴,五百块钱一套婚纱照,里面有多少张照片。
楼大乔挑了挑眉,示意妹妹继续说下去。
楼小乔:“我要是你,就再招几个摄影师,给高薪给提成,把生意做的更大一些,价格上也从199-999不等,比如说便宜的只拍室内,也可以换两套衣服,贵一些的室内室外都有,可以多拍几套,这样一来不光哪个消费档次的客户,都能在你店里找到合适价位的婚纱照。”
楼大乔继续叹气:“行,那我先招人。”
楼小乔又问:“王凤干的怎么样?”
提起王凤来,楼大乔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心目中的好员工了。
王凤年纪小,学东西也快,脑子又灵活,人还很勤快。
最开始来的时候,王凤只能干些打扫的活,但即便是这样,店里里里外外都让她收拾的干干净净。
后来,楼大乔就让她接触卖东西,结果发现王凤上手也很快。
“就是嘴巴笨一点,不过这都没什么,给我看店的,人必须老实。”楼大乔有着清晰的定位:“这段时间我总在外头跑,店里都交给她,我是很放心的。”
不像以前请的那些店员,总想偷奸耍滑搞点油水。
王凤来了以后,店里利索了,连生意都接手过来,可以说帮了楼大乔不少忙。
楼大乔也看重她,原本试用期只有四百一个月,打算等试用期过了,直接涨到五百。
“她要是肯干老实,以后我店里的事大半都要交给她。”楼大乔开心的说。
等从楼大乔店里出来,刚好碰到了一辆熟悉的摩托车,张让刚刚把车停好就碰到了她。
见到张让,楼小乔也很高兴,上回他帮忙的事情还没感谢他呢,叫了声:“张让。”
张让刚停好车,听到了声音回头。
看到是楼小乔,张让嘴角微微一翘:“你怎么又上街来蹦跶了。”
他看了一眼楼小乔的脚,见她是用另一只脚着地。
楼小乔不是很在意的挥挥手:“要吃饭啊。”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说话时嘴角都带着笑,连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那张局长来街上干嘛,抓贼也不用你亲自出马吧。”
张让:“ 你还是叫我张让。”
楼小乔:“张让。”
张让:“嗯,什么事?”
楼小乔俏皮一笑:“不是你让我叫你的吗,你这人,我叫了你又要问我干嘛。”
张让被她逗乐了,嘴角也微微勾起:“你等等,先别走开。”
楼小乔反手食指指向自己,一脸疑惑。
锁住了摩托车,张让打了个让她等等的手势,果然走开了。
楼小乔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张让才小跑着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楼小乔手里一塞。
“药酒,你那个脚光贴膏药没什么用的,这个药油很好,你拿回去了自己擦,一天擦两次吧,擦完手上不要马上洗手,另外这只脚不要受力了,年轻时候不保养好,等老了就知道受罪了。”
接过来药油,楼小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像个老头子。”
张让一愣,也笑了起来。
楼小乔把药油放回到篓子里:“你等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从身边带着的挎包里面翻出一个保温杯来:“送你了,放在办公室泡个枸杞红枣茶,就更有老干部风味了。”
张让看着那个黑色的杯子,是个很普通的保温杯,他单位就有人用这种泡茶。
至于老干部风味是什么,他却没听懂这个。
楼小乔见他一脸板正,也没接那个杯子,顿时有些不太高兴了:“这个不会也不行收吧,也算做一针一线不能收里面,张让你总这样,很难交到朋友哎!”
张让伸手,接过来杯子。
沉甸甸的。
楼小乔却注意到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很长,手指也很修长,指甲剪到刚刚好的长度,很干净很漂亮。
张让看她还在看那个杯子,赶紧把杯子放到自己包里:“你在外面小心些。”
楼小乔噗嗤一笑:“嗯,我知道了。”
又说:“新都治安靠大家,张局长也要多加强工作啊,那我就不用那么小心了。”
张让顿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那天在公安局旁边的巷子里,她都差点被人碾到打一顿,新都的治安是有多不好,他被说的脸上微微发烫,竟然生出几分窘迫出来。
“那个案子,我们也在查,你自己在外头要小心一些。”
这是张让第二次叫她小心了,楼小乔对上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烫了脸颊。
“嗯。”
两人分开,张让去学校接了罗成,带着他去自己家。
自从罗杰离婚以后,罗成就跟着父亲过,这孩子刚好是初三关键时候,有些叛逆的小毛病。
罗杰去外地出差,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儿子。
“我爸也真是,我都多大个人了,出个差还要别人帮忙带娃,给我钱还能饿着我不成?”罗成絮絮叨叨的上了车。
摩托车一路往城外卷烟厂去。
张让一路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罗成还开玩笑:“张哥,你知道你给我什么感觉吧。”
张让“嗯”了一声,并不像一般大人那样喜欢没话找话。
罗成“嘿嘿”一笑:“你这人给我感觉吧,就好像小孩子突然有心事了一样,弄得人怪尴尬的。”
现在张让是在开车,不然准回头敲这小子的脑门子一下,这么大点孩子还在叔叔面前充大人了。
“嗯。”张让哼了一声。
“你可真没劲,大人不是都喜欢跟小孩儿们说话吗?”
“那我不是那样的大人。”张让闷头开车:“你喜欢别人没话找话。”
“不不不,你这样就好,你知道吧我爸那人贼啰嗦,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的能比他啰嗦,我跟他待在一起有时候都觉得巨尴尬,我没话接了啊,而且我爸对我们小年轻的生活状态特好奇,什么都要问。”
张让:“我知道了,你这张嘴巴,可能真得了罗师兄真传。”
罗杰被讽刺了也不难过,小嘴叽叽喳喳的,一直到了张家都没停下。
听说是罗杰来了,刘菊花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张悦锦小朋友也特别高兴,围着罗杰转圈圈。
没有罗杰想象中的不自在,而且张家这位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肉,对于他这样的被学校圈养一周的年轻人来说,周末要来一顿正儿八经的全荤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进了家门张让就把保温杯从书包里面掏了出来,准备拿回自己房间。
“哎呀,谁给你送的杯子。”
“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张让反问。
罗成撇撇嘴:“才不会,张悦锦小朋友跟我说,他爸爸什么东西都不会买,都是奶奶买的。”
他对那个杯子特别感兴趣,伸手想去够,结果张让不高兴了,把杯子藏在了身后。
“张哥,有情况。”
“叫叔叔。”张让说。
“这杯子是别人送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张让没否认。
罗成小朋友嘿嘿一笑:“送杯子嘛,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杯子杯子一辈子,我们班那些幼稚鬼就喜欢互相送杯子,而且保温杯就更有寓意了,这代表着你们之间的感情,一直能保持温度。”
来自于初中生的浪漫。
张让脸上的表情一僵,顿时觉得那个保温杯更沉了。
他神情一顿,表情也瞬间凝滞了片刻,随即拿着那个保温杯回了房。
第 32 章 插播的小番外
翻过了年,楼小乔找人在幼儿园报了名。
幼儿园跟小学一样,都是正月十六开学,从下定决心要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开始,楼小乔就开始给孩子打预防针。
比如说幼儿园多好玩,幼儿园有多少小朋友。
亭亭从对幼儿园有些许排斥,到后来麻木,再到后来向往。
小帅看向可怜的妹妹,她还不知道人间险恶呢。
上小学去之前,小帅没上过学,第一天上学的经历他还记得,班上好几个同学都在哭,他也有点想哭,但憋住了。
妹妹本来就是爱哭包,到那天肯定会哭的。
总算等到了正月十六这天,楼小乔载着两个孩子,一个先送去村里小学,另一个继续往前开,白云村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子,那边的条件比较好,这一带的小孩子读幼儿园都往那里送。
亭亭刚开始没发现不对,她认得这条路,是去县城的,小孩儿的眼睛还是忙不停,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切都很新鲜。
最后摩托车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来了。
新学期有很多插班生,幼儿园门口还特地布置了一下,用气球和彩带装点的很漂亮,亭亭一看到这些,眼睛都亮了起来。
“亭亭,我们去里面玩好不好?”
“好。”亭亭指着里面说:“妹妹去里面玩。”
亭亭是家里的小女儿,通常自称妹妹。
楼小乔把摩托车停在幼儿园门口。
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看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很可爱,她扫了妈妈一眼,觉得这个妈妈很漂亮,然后看了小女孩一眼,很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吗,然后接着来牵小女孩的手,弯下腰来柔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师穿着鲜艳颜色的外套,打扮的也很漂亮,小女孩一看眼睛珠子都看直了。
“我叫亭亭。”小女孩奶声奶气,一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
老师继续微笑:“亭亭真可爱,你今年几岁了呀?”
这些问题过年时候大人都会问的,亭亭已经是熟练工了:“我四岁了。”
老生都带去了教室里做游戏去了,新生集中在一起,都是家长送进来的,老师带着母女两个往里,给亭亭玩了滑滑梯,还有跷跷板,幼儿园里面果然什么都有,亭亭玩的小脑袋都冒出来汗来了,高兴的不行。
“好玩吗?”楼小乔问。
亭亭站在滑滑梯上面,点了点头:“好玩。”
她已经跟旁边的小女孩熟悉了,两人刚才牵着手一起上的台阶。
老师说:“也差不多了,亭亭是我见过适应的蛮快的孩子,待会儿孩子下来了你跟她说一声就可以走了。”
等亭亭下来,楼小乔拉了拉她的小手:“那你在这里玩,妈妈下午再来接你。”
这番说辞,楼小乔想了很久。
尽量不要在孩子面前提“妈妈走了”“妈妈离开了”,不要给孩子带来分别的焦虑感。
亭亭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明白过来,立马抱住妈妈的裤腿。
“走,回去。”
她以为只是在这个漂亮的地方玩一会儿,待会儿会跟妈妈一起回去。
楼小乔掏出小毛巾出来,给孩子擦了擦汗,又摸了一把后背上,垫了一块小毛巾。
“这里是幼儿园呀,亭亭要在这里读书。”
亭亭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妈妈是要把她丢在这里了,一秒就哭了出来:“妹妹不读书,妹妹要跟妈妈在一起。”
游乐场里,顿时响起嘹亮的哭声。
很快,第二个孩子就哭了起来,很快迎来了一大片的哭声。
幼儿园老师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掏出可爱的小玩具出来开始哄孩子,并指挥着家长出去。
第一天分别要哭,这是每个家长都必须面对的,有些家长狠了狠心,甩开孩子就出去了。
亭亭哭的最大声,也最顽强,拉着楼小乔的裤腿不肯松手,有人来抓她就哭的更厉害了,几乎要岔过气。
老师什么孩子没碰到过,遇到这种也没办法,只能跟楼小乔商量:“要不家长上午就在幼儿园里陪着她?”
亭亭可怜巴巴的看向妈妈,眼泪要掉不掉的很可怜。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行吧,亭亭你去上课,妈妈在窗户外面看你好吗?”
亭亭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老师也松了一口气。
新生好不容易被安抚住,两个老师就把他们往教室里带。
刚开始的第一节课,老师组织孩子们玩游戏,大家围坐在一个大大的圆桌椅子上,玩积木拼接的游戏,有些孩子神经大条些的,连泪痕都抹干净了,兴致勃勃的玩了起来,楼小乔注意亭亭,亭亭也在不断的看她,看到妈妈在,她就笑一下。
小孩儿的笑容是最有感染力的,一旁的老师看到这一幕,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家小孩也在里面吗?”另一个家长也没走。
楼小乔指着坐在中间,对着窗户的小女孩说:“那个是我女儿。”
亭亭又抬起头,看向窗户外面。
见到楼小乔还在,她又冲妈妈笑了笑。
老师问:“所有的小朋友都没哭了,那我们就可以回答问题了,这里有人学过拼音吗?”
没有孩子作答,这个时候教室里有个嫩嫩的童音响了起来:“我会。”
是亭亭。
楼小乔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亭亭,亭亭站了起来,对着“拼音字母表”,把里面的拼音都读了一遍。
老师表扬了她,还给她发了一朵大红花。
旁边的家长有些羡慕:“你家孩子还真厉害,这些都是自己在家学的吗?”
楼小乔点了点头:“她哥哥教的。”
家长有些意外:“你家还有个大的呢,怎么没来?”
楼小乔:“他读小学了。”
这年头家里两个孩子的很常见,尤其是农村,几乎每个家庭都是两个起步。
旁边的家长有些意外的看向她,这个妈妈看上去很年轻,没想到都生完两个了。
“你可真是有福气哦,顺利完成指标。”家长羡慕的说道。
她才生了一个呢,就长胖了好多,这个妈妈生了两个还这么漂亮,有点想交流经验了有木有。
这一堂课结束,老师跟同学们也熟悉了,亭亭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下课以后她把小红花举过头顶,送给妈妈。
楼小乔问她:“幼儿园好玩吗?”
亭亭天真无邪,大声回答:“好玩!”
楼小乔:“还想继续玩吗?”
亭亭奶声奶气:“还想。”
楼小乔伸出手,冲女儿勾了勾手指:“那跟妈妈打钩钩。”
下一节课上课的时候,孩子们就已经很快融入到教学氛围里了,亭亭也不在时不时的超外面看,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楼小乔再看了里面一眼,转身往幼儿园外面走去。
刚开始亭亭还没发现,老师给大家发了蛋糕,还让每个孩子都熟悉了自己的小杯子,教他们自己倒水喝,亭亭学的也很认真。
等到喝完了水,吃完了蛋糕,还是没见到妈妈过来,亭亭这才发现不对,这一次再也找不到麻麻了,她仰头大声哭了起来:“麻麻麻麻,我要麻麻!”
晚上小帅回到家,听到妹妹上学第一天的经历,默默的给了小妹一颗糖。
从今天开始妹妹就是学生了。
最愉快的是妈妈了,从此以后妈妈就摆脱了要把妹妹寄存在琴琴妈妈家里的生活。
学生要学会早睡早起,要她配合小帅的作息刚开始是很痛苦的。
九点半,小帅躺在被窝里面已经呼呼睡得香了,亭亭却睡不着。
翻来翻去的,一会儿伸手去抓楼小乔胸口,脑袋不住的往妈妈那里拱。
好吧,楼小乔最不习惯这个,她拍了一把亭亭的小屁股,这孩子撅着屁股就继续睡。
一直翻到楼小乔都睡着了,亭亭还在伸手抓妈妈的头发。
第二天早点起来对于亭亭来说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她还不习惯作息规律的生活。
于是每天早上把妹妹从床上“拔”起来,就成了小帅的任务。
楼小乔在厨房做饭,听到了女儿的哭声,跑进去看见女儿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小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我不要去学校。”
小帅刚给自己收拾好,穿上的校服,又被亭亭抓了个稀烂,已经没有表情了:“小孩子都要去上学的。”
亭亭顿时生无可恋的逼着眼睛哭,但一滴眼泪水都没有流出来:“妹妹不想上学。”
小帅吐了吐舌头,妹妹又在假哭了。
楼小乔面无表情的给小姑娘把衣服穿好,头顶上扎了个小揪揪,一边做这些一边跟亭亭说:“你不要跟你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了吗,去幼儿园有什么不好的,还有小伙伴玩。”
小帅补充了一句:“还没有作业。”
他们班换了老师,来了一个从城里调过来的大学生老师,别的老师都说他是来这里镀金的。
大学生老师姓唐,可严格了,上学第一天就给他们布置了很多作业。
小帅第一次感受到了上学带来的压力。
小学还有五年半呢,也不知道上初中了会不会好点,结果妈妈很无情的告诉他,上初中了学业会更重,小帅就更加生无可恋起来。
穿好了衣服,洗了脸,给两个孩子吃了早餐,送去学校的路上亭亭已经认命了。
到晚上去接孩子的时候,亭亭都不肯回来了。
她在班上交到了好几个小朋友,放学了还在小操场上玩。
“再玩一会儿。”其他的孩子也不肯走。
楼小乔有些头疼:“明天还能一起玩。”
亭亭:“明天不上学。”
楼小乔扶额:“可上学不是有好朋友,很好玩的吗?”
花了一周时间,才让亭亭把上学这件事情习惯起来。
第 33 章
晚上送罗成回了学校,等张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刘菊花哄完了孙子小锦睡觉,听到动静了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张让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忍不住念叨。
“你这真是作的,接我们的班有什么不好,非要干什么公安,现在好了家里家里顾不上,你媳妇也跑了吧,刚才小锦还问我,爸爸怎么总在外面,周六周六都要跑趟单位,明天是周日你总不会还要出门吧。”以前她是盼着孙子回来,现在孩子回来住了,她心里就更难受了。
娜娜为了出国,竟然跟张让离了婚。
这个家伙,回来前竟然也不跟父母提一句,离婚手续办完了,连调职的流程都走完了,突然一天带着孩子出现在自家大门口,着实把老两口吓了个半死。
“单位忙完了?”
“嗯。”张让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罗杰也是,你也是,怎么一个两个都离婚了呢?”
“妈,你不提我就不难受了,你一提我就很难受。”是头疼。
晚上出去这一路,被个小孩儿一直念叨,算个怎么回事。
回到家里,老母亲又开始了,单身狗没有人权吗?
“我就说了吧,你就该找个女人了。”话题三句两句不离这个。
张让被烦的不行,揉着太阳穴进了屋。
“找衣服洗澡吗,衣服都给你放浴室了。”
“妈,我早就说过了,我的衣服不用你帮我拿,我都多大个人了。”张让有些恼火,眼睛扫到刚才放保温杯的地方:“我的杯子呢?”
刘菊花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看电视:“什么杯子?”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里面传出来女主撕心裂肺的喊声:“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我的脑子是受伤了吗”
刘菊花被女主的拙劣演技逗的直乐。
张让记得自己出门前把杯子放在书桌上的,怎么一转身就没了,他转山到处看,结果还是没找到。
他又不像别人忘性大了,从小就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我桌上的保温杯,你拿走了?”
“嗐,你说那个杯子啊,我给你爸了。”刘菊花在心里暗暗笑话儿子。
张让的语气里面有些生气了:“我的东西您怎么能随便拿,杯子给我。”
刘菊花:“哼,刚才我洗了放厨房里面晾着呢,拿这玩意儿当个宝贝似的,真当你爸会稀罕,我告诉你你爸才看不上这种杯子呢,这个质量一看就不好。”
张让偏生跟母亲较上劲来了:“我就喜欢。”
“塑料玩意儿。”
刘菊花哼哼,谁稀罕你那破杯子,她家老张用的杯子都是日本产的。
这杯子又不贵,又不是什么单位发的纪念品,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以她看言情片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有鬼!
回到家,楼小乔把那瓶药油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给脚踝上揉了揉。
味道是很大,跟皮肤接触时有种滚烫的感觉,直到把油都揉到没有了,她才停下。
手上还留着很重的味道,本来想洗洗手的,快要接触到水的时候突然想起张让说过的话,又把手缩了回去。
打开电视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吃晚饭的时间下地,果然不是很疼了。
还别说,这个药油的效果还真是好,连肿胀都消了不少。
张玉娇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子很大的味道。
“我听你家小帅说,你脚受伤了,没事儿吧。”张玉娇问。
本来今天楼小乔给她放了假,她去了趟娘家,回来才听小帅说起来,就想着过来看看。
楼小乔对她不错,她也想多为对方做点什么。
“怎么了?”楼小乔看张玉娇脸色不太好。
张玉娇叹了一口气:“我有个表姐,也快离婚了。”
她看了一眼楼小乔的脸色,觉得对方好像不介意提这个,还一脸好奇的看向她。
其实楼小乔也是个很八卦的人,只要八卦的主角不是她就行。
“然后呢?”楼小乔看张玉娇的脸色更差了。
张玉娇叹了口:“我继续说了啊。”
楼小乔:“那不然呢,你是故意来欠我的是吧。”
张玉娇又被她逗乐了。
那个表姐是跟张玉娇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这回张玉娇回到老家看到她那副样子,给吓了一大跳。
楼小乔面前摆着个账本,原来她刚才在算账,难怪今天没出门。
“我那个表姐,也是个能干人,八几年就出去广东那边打工了,直到大概五年前才回来吧,那个时候她在广东那边当销售,一个月就能赚一千多块钱了。”
“那可不简单。”楼小乔记得,九十年代初期,这边国企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二三百的工资呢。
那会儿国企的效益还不错,还不是现在这样。
那会儿普遍还是愿意进国企,只有少量人愿意去南方下海打工,得到的收益也是很惊人的。
张玉娇继续说:“那可不是,我当时最佩服的就是这个表姐,她每次回来都给我们带好吃的巧克力,穿着打扮也是很潮流的,那个时候她也不想嫁人呢,都是家里一直催,没办法才找了个人嫁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长辈式的催婚吗,年龄大点哪怕以后会离婚,你至少要结一次。
至于婚后过得好不好,那就不是别人考虑的问题了。
楼小乔了然,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条件差的时候,他们总能找到一堆比你还差的大家互相伤害,条件好的时候,他们还是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比你差的给你伤害,她就搞不懂了,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长辈,是看不得人过的舒坦吗?
楼小乔深深的共情了:“然后呢然后呢。”
张玉娇叹气。
后来就找到了现在这个姐夫,结了婚日子过得也算还行,四年前表姐怀了孩子,三年前又生了孩子,现在孩子三岁大,男方就突然提出要离婚,孩子归他女方净身出户,这样还不算,因为孩子归男方抚养,女方一个月还要给二百块的抚养费。
这女方哪能忍,她表姐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觉得不对劲就去查,结果让她查出什么来知道吧。
张玉娇越说越生气:“那个男的就是个骗婚的,骗了我表姐生了孩子,给他把孩子带大,现在孩子有三岁了好带了,刚好提出来离婚,还能让我表姐给他钱养孩子呢,这人其实就是想找人借个种知道吧,我都不知道女人干嘛要结婚,结个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她嘴笨,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但也能看出来,表姐结婚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结婚以后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娘家人怕她离婚了回去拖累娘家,也是一味的让她忍。
“你留在家里,不要他给生活费,还能帮他带带孩子,他为什么不肯。”娘家父母这样说。
他们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为了名声也会要女儿忍。
楼小乔听了都气的不轻:“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种事也能叫女儿忍,我要是你表姐怎么样都要拿到抚养权,狠狠的打赢这场官司。”
“我也是这样说。”张玉娇苦恼道:“但她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当初你是找到了王四顺出轨的证据,她叫人跟了那男的很久,却一点女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没有出轨,也要离婚,她表姐就更觉得奇怪了。
“什么情况?”
楼小乔心里隐隐涌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我那个表姐夫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跟人打打牌,喝喝酒,外头也没有什么女人,听跟着他的人说,他身边干净的很,而且我这个表姐夫也是很会做人的,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也很体贴,起初我表姐也觉得自己嫁得好。”如果没有对方突然提出离婚这一茬的话。
跟一群同性朋友玩的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体贴入微,等到孩子大些了,突然提出离婚。
楼小乔听的头皮发麻,这特么怎么跟她以前一个同事一样呢。
她那个好友也是个话剧演员,大有前途,后来嫁了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在外人看来,她算是成功上岸了,丈夫长得帅工作也体面,怀孕以后很自然的就辞去了工作,可等到孩子出生以后男方就变得冷淡起来,但即便如此他对孩子还是不错的,还经常买黄金饰品哄她,好友看在孩子的份上,并没有产生多余的想法。
可问题就出现在,孩子一到了两岁,男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了离婚。
男方父母明显提前知道,公婆把孩子接走以后,说什么都不让她探望了。
没有工作,经济也没有对方稳定,这样的官司打起来一点悬念都没有,抚养权归了男方,甚至连这些年男方给她送的首饰那些,都索要了回来,直到那个时候女方才发现男人的处心积虑,他送的东西都是黄金,每一件都很贵,等到离婚要回赠与物的时候,居然还升值了一笔。
而且共同生活好几年,男方甚至连第一笔消费的小票单据都留着,这对打离婚官司的她非常不利。
综上种种,失去了工作的好友,最后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官司输了,赠送的首饰都要还回去,男人能证明这些年共同开支的开销都是从他这里出,她甚至分不到一分钱的婚内财产。
直到后来,好友在一个酒吧外面路过,看见前夫跟一个男人交颈缠绵,她当时就悟了。
这是一场骗婚。
失去了离职的好友扑向那个男人,结果让男人一把就推了出去,她往外跌倒,恰好被一辆开的飞快的网约车撞到,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咽了气。
楼小乔跟她从小就一起长大,父母也都是剧团的演员,两人从娘胎开始就交好,可最后她死了,对方连一点歉疚都没有。
“是她自己扑过来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除了超速的网约车赔了点钱,任何人都没受到影响。
楼小乔也因为这件事情很痛苦,那几年的她看谁都像是居心叵测,所以张玉娇一说,她就有了触动。
“你的那个表姐夫,是不是平常人人都说好,人品上无可指摘?”
张玉娇顿时就激动起来:“我就是知道你厉害。”
楼小乔尴尬:“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在外人看来,她是被王四顺抛弃的,是那个弱者。
张玉娇有点小傲娇:“我只知道王四顺离了婚,过得反而不好了,你知道不了,他最近都倒霉死了,那个女的又要跟他离婚,现在为了打那个离婚官司,搞的那叫一个荒唐哦,村里有个人跟着他做工程的,前段时间都在讲,他最近几个工程都出了问题。”
楼小乔:“”
聊远了好吧。
而且她真的不知道别人是这样看她的。
觉得她厉害?
觉得王四顺离了她就倒霉?
张玉娇:“那你知道王四顺多倒霉吧。”
楼小乔:“”说出来让人高兴高兴?
聊别人的八卦总是让人很开心的。
张玉娇顿时兴致勃□□来:“那女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吵起来了,非要离婚,要他给二十万,王四顺哪里有二十万给她的,两人撕了一通好的,最后还让王五秀看到那女的跟一个小混混不清不楚的,现在王四顺咬死了不给抚养费,那女的现在还没生呢,住在外头,还在跟王四顺打离婚官司。”
其实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只是楼小乔整天在外头跑,也没心思在村里八卦,这种消息也就没传到她耳朵里。
可村里是传的沸沸扬扬了,因为收腊肉卖的事,楼小乔在村里积累了不少好人缘,念着她的好的人也多,于是看王四顺笑话的人也多。
至于村里人说楼小乔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对象,是在等王四顺这种话,张玉娇就没说。
还是别讨人嫌了吧。
楼小乔却是很高兴听王四顺的倒霉细节的,她跟这个人没什么感情,像是在听一个外人的故事,其实对于她来说王四顺也就是一个外人而已,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我们分手后还是朋友”的好脾性。
两人聊了一阵,话题回归正题。
“我就想替我表姐问问,如果她想离婚,还想要到孩子的抚养权,这个官司要怎么打啊?”
这要是三十年以后,官司还真不好打。
不要说对方的这种“出轨”是世人不认可的,就是真的出轨了,在当时的社会也不算什瑕疵点,只是在分配财产的时候,可以“有所倾斜”而已。
可现在是九十年代,别说同骗婚生子了,就王四顺这样的出轨行为,在当时的世人看来是不能容忍的。
经过楼小乔同意,当天晚上,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到了楼小乔家门口。
“你是小乔吗,我听我表妹提起过你。”汪霞的眼神里面带着几分佩服,又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楼小乔穿着一身运动服,休闲的打扮,但人却是很精神,一双眼睛亮晶晶。
毕竟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汪霞马上就意识到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也听张玉娇说起你们家的情况了。”楼小乔说:“有几个隐私的问题我想问你。”
汪霞抬了抬眼,点了一下头。
楼小乔:“你们在夫妻生活方面,还和谐吗?”
这种事,跟熟人说恐怕还会不好意思,但对方只是个生人,连共同交集的圈子也只有张玉娇一个人,就算是很丢脸的事,说给人听也不会觉得很难堪。
汪霞只是略想了想,就说:“我们生完孩子以后就没多少时间在一起了。”
楼小乔:“”麻了麻了,这不是碰到了骗婚又是个啥?
“那你公公婆婆是什么态度?”
“以前他们对我还算不错,但自从他提离婚以后,公婆对我的态度一下就变得冷淡起来。”汪霞吸了吸鼻子:“其实生孩子之前,他对我都还是不错的,我也不是没往他在外头有人了去想,但我让人跟着他那么久,但他身边确实没有女人。”
楼小乔心说,这都同了,他干嘛还要跟女人一起玩?
跟楼小乔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开了,汪霞就跟倒豆子一样,把她自己身边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汪霞结婚前,在广东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过销售,那会儿提成最高的时候有好几千,不过她心眼儿多,怕收入说高了家里人会乱想,也就报个一千块吧,其实当初她就没想过结婚的。
后来是家里一催再催,汪霞没办法了,随便相了一个,谁知道碰到了现在的老公。
“他是有正经单位的,人长得又好,父母单位也好,看着也很好相处,关键是我年纪大了,错过了他好像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交往了一阵他就跟我求了婚,后来自然而然就结婚了。”汪霞说。
起初她还想找个销售的工作,但丈夫希望她能在家好好休息。
公婆也说家里不缺钱,当下的要务就是努力造个娃。
这个年代能在家做全职主妇,那也是要有点家底才有这样的底气,汪霞的丈夫、公婆都是有正经单位的人,她公公还是个处长,外人都只会觉得她嫁得好的,就算后来她怀疑丈夫在外头有染,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要不是丈夫主动提离婚,还要孩子的抚养权,她本觉得这样“和谐”相处一辈子也不错。
“可是他是为什么呢,明明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汪霞苦恼的说:“以前我们单位的小姐妹都说,男人提离婚,除非是有了外遇,可我想不通是为什么,你看我的头发,以前乌黑乌黑的,现在大把大把的掉。”
楼小乔能理解她的痛苦。
不甘心,想不通,种种都有。
汪霞只是随意的抓了抓头发,又掉了一把。
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心里上的折磨和痛苦更让她揪心。
孩子刚刚被抢走的时候还会哭闹,慢慢的就习惯跟保姆在一起了,直到上次去见孩子,小孩已经对这个妈妈很漠然的态度。
“最近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觉得恶心反胃想吐,身体情况差极了。”
“你家里那位,和孩子呢?”
“他回父母家住了。”汪霞说:“孩子也被他爸妈请的人接走了,我想看看孩子,前几天偷偷去了我公婆住的小区看了一眼孩子,结果让我公婆知道了,他们马上就通知了保安,让他们以后别放我进来。”
汪霞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以往温文尔雅的丈夫突然变得冷淡,以前对她体贴入微的公婆也翻了脸,连娘家人都觉得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不然一向温和的丈夫为什么会对她翻脸,没有人能理解她。
要不是张玉娇回去了一趟,偶尔跟她聊了聊,她觉得自己会憋疯了。
楼小乔轻轻的,把手放在汪霞的手上,她能感觉到因为激动,汪霞的手指微微的在发抖。
那种穿越了二十多年时空的,像是曾经的朋友经历过的一切,通过汪霞的手传递了过来。
对上了汪霞泪眼婆娑的眼睛,楼小乔对她点了点头:“我懂你的。”
热牛奶冒着热气,扑在人的脸上,汪霞喝了一口,甜甜的温热的很舒服。
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胃里面进去了温暖的东西,顿时舒服的她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从孩子走了以后她就没有睡好觉。
楼小乔静静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那位消失在车轮底下的好友。
“好点了吗?”
“你还别说,跟你说了一会儿,心里舒服多了。”汪霞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怯弱的一面:“真是不好意思,突然跑上门来打扰你,我听玉娇说你也很忙。”
楼小乔摇了摇头:“没事的,刚好忙完了一波,这段时间在家休息,你以前是销售?”
提起那一段过去,汪霞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她最得意的一段历史。
要不是结婚了,她现在说不定都成了销售经理。
“当初在广东卖过几年房子,后来我想在本地找找这样的工作,但他们家觉得这样的工作不体面,不让我去找,再说了他家里人全部都是单位上的,也丢不起这个人,结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工作过了。”
因为提到这这一段历史,汪霞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发亮,说到最后更是黯然。
她也不是没有心眼儿的人,那个时候赚了多少钱连娘家人她都没说,夫家的人她就更不可能说了。
老家的人是什么样的她能不知道,一个月说个一千都有人浮想联翩,要是说出真实的工资,外头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找一份工作,然后留意一下他跟身边的同性。”楼小乔尽量让自己说的比较委婉一些,不要吓到别人:“或许他身边的人,不是女人呢?”
汪霞的心一点点冰冷起来。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家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越好,就能衬托的她越差。
“谢谢你小乔,跟你聊聊我舒服多了。”汪霞的眼神都变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送走了汪霞,家里安静了一阵。
楼小乔低头又算了一会儿帐,盖房子的钱应该是够了。
眼下马上就是夏天,农村盖房子都是夏天开始。
小帅从屋里探出个脑袋出来,看妈妈很认真的在记账,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把亭亭一起叫出来。
刚才妈妈在跟阿姨聊天,那个阿姨还哭了,两个孩子都很担心妈妈。
“妈妈,我的小红花送给你。”亭亭仰着小脑袋,手里捧着一朵大大的小红花。
小帅也巴巴的看着妈妈,黑黝黝的眼睛里面写着担心两个字。
楼小乔的心软乎成一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
孩子看到她写写画画的东西,一个两个也探头来看。
亭亭的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也在做作业,妹妹也要!”
伸手过去就要拿笔。
小帅也跃跃欲试。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楼小乔一脑门子的汗,赶紧把两个孩子撇开些:“哎哟,妈妈的东西不能碰的呀。”
两个孩子顿时就更感兴趣了,亭亭奶声奶气的说:“妹妹帮妈妈检查。”
小帅轻咳一声,想要拉开妹妹:“别弄乱了,你上回在哥哥本子上乱画,还没给你罚够是吧。”
亭亭笑眯眯的:“我没有。”
小帅跺脚:“不,你有,就是你画的。”害他作业重新做了一次。
亭亭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淘气讲话不听的时候,楼小乔赶紧把人拉开。
“妈妈喜欢看小孩儿画画。”
“妹妹喜欢画画。”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走了。
妈妈给买了水彩笔,十二种颜色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套,都很珍惜。
但亭亭总收拾不好,楼小乔罚了她几次都不长记性,最后她给把水彩笔收起来了。
亭亭要画画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楼小乔赶紧拿了一叠纸出来,又把水彩笔翻出来,两个小孩儿一起趴到桌子上,小小的一个四方桌子很快就被水彩笔跟纸张沾满了,两个孩子乐此不疲。
家里的灯光还是有些暗,这样很伤眼睛。
孩子们也需要有个自己的桌子了,桌子也有些小,东西总是摆不开。
楼小乔也想有个自己的房间,孩子们也该分房睡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盖房子
汪霞不是没长心眼的人,一回到家就收拾自己。
这段时间的焦虑让她瘦了十几斤,以前买的包臀裙跟小衬衫都能穿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懊恼,她今年也就只有三十二岁而已。
不过是四年而已,就算是结了婚,也不该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以前她可是个时髦女郎,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漂亮。
可结婚后,一切以家庭为先,她把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楼小乔跟她说,要想拿到孩子,必须要有比男人更多的资本,可她有吗?
第二天,汪霞就去县城了。
一是找人跟踪丈夫,找到他跟人在一起的证据,只要是跟人有暧昧的,哪怕是男人也行。
第二就是找一份工作。
新都县城现在也有不少新楼盘在招销售,她知道自己的年纪大了点,但好在经验还在,但找工作的过程中不是那么顺利,人家一听她有很多年没有工作过了,都委婉的拒绝了她。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这样,汪霞那点自信心又渐渐没有了。
她走出第五个楼盘的时候,也是被人拒绝第五次的时候。
二月的天,明明都已经回温了,她却觉得心里很冷,心里两个小人在疯狂的打架。
一个叫安逸,一个叫孩子。
就像她母亲说的,不选择孩子,她可以再找个人嫁了,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辛苦。
就在这个时候,汪霞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两个男人。
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两人离的距离甚至都不算是很近,但男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情,是她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
男人飞快的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小手指轻轻的勾了勾那位的。
那位长得很清秀,头发稍微有些长,像木村拓哉的那款发型,回看过去的眼神甚至都有些拉丝了。
直到这一刻,汪霞才明白楼小乔昨天的暗示。
或许不是女人,或许她一直都想错了。
过去的一个月里,她不断的反省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如果都是因为这——
汪霞释然了,也跟自己和解了,她不能把孩子交给这种人抚养长大。
她振作了起来,往下一个楼盘走去。
楼小乔做了个计划,又在附近找了好几个包工头简单沟通了一下。
这个年代包工头只管施工,材料什么的都是盖房子的人自己买的,有些包工头甚至都是自己亲自上阵,就赚点辛苦钱。
这会儿全包出去的少,也不是没这个市场,而是私人盖房子为了省钱,谁也不敢把采购大权丢给别人。
跟第三个包工头沟通了以后,她知道了自己要跑的地方。
采石场、砖厂、沙场、水泥厂、石灰厂甚至加工楼板的地方。
这还只是第一个阶段,第二个阶段就是装修,装修材料一般都是业主自己买的。
“谁家盖房子不少层皮啊。”包工头这样跟她说:“你一个女人,想要把房子盖好可难咯。”
他掰着手指头给楼小乔算:“咱们这里的规矩,盖房子至少要包一顿饭,夏天其实我建议你包两顿,师傅做的时间能长点,这样一来肯定要有人专门做饭,别人家盖房都是男人负责外头跑,女人在家做饭,你一个人肯定干不来的。”
农村盖房子喜欢选夏天,就是因为日头长。
白天时间长,能干活的时间就长些,尽可能的省工钱。
一个夏天把壳子盖起来,秋天干燥凉爽,刚好适合刷墙,水泥上了墙面,要等到彻底干燥起码要三个月才能粉刷,木工才能进场
原来盖房子不止是要钱啊,什么大工小工,这厂那厂,楼小乔一听就彻底麻了。
汪霞过来的时候,刚好楼小乔一脸菜色的回到家。
“小乔,你怎么了?”昨天是她脸色不好,今天换楼小乔了。
在外头跑了半天,楼小乔心累的摆了摆手,刚才碰到张玉娇,孩子们已经喊张玉娇去接了,她准备休息一会儿。
“在外头跑了一天。”楼小乔倒了两杯凉开水:“我想盖房子。”
汪霞一个震惊,她是听表妹说起过楼小乔的能干的,去年冬天她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离婚了才这么久,就有能力盖房子了吗?
除了羡慕,就是佩服。
汪霞又鼓舞了起来。
“我倒是认识一个做工程的,回头介绍给你。”汪霞说。
“包工头?”楼小乔问。
汪霞说:“以前也是在县里做工程的,他有一个工程队,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可以给你包圆了,是我堂哥人还不错。”
楼小乔指着自己家问:“可我这个工程不大。”
这个工程量,也就只有农村的小包工头愿意接了。
汪霞想了想:“我回去先跟他聊聊。”
两人又聊了会儿盖房子的事,楼小乔发现汪霞这人性格挺好的,情商很高,要不是碰上那种骗婚的,一定能过的不错。
汪霞也跟楼小乔投缘。
楼小乔也能振作起来,她也可以。
汪霞联系了做工程的那个堂哥,跟他说楼小乔是她朋友,让他去看看楼小乔家里的工程能不能做。
她则是回去练习以前做销售时的话术。
羊城的房地产行业比这边发展的早多了,销售的经验也是那边更丰富一些,汪霞还当过几个月的销售冠军,功底是有的。
她对着镜子练习职业微笑,练习怎么跟客人介绍楼盘,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慢慢的,熟悉的感觉找回来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等到汪霞第十次面试的时候,就成功了。
第 34 章
汪霞的表哥叫汪京,是个长相黝黑的中年汉子。
一身的腱子肉,说话声音很大,人也很爽快,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开着个小面包车来到楼小乔家里。
“你好你好,你就是小楼吗?”汪京看着年龄不大的楼小乔,声音都刻意放小了些:“汪霞说你家要盖房子,让我来给你看看,你要弄个什么样的?”
要不是汪霞一直求,汪京没打算过来的。
楼小乔请了汪京进门,给他倒了杯茶,把自己画的稿纸给汪京看了。
“工程量不大,但我忙的很,我希望能找个人能够包工包料的,我们这边的包工头做不了,但汪霞说你能做这种。”图纸是楼小乔自己搞的尺子比着画的,单层面积大概一百二,一共三层。
汪京伸出粗粗大大的手掌,一手拿过稿纸,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三层,每层都有一个洗手间,每层都有一个客厅,相对来说每一层都是单独的一个套房。
这种设计在县城里面比较多见,很多人盖个五六层,自己住一层剩下的出租用。
农村这样盖房子的少,而且楼小乔盖的位置也偏边上。
户型图楼小乔能画,电路图她就不会画了,但把自己的要求简单描述了一下,每间房都要有两个以上的插线板,每间房都装电杠,每层楼的厕所要装蹲厕,每层楼还要走冷热水,浴室跟厨房的瓷砖要贴到顶
汪京是做惯了城里的项目的,这个要求跟商品房的要求也差不多了。
价钱必然也不便宜。
但楼小乔手里有的钱也不多,预算也做不到多高,但好在现在人工便宜。
“老实说,我现在手里头也不是很宽裕,优先把架子先盖起来,没钱的话就大概装个一层,等以后有钱了再慢慢往上头装,这样搭个壳子大概要多少钱?
毛坯比较好算钱,汪京只看一眼就大概估算出了价格:“毛坯不带贴外墙砖,建这么一套房子大概是三万块,但你家电线水管走的比别人多,就多准备五千块钱。”
楼小乔就松了一口气,这个价格一报出来,她就知道汪京没赚她什么钱。
既然承了汪霞这么大一个人情,她自然也是有回报的,等汪京一走,楼小乔也去了城里一趟,找了趟汪霞。
汪霞现在还住在结婚后夫家的房子里面,但那边已经催着她搬走了,这几天汪霞也在找房子。
几天没见,汪霞的情况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上班了!
稍微打扮了一下,精气神再好了些,人就跟以前完全不同,是很漂亮的女人。
她婆婆见她不来闹腾了,还拖人打听过她在干嘛,得知汪霞现在干起销售的老本行,还把她叫了出来骂了一顿。
穿着体面的婆婆是个公务员,在新都这个小地方有的是人脉,汪霞一出来上班,就有人凑上去跟人打听她家是不是经济出了什么问题。
汪霞婆婆是个要脸面的,勒令汪霞辞职:“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要找工作也不要在新都丢我的脸。”
当销售要赔笑,汪霞婆婆很看不起做这个。
当初要不是看汪霞长得漂亮,个子又高,她家还真不一定能选中汪霞。
她是个爱面子的,以后单位里的人不知道会怎么取笑她,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汪霞穿着售楼部的包臀裙,身材依旧婀娜,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夹着一根烟。
从丈夫提离婚以后她就开始焦虑,后来发现抽烟能缓解一些,她没烟瘾,但刚才看到婆婆那张脸,心里不由得又烦躁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出来烟圈。
袅袅娜娜的烟雾在婆婆面门上绕过,大红唇高跟鞋,显得汪霞更加妖娆。
“真是笑话,你儿子都要跟我离婚了,还在我面前充大爷呢,我干不干活,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吗,你儿子要争抚养权呢,还要找我要抚养费,这么大的压力,我不上班怎么挣钱养他啊。”
两百块钱,是那个男人存心恶心她的时候说的,但如果汪霞真的见人就说,那他们家的脸在县城里也没地方搁了。
婆婆没给烟呛到,但给她气的要命。
虽然公公也是个大烟枪,但她看不得女人抽烟。
抽烟的女人,一看就是个坏的。
婆婆伸出手来,颤抖着手指着她说:“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之前装的多好,要是以前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家大孟死都不会找你,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是了,女人抽个烟就是不要脸了。
汪霞轻笑:“真是搞笑,大清都亡国多少年了,还有你这么封建思想的人啊,你儿子你男人都抽烟,怎么没听你骂他们一句不要脸,你这种人才是给脸不要脸,我抽烟怎么了,哪条法律不让人抽烟了,还是这条街不让人抽烟了?”
她的性格是温和,但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准备跟人撕破脸,也是很厉害的。
婆婆说不过她,一张脸气的通红,捂住了胸口,伸出食指出来指着汪霞的鼻子骂:“你就是个臭表子,不要脸。”
汪霞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臭B子,你儿子就是个死嫖客,你就是死老鸨子。”
婆婆就更生气了。
“顺便告诉你,你儿子才是最不要脸,你是不是以为他在外头有女人?”汪霞继续刺激她:“实话跟你说吧,你儿子跟个男人好了,他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我不清楚,不过你要娶新儿媳妇进门的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咯,你猜猜要是传出去,以后你儿子还能不能顺顺利利的骗到人生孩子了?”
汪霞已经把这个消息在渣男单位里面散播出去了,不说则以,一说起来渣男单位不少人都疑似被他骚扰过。
好吧,现在是个男的都要防着他,是个女的也不想跟这种人走太近啊。
老太婆气的要命,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形象跟汪霞当街厮打起来。
汪霞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把烟屁股狠狠地丢在了她婆婆脚底下。
老太婆给气坏了,她觉得汪霞是找刺激污蔑她儿子的。
从售楼部回去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整治汪霞。
她家里虽然在新都工作了很多年,但汪霞工作的地方可是一个港城投资商,背景跟实力都不容小觑,这样的背景,他们家想动汪霞只怕很难,她越想越生气,脑子里面也不由得想起汪霞最后说的那些话来,那些她儿子喜欢男人的话。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家门口。
保姆见她回来,刚好有事交代了一声,就把孙子丢给可老太太照顾。
“他婶娘,我腰疼的很,今天说好了给我放半天假的啊。”保姆说。
“行,你出去吧。”
这孩子今年才三岁,最是调皮的时候,前几天还哭爹喊娘的叫妈妈,这两天才消停一些,保姆是从老家请的,这几天快给折腾死了,汪霞婆婆是偷偷从单位跑出来,替半天保姆的工的。
听到外头的铁门“砰”的一声轻响,是保姆关门的声音。
小孩子这会儿想出门去了,扒拉着老人的腿:“奶奶,出去玩,出去玩。”
汪霞婆婆心里烦躁,把小孩子的手打开,打开了电视机遥控器:“看电视吧。”
以前汪霞带孩子是很耐烦的,很少给孩子看电视,但保姆跟老太太图省事,不愿意带出门。
刚开始能哄住孩子,但时间久了,电视上没什么好看的动画片,孩子也不愿意看,小爪子翻了翻台,都是大人看的东西,豆豆就跟汪霞婆婆说:“豆豆想妈妈了。”
这孩子,被抱过来养了半个月,还是记得妈妈的。
刚开始汪霞想过来抢走孩子,但黄家的保姆厉害,她抢不走。
再后来,汪霞也会偷偷来看孩子,给孩子送点吃的,给他讲故事,所以这孩子还记得妈妈。
汪霞婆婆心里一烦,顿时对孩子没什么好脸色起来:“你妈妈不要你了!”
一想到刚才汪霞的样子,又对着豆豆这张酷似汪霞的小脸,她的语气难免就重了些。
豆豆就大哭起来,汪霞婆婆觉得孩子很烦,干脆一把把他塞到床上,勒令他睡觉。
这孩子见奶奶是真的发了火,也不敢吱声了,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小声的抽泣着,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汪霞婆婆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头,坐了一会儿。
她觉得心也慌慌的,加上她有高血压且长期不吃降压药,脑袋一晕顿时又想起来了要吃药这回事。
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脑子跟一团浆糊一样,顿时不清醒起来。
屋子里一阵剧烈的响声,豆豆躺在床上,就更害怕了,他不敢出来。
几个小时过后,孟父夹着公文包回到了家里,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晕倒了的老伴。
“呜呜呜”救护车的声音从干部小区传了出来。
没过多久,汪霞就知道了婆婆脑溢血住院的消息,由于发现的不及时,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认识不清了,抢救了大半天,人还是在昏迷中,现在家里只有保姆照顾孩子。
过了一周孟母还没醒,就已经有人张罗着给孟父找新老伴了。
汪霞还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售楼部外
楼小乔跟汪霞聊了一会儿,听说孟家有主动放弃抚养权的意思,楼小乔还觉得意外。
“孟家还想留个种,但他带不了,这孩子从小就没跟他爸爸待过多久,带一天他就得疯。”汪霞婆婆现在脑溢血还躺在医院里呢,公公已经相看了好几个了,哪一个都比汪霞婆婆更年轻。
现在情况不容乐观,要不是国家出钱公费医疗,估计都没人愿意给她治病。
“你说她命好吧,这辈子是真的命好,毕业以后分配了这么一个好工作,可你说她命不好吧,也是真的不好,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好日子快要到手,现在落成这么一个下场,我公公也挺有意思的,相中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的,两人已经准备办酒了。”
老伴还剩下一口气,老头就当她死了。
老头子这条件还不错的,对方又是个带着儿子没工作的少妇,一个看中了对方的年轻,一个看中了对方的经济实力,王八看绿豆的顿时就看中了眼,三天不到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那女人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之前给人家做保姆的,才三十几岁,还带着个不太聪明的儿子。
但,谁让人家年轻呢?
汪霞轻嗤一声:“真是活该,以前总算计我们呢。”
她婆婆很省的,连对着儿子都很抠,他们的钱就真的只有老两口自己存着。
结果怎么着,那天那女人过来看房,接待的就是汪霞。
汪霞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汪霞,一路上还在秀恩爱,房子是老头给她买的,等定金交了,人过来签合同的时候,老头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五六万的房子,全款交房。
结果钱一交,两人刚刚住在一起,老太婆就醒来了。
这下好了,新的老婆也不肯走,老的这个又要杀上门去掐架,闹到了老头单位里去了,现在这一大家子谁也顾不上抢孩子,一会儿是老太婆联合儿子一起赶走那女人,一会儿是老头怒发冲冠为红颜,
“我就希望你别深陷里面。”楼小乔想想自己的过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总想着这一家人,日子还要怎么过呢?”
汪霞轻笑:“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抚养权的官司,证据我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律师说这个官司肯定能赢。”
孟家还是太看轻她了,她手里头的钱不少。
就她以前奖金最多的时候,都够丈夫一年工资。
自从孟家要赶她出门,汪霞就开始看起房子来,她来这个楼盘的第一个客户,就是她自己。
请律师、请人收集证据,有钱能使鬼推磨,花点钱很快就能搞定。
楼小乔是由衷高兴:“真好,你现在在这里干的怎么样?”
汪霞嫣然一笑:“挺好,本来身边那群小姑娘还有些不服气我的,但后来也处的不错了,这个月销售奖肯定是是拿了。”
如今的她灿烂夺目,宛如朝霞。
什么时候,女人都不是依附在大树边上的藤蔓。
汪霞笑笑:“什么时候买房子找我啊,我给你申请一个最低折扣。”
说起这个来楼小乔就苦笑:“我现在快赤贫,没钱。”
汪霞也从堂哥汪京那里听说了楼小乔家里的事,感觉堂哥这次比往常都要用心。
“行吧,等你有钱了买房一定要找我。”
“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有钱。”楼小乔无力望天。
走出售楼部的时候,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张局长。”楼小乔热情的打招呼。
张让眯了眯眼,几天没见面又成了张局长了。
“嗯。”
楼小乔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没话找话说道:“您来这里干嘛,不会是来这边办案的吧。”
张让沉默了一下:“来看房。”
回来以后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也不是很方便,卷烟厂那边有些远。
楼小乔让了让:“我有个朋友在楼盘卖房子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张让:“嗯。”
楼小乔觉得他有点不乐意,但话茬子都起了,又不好不接着说下去,冲汪霞招了招手。
汪霞过来了,看了一眼张让,又看了一眼楼小乔:“怎么了?”
楼小乔指着张让:“我朋友要看房。”
汪霞顿时明了,飞快的扫了张让几眼,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先生您好。”
这个男的个子很高,长得也不错,关键看楼小乔的眼神有深意。
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汪霞这种做惯了销售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笑容更深了些:“我们这里主推的有147平米的四房两卫,135平米的三房两卫,您中意哪个户型?”
长得是不错,可别是个样子货,先探探经济实力。
张让说:“有样板间吗?”
汪霞眼睛一亮:“有,您要去看看吗?”
张让:“先去看看沙盘,看看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学校,小区有没有地下车库,进出的马路方笔方便,小区的配套怎么样?”
楼小乔想走了。
张让却叫住了她:“上回的事情,刚好跟你聊聊,你等下我。”
楼小乔想了很久上回是什么事情,但是马上想到了上次张让给她矫正脚踝的那次,和买药油的那一次,她欠人家的人情还很多呢
算了,等等她吧。
汪霞把人带到沙盘那里介绍项目情况,又要带人去样板间。
张让突然回头看向楼小乔:“要不你去旁边沙发那里休息一下等等我。”
她的脚踝还有伤,不能走太远。
楼小乔松了一口气,到一边坐着喝茶等人了。
半个小时过后,等人回来以后,汪霞冲楼小乔挤了挤眼睛,笑容满面。
楼小乔猜她是不是又签了一单。
两人去一旁说了会儿话,汪霞突然抽了个空回来,激动的拉了拉楼小乔的手:“下定金了,最大的户型。”
买房这么快的,楼小乔有些嫉妒了。
汪霞一脸的八卦:“我看他经济实力不错啊,有老婆吗?”
楼小乔意外的看向汪霞,还以为汪霞打了张让的主意。
不是
“汪霞,你还没离婚呢。”
汪霞的笑容一僵:“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帮你相看呢?”
楼小乔啼笑皆非,指着自己问:“我?”
这怎么可能,永远不可能好吧。
她记得依稀仿佛是听人说过张让是离过婚的,但人家那样的家庭,跟她八竿子能打上什么关系吗?
楼小乔:“你知道他是谁吗?”
汪霞:“我不管他是谁,但我以一个女人的直觉,他看的眼神有点奇怪。”
想到张让的职业,楼小乔心里发毛:“我没干啥坏事啊。”
汪霞伸出手来,在楼小乔的大腿上用力一拍:“你自己看。”
很快,汪霞又换了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冲到了张让那边。
楼小乔懵了一会儿,有点想跑。
没过多久张让回来了,隔着好远冲楼小乔笑了笑。
楼小乔却是想到了汪霞的那些话,脸上微微有些烫,不过很快她就叫自己别多想。
“弄完了?”楼小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张让点了点头:“嗯,买好了。”
这楼盘的房子可不便宜,楼小乔顿时开启仇富模式,低声嘀嘀咕咕:“有钱真好。”
张让本来低头整理衣服,似乎是听到这话了,抬起头来冲她看。
楼小乔的脸有些发烫,起身跟他一起往外头走,走的近了才察觉两人的个子差的其实蛮多的,楼小乔差不多一米六,却只刚刚过了张让的肩膀,高大的个子给了人压迫力,心脏也一阵一阵狂跳。
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一面又摸了摸烫烫的脸颊。
出了售楼部的门,张让的摩托刚好停在楼小乔的车旁边,他肯定是故意的。
张让看向楼小乔:“到吃饭的时间了,一起吃个饭吧。”
两人来到了新都县城的一个小馆子,里面的人很多。
张让挤进去,费了老大劲占了两个位子。
楼小乔平常很少来这种人多的馆子吃饭,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地方肯定有好吃的,不过有人占位子的感觉不错,张让给她找了个靠里面些的地方。
“你看看菜单,要吃什么自己点。”
楼小乔扫了一眼,觉得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懒得看了。
“那我去点吧。”
张让就过去排队点菜,等他回来的时候端了两碗汤,一个蒸饺两个刀削面,另外还点了几个小菜。
张让推了一碗刀削面到楼小乔面前,又给了她一碗汤,蒸饺跟小菜都放在中间。
楼小乔看着中间这一堆东西:“我吃不完。”
张让指着蒸饺说:“想让你都尝一尝,你要是吃不完就少吃些蒸饺,这家店的蒸饺跟刀削面都好吃,我不知道该给你推荐哪一个,我胃口大,一个面我也吃不饱。”
楼小乔看了一眼他这个个子,让他把碗推过来,从碗里挑出两筷子面过去,这样一来张让着一碗就比她多了很多。
张让指着蒸饺说:“这个蒸饺趁热吃,很好吃。”
楼小乔吃了一个,皮薄馅儿大,里面还有蒸出来的汤汁,味道确实不错,于是又尝了一个,吃完喝了一口汤,这个天气还有点冷,烫烫的辣辣的汤很对她胃口,吃的速度就慢慢快了些。
张让看着她低头吃面,也低头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一碗面吃完楼小乔还没吃完,于是又放慢了点速度,慢悠悠的喝着汤。
“难怪这家馆子人这么多,味道确实不错。”
“这家馆子哪怕不是饭点也很多人。”张让说:“开了十几年了,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开在这里了,不过你平常没事自己一个人不要来,这种地方小偷小摸的多。”
说完就看着前面一个方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正挤在人群里的一个男人顿时就骂起来了:“操,你谁啊你,没长眼睛啊。”
张让伸出手去,让那人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那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凶巴巴的吼道:“信不信老子捅死你。”
楼小乔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张让没费什么话,把人从餐馆里面提溜出来。
张让一脸歉意的说:“正事我还没跟你讲,就要去办正事了。”
楼小乔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现在要去哪里?”
张让最后把人送去了最近的辖区派出所。
直到是局长亲自来送小偷,可把派出所里面的人给吓到了,也有人好奇的往楼小乔身上打量,冲她讨好的笑。
楼小乔也很尴尬的冲他们笑了笑,就有人给她泡菜。
等楼小乔喝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张让带着几个耷拉着脑袋的人出来了。
正在讲着什么事情,那几个人是被张让从饭桌上提溜下来的,这会儿被训得一愣一愣,眼神还不断扫向楼小乔。
等走出派出所时,楼小乔轻咳了一声:“你官威很大啊”
废话,局长出去吃了个饭,随手就能逮到小偷,看样子新都的治安也不怎么样嘛。
那个小偷本来还想找人打点打点,电话都打到派出所了。
张让说:“你现在跟印刷厂那边还有没有接触?”
楼小乔:“没”
最后一批信笺纸出出去了,她也就没跟那边联系了。
张让说:“印刷厂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你最近别总往那边跑。”
楼小乔:“咦?”
“是查出来了什么消息吗?”
她还挺想知道文具店老板跟谁在鬼鬼祟祟。
这下张让就不肯说了,只说要她别去印刷厂那边。
张让突然停下脚步:“上次你送的杯子挺好用的,谢谢你。”
楼小乔:“你喜欢就好,我看最近挺干燥的,可以泡点红枣枸杞茶。”
张然却问:“你整天上街上溜达,脚上的伤好点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楼小乔还觉得隐隐作痛。
“这几天在擦你给的药油,挺好用的。”
张让:“用完了吗,你跟我去局里,我再给你一瓶。”
楼小乔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买就好了,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总收人家的东西。
而张让的表情却是冷淡了下来,眼神更加凌厉。
这让楼小乔突然感觉,刚才两人之间很好的相处,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跟张让分开以后,楼小乔想了想去了趟楼大乔店里。
这回总算是在店里碰到大乔了,她正在捧着一盆草莓在啃,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的,见到楼小乔来先是扬了个笑脸出来,然后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翻了翻抽屉从里面翻出来个黑色的保温杯,楼小乔一看这不是之前她送给大乔的吗,怎么丢给她了。
楼大乔气鼓鼓的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送我一个杯子,一点保温效果都没有,前几天我来大姨妈,带着一杯水出去,你猜怎么着,还没到地方呢水就凉了,这种破烂玩意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楼小乔顿时一囧,立马就想起来刚才张让说杯子好用时的情形,顿时有种要捂脸的冲动。
难怪刚才他说着话还不断看自己。
看看人家,那是实打实的帮助了自己的,可她送了人家一个赠品。
楼大乔看着妹妹呆若木鸡的脸,洋洋得意的的说:“小气鬼,就知道你不会送我什么好东西。”
楼小乔难得的红了脸:“我真不是故意的。”
哼哼,楼大乔不屑的哼了两声。
赠品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楼小乔看了眼店里:“阿华呢?”
提起阿华楼大乔就有些烦躁,她今年都二十七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这种事阿华一直都没提。
过年前她隐晦的提过一次,但阿华都没接这个话茬,当时她只是以为阿华没钱结婚。
楼大乔的要求不高,也没有想过结婚就必须要给她多少彩礼什么的,但阿华这个态度着实让她不爽,结果到了年后她再问,阿华的脸色就更差了,现在更是连店里都不常来。
“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楼大乔脸色不善的说:“你找他有事?”
楼小乔也看出姐姐的不开心了:“阿华去哪里都不跟你说的吗,他年后好像经常不在店里。”
楼大乔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心里有数。”
有数,你有数个屁,楼小乔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个话题聊的让人不开心,于是换了个话题,楼大乔店里现在招到人了。
摄影师拿提成,一下子就招了两个人,现在把外面的单子都派出去,楼大乔镇守大后方。
拍摄的价位上分了档次,客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摄影师乐见其成,他们能赚钱就好。
“我还搞了个小活动,99元体验价,刷刷刷一套很快就拍完了。”这个年代拍照没有后世那么复杂的造型,简单画个流水线妆,照一套室内照片也就个把小时的事,后面选照片就让接待员接待:“能不能赚钱都是其次,先把市场占下来,等我招到了人就把旁边的店面也盘下来,我看外头有人搞艺术照摄影,也挺火的。”
两姐妹一样的生意经,提起赚钱的事就兴致勃勃。
楼小乔凑了过去,跟大乔一起看新拍的婚纱照。
老实说,她欣赏不了。
楼大乔见妹妹撇撇嘴,露出不屑的样子,又不高兴了,相册本子一收就要赶人:“干嘛呢,好久不来,来了就扫我的兴是吧,你知不知道这些照片跟省城的大影楼也差不多了,我可是参加过摄影协会的。”
楼小乔赶紧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两姐妹聊了下,直到王凤来了。
王凤见楼小乔也在这里,让她帮忙带点东西回去,转身进了里面的屋,出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塑料袋,楼小乔眼尖看出那是一包奶粉,是张玉娇小闺女经常吃的牌子。
“我买了包奶粉,你带回去吧。”王凤挺高兴能给家里人买东西的:“我发工资了。”
才工作一个月,王凤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住在县城,眼界比以前也开阔了不少,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了。
天天跟人打交道,王凤也逼着自己学大气起来,虽然说收效甚微,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还不错的。
楼小乔接过袋子:“你嫂子知道你在这边好,一定很开心。”
王凤问:“我嫂子怎么样,两个侄女怎么样?”
楼小乔一一回答了。
听说沈大娘去了娘家,哥哥又去了广东,家里现在只有嫂子一个人,王凤也松了一口气,但又有更担心的事情。
她舅舅要是死了,她妈妈不会不管娘家这个外甥的,那是她的命。
见王凤聊着聊着,脸色就不太好了,楼小乔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了她几句,又跟楼大乔到了别。
出了大乔的店,楼小乔想起还是要送个东西给张让,意识去了家超市,花了一百多买了个最贵的保温杯,刚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就碰到了露露。
这女人的肚子更大了,看到楼小乔的时候先是一怔,然后飞快的朝周围看了一眼。
王四顺这会儿没在,她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张牙舞爪的冲着楼小乔开口:“你看什么看,告诉你我现在跟王四顺结婚了,谁也管不着我们俩。”
她现在掌管着王四顺的经济大权,但也是真的忙的一匹,这段时间几乎都耗在工地上头了,气色看着也很差,不过她还是自我良好的代入到了小娇妻的角色,看着楼小乔自然就是那个黄脸婆。
殊不知在外人眼里,如今的楼小乔早就不是当初的她,穿着打扮跟谈吐早就不似当年。
楼小乔也看到了露露头顶一片绿,顿时明了,王四顺这种鸟人,什么时候消停过?
“我没看你啊。”楼小乔勾唇一笑:“恭喜你。”
露露一噎,她以为这个女人会愤怒会发疯,但没想过是这个表情。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女人,像楼小乔这种农村妇女,一旦离开了男人,那是活不了的,光村里那些人都会拆了她。
楼小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拎着塑料袋就往外头走。
因为脚受了伤,楼小乔不敢用力,走的就很慢,看上去气质更好了。
露露气的要命,但看见随后出来的王四顺,脸上的笑容也挂了起来,伸手去挽住王四顺的胳膊。
以前是温香软玉,现在挺着个胖乎乎的大肚皮,还露出那种娇憨的表情,跟她现在的样貌气质一点都不搭嘎,王四顺心里就生起来一阵腻歪,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从身边拔走才好,刚好看见了骑上摩托车,如风一般潇洒离去的楼小乔,那一瞬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楼小乔。
第 35 章
楼小乔出了超市,就碰上了杜娟。
信笺纸的事是杜娟牵线,让楼小乔赚到了第一桶金,本来她也想找到杜娟,好好感谢一下人家的,谁知道好巧不巧的在这里碰上了。
“杜娟”
“哎哟,这是楼小乔,你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呀。”杜娟上下打量起楼小乔来。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衣服破烂的农村妇女,可后来她做起了纸张的生意,也慢慢打扮洋气了起来,现在才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楼小乔已经看着跟以前大不相同,杜娟是亲眼见到这个变化的。
“走走走,我请你吃个饭。”见杜娟只有一个人,楼小乔热情的拉着她去下馆子。
杜娟也只犹豫了一下,就跟着去了。
那批纸,她也知道楼小乔赚了不少钱,但厂里的人提起她依旧是感谢她。
楼小乔点了一大桌子菜,热情的招呼杜娟吃,可杜娟食不下咽。
“怎么了?”楼小乔好奇的问:“你们厂里还好吧。”
“我们厂里是没什么事,可我们兄弟单位出了点事。”杜娟的亲大哥就在造纸厂,他们厂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厂里都有人想要喊厂长卖厂子。
从九十年代开始,不少国企都每况愈下,杜鹃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但想想依旧是不甘心,怎么好好的厂子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于是杜鹃当闲话一样把事情说了说,两人又聊到了工作,这段时间杜鹃没什么事,刚好楼小乔也闲着,所以才有空聚在一起吃个饭。
“其实想下岗也没什么不好,但我哥都那个年纪的人了,去外头找活儿干始终的有些怕的,不过也没办法,家里人总归要吃饭要生活不是?”
“来来来,说这些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看我,过年前我连身新衣服都买不起,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嗯。”
被杜鹃提到的造纸厂跟印刷厂是隔壁的单位,而此时的造纸厂碰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库房里堆着满满一库房的草纸,成为彻底压垮这个厂子的那根稻草。
厂子里这几年效益都不是很好,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不至于像隔壁印刷厂那样发不出工资来。
但巧不巧,上个月排错了线,生产出来了一批草纸,客户是怎么都不肯接这批货。
其实老厂长心里很清楚,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因为最近草纸不太好卖了,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是卫生纸,粗一点的价格跟草纸差不多,一斤一斤卖,是那种一张一张的,好一点的有卷纸,现在哪里还有草纸的市场。
这批草纸一生产出来,车间主任就辞了工,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
老厂长就知道,厂里是出了鬼。
再找人一查,这个车间主任现在已经跳槽去了一家私企,厂里去追责的人找到了他,人家若无其事的说:“我不是辞工了吗,有多大的责任我知道,后果我也承担了,辞工这么大的牺牲我都做了,要我赔肯定是没得赔的,反正都是公家的东西,犯不着这么认真吧。”
又暗示对方,反正都是公家的损失,对个人也没什么影响。
去的人回来就把这话学给了厂长,杨厂长就知道被人算计了,但他没有实质证据证明。
一方面他报了案,让公安去查这件事有没有利益往来。
一方面他回来处理这批库存。
现在就算是把车间主任抓去坐牢也没用,厂里还是发不出工资。
为此他跟厂里的中层干部们开了个会,主要是问眼下厂里这个情况怎么办。
“杨厂长,我记得咱们厂有块地,那边靠近上游的河岸边上,以前圈下来打算建厂房的,现在厂里都这样了,肯定是没钱盖房了,不如把地卖了好给员工发工资。”
杨厂长一看,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办公室主任潘迪。
潘迪一说出口,不少人都在议论起来那一块地。
关键是不止那块地,当初的开发商还提出来要把周围的厂房也圈进来卖,这样造纸厂至少要损失两个车间,给的价格又低的可怜,所以杨厂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老厂长很快就明白过来,潘迪就是第一只狐狸。
车间主任为什么会排错产,生产时间又恰恰好是在老厂长跟销售部长陈妮去广东交流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太可疑了,这帮人就是存心要搞垮工厂。
年前,老厂长可是在全员动员大会上拍着胸脯保证,今年一定要让厂子扭亏为盈,为此他跟销售部的部长陈妮两人商量了很久,打算从国外进口一条卫生纸的生产线,把老产线给换下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厂里出了这档子事,别说付定金了,连厂里现在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都搭进去了,厂里现在举步艰难。
陈妮也是一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在仓库看到老厂长的时候也并不意外。
“现在这个草纸连下头的乡镇都不卖了,这批货想出掉恐怕难。”
“全部都出不掉?”老厂长急得血压都飚起来了。
陈妮思索了一下:“量太大了,现在哪怕往乡镇销,这么多的货至少要卖四五年,可草纸又不是什么能放的东西,过个四五年早就不能用了,再说以卫生纸的铺货速度,咱们这个草纸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两人又在仓库待了半小时。
产品质量没有出问题,排产的手续也是正常的,厂子里有那么一帮人是吃闲饭的,申请领料的手续明明不对劲,可那些人依旧往上面签字,这些都是老国企时代的陋习,做事一点都不负责任。
六七八十年代,能用上草纸都算好了,那会儿全省的供销社主任排队批条子拿货的场景,现在老厂长还记得,可时间才过去多久,如今卫生纸都是按斤卖的,谁还用这种黄黄的,又容易破损的,擦一下都能扎的屁股疼的东西。
连陈妮都这样说,老厂长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绝望来。
陈妮是后起之秀,九十年代初期厂子已经走入颓势,就是由她带着厂子扭亏为盈,实现销售任务年年递增,如果没有这个事情,本来厂子是越来越好的。
难道真的要卖厂子卖地?
两人聊了一阵,从仓库里头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几个老工人也在打量他们。
“杨厂长,您来仓库了?”跟杨厂长打招呼的是老白,跟杨厂长同年进厂子的老工人了,他年纪大了今年就可以退休了,但儿子们还在厂子里。
这些人为了厂子付出了一辈子,现在却眼巴巴的看着厂子不行,厂里已经俩月没发工资。
杨厂长跟老白打了个招呼,又有其他人跃跃欲试的过来跟他打招呼,大家想表达什么意思杨厂长都知道。
起初他说再等等,大家就真的再等等。
但等了两个月了,每个人的耐心都耗尽了,眼看着厂子成这样,杨厂长掬了一把老泪:“快了快了。”
老白发现,杨厂长这段时间的头发又多白了些,脸色也更差了些,连连摆手:“我们不是问工资,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就来看看你,厂子里离了你还是不行啊,身体要紧。”
老厂长比他还大了三岁,今年五十八。
再过个两年,就可以退休了。
杨厂长心里的愧疚之情更甚:“我对不起你们这群老兄弟啊。”
辞别了老白,杨厂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厂子门口走,走到了厂子大门口,朝里头深深的看了一眼。
难道真的要跟这个厂子说永别了吗?
“杨叔叔,您怎么了?”杜娟刚从县城回来,一见杨厂长差点要倒下来,忙上前扶住了他:“我听爸爸说您身体不好,过来看看您,厂子的事情您先搁在一边,身体要养好。”
两个厂子离的很近,厂子的职工们也经常来往,这边的工人那边的工人们偶尔还会一起联谊搞活动,久而久之就熟了,杜建的父亲也是个老干部了,六十年代两家长辈就熟识。
听说年前印刷厂还被人退了一批单子,只能拿纸抵押给职工,当时大家都以为印刷厂会闹起来,谁知道非但没闹起来,人家工人又肯上工了,有了工人干活,印刷厂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
“哎,我这都是愁的。”
“我听说了,特地来看看您。”杜娟也不是外人:“我听爸爸说,是厂子里头有人做的手脚,跟外人联合起来,想要咱们的厂子,咱们的地。”
在这个方面,两个算是同病相怜,对方当初可是想要彻底按死印刷厂。
这些套路,已经不新鲜了,县城倒闭了好几家这样的国企。
倒闭以后,偌大的厂子,很低廉的价格让人给接手。
受益的只是一小部分人,下岗的职工们怎么办?
老厂长决定自己出马,就算是顶着骂名,也要把这批草纸给卖出去,于是这样才找到了杜娟。
“您说草纸啊。”杜娟是印刷厂负责销售口子的,那边的销售跟这边的渠道不一样,老厂长想找他们问问有没有销路。
但杜娟一听到也做了难:“草纸现在没有一点优势了呀。”
她也没有办法。
老厂长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要晚节不保了卖地吗?
回到厂里,老厂长叫来了办公室主任潘迪。
“你上次说的那个老板,叫过来谈谈吧。”
“厂长,你说那个黄老板?”潘迪在厂长对面的椅子前坐下:“人家说了,要接受那么多职工,确实是有点难度的,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办啊,咱们厂子说是机器多值钱多值钱,其实人家也用不上,厂区的这些房子也都盖了这么多年了,人家也用不上啊”
卖厂子的事情是潘迪联系的,当初说的是八十万,但那边只能接收一部分职工。
老厂长当时就不愿意,八十万安置下岗职工都安置不了。
但现在没有办法,如果能够帮厂里安排人员,哪怕厂子卖不了多少钱,也不得不卖。
潘迪架着二郎腿,在老厂长对面晃着腿说:“人家现在不愿意开到这个价啊,我也没办法,咱们现在是弱势群体,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咱们现在要听人家的,不怪我不提醒您啊,要是您再犹豫个几天,厂子白送人家,人家也不肯要。”
这个潘迪,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在厂长办公室就给抖起来了。
陈妮刚好进来,看见潘迪这幅样子,指着大门口对他说:“大门口在那边。”
愣是把潘迪赶了出去。
“小陈,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啊。”老厂长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浑浊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光:“你说说咱们能怎么办?”
陈妮也找过底下的那些人,以前他们不肯拉货的目的就是压价,她也想过走个低价,先把库存给处理了。
但那些人就跟串通好了一样,多低的价格都不肯拉走这些货。
陈妮觉得自己再拉低身段都没用,从头到尾,这些人要的不是什么货,而是厂子。
“厂长,我也是从外面听来的。”疾病乱求医,刚才看到杜娟的时候,就想起过年时候在杜叔叔家听到他们聊的一些闲话,但刚才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一时半刻也没想起来。
“之前印刷厂被人退掉的那一批货,有大概十万本的信笺纸,这事儿您知道吗?”
杨厂长疑惑的看向陈妮。
而此刻,亭亭跟小帅围着灶台打转呢。
张玉娇正在蒸包子。
忙活了一下午,和面,拌馅儿,捏包子。
灶火灭了,锅里头给焖了几分钟,香喷喷松软的包子就出锅了。
楼小乔指挥着孩子们洗干净手,自己用筷子夹了一个,尝了一口:“香。”
包子馅儿是红薯粉丝、胡萝卜、木耳、韭菜、鸡蛋拌的,味道忒香,包子皮儿暄软,馅要比外头买的更多更实在。
孩子们也大叫着过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子,亭亭一边哈气一边吃,像个小仓鼠。
琴琴手里也捧着一个,吃的斯哈斯哈的。
刚出锅的包子最好吃,楼小乔吃完一个,已经上手吃第二个了。
“你这手艺真好,跟谁学的啊。”楼小乔笑着说:“都可以去开个包子铺了。”
张玉娇摇了摇头:“要不是带着两个孩子,我还真想搞个车拖出去卖包子,但你看看这俩小的,我哪有时间出去搞这些,等孩子们大点再说吧,我现在能在你这里找到个工作,已经很好了。”
可是,再过个几年,这边也会慢慢发展起来了。
下井村应该是离大学很近很近的。
一锅包子蒸了三四十个,一顿吃完还有剩,楼小乔给分了小半出来给张玉娇带回去。
家里没冰箱,这种天气也不能放太久,明天必须得吃完。
一气儿吃了三个包子,楼小乔已经觉得很饱了,慢悠悠的喝了几口热茶。
临走前,张玉娇手里捏着那袋子包子,犹豫着问:“小乔,你说句老实话,你现在都不出去做生意了,家里还要请人吗?”
她纠结很久,总算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楼小乔马上明白了,张玉娇这是担心自己会“失业”呢。
“怎么不要请人啊,后面可能还真的要请人,我家要盖房子了。”
盖房子,张玉娇之前也听到过点风声的,但没想到这么快。
乡下人盖房子,谁家不酝酿个好几年,从商量到拆房子起地基,有些甚至要准备个四五年。
这个楼小乔,嘴皮子一碰,就要起房子了。
张玉娇捏着塑料袋的手松了松:“可我看你现在手里也没活儿。”
腊肉也卖完了,纸也卖完了,楼小乔这段时间在外面跑的也没以前那么勤了。
张玉娇的心揪了好久,生怕楼小乔赚不到钱,就不需要请人。
现在她能够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四百块的收入花的还很宽裕,她已经不想出去打工挣钱了。
但如果楼小乔这边没活儿干,早晚她也要出去的。
做生意赚到了钱,她就不想找个领死工资的工作了。
长期看来,家里一直都需要钱。
盖完了这个房子,以后她还想再盖一栋,现在这栋小而精,就给自己住,后面盖的这栋以后就拿来出租,也多个稳定的进项,到那个时候就能够轻松的过生活了。
现在她没有资格躺平,无论是从资产上来讲,从年纪上来说,都没有。
而且现在的生活她也很喜欢,每天醒来都觉得今天很美好,自由职业真的很自由,跟以前在剧团里的时候不一样。
楼小乔掰着手指头给张玉娇算:“我家盖房子至少要请三个月泥瓦匠,家里要有人看着东西,要有人做饭,还要有人帮忙看着孩子,我自己不说出去做事,也要去买材料这些,家里怎么都需要请人的,你只管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我这里哪怕不请人,也会提前一个月跟你说。”
不仅仅张玉娇需要她,她也很需要张玉娇呢。
包子还没吃完,家里就来了几个客人。
杜鹃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楼小乔是有些意外的。
她俩不是刚刚才分开吗,再说了彼此之间的电话都留了的,但杜鹃这回过来也没打个电话,是直接找上门的,这让楼小乔隐隐约约猜到有什么事情。
跟着杜鹃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个老头儿,一个是个看上去很干练的中年女人。
杜娟一张口就是抱歉:“对不住啊,刚才给打电话没接,我想着这个点过来你应该在家,就直接过来了,没打扰到你吧。”之前印刷厂给楼小乔送过货,她家地址杜鹃是知道的。
楼小乔赶紧让人进门:“这么客气干嘛呢,咱们都熟了,过来坐坐,我去给你们泡茶喝。”
杜娟拉了椅子,先让年长的那个坐下了,中年女人则是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女人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楼小乔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端了茶水过来。
小帅跟亭亭正在外头玩,看家里来了客人,一个又一个的跑进来看热闹,见人是不认识的,又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杜娟笑着让楼小乔别忙,然后说明来意。
“你这脚是怎么了?”杜娟扫了一眼楼小乔的脚、:“刚才怎么没发现。”
楼小乔扫了三人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杜鹃身上,笑着说:“脚受伤了,擦了点药油。”
家里弥漫着药油的味道,杜娟下意识去看楼小乔的脚。
又没打石膏,又没上绷带的,应该是小伤。
轻伤不下火线,这个程度应该还能到处蹦跶。
杜娟笑着给她介绍:“这位是我们隔壁造纸厂的厂长杨厂长,这位是他们销售部的部长陈妮,他们单位跟我们单位的兄弟单位,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这位就是楼小乔,杨厂长这位小楼您应该也听说过吧。”
还真不是杜鹃客套,杨厂长是听说过楼小乔的,他家老伴还买过楼小乔的腊肉。
后来楼小乔就不来了,老板还稀罕买少了呢。
“杨厂长您好,陈部长您好。”楼小乔不亢不卑的打了个招呼。
杨厂长对面前这个女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路过来听杜鹃说起过她的事,当初印刷厂的那一批货也是中间出了篓子,最后只能员工承担,好在后来纸都卖掉了,没有给员工带来太大的损失,不然到现在印刷厂都开不了工,当时还有人要去闹事。
杜娟没把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说的太清楚,只说这个女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决了这一批纸大概十万本的销量问题。
这个销售额,在厂子最好的时候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如今看来,简直是销售神话,她又不像大厂那样有销售渠道。
杨厂长起初还在想,是不是楼小乔背后有什么人。
不过见到本人一看,杨厂长又否认了他的想法,他的目光看向陈妮。
他自认为识人眼光一流,当年在那么多大学生里面选了陈妮,结果陈妮就是个好销售的苗子,让厂子又多活了五年,只可惜当初没听陈妮的话,没早点给厂子换血,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杨厂长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陈妮。
陈妮首先开口:“我听说你在一个月时间内,帮印刷厂销售了十万本信笺纸,这件事是真的吗?”
她纯属好奇。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讲的。
楼小乔说:“起初是去高中外面摆摊零售,后来销路不好了,卖给学校外面的那些小卖部,这个纸的质量是不错的,利润也很大,早期我卖的怎么样大家都能看得到,最早一批货就是这样铺下去的,最后的七十几箱是找了个大批发商,对方铺货,不过印刷厂如果再给我十万本,我也卖不了了,至少咱们这一片,附近几个市,市场都饱和了。
我的优势也就是价格而已,再就是高中生对纸张的需求量大,一个学校我最多摆摊两天,就不会再去了,你信不信,这一个月我把周围一百多公里内的几个市的高中都跑遍了,有几次回到家都是半夜,这样的成功也没有办法复制第二次,印刷厂不可能这个价格出给我。”
所以她不吝啬跟人分享这段经历。
但陈妮的眼睛却一点一点的亮了。
在外人看来很简单,无非是摆摊卖货,看起来再简单不过了。
但在陈妮看来,从收走这一批纸,到选址卖货,到选择卖货的地方,包括楼小乔的吃苦耐劳,这一样一样都是学问。
“你们既然过来,应该不止是对信笺纸的销售感兴趣吧。”楼小乔换了个姿势坐好,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轻松和探究:“我想你们找了这么远的过来,应该不是来听我讲故事的。”
无事不登门,这几个人肯定有目的。
但至于目的是什么,她现在也琢磨不清楚。
陈妮跟杨厂长对视了一眼,最后陈妮开口说:“你好,我是新都造纸厂的销售主任陈妮,我过来是跟你谈一宗生意。”
她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包里面,抽出来一份资料,递到楼小乔面前。
这是一份合作协议,和一份这批纸的基本的情况。
楼小乔接了过来,一页一页漫不经心的扫了过去,最后把方案放在了桌子上。
陈妮不免有些失望,或许是她太高看这个人了。
那一批草纸实在是棘手,别说楼小乔只有一个人,就算是他们造纸厂用了自己所有的渠道,也没有办法把这批纸销售出去,就算楼小乔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把这种远远落后于市场的东西卖出去。
“我想问问你们跟我合作的诚意有多少?”楼小乔不看那份冷冰冰的文件,而是问面前的人:“您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什么资源,手里头的成本有限,你们这批货涉及到了上百万,尽管给我的提成很吸引人,但我手里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可以接手。”
“这批货你可以先销售,拿到了钱再回本。”陈妮说。
也就是说,不需要楼小乔往里头填成本。
陈妮继续说:“我们销售部的同事可以任你用,厂里的资源你可以开口要,这些还不够吗?”
楼小乔甚至都没表现出来心动,她淡淡的扫了面前的文件一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扫向外面。
是给的条件还不够好,还是她没有把握不敢接,这些陈妮心里都没有底。
甚至在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这个女人一个多月前,还只是一个贩卖腊肉的小贩在,这种事情传出去,外面的人肯定觉得他们厂子疯了。
楼小乔突然开口:“这么高的提成,这么好的条件,你们不可以白白给我。”
她的语气变得慢起来,语调也拖了拖,突然变得愉悦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刚才在想,是不是有个什么大坑等着我去跳呢,但好像我也没有什么好让人算计的。”
她没有钱,手里头甚至也没有什么资源,就连让别人算计的本钱都没有,实在是想不通造纸厂这样大的厂子,面前这种规模级别的国企领导会来上门找她,是为了跟她谈一个合作。
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这种事情太过于荒唐了。
一直坐在一边,观察着两人谈话的杨厂长突然开口了:“因为我们厂里连最后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了,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产品是现成的,人也是现成的,目前能投入到的资源只要不花钱,我们都可以尽力去协调。”
楼小乔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和谈话能够进行到这个地步。
“我想去你们厂里看一看这批货。”
“什么时间?”
“什么时间都行,看你们方便。”
杨厂长跟陈妮在楼小乔这里多待了会儿,一直聊到了晚上才走。
楼小乔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两个孩子,在外头又吼了一嗓子,才把小帅跟亭亭喊了回来。
“怎么没做作业呢?”
“可是家里有人啊。”小帅的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
楼小乔心里有一团火,强行压了压:“放学了一回来就要做作业啊,作业怎么不早点做。”
小帅低下头,一回家他就跑邻居家玩去了,说是吃了晚饭做作业。
家里晚饭有时候做的晚,吃完就晚上了。
今天刚好碰到了杨厂长他们过来,小帅就把做作业这件事情无限延迟。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今天都八点半了,晚上九点半要睡觉,九点钟就要梳洗,半个小时你能做完吗?”
小帅低下头:“我会快点做。”
认错态度很良好,但实现起来就很潦草。
楼小乔深吸一口气:“以后一回家就做作业,我没有时间每天盯着你的作业催。”
小帅赶紧去翻书包,找出语文课本出来,今天的语文作业是抄写。
时间来得及他就写慢一点,时间来不及他就写的潦草些。
飞快的做完了语文,又开始做数学题,也就九点出头就做完了。
“给我检查一下。”
“妈妈。”小帅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平常楼小乔也不检查作业的。
小帅把作业本往身后收了收,一副很抗拒检查的模样,楼小乔很干脆的把作业本抢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
字写的很潦草,有些笔画都写错了。
数学不过是简单的十位数以内加减题,这种题小帅以前都会全对的,今天粗心错了好几个。
楼小乔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要拍他屁股的冲动,用橡皮把写错了的字一一擦去。
本子递给儿子:“重新写。”
小帅顿时眼泪汪汪:“好的。”
妈妈比唐老师还严格。
亭亭坐在旁边吃橙子,偷偷的看着哥哥。
读小学不好玩,还是幼儿园好玩一些。
可是哥哥说过几年她也要读小学了,想到这里亭亭小幅度的叹了一口气,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
楼小乔的心情轻松了些,抚平了闺女的小眉头:“叹什么气呢?”
亭亭小大人一样:“读书不好玩呀。”
小帅本来有点想哭的,又被妹妹逗笑了,怕妈妈看到丢面子,又把笑容收了起来。
小帅坐好了,一一把空白处的字写好,最后再把作业本递回给妈妈检查,他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下回一回家就做作业。”
“嗯。”小帅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楼小乔:“把书包收拾好,洗脸泡脚睡觉,下次不能搞到这么晚了。 ”
第二天小帅起床未免晚了些,出门的时候都在搓着眼睛,路过村口小卖部的时候,菊子还笑呵呵的逗他:“帅帅怎么没没睡好啊,晚上尿床了?”
菊子这店每天开的特别早,早上一起来她就在扫地上的垃圾。
她人缘好,白天晚上都有人在店里玩牌,这些人渴了饿了都会在店里买东西,这些人家里买东西也会照顾店里的生意,所以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小孩子的面子也很重要好吧,小帅早就不尿床了,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婶婶,我才没有尿床呢。”
呜呜呜,下次还是做完作业再玩吧。
可是,做完作业天都黑了,妈妈也不让出门啊,小帅想到这里就更郁闷了。
楼小乔的眼睛停留在小店的角落里:“快清明了吧,店里什么时候有纸钱?”
菊子当她是预备给先人祭拜,头也没抬的开口说:“估计提前个一周不到才开始备货,今年过年晚,往年这个时候应该开始进货了,这么早你就要开始买了?”
去年王四顺的妈过世,楼小乔就是上她家拿的货。
一般店里不年不节的也不会备太多货,那个时候还是跟菊子打了声招呼,她打了个电话去打批发的地方,人家送了些过来,除了故去人,也就是清明、七月、过年需求量大一些,不过这种地方不会提前太久进货,这种东西最占地方。
“行嘞,谢谢嫂子。”
“客气啥,白天有空来家里玩牌啊。”菊子热情的打着招呼,把几个方便面盒子丢到一个垃圾袋里,那是昨天玩牌客人白天吃剩下的。
难怪说菊子会做生意,这帮人来这里打牌,多多少少都会消费一些,方便面、烟、零食,有时候打牌赢了还会给孩子买点吃的,一天下来钱不少呢。
楼小乔心里也有了主意。
第 36 章
送完孩子,楼小乔去了造纸厂。
以前印刷厂跟造纸厂是一家,到了七十年代末期才分开。
印刷厂的位置要稍微偏远一些,建在河边上,是为了方便排污。
早几年过来,厂子附近还有重重的味道,但如今生意不好,厂里的效益也差了好多,刺鼻的味道也几不可闻,应该是产线停了。
楼小乔把摩托车停在造纸厂大门口,冲门卫说明来意。
门卫也是个老头,看上去没有印刷厂那边门卫好说话,不管楼小乔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喊人,官腔还摆的足足的。
“不行不行,什么人说想见陈部长都能见到吗?”老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楼小乔有几分恼火,不过对着这老头发火也没什么意义。
这要是平时老头不敢拦来找陈妮的人,但最近总有人来找陈妮,他就觉得有点烦,一般人来厂里办事碰到拦路多少会塞点好处,结果这女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刚好看见后面过来的潘迪,马上走出门卫室,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潘主任,您来了啊,请进请进。”
“嗯。”
潘迪却不着急进去,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楼小乔一眼,看着并不是很熟悉:“这人干嘛的啊?”
门卫笑容灿烂:“说是来找陈部长的。”
潘迪轻笑一声:“找陈妮?”、
楼小乔看过去,见是一个头顶擦摩丝的中年男人,气质上有些油腻,冲对方淡淡一笑:“是的,我找陈妮有点事。”
潘迪轻笑了一声:“是为了那批草纸来的吧。”
他不觉陈妮现在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出来,让厂里起死回生。
行,让她感受感受更绝望也不错。
潘迪抬了抬下巴,冲门口开口:“让她进去吧,陈部长现在虽然不行了,但好歹也是我们厂的部长,以后有人找她态度也要放好些,你好歹也是老职工了,这方面别学人家,登记一下进去吧。”
现在保卫科也归办公室管,门卫也是潘迪的直接下属,他说话当然管用。
门卫这下也不为难楼小乔了,让人签了字就放进门。
楼小乔这一进去,就有人认出她来了。
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就说:“是她啊。”
刚好潘迪也听到了,好奇的看向对方:“这是什么人?”
“您不知道吧,上个月她在印刷厂收信笺纸卖,看样子赚了不少钱。”说话的人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是嫉妒的说:“过年那会儿上印刷厂卖腊肉卖菜的就是她,当时还是个穷酸样,这才一个月呢,就骑上摩托了。”
摩托在当下是很时髦的,一台起码要几千块。
再看看楼小乔那一身时髦打扮,谁还能想的起来她一个月前,是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第一眼我还没看出来。”这人说。
“原来在印刷厂收信笺纸的人是她啊。”潘迪磨了磨牙:“这人真是哪里有钱往哪里钻啊。”
“可不是,不过挺有本事的,印刷厂的那批纸不好卖,没想到这么快就给她处理完了,我猜陈部长可能想请她解决咱们厂的问题,草纸跟信笺纸怎么能一样,现在谁还用草纸啊。”说话的人对楼小乔没什么信心。
信笺纸跟草纸自然是不一样的,信笺纸只是印了抬头,不能卖给单位,因此只能在零售市场处理。
十万本的信笺纸,流到零售市场,也没有多少。
草纸能一样吗,有价格差不多,且更舒适的卫生纸,谁他妈还想用草纸。
潘迪笑道:“陈部长也是为了厂里解决问题,咱们要客观看待嘛。”
那人就更不服气了:“这种问题不是厂里自己造成的吗,还说什么解决问题,自己制造问题,自己解决问题,我们还要感激他们是吧,谁给我把这个月工资发了,我就感激谁,否则神仙来了老子都不下跪。”
潘迪的笑容就更甚了,让厂里更乱起来吧,让陈妮再垂死挣扎一把。
到时候看他们还卖不卖厂子。
造纸厂很大,楼小乔这一路进去,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陈妮的办公室。
这么大的厂区,大早上应该是上班时间,可路上也没几个人,倒是经过家属区的时候,见到了一群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倒是给厂子里增添了几分活力。
楼小乔到了办公室,问清楚了陈妮的办公室位置,顺利的找到了她。
陈妮来的很早,桌上泡的茶都快放凉了,看到楼小乔过来,陈妮也很意外。
“你来的挺早。”
“你更早。”
陈妮办公室刚刚被打扫过,地上还有湿拖把拖出来的水印子,清洁工朝里面看了好几眼,还是转身走了。
以前陈妮办公室来人,都是清洁工负责倒茶。
人情冷暖而已,自从厂里出现危机,下岗的风声传出来了以后,厂子里头像这样消极怠工的不少,连以前看到陈妮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陈部长”的人,现在都假装看不见她。
但更多的,每次看到她都是渴求跟无奈的眼神。
陈妮请楼小乔坐下,起身给她到了杯茶。
聊了一会儿,陈妮开口说:“我带你去看看库存吧。”
三月份的早晚还有些冷,但这个时间刚好太阳出来了,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
厂子里面时不时有人走过,路过的时候都会跟陈妮打声招呼。
两人走到一处池塘边上停了下来,陈妮望着那汪水出了会儿神。
所有人进这个厂子以后,都觉得自己端着的是铁饭碗。
能干到退休,能干掉一辈子。
有人确实在厂里安度晚点,光荣退休了,而更多的人还留在岗位上:“厂里肯定能管咱们得。”
这是大多数人的口头禅,是从青年时期就陪伴着自己的信念,厂子是国家的,国家还能不管他们吗?
大多数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混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干得不好了厂里也不会少发一份工钱。
陈妮爬起来的时候,是有着傲人的工作业绩的,那几年厂子的效益好,带她的师父也很厉害,跟着这样的能干人,陈妮学了不少学校里面学不到的东西,她心里也有傲气,这让她跟厂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既尊敬她,又害怕她。
陈妮也想过去外头闯一闯,这几年国企停薪留职的风头很大,还真有人出去混出来个名堂了的,企业的效益不好也需要减员,一部分人停掉工资,对企业来说也能喘口气,她甚至都跟家里说好了。
可就在她交申请书的前一天,她看到了跟自己同年进单位的一个职工从这里跳了下去。
“那个人,也是厂里的老职工了,患了癌症,前几年厂里有钱,这些都是职工医保,可现在厂里没钱了,一部分要自费,她家里又不是那么宽裕,所以就想岔了。周大家反应的很快,但天太冷了,等人从里头捞起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后来没几天就走了。”陈妮语气平静的说:“我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做事也开始瞻前顾后,可我还是想拼一把,那个时候刚好得知了你的事情,我想让厂里试试,看看还有没有最后的机会。”
如果成了呢,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就像她当初亲眼看着同年进来的同事淹死在自己面前,而她无能为力一样,眼下要看着职工跟厂子共沉沦,她的心里又充满了不甘。
那些曾经诋毁过她的人,她想让对方也看到自己能做些什么。
厂子很大,从办公区走到仓库这一路,路过不少车间,大部分产线都停了,车间的大门都关着,但即便如此,只要厂里没让大家下岗,所有人都抱着一线希望。
万一,万一厂子好起来了呢?
有人看见陈妮,会问上一句,厂里最近什么时候能把产线开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尊敬。
也有不少人在她背后露出鄙夷。
不过是仗着家里后台硬罢了不少人心里是这样想的。
陈妮觉得无所谓,也从没有因为这种事情报复过背后捅她刀子的人。
“我也不瞒着你,现在厂子的销售模式跟经营模式都跟不上节奏了,厂里挤压了大量的库存,也带不动这么多人跑了,我这里管不了厂子别的问题,只有一点是我能做主的。”
陈妮说完话,让人打开了仓库大门。
这一打开,楼小乔顿时吓了一大跳,塞满了一整个仓库的草纸。
不对,是还没有裁剪的草纸。
就是这些东西,成了压垮这个厂子最后的稻草。
出了仓库大门,楼小乔问:“我记得咱们新都有个鞭炮城,那边的烟花礼炮都是找咱们这边做的外包装吗?”
陈妮:“那是隔壁印刷厂的客户,你问这个做什么?”
楼小乔:“如果我问他们要他们的客户名单,他们会给吗?”
陈妮摇头:“只怕是难。”
楼小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们按照销售额,给我三个点,资源我可以随便协调对吧。”
陈妮疑惑的问:“你有渠道卖了?”
楼小乔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她确实有一点思路了,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妮笑骂:“你真是要急死我,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这个问题,楼小乔从陈妮和杨厂长走了以后就在想,对于她来说是个没有风险的事情,对于造纸厂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库存卖不卖得掉,成为库存品已经是个事实了,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豁出去赌一把。
楼小乔说:“具体的计划,需要多少人,我回去以后做个计划。”
陈妮点了点头,她现在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人员是现成的,用不用厂里都需要给工资,这个没什么问题。”陈妮说。
“厂里有货车吗?”楼小乔问:“或者是说,有货车可以派给我用吗?”
这个也是现成的,陈妮点了点头,给了个大致的数量出来。
车子也是现成的,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陈妮好奇的发问:“你只要这些?”
楼小乔想了想:“暂时没有别的了,车间可能还要开起来,还需要搬运、财务这些,我不经手你们的钱,我也不出钱提货,你们自己要承担一切风险。”
其实也没什么风险。
这一路不少人看见陈妮,会跟陈妮打招呼,更多人好奇的看向楼小乔。
厂子是很大,但消息传的也很快,陈部长又请了一个人到厂里看库存品的事情,飞一样的速度又传遍了整个厂子。
不少人都是好奇走出车间来的,他们想看看到底是找了个什么人。
有些人认识楼小乔的,他们春节前后还找她买过腊肉。
“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卖腊肉的能帮咱们厂里销货,我怕陈部长是晕头了吧。”
“陈妮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我看人家厂子完蛋了还能寄给点遣散费,咱们厂子怕是连个遣散费都给不出来。”
“杨厂长怎么不同意卖厂子呢,之前不是说还有个老板想买了咱们厂吗?”
“老顽固,为了好看呗,真是把大家害惨了。”
陈妮捏紧了拳头,有些人只能跟厂子里头共富贵,这些人就该早早的下岗了。
两人顺着仓库这条路,往办公室这一路走,一路上议论的声音不少。
半路上碰到了杨厂长,成了三个人一路走。
风言风语的,杨厂长这一路也听到了不少。
当着外人的面,陈妮不好说什么,等送楼小乔一离开,陈妮就忍不住发问。
“厂长,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现在厂子里这个样子,大部分人都是有责任的。”
“我知道了。”杨厂长示意她不要在这里说:“回去我跟各部门提一下。”
陈妮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很多人根本没有想要跟厂子一起共患难,有人要买咱们的厂子,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厂里那么多人都在期待厂子早点被卖掉,您有想过这一点吗?”
杨厂长还是没说话,要他下这个决心实在是太难了。
很多人,都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伙计,这个厂子也给他们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不少人都觉得,杨厂长的手腕太温和了一些,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如果您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厂子就算没有这一次的难关,下一次这种事情也会发生的。”陈妮冷冷的说:“您想着快点让厂子好起来,有没有想过别人却要挖厂子的墙脚,有些人已经不适合留在厂里了。”
杨厂长看了一眼周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
“这件事情我会慎重考虑一下。”
当天下班前,厂里公布了一个裁员名单,以及一份可自行申请下岗的公告。
楼小乔骑着小摩托一出造纸厂大门,就跟李所长碰了个正着。
“你好,李所长,你来这边办案呢?”楼小乔停下了摩托车,冲李所长打了个招呼。
当初离婚官司还多亏了李所长的帮忙。
李所长骑着个自行车,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喊她的是谁,看清楚来人以后,眼睛都瞪圆了:“你是那个,你是那个”
楼小乔笑着开口说:“我是楼小乔。”
她在李所长面前停下了车,让对方看清楚她这张脸。
不是李所长大惊小怪,而是楼小乔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才两个月过去,谁还能认识这是当初的楼小乔。
“你这变化也挺大,我差点没认出来,怎么样现在过得还好吗?”
“还行,当初离婚官司多亏了您找了法院调解,不然到现在也未必扯的清楚。”
“都是小事情,不必记得这么清楚,你在这里上班吗?”
“不是,刚好有事儿过来。”
楼小乔后来想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跟王四顺离婚,说不定到现在做事都没办法施展开拳脚。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分开。
楼小乔还觉得好奇,造纸厂这边有案子吗?
家里的工地要开始动工了,汪京过来丈量了一下尺寸,就要在村里选人挖地基。
这种小工在村里请比较好。
“咱们盖房子,能在村里请的人都在在村里请,这是人情世故,小工我看你自己找找,但你提前要把土地使用证拿到,你新起的房子的地基不在原来的老房子上,□□可能有些困难。”
一是要交钱,二是要打点,房子要重新起个地基,哪怕是在自留地上,也要给村里交一笔钱。
楼小乔没打算把现在的房子拆了,拆了她住哪里去。
她在自家的自留地的另外一头划出来一片空地,打算把房子盖在那边,这边的矮房子也不用拆,当小屋使用,农村盖楼房旁边都有小屋,用来停车放杂物养猪,这些自然不能放在新房子里。
村里的手续办完,下一步就是要去国土局办手续,正好抽出一天的时间去城里跑手续。
本来楼小乔都做好了一次办不完的准备,没想到在国土局外头又碰到了一次张让。
这回,是张让看到的她。
“楼小乔。”
楼小乔听着声把车停了下来,看见张让刚好站在树荫底下跟人说话,见到是她小跑着过来:“好久不见。”
“张局长。”
“又开始跟我客气了。”
楼小乔想到上次在超市里买的保温杯还一直放在摩托车后斗里头,这会儿拿了出来:“上回送你那个杯子,我不知道保温效果很不好的,后来人家跟我说这杯子不保温,也是我不对,我应该试一试再给你的。”
张让:“我不习惯喝开水,也好放一会儿就是常温的了,我经常带着出去,可以当水壶用。”
楼小乔把杯子塞他手里:“这个杯子我买了很久了,超市里面最贵的,应该好用,最近天气很不好,你拿来焖点红枣茶,放凉了吃也好的。”
张让听到她那句“买了很久”之类的话,看着那个被黑塑料袋包着的杯子,发呆了片刻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楼小乔:“办宅基地使用证,我家要盖房子了,这证我也没办过,你认识人吗?”
张让还真认识人,点了点头,跟她说:“你等等我。”
他的车还停在大树底下,回去把摩托车钥匙给拔了,又给额外上了个大锁,又快步走了过来,跟楼小乔一起进了国土局的办事大楼。
这会儿办事还不是以前的大厅,张让直接找了个熟人,说明来意,对方看了一眼楼小乔手里的批条:“户主是你?”
楼小乔:“不行吗?”
对方看了楼小乔一眼,目光又在张让身上扫过:“农村的宅基地户主是女人的少见。”
楼小乔把户口本掏了出来:“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家户口本上还只有我一个人呢。”
上回给孩子改名,顺道把户口本也改了,上面写着大大的离异字样。
那人也只是认识张让而已,并不是很熟,起初看两人一起过来,还以为是两口子呢。
再看这女人户口本上写着“离异”,目光诡异的在两人身上扫过。
楼小乔看他磨磨唧唧的,不爽了:“怎么,离婚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倒也没什么。”
楼小乔并不觉得尴尬:“今天能办完吗?”
如果只有她过来,肯定不行,但张让明显面子大,那人只说了一句,“等等我”,就进办公室里头了。
等到屋子里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楼小乔才觉得有些尴尬,冲张让看了一眼,见对方并没有用其他人那种猎奇的眼光看她,心里便一松,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张让摸了摸鼻子:“其实之前我见过你的。”
楼小乔:“嗯,我知道。”
张让就不说话了。
但楼小乔觉得他说这话有些奇怪,等想了想再问:“你说咱俩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超市那一次?”
张让的脸微微红了红,好在他脸黑看着并不是很明显:“派出所,你去给孩子们改名那一次,刚好我也回来迁户口。”
那次,办事的民警说有人好心帮你说了句话,这才让孩子们顺利改了姓。
“原来那次是你,那个人是你啊。”楼小乔突然想了起来,当时办事员对他的态度就不太一样。
拿到了证,两人出了大楼,张让把人送到摩托车那里,见人还是恍恍惚惚的,就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送就送啊,还要问。
楼小乔的脸一红:“不用不用,你看我真是高兴疯了,不就是拿到个土地使用证吗,人都是晕晕的了,你让我冷静冷静。”
张让:“好。”
楼小乔就觉得脸更烫,冲他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我自己知道回去的。”
张让:“”
最后两人分别,怎么走的楼小乔都不记得了,她整个人都是晕的。
“小乔!”半路上突然被人给叫了一下。
楼小乔腰子一紧。
楼大姨上身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套头毛衣,上面还点缀着珠子一晃一晃的。
上回大姨跟大姨父闹了一场,没落着什么好以后,大姨父还找了个借口搬出去住,连工资也不上交了,过年那阵大姨消停了一阵,如今看这架势,竟然是满血回归了?
楼小乔心里天人交战,快快的打了个招呼准备开溜,结果被楼大姨拉住了摩托车后面的架子。
总不能拖着大姨走吧,楼小乔把车停好。
“大姨,我这还有事呢。”
“长话短说,我是有正经事找你。”没骂人,没发疯,这样的楼大姨让人觉得好陌生啊:“去我屋里坐坐?”
楼小乔不敢,连连摇头,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做。
楼大姨见她死活不上钩,索性把话挑明了:“你离婚也这么久了,就没想过再找?”
楼小乔:“”
这是要开始介绍对象了吗?
前世,楼小乔过年回老家,总会被各种介绍对象,而且给她介绍的对象的条件,个个都是歪瓜裂枣。
她就搞不懂了,为什么生活中的奇葩男人也没那么多,一等到介绍对象的时候就都冒出来了呢?
所以这会儿楼大姨一开口,预料到下一句要讲什么的楼小乔就连连摆手。
拒绝,她一定要拒绝。
“我现在忙着呢,你看我像是需要男人需要找对象的吗?”她现在掌握了规律,但凡是好点的男人,都不会塞给她。
老娘是开垃圾回收站的是吧!
是经营老管所的是吧!
老娘不发疯,真当我是病猫了是吧!
楼大姨却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拉住了就不松手:“你看看你这人,这样就没劲了,不会现在还在惦记着王四顺吧,就他那样的有什么好惦记的,回头大姨给你介绍一个,肯定比他对你好。”
“等等,大姨,有话说话咱们可不带人格侮辱的啊,谁惦记王四顺了,你惦记了?” 楼小乔阴恻恻的笑:“我就说嘛你怎么能跟大姨父和好,敢情您就喜欢这个口味啊,没事没事,我听说王四顺又快离婚了,回头我把他介绍给你。”
楼大姨要被气疯了。
但凡她还有乳腺,此刻就多出好多乳腺结节。
不过楼大姨不是个什么容易放弃的人。
“你看你啊,现在房子也有了,钱也能赚到钱,不就缺个男人嘛,我看你找个上门入赘的更好,我们村有个小伙子啊,人其实是不错,前几年父母生病被耽搁了几年,年纪就有点大了,这不我刚好想到你了吗,你说你一个二婚的还带娃,不找个上门的,以后婆家全家都会欺负你的哦。”
楼小乔盯着大姨那张,满脸都写着“你看还是大姨对你好吧”的脸,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啊,这这这”楼小乔没忍住问:“耽搁了几年,是几年啊,这人到底多大。”
“他去年刚过四十。”
去年刚过四十,那就是四十一二,跟楼小乔也就差了十三四岁吧。
这么大年纪的,也真是亲人才敢干的出来的事啊,这要是不熟的人,楼小乔非得暴打对方一顿不可。
刚想拒绝,就听大姨絮絮叨叨起来:“杨海这人呢,虽然是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点会疼人啊,而且你家两个孩子,去哪里找不得招人嫌弃啊,不是我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以后王家的人能把你吃了,况且你知不知道王四顺为什么舍得把房子给你。”
楼小乔疑惑的看向楼大姨。
楼大姨一拍大腿:“那房子是跑不掉的,给了你以后还是他王家的,你别以为自己现在能挣点钱了不起,说白了还是个个体户,今天有的赚,明天有没有还难说,谁知道往后会怎样呢,还是找个男人才是正经倚靠。”
楼小乔差点给她气笑了:“你这话可真是稀罕,我能赚到钱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挣,什么叫挣点钱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你真以为挣钱是你们家杨老师勾搭人,有那么容易的事吗?
她可真是受够了,不管过多少年,永远都是那一套。
女人不结婚就是不能证明自己,不结婚就是没男人要,哪怕男的再怎么没有本事,可他是个男的啊!
楼大姨已经快把杨老师出轨这件事情忘了,但每次楼小乔都要提。
楼大姨气的双眼突出,说的话也越发刻薄:“呵,大姨这是为你好,等你老了就知道了,家里没个男人,你挣再多钱都没用。”
楼小乔也不稀罕让着她了,一步一步逼向大姨,身上全开的气势把大姨逼的步步退后:“有男人才凄凉呢,你看看你自己,男人出轨也不敢离婚吧,为什么啊,因为你没钱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持家里吧,为什么啊,因为你有男人啊,你放心,我老了以后就算凄凉你也看不到了!”
说到这里,刚好看到了杨旭宏走了过来,楼小乔脸上的笑容加大:“回头给你们家旭宏也介绍一个,让我想想啊,我们村还真有个合适的,也就比旭宏大了十五六岁吧,家里还带着个孩子,我看就挺合适杨旭宏的,你看看多好,一带二。”
什么,大了十五六岁,那是多少岁?
杨旭宏今年二十,那也就是三十五六了,她怎么好意思介绍给旭宏!
谁知道楼小乔跟没看到的一样,继续说:“我越想越合适,你看啊人家有孩子,旭宏不用养娃,孩子就这么大了,年纪大一点懂事会疼人,跟你也有共同语言”
楼大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十几岁不都三十好几了吗,好意思介绍给旭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楼小乔:“哦,那你刚才给我介绍四十几的,还夸成那样,我以为你就喜欢这一款呢,怎么原来你不喜欢啊。”
楼大姨怒道:“我哪里喜欢了!”
楼小乔:“你不喜欢的才介绍给我啊。”
她露出一种,“我懂了”的表情。
正说话话间,杨旭宏也慢吞吞的走过来了,他是来看好戏的。
其实昨天家里就聊起过这件事了,因为聊这个,他爸妈的关系还缓和了不少,他爸更是这么多天来,头一回给他妈露出来了好脸色,还夸他妈会办事呢。
给楼小乔介绍的那个男的,是他杨家的一个隔房堂兄,家里条件是差了点,腿脚还有点毛病,不然也不会到了四十岁还没找到媳妇,就这样的人,在村里都算磕碜了,可耐不住楼大姨觉得两人配的一脸啊。
见楼小乔指名道姓的叫上自己,杨旭宏就笑眯眯的过来了。
“聊啥呢,小乔姐。”杨旭宏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吊儿郎当的过来。
“在聊给你介绍个对象。”楼小乔快人快语:“你也二十了吧,工作听说也搞定了,现在就差个媳妇了”
怎么在聊给他介绍对象,不是在给楼小乔介绍对象的吗?
楼大姨警铃大作,赶紧把两人拉开。
她不清楚楼小乔是不是故意恶心儿子,这要是真打起来,刚刚给儿子搞定的工作说不定就没了。
见到楼大姨慌里慌张的样子,楼小乔灿烂的一笑:“大姨,不请我去家里喝茶吗?”
楼大姨:“不了不了,我有点忙。”
拉着儿子要走。
夭寿哦,大了旭宏十几岁,谁要那么大年纪的女的啊!
楼大姨一走,楼小乔刚跨上摩托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小乔,回去吗?”
楼小乔:“花姐,你怎么走回来的。”
女人身材婀娜,很有成熟女性的韵味,长得也是偏媚那种。
楼小乔一看到她就笑了,花姐这长相,可真不像三十五六的样子,别看她现在带着个孩子,追她的男人可不少呢,杨旭宏那只嫩鸡,花姐还不一定看得上,刚才才说起人家,这会儿就碰到了本人,楼小乔还是有点点心虚的,指着摩托车后座:
“要不我带你一程。”
她看花姐手里还拎着东西,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花姐灿烂一笑,落落大方的说:“那就劳慰你了。”
把东西放在前头踏板上,这一看还挺沉,人坐在后座上头,花姐松了一口气。
“从哪里回来,怎么没坐车呢?”
“嗐,别说了,刚从省城回来,刚才坐慢慢游坐到那个边上,可不就要走回来吗?”
“你这是跑到省城买东西去了。”
“可不是,我表姐在那边开了个店,这好不容易去一趟,不得买点东西回来?”
慢慢游三轮车也是这个年代才有的,城里才有的公交车不往郊区跑,往镇上就只能坐这种车,但人家也只沿着省道去镇子上,到下井村这条属于乡道,慢慢游不往这边来,所以只能坐到周边,然后要从这里走回去,这一路走回去有大概三公里的路,花姐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肯定是不方便的。
今天碰到楼小乔,也是运气了,上了车,两人往前面开了过去。
走了还没几步路,就看见杨旭宏杵在大路上,见到楼小乔的车就招招手。
减速,停车,楼小乔看向路边的杨旭宏。
“楼小乔我他妈跟你”话还没完,杨旭宏就看见了后面冒出来的一张媚态纵生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杨旭宏只觉得心脏“咚咚咚”狂跳,然后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语气顿时就变了:“小乔姐慢走。”
花姐:“他谁啊?”
楼小乔翻了个白眼:“是个二傻子!”
第 37 章
跟潇洒的楼小乔比起来,王四顺最近很不顺,因为现在有人管他了。
自从结婚以后,露露一改以前的脾气,管的也多了,家里的账目进进出出都要过她的手,一会儿找找供应商麻烦,一会儿又去卡一卡厨房里的预算,搞的王四顺做什么都不顺手,以前工地上每天都要有点荤腥,结果这个月伙食一天比一天差,最后连肉丝都加不起了,工人直接闹到他这里来,要找管厨房的人。
这件事闹得王四顺好一个没脸。
有人说是管厨房的贪了钱,管厨房的是谁,是王五秀两口子。
自从王四顺发达了后,连带着王五秀两口子也得了不少好处,就拿厨房来说,能吃油水的地方就不少了,露露深知这个,一结婚首先就是卡采购的油水,也没少跟王四顺吹吹枕头风。
王四顺知道妹妹没少在伙食上动手脚,但也没有这么离谱过,直接卡工人的饭碗是要出问题的。
跟王五秀一起负责厨房的就是她男人杨天马,王四顺不好对着妹妹发火,就把妹夫叫来狠狠地训了一顿。
杨天马负责采购和一些杂活儿,两口子这两年跟着王四顺干,穿着打扮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王四顺瞧着妹夫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就气上心头,扔下一张单子砸杨天马脸上:“年后伙食怎么降低这么多,还有钱怎么一下子多花了这么多钱。”
“大哥,年后可是嫂子管账了,她说往年花的有些多,还卡掉了一笔钱,年后本来东西就上涨了,再砍掉一部分,我上哪里找钱买肉去,总不能从我身上砍下来一块给人吃吧。”
这个新嫂子忒精,只差没把人的皮剥下来一层,去年的账目一算,总人数一卡,就算出每顿饭的餐标出来,并且在这上面卡了百分之二十。
露露想的是,这部分采购的油水,就不给他们了。
但杨天马有他的道理。
去年菜几乎都是从家里运过来的,一年到头菜钱至少要省去好几千。
今年多了这项开销,露露那边还要消减百分之二十,那伙食就直线下降。
当然,菜现在是从王五秀家里采购,这笔菜钱这两口子却是要按照市场价格算价钱的。
杨天马说:“以前的菜是从下井村那边拿,前头那个从没让咱们给过钱,可现在菜是要买的,我却不能只拿一份工资,还要给你工地上包伙食,你自己看看采购价格,跟外头的是一样一样的,我可没有贪这个钱,现在的小嫂子说我在这上面动手脚了,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前头那个说的自然是楼小乔。
以前楼小乔种了那么多菜,成捆成捆的卖了十多天才卖完,放在以前是要给王四顺工地上“上供”的。
王四顺心安理得的在家里拿走了东西,却从没给过钱,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楼小乔这里沾过这么多便宜。
现在王四顺才想起楼小乔的好来,不仅是家里的蔬菜,以前家里喂两三头猪,至少有一头给他扛到了城里给工人打牙祭,可自从去年闹离婚开始,这个女人不仅不让他拖走家里的菜,杀年猪时连下水都不给他了,从那个时候就要开始买肉,工地上的伙食费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以前王四顺是小看这些小钱,现在才知道这些看不见钱的地方,能花掉人多少,最后也只能悻悻的回去了。
从王四顺这里回去,杨天马就跟王五秀:“你这个新嫂子人真不咋样,真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想的,图人家长得好看,我看那女人长得也就那样啊,我觉得楼小乔也好。”
上回他出去买菜,还在菜市场碰到过一次楼小乔,穿着打扮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样子看着比以前至少年轻五岁。
她也不化妆,但就是好看。
再看看那个新嫂子,不是他说,以前看着也还新鲜,那都是靠打扮。
有一回杨天马上门给大哥送东西,碰到了刚洗完头的露露,吓的魂都快没回来,那一张脸惨白的跟鬼一样,眼睛也是死鱼眼,原来女人化不化妆区别这么大,难怪每天都把眼睛画的跟大熊猫似的。
自从大哥再婚,露露管事以后,王五秀也觉得处处不顺。
“就是,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我听说楼小乔现在混的可好了,我上回碰到那个汪京,他正在给楼小乔盖房子呢,你说说汪京那样的怎么可能跑去给楼小乔盖房子,他拉的工程可比我哥大多了。”她扫了一眼外头,见没有外人:“能不能撮合大哥跟她和好啊。”
杨天马想了想:“只怕是不能。”
换他,他也不乐意啊。
当黄脸婆,还是当女老板,要他也选后者。
王五秀不乐意他这样说:“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之前她还不是要死要活的不肯离婚?”
杨天马:“只怕你没看到现在的楼小乔,早就脱胎换骨了咯。”
提到这个嫂子,王五秀就一肚子的气,她有些看不起楼小乔的,一个被她哥哥嫌弃的下堂妇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她娘在的时候,把楼小乔压的死死的:“就她那副样儿,还能脱胎换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离个婚还能让人变这么大?”
杨天马想了想王四顺那副德行,以前那副刻薄的样子,觉得有这变化也是正常。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女声:“你说什么,老家的房子你给那个女人了?”
听着这声音,不是那女人又是谁嘛。
王五秀一怔,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样,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心情也愉悦起来,原来大哥把家里的房子给出去的事,没给她通过气啊。
呵呵,那后面就有的闹咯。
而此时,被他们议论的女主角楼小乔正在楼大乔的店里选衣服呢。
年后楼大乔又去了趟广州,买了不少衣服回来。
因为姐妹两个的身量一样,楼大乔买的时候就没分彼此,一股脑的买回来让楼小乔挑,除了大人的成衣,还有小孩的衣服鞋子,不过这些就是直接给小兄妹两个的了。
楼小乔现在好赖是个老板,穿着打扮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牛仔裤,针织衫,白衬衣,小裙子
这些款式是当下很流行的,哪怕是楼小乔看来,审美也一点都不落伍,孩子们的衣服就更好看更精致了。
“贵吗?”
“不贵,那边的衣服比咱们这边可便宜太多了。”楼大乔当时没觉得贵,跟买白菜一样的特别解压。
孩子们的衣服除了春季的,夏季的也有,加起来十几件。
楼小乔自己也挑了五六件,最后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出来,塞到楼大乔怀里。
“哎,你说说你这个人,几件衣服还要给我算钱。”楼大乔不要:“还要跟我算账是吧,这就见外了啊。”
楼小乔坚持要给:“总不好占你这么大一个便宜,你自己看看够不够,多的不用退,少的我也不想补,往后你还去的话再给我带几身,还是广州的衣服时髦,对了你带这么多衣服回来干嘛?”
这边卖的衣服很多都是本省产的,质量不说好坏了,是没有广州货时髦的,楼大乔在本省的服装批发市场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好的款,最后干脆去了广州。
按她说的,衣服是真便宜,那边一件恤批发价也才十几块钱,放在这边至少要卖三倍的价格。
这趟楼大乔是去广州买摄影服装,回来就装了三大包,去接站的阿华看到都惊呆了。
谁知道楼大乔也精的很呢:“我去不要车费啊,不要住宿费啊,不要吃饭吗,跟这边的衣服店讲好了,给他们带的我也赚点差价,比他们自己跑一趟划算。”
楼小乔喜欢姐姐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
“小乔,爸妈可能知道了你要盖房子,喊咱们回去一趟。”楼大乔买房的事情还没跟家里说。
两套房,让楼母知道了,非得要她分给儿子一套的。
为了儿子,她能跑来楼大乔面前抹脖子。
楼大乔在娘家可以一味哭穷,但楼小乔不行,家里要盖房子的风声一传出去,娘家立马就知道了。
瞒是瞒不住,楼大乔也是透个风出来,让妹妹提早想办法。
谁知道楼小乔浑不在意:“笑话,我嚼烂了的东西,还指望我吐出来,就算我能吐出来她敢吃吗?”
她不怕别人知道她有钱。
怕人家借钱什么的,那是内心不够强大,从心理上来讲,楼父楼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真要闹起来就上法院咯,从几十年以后穿过来,她可是很清楚的,法院对抚养费的判断标准,是按照最低生活费来算,楼父楼母有三个孩子,再怎么讲也轮不到她出大头。
人情世故什么的,只对在乎你的人才有用。
楼大乔:“你真恶心。”
店里,王凤在忙忙碌碌的,生意越发的好了起来。
“王凤干的怎么样?”
“嗐,你别说,这孩子干活是真不错,以前没出来真是太可惜了,你看看我这店里,走了一个礼拜都是她给我看着的,我计划转正以后给她涨点工资,人是个老实人,什么活儿都肯干。”
王凤在楼大乔看来,是不一样的。
说起王凤来,最后张玉娇也没有去广东,她把票退了,干脆给楼小乔干活。
两家住的近,本身关系就处的不错,不管楼小乔把作息调整成什么样,张玉娇都能随时过来,只是她跟婆婆沈大娘处的就没那么好了,自从小女儿跑了,沈大娘把账都算在儿媳妇头上,一天到晚的在家摔摔打打,张玉娇更愿意出门干活。
两人正说着话呢,王凤拎着菜进来了,看见楼小乔来了,高高兴兴的跟她打招呼,问起嫂子的近况。
楼小乔如实以告,当听说沈大娘整天在家闹腾的时候,王凤沉默了。
她这一跑是轻松了,但张玉娇着实为了难。
王凤说:“我对不住嫂子。”
楼小乔:“你在外头好好的,你嫂子就高兴了。”
王凤知道嫂子对她好,虽然张玉娇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因为年龄差的原因,她也跟王凤交不了心,但她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已经让王凤很感动了,如果不是嫂子跟小乔姐交好,她就没有机会跟小乔姐来往,更是没机会认识楼大乔。
楼小乔回去,把王凤最近的情况跟张玉娇说了。
张玉娇松了一口气。
不出去是对的,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大的才这么一点点大,小的还在喝奶,放在别人家带她也不放心。
“我看最近能消停个一阵子,我婆婆要回娘家去。”
“你们那个舅舅的病情怎么样了?”
“肺癌,好不了的了,查出来了以后就没打算治。”张玉娇松了一口气:“好在我婆婆找不到王凤,也没提要把谁嫁过去的话。”
之前打过主意,她家两个孩子,送一个过去给傻子当闺女,以后傻子养老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但张玉娇哪里肯,那么穷的地方,傻子脑子又是不清楚的,发起疯来连亲爹都杀,她闺女才那么一丁点大,一把就能捏死,打死她都不能让孩子去那种地方。
就着丈夫,还是就着孩子这头,张玉娇选了孩子们。
她跟王盛说了打算留家里的主意,王盛倒是松了一口气的。
两口子都出去,要是万一都没找到工作,浪费的就是四张火车票。
这个一向嘴笨的男人说:“头一年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吧,你晚些过来也行,明年跟着我一起过来也可以,总之等我先在那边安定下来。”
“那你可在外头别给我惹出什么花头来,要是让我知道”
“能惹出什么花头,我手里有多少钱,有那些闲钱不如多吃一碗饭,我吃饱了撑得吗搞那些事?”
王盛一向老实,连话都说不好,能找到什么活干他自己都没底。
但他决定去试试,这是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于是他就去了,一个人扛着个蛇皮袋,走的很坚决。
“这个病啊。”那就麻烦了。
“对了,王盛在外头找了个扛包的活,一天五十块钱,还管吃管住,我看他干的好的话,等孩子们大一点了我再去。”这就是张玉娇的计划,小闺女还太小了,得带到她稍微懂事点,至少被人欺负了还会说。
楼小乔也跟着笑了:“行,这样也稳妥,我看王盛是个老实人,不会有什么的。”
张玉娇的手一顿,就叹气:“我就是怕他太老实,在外头被人给欺负了,他这个人心好着呢,性子也软。”谁能想得到牛高马大的汉子,是个软乎脾气。
不然他娘也拿捏不到他。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等张玉娇找到孩子们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没看到婆婆发脾气。
等晚上睡觉前,沈大娘跟她说,她要回去伺候舅舅了,这段时间家里要交给她。
没有像以往那样摔摔打打,语气意外的平静。
那边拖人打电话过来说,舅舅病的很严重了,几乎不能下床,傻子好的时候还能做做饭,但大多数的时候都迷糊,大舅躺在床上已经好久没人帮他收拾过了,沈大娘想了想,就算把王凤抓回来,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干不了伺候男人的活。
头一回,沈大娘给儿媳妇服了软。
家里还有生产不能丢,还有两头小猪崽子不能放手,外加两个孩子,即便是这么多事,张玉娇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终于也享受到没有婆婆压着的日子了。
手续一办完,家里就开始施工了。
原本偌大的菜地,最后分成了两片,一边还是菜地,一边拿来盖楼房。
因为不需要拆房子,动起工来还省了不少流程,挖地基就直接在菜地上头挖。
村里人是羡慕不已,楼小乔这才离婚多久,就开始盖新房子了,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去了楼家。
上井村的人可不知道楼小乔做生意的事,跟楼毅从小玩的好的小伙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混子,还笑嘻嘻的跟他讲:“没结婚的就是孩子,钱都该给父母管着,给父母管着就相当于给了你,我看你爹娘也是个好说话的,这种事就不能够由她们的,赶紧让她把钱都上交了上来,以后不是手机摩托随便你买?”
楼毅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火急火燎的回去找楼父。
楼父刚好从地里回来,地里的玉米种了个把星期了,却连一场雨都没有碰到,眼看着地都干成啥样了,早上他才去沟渠那边放了点水,就被邻居挤兑,两个闺女都成了大老板,怎么老爷子还要种地的话,这会儿正闷头搓烟丝。
要不人家说,二十年后某某女孩子买了房子,家里最不高兴的就是兄弟呢,楼毅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妹妹盖房子这么大的时期,竟然都没跟娘家透个气,要知道楼家住的房子也是个老式砖瓦房,二三十年前,楼父结婚的时候盖的,到楼毅手里没重盖,只是给装修了一下,家里加了个木框结构的天花板,这些年就没动过了。
许晶晶私底下念叨过好多次谁谁家里盖房子这样的话,但楼家哪有钱盖房。
看着妹妹盖房子,楼毅心里就不舒服了。
“爸,你说小妹怎么回事,盖个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娘家人商量商量,咱们还能害她不成?”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楼父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裁剪好的纸出来。
楼毅咬咬牙:“把大乔小乔都叫过来,家里面这个房子也要翻修了,喊她们过来想想办法。”
快过清明,上井村这边也要组织祭祖,楼父早就打算喊两个闺女回来。
要女儿出钱盖房子的话,他也不是说不出口。
当地的风俗,女儿没出嫁前的财产,都是该给父母的,所以当地生闺女多的人家多少也得了实惠,倘若女儿不能读书就更得了实惠,像楼小乔那样从十五岁就开始打工的女孩子不少,挣的钱倘若都寄回家里面,几年下来就能给娘家盖个楼房。
等嫁人以后,娘家的房子自然也成了娘家兄弟的了。
一般的女孩子,从不读书到嫁人,中间有最少七八年的时间可以给娘家“服务”。
但楼大乔楼小乔姐妹两个又不一样,一个是主意大,一个是早早就嫁人。
实在是一点好处都没落着。
晚上,楼小乔姐妹两个回了村里。
且不说楼小乔家最近在盖房子了,光造纸厂那边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今天她还去了趟厂里,挑了几个年轻的销售出来,回来又去工地上看了一眼,村里请的十几个都是壮劳力,一顿饭吃的不少,光煮这些人的饭,张玉娇都得给累死,最后还是楼小乔从城里打包了一些熟食回来。
卤肉,凉拌菜,这些都是当下干活的人喜欢的。
只要有肉菜,其他的都好说,张玉娇随便炒几个菜就行。
这还只是个开始,工地上还要忙上几个月呢。
所以两姐妹的样子都不好看,那都是累的。
今天过来,许晶晶倒是先把饭做好了,亭亭下车后一反以前的高冷,挨个去叫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最后去找小燕玩去了。
两个小姑娘就没有大人那么多心思,小燕拉着亭亭的手:“你会跳皮筋吗?”
两人搬了两个椅子,用椅子腿儿挂着皮筋,蹦蹦跳跳的去外头玩了。
小帅也挨个去叫了人,男孩子不喜欢跳皮筋,但他在村里也有别的小朋友,手里拿着点吃的,就跑出去疯玩。
“小乔来了。”许晶晶热情的招呼:“里头坐里头坐。”
楼小乔刚从街上回来,刚才给家里买菜的时候给娘家也顺道买了一份卤菜,这年头的人一贯喜欢吃这个,许晶晶高兴的收了下来,把菜倒进盘子里,晚上倒是可以加一个菜。
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又听到摩托车声响,楼大乔从外头进来,两姐妹跟商量好了似的,她带的是一箱子饮料,先跟许晶晶打了个招呼,两姐妹就闲话家常了起来。
许晶晶也凑了过来,想跟两姐妹讲话,最后发现她们的话题自己加入不了,在一旁站着也没意思,出去喊楼毅进来跟姐妹两个聊天。
楼毅一进门,就看见门口放着的一箱子非常可乐,高兴的凑了过去搂了一瓶在手里头,兴冲冲的问楼小乔:“你那个纸卖的不错啊,我听人说你发了大财,在盖房子呢?”
“赚几个辛苦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楼小乔给了姐姐一杯水,自己拿着另一杯慢悠悠的喝着:“比种地自然是要强一些,但也不至于靠这个发财,上回你去我家里又不是没看见那一箱子纸多沉,真是搬砖才赚到的几个辛苦钱。”
楼毅撇撇嘴,小妹这张嘴巴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自从上次被楼小乔整了个死去活来,他现在对这个妹妹是怕的很的。
小帅正在外头玩呢,眼睛一直在留心着几个大人,以前只要舅舅说几句妈妈就听话,哪怕咬着牙也把自己家里的东西拿过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刚才妈妈还在跟他说,面子上要做好,东西也要买,这叫维持自己的形象,但大可不必给舅舅买很贵的东西。
像今天买的卤肉,他们也能吃的上的,一路拎着回来,别人看在眼里也只会说他妈妈孝顺。
果然,刚才好几个阿婆跟他搭话,都夸他妈妈。
楼毅见妹妹没漏出一点风,也有些恼火,谁家姐妹之间不是先紧着儿子:“你们两个都过上好日子了,不看咱爸妈还在老家受苦,做儿女的不能这样没有良心。”
楼小乔冷哼一声:“不是做子女的不能没有良心,是做妹妹的不能没有良心吧。”
给父母的,不就相当于给楼毅的,以前可是说的好了,你的钱我不给你,以后养老你也不用管,语气比铁板还硬,老年痴呆症都还没得,如今都扔到爪洼国去了。
楼大乔更是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吓了楼毅一个激灵。
“你也是当儿子的,这么多年你给爹妈干什么了,我看早上咱爹还下地去了,你去干嘛了?”楼大乔指着楼毅那一身干干净净的便说:“要说没良心,头一份就是你没良心。”
楼毅本来是想跟两个妹妹众筹个几万块钱,把家里房子盖一盖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妹妹堵到了嗓子眼里。
楼小乔斜乜了他一眼:“大哥,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我看弟妹年级也不小了,你俩也该找个正经工作,趁着年轻两口子多挣点钱,不怪我说你,现在只要肯吃苦,哪个厂子都是要的,我隔壁家王盛,是你初中同学吧,过完年也去广东扛包去了,一天五十块钱呢,我记得以前你俩都是一起玩的,块头也是一般大,他都能干你怎么干不得,咱们家不是什么殷实人家,你也没投胎到什么干部家庭,该任命就要任命,眼珠子放在别人钱包里面也是发不了财的。”
正在一旁炒菜的许晶晶一听这话,狠狠地挥舞了几下锅铲,梆梆梆一阵响,很“委婉”的表示抗议。
楼小乔也不怕得罪她,转头就看向许晶晶:“我说嫂子,有句话我不当说也该说,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还没到养老的年纪,要真想孩子们好,以后过上好日子,还是得正经八百的找个东西,兄弟姐妹好也是别人的好,顶多我们不给你带来多大的负担,但想我们怎么拉扯你们,只怕我们也做不来,这年头谁家里不是刚好够过日子,我总不能才吃了几天干的,就巴巴的把家里掏空了往娘家送啊。”
有些话楼毅不好说,许晶晶就更不好说了。
两姐妹都是伶牙俐齿的,还怕说不过这俩货?
许晶晶虽然生气,但话是说的很漂亮的:“妹妹说得哪里话,爸妈年纪大了,家里也得留个人不是,我们又不是问你们要钱,既然你们现在混的好,我们也高兴,至于你们现在都混开了,多少也要给家里借一点吧。”
借钱借钱,谁借钱会想还。
楼小乔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笑眯眯的说:“这话说的也不假,兄弟姐妹之间本该互相拉扯的。”
楼毅眼前一亮,心说还是他媳妇会讲话,一句话就把楼小乔说的服帖了。
楼大乔瞪圆了眼睛看向妹妹,见鬼了这是。
这个念头刚刚转过,就听楼小乔接着说道:“我这不是在盖房子嘛,家里确实不是很凑手,还是嫂子了解我,现在你们给我借钱,往后你们要盖房子,我也会给你们借的,你们借给我多少,等那个时候我双倍的借给你们。”
“噗嗤”
楼大乔忍不住笑出声来。
楼小乔一脸无辜:“是了,这年头兄弟姐妹都不帮我,以后谁要喊我帮忙,我是没有钱的。”
楼大乔立马表示,我也很困难,但姐妹你要盖房子,我借你一万块,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我都掏空了家底帮了,娘家怎么也要表示表示,总不能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就张嘴要帮忙,人家要帮忙的时候,一点样子都不做吧,这个时候都不帮忙,看样子也没有什么真感情咯。
真不愧是双胞胎,心有灵犀啊这是。
不光楼毅傻掉了,许晶晶也傻了。
楼小乔还问:“大哥,你打算借多少给我。”
楼毅支吾了一下:“我跟你大嫂哪里有钱啊。”
楼小乔一脸惊讶:“没钱你们也想着盖房子,总不能盖房的钱全靠借吧。”
楼毅VS许晶晶:
谁也没料到楼小乔能这么直白。
直白的楼小乔立马表示,大哥也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能跟小时候一样,看上了什么东西撒泼打滚的叫我们姐妹两个让着他,人还是要独立知道不,要学会直立行走,变成人的那一刻就得学着使用工具制作工具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万事想着依靠妹妹们呢
“父母慈爱,子女孝顺,那是天经地义。”
可如果父母的心偏到了一边去,是个人心里都会衡量自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的。
直把楼家这一大家子怼的脸色都变青了,等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楼大乔都在感慨:“我算是发现了,做人还是要脸皮厚一点,你看你这一通骂骂咧咧,他们非但没说一句,反而都在听你讲。”
换做以前,楼小乔都做到那种地步了,一个不如意楼母就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从不说女儿的好。
可今天两姐妹出门时,楼母还罕见的送了一下。
“你们好了,以后可要拉扯拉扯你们哥哥。”这是楼母常说的话。
楼小乔看了楼毅一眼:“大家都是人,他怎么就不能干活呢。”
因为经常要伺候地里的庄稼,楼父楼母看着比同龄人要更苍老。
楼母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你哥哥还小?”
楼小乔很想问母亲,都快三十的人了,好像不懂事是理所应当一样,到底要多大才能懂事?
但一想到母亲以前对自己做的那些,简直是毫无亲情的行为,她又觉得楼母不是不会疼人,只是不会疼她跟姐姐罢了。
楼父楼母是真的稀罕这个儿子,从小连一点重活都舍不得给儿子干。
早些年刚刚分了责任田,两个闺女还没稻子高,就要下地干活帮家里的忙,只有楼毅这个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半点重活都舍不得给他干,这样当心肝宝贝养大的孩子,除了自私没别的。
楼毅高中毕业以后都十九岁了,也不去找工作,在家里待了几年,后来娶媳妇的钱都是楼母克扣的妹妹的存款,可后来妹妹们都嫁了出去,家里没人可以吸血了,“好”日子才真正到来。
从楼毅一开始吃辅食起,他就有单独的伙食,这样的事情到了结婚以后都没有变过。
不管楼家现在情况怎么样,哪怕全家都吃草,楼家都会单独给楼毅做一小碗肉。
那一小碗肉,有可能是楼家全体节衣缩食的供出来的。
所有的资源,都炫楼毅的胃里,但他还是不满足。
有一年农忙,全家都扑在地里,两姐妹更是从早到晚都在地里休息,实在是没空去买肉,楼母就让大乔给他单独炒个韭菜鸡蛋,给了多多的油去炒,楼毅在外头打了一天的扑克,等回到家看到只有鸡蛋没有肉,气的当场就掀翻了桌子。
就这样,楼父看着他的好大儿,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儿子会有出息,正是因为“命贵”,才会表现的跟别人不一样。
到这个时候,楼父都不肯承认是自己把孩子给惯坏了。
有些人养儿子是为了养老。
有些人养儿子就是为了养儿子。
或许楼父楼母就是个抖M,享受的就是投喂老儿子的快乐,只可惜楼小乔对这样的爱好无法感同身受。
谁生的谁自己去养吧。
他们不是养的挺欢乐的吗?
第 38 章
姐妹两个怼完了大哥两口子,又怼了楼父楼母,开开心心的一起走。
楼大乔开口问:“我看你最近过得不错嘛,之前不肯买房,就是想在村里盖房子?”
她知道当初离婚的时候,小妹非要了这块宅基地,还以为小妹自己要住呢。
结果是要盖房子哦。
这年头,都是要奔着城里跑的,楼大乔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把房子盖在农村,不过她也没有像别人那样打击她,两人还聊了一下最近的情况,楼大乔那两套房子还没收房,大概还要等一年,刚办完按揭手续,现在一个月要还五百多的贷款。
“房子还没住上,贷款就要开始还了,我还要攒钱装修呢,不过你那里要是着急花钱,倒是可以找我挪用一些。”楼大乔对借钱这件事情表现的就很慎重了,一般情况下她不愿意给人借钱,不过楼小乔可以信任。
“我暂时还不需要钱。”
“嚯,有钱你都不借?”
“我不想欠人情,而且我觉得最近应该有赚钱的机会。”跟造纸厂谈的事情,她已经在做工作了,这段时间总在外面跑,忙的就是这个事情,只不过还在等造纸厂的下一步动作而已。
楼大乔看她神神秘秘的,只叮嘱她别被人给骗了,其他的事情她不想管。
造纸厂
“潘迪为什么也在名单里。”人事科长看着厂长亲自圈出来的名单,一脸的不可相信。
杨厂长:“他难道不该在名单上面?”
出了问题,第一批鼓动厂子里的职工们唱衰工厂的就是他。
最后提出来有人接盘厂的人也是他。
所以在杨厂长的名单上面,第一个出局的就是他。
人事科长:“可是潘迪是老职工了。”
潘迪不仅是老职工,还很有才华,八十年代初期的中专生,一手好毛笔字,嘴皮子很利索不说,年轻的时候长得也很英俊。
正因为各项条件都很优秀,在当时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潘迪被杨厂长一眼相中提到办公室里。
从负责宣传的干事,到办公室副主任,再到现在的办公室主任。
杨厂长叹了口气:“正因为是老职工,就更不应该这样。”
他甩过去一个文件包:“你自己看看吧。”
有些人是留不得的了。
回到家以后,楼小乔闷头睡下了,第二天把孩子们送去学校以后,直接去了造纸厂。
造纸厂今天格外的热闹,路过办公室那栋楼,有人挤在前面看告示,人事科长站在楼底下叉着腰大声说: “厂里的最新通知,在名单上的今天去办公室办手续啊,其他人好好回到工作岗位。”
潘迪也在外面,他往外面扫了一眼,刚好看见楼小乔站在外头。
前天来了一回,昨天就没来了,还以为她也跟其他人一样也是来走个过场的。
“现在走还能拿到点钱,再不走就来不及咯。”潘迪朝着楼小乔的方向扫了好几眼,意有所指:“这回是,是大罗神仙到了都救不了咱们厂了。”
听说还找了鞭炮厂,去问了他们销售的线路。
笑话,这么多纸要走零售,、卖到天荒地老去。
连潘迪都在起哄,人心也浮动了起来,本来想观望观望才走的人,也起了要走的心思。
而潘迪呢,得意起来差点都收不住笑容了呢。
连厂里的领导都开始唱衰,底下的职工哪有不心塞的。
哪怕有人对厂里还有感情,还有信心,经过这么一遭也散的干净了。
听说这一次走的,有房子的能留下厂里原本分的房,没有房子的也有补贴,这是对自愿走的人的补偿,另外还开除了一批最近在厂里造谣生事的人,有些人到了内退的年纪,干脆申请内退只拿点生活费,这下子热闹了,不少人挤在这里看到底走了哪些人,到底又分了多少钱。
楼小乔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也顺着潘迪的目光扫了过来,都看向了她。
“既然你对厂里这么不满,该走的应该是你啊。”楼小乔扫了一眼告示,嘴角微微一勾:“你应该也在名单上吧。”
“不可能!”潘迪自认为对厂里十分重要!
“怎么就不可能了,多看看呢。”楼小乔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了上头潘迪的名字:“咯,你是被开除的呢。”
名单上的人头太多,潘迪果然在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气的当场就要甩脸子骂人,他可不觉得最近干的事情对厂子的影响不好,只觉得是厂里对不起自己,他好歹也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
潘迪气冲冲的到了杨厂长办公室,连门都没敲一下就推门进去了。
“老头,你凭什么开除我?”潘迪怒目瞪着杨厂长。
被人开除是一回事,他自己想跳槽又是另一回事。
杨厂长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对潘迪的闯门是一点都不惊讶。
“现在进我办公室连门都可以不敲门了吗?”
潘迪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来,原本周正的五官被面上一闪而过的狰狞表情覆盖,很突兀的显出几分狼狈来,但那种表情也只出现一瞬间,很快潘迪脸上的不自在就一闪而过:“我好歹也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你不能无凭无据的叫我走。”
杨厂长看着潘迪,这可是他当年亲手选出来的毕业生,刚进厂子的那几年,也是风华正茂的,如今眼睛也浑浊了,腰上也长出一圈圈的赘肉,早就不附当年的年轻气盛的样子了。
“我记得你跟陈妮同一年进的咱们厂吧。”杨厂长开口。
陈妮是那年的大学生。
不管后世怎么鼓吹八十年代的中专生多厉害,总归是没有同期的大学生厉害的,成绩最好的那一波人,才会考本科、大专,然后才是大中专、小中专,这样一层层的下来。
潘迪进厂的那一年,陈妮也进了厂子,她是厂二代,其实毕业后可以进更好的单位,但还是选择了造纸厂。
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潘迪那会儿还对陈妮有点意思。
提起这一段的历史来,潘迪的脸上不自然的抽了一下。
“您还提以前的事情做什么?”
“我是想提醒你,人要不忘初心,既然你忘了初心,能好聚好散也好,可你偏偏要跟厂子过不去,你不就是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顺眼吗,觉得我还不退休碍你的眼吗,有这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走出去。”杨厂长把一叠东西扔在潘迪的脚边:“而是无休止的埋怨厂里不给你机会,你真的是因为对厂里有感情,才留在这里的吗?”
老厂长的一席话,让潘迪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陈妮比他更受重视,是下一任厂长的接班人,这是厂里的共识。
潘迪不服气,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他的才华并不逊于陈妮,但老厂长一直给陈妮机会,甚至把她拉到离厂长最近的位置,为了这一点,他怨恨了许多年,也曾想过想别人一样下海。
等走出去,才发现厂子里才是真的安乐窝。
几年前他就没能走出去,现在难道还能了?
潘迪捏着那份资料的手微微发抖,上面是他伙同外人想吞并工厂的证据。
几个月前,有个私营厂想跟厂里谈合作,想买下印刷厂下面的那一块地做房地产开发。
但因为隔壁就是造纸厂,造纸厂污水散发的气味一般为硫化氢、氨气、乙硫醇等气体,排污经过处理了,但难免会有味道,这会直接影响到地产开发的项目,而造纸厂这种规模的厂子是不可能搬走的。
这个公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系了当时办公室的负责人潘迪,跟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张日方,给了两人一笔不菲的资金,让他们在厂里运作。
“张日方已经被抓走了,他把你供了出来,厂里对你不薄,你却为了几万块钱出卖了整个厂子的利益,排产错了几百万的货物,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就祈祷小陈能够把草纸卖出去吧。”杨厂长字字诛心:“毕竟给厂里带来的损失越小,你的罪也越轻。”
楼小乔在厂里选的几个人也都到位了。
一个叫张国华,一个叫曾静,一个叫谢韬,三个都是年轻人。
大清早的,楼小乔就把人派出去了。
“我听说他们三个现在都在外头,你派他们出去了?”陈妮问道。
楼小乔上次打交道的那一对做批发的,就是唐老师的父母,后来她还去拜访过对方一次,虽然说他们没涉及到这个行业,但多少也有了解过一些,她从对方嘴里打听到H省殡葬产业的采购就是在新都,新都的有一条街都是做草纸的小作坊。
“我把他们派去查一查新都的纸钱都是从哪里出去的了。”
陈妮一听顿时头都大了:“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楼小乔点了点头:“你没有听错,草纸钻、洞,就是纸钱,我昨天拿了一些去零售点问了,材料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咱们这种草纸的质量还更好一些,至于价格,成本价我清楚,咱们还能上浮百分之十五的价格卖出去。”
销售价格跟她的提成息息相关,这也是之前就订好了的。
这是为了防止楼小乔为了好卖货,把货用极低的价格卖出去,那对于厂子来说,消耗库存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可现在楼小乔跟她讲,出货价格能在成本价格上浮百分之十五,这以为着利润甚至还高于草纸的价格。
陈妮简直不敢相信:“楼小乔,我知道你的提成跟销售金额相关,可是你也要考虑考虑我们,你应该知道我们有多需要这笔钱吧。”
楼小乔:“我自然知道啊,而且我还知道,今年因为查环保,一些小作坊都关掉了,所以纸钱的批发价格不比往年低,我刚刚看了一眼去年的批发价格,咱们不说涨价,至少要看齐去年的批发价格吧。”
陈妮只觉得脑子里面被人凿了一个洞一样,不敢相信的拿过来楼小乔给的资料,以及她对市场的预估。
“机会只有一次,陈部长。”楼小乔说:“一旦这些小作坊恢复元气,咱们这种大厂根本竞争不过他们,只有这个清明节的机会能把货销出去。”
还是以高于成本价格的售价销出去。
陈妮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她的目光不敢相信的看向楼小乔。
草纸纸钱草纸,她纸钱怎么没想到呢。
这是什么销售奇才!
新都有个小作坊一条街,往常这个时候都会很热闹,但最近这段时间,这条街的小作坊里面安安静静的。
外头的人时不时敲了敲作坊门,但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兄弟,你不是跟姚老板很熟吗,打电话去他家里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赖也给人一点回应啊,大家都是从外地来的,这个是闹着玩吗?”
“喂喂喂,姚老板吗,我孙兴啊,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你他妈的,老子给你脸喊你一声姚老板,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吧,操你大爷的。”孙兴气哼哼的挂了电话,跟其他几个人讲:“我给廖老板打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了,但对方接了电话立马表示上头查的严,他们也没有办法开工。
孙兴的电话一打完,围在这里的人就炸了锅,有个脾气差的直接一脚踹在小作坊的大门上头,骂骂咧咧的有之,抱头难受的也有之,有些人直接苦恼的蹲在地上,重重的扔了烟屁股。
“大家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哪有什么办法,咱们离新都是最近的,现在就算是去外省去进货,能不能进到货是一回事,大老远的运回去,能不能赚到个运费都难说,你们说说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有这样玩人的吗?”
这几个人都是生意人打扮,干的不是别的正是殡葬产业的生意,这个生意在当下来说算冷门。
清明节祭扫用的纸钱,就是新都这个一条街小作坊做出来的。
这边做的红火,价格也很低廉,附近好几个省的生意人基本都来这边拉货,偏偏好死不死,过完年新都查税查环保,一轮轮查下来,这帮小老板现在跟惊弓之鸟一样,一听到电话就吓得要命,厂里更是好久没开过张了。
他们不开门是有饭吃,可这几个是做批发的,清明节哪里能缺得了纸钱,利润之大一般人都没办法想象,这个生意可以说是一开张吃半年那种,下一次大规模的进货就要等到七月份了。
大家这几年都是在这边进货的,谁家也没个备选方案,再说了一般做什么产业的,都是集中做哪一样,就比如说做食品添加剂的,这帮人集中在一起,印纸钱的也一样,他们进货也方便,税务环保一查也方便,一旦关门这一条街谁也免不了。
眼看着清明节就要来了,大家的生意也即将泡汤,这帮人凑在一起准备想想办法。
但这年头,消息的传递也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四通八达,就算是你有钱想进货,想问个货源也不是那么轻易能问到的,所以这帮人聊着聊着竟都聊到吃上头去了,也没人能够想出个后招出来。
“散了吧散了吧啊,老子以后是打死不来新都了,都什么玩意儿,不出货不知道早点通知人啊,老子这半年的店铺费用都得搭进里头去了。”一个光头男抱怨道。
剩下的人也准备散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人冲了过来,一凑上来就给大家伙叫住了:“各位哥哥慢点走,抽根烟抽根烟。”
年轻人掏出一包芙蓉王出来,给在场的老板们都发上,又拿出打火机出来,一个一个又给点上,就这样几个老板都抽上烟了才聊了起来,原来这个年轻人叫谢韬,是附近造纸厂的职工,他自称在造纸厂有点关系,能“想想办法”。
造纸厂是个什么高大上的企业,至少没人想过从里面拿到过货,不过听这个年轻人的暗示,竟然是他在里头有关系,能让造纸厂尽快加工出来一批货的意思。
这样一说嘛,大家就都懂了,光头男挤眉弄眼的勾上了谢韬的肩:“哥们,老实说,这种事情我也没配合你们少干,是有赚头了,那价钱”
谢韬这哥们长得吧,尖嘴猴腮的就不像是个正派人物,用以后的话来说就是长得挺抽象的,但偏偏就是这样的长相,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人觉得特别有信服力。
单位是集体的,好处是个人的嘛,懂的都懂。
谢韬嘿嘿一笑:“不满您说,别看我是个大厂出来的,可我手里有的也有限,像我们小职工也就捞点工资花花,不像您大老板,腰缠万贯的,您要是信我,眼下这个局我给您想想办法解决了,价钱的话也好说,就是这个”
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食指跟拇指滑了滑。
光头秒懂:“这边给我们的是这个价,你们这样的大厂子能给出来不?”
这要是以往,那肯定给不出来。
但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以这些小作坊的价格卖出去,其实对厂子还说还是有盈利的,而且价格还在厂里的底价之上。
但谢韬出来之前,已经被楼小乔培训过一轮了,她当时就跟这些销售讲,不管对方怎么说,他只能说尽量帮忙解决,要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出来,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厂里有这么大批量的库存,价格上要尽量高那么一点。
谢韬为难道:“这个价格嘛,确实是有点为难,这样吧一斤你们给我加个两毛钱,我也要回去打点打点厂子里头。”
一番讨价还价,光头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才短短几分钟就要跟谢韬称兄道弟。
孙兴更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都给了谢韬。
“兄弟,正规不,别坑我们啊?”
“货正常从厂里出,实话说了吧,我也就是搭个线收点好处费,别的我是一分钱没拿,您要是不相信就去打我们厂里电话,货款都是厂子的财务出的,这样好吧,一百公里以内,您要是提十万的货,我还让我叔给您安排个车送家里头去,提二十万的货,三百公里内免费送货搬运,成不?”
“行啊兄弟够意思,那货能给我们看看不”
就这样,连楼小乔本人都没露过面,草纸就以一种奇特的形式成了“样品”。
这年头的纸钱跟草纸没太大区别,草纸的制作等级可能还更好一些,这些小老板们看过了货,一个个交换了眼神。
于是乎,这个破旧房子的小巷子里,一群带着金链子的男人,像□□接头一样,把价钱跟回扣的细节都谈妥了-
谢韬回到单位的时候,刚好在楼下看到了一场热闹。
“那一片小作坊,我去看了一眼,都关门闭户的,外头有好多人打听,我把咱们厂有货的消息放出去了。”谢韬一进门就咕咚咚灌水,一边喝一边兴奋的讲:“那些人等了好久,都没能等到那边的作坊开门,都快要急疯了。”
也是因为造纸厂这个事情一出,警方把附近的小作坊都秒了,在严查张日方的案子。
这一顺道一牵扯,顺便把那些小作坊的排污问题也查出来了,问题从警方转交到了环保局。
这年头又没有互联网又没有别的渠道,小作坊一关,要进货的人就犯了难。
“我就找了个人私底下问进货价,你猜猜多少?”谢韬的一双眼睛都冒着精光,比了个数字出来:“这个价格,咱们可以出啊。”
甚至不比他们出草纸低。
就算那些小作坊现在起动工,也赶不上底下的地市来上货。
楼小乔问:“你按照我说的话说了没有,有没有讲我们有充足的货源。”
谢韬兴奋的点了点头:“我是按照你说的讲的,如果提的货足够多,咱们还能跨省运输。”
他今天还碰到几个外省的了,一听说可以跨省送货,当即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即便是一家不能提到那么多货,几家也可以联合一起,这比以前找那些小作坊提货,完事儿了还要自己想办法运回去可方便太多了。
谢韬一说,这群人还犹豫呢,觉得是不是骗子。
毕竟这个年代骗子也是很多的。
楼小乔接着问:“那你有说自己是哪里的吗?”
谢韬点了点头:“我没多说,就把你给我们印的名片给他们了。”
陈妮疑惑:“你还搞了名片?”
她还怪洋气的。
楼小乔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来名片,上面印的电话就是陈妮办公室的电话,和销售部的电话,这年头联系都凭着电话,找人也不是很方便:“我提前印好的。”
“可我跟你谈好才几天功夫。”陈妮愕然。
楼小乔笑笑:“我自然有渠道。”
她找了杜娟。
当初印刷厂那批货承了楼小乔那么大一个人情,杜鹃想也没想就帮了这个忙,连钱都没要。
要是能帮着造纸厂把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也不枉费她帮忙走这个后门。
“名片我都发下去了。”谢韬兴奋的搓了搓手。
他又把刚才跟那群小老板们说话的过程一说,听的陈妮直皱眉,她这样的老牌销售是理解不了卖个东西为什么要搞这种话头,只听见谢韬还在兴奋的讲:“那些老板是很滑头的,我要是直接说印刷厂出货,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是库存,肯定会压咱们的价。”
陈妮若有所思:“所以你才让小谢过去演了这么一出?”
楼小乔说,这叫欲情故纵?
以前她对付追求自己的人,就是用这一招,哪怕自己也喜欢对方呢,也绝不能表现出舔狗的姿态。
结果屡试不爽,这种方法用在销售上嘛
这个“销售”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谢韬回来以后,所有人都处在紧张的状态。
大家都在“等”。
谢韬在办公室来回转悠,时不时去看电话线,确认电话是通畅的,嘴里又念叨了起来:“怎么搞的,怎么没人打电话过来呢?”
明明刚才在小作坊门口,那些人表现的这么想要货,他都回来这么久了,这帮人是把他的电话弄丢了吗?
陈妮表现的很淡定,还在看文件呢,但楼小乔注意到她面前的东西一直都没挪动过。
遣散这一批职工,是厂里给她最后的答卷了。
她能不能反馈给厂里一份好的答卷呢?
第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谢韬回来第十四分钟,电话响起来谢韬“嗖”的一下蹿到前面。
正准备接起来时,被楼小乔拦住了。
电话铃声响到第二声,她示意谢韬接过电话。
只是短短一秒,谢韬的情绪回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失真,不是刚才跟谢韬聊的火热的那些,对方打听了下,他大概要六万块钱的货,但就是隔壁市的,问厂里能不能安排送。
当初谢韬说的是,十万块的货包送一百里以内,隔壁市开过去大概七八十公里。
谢韬的眼睛看向众人,比了个“OK”,笑容已经收不住了。
“六万块啊。”他故意把声音扬高了点:“位置不偏吧。”
对方报了个县的位置,其实离新都挺近的,还没七十公里,谢韬听完一拍大腿:“行吧,但哥们儿到地儿要卸货你得加钱,我们这边的司机师傅也是厂里的工人,我这边也要打点的。”
对方一听立马表示没问题,只问什么时候能出货。
谢韬笑眯眯的:“你现在来厂里,咱们中午一块儿吃个午饭,货上好了你拉着就走,能赶着到家吃晚饭。”
对方已经到厂子门口了,挂断了电话,谢韬立马跑去工厂门口接人。
草纸是现成的,接到第一个订单陈妮的心就松了,马上跟车间下命令,立马切割裁剪打眼儿。
厂里现在的人手还是很充足的,切割起来很快,六万块钱的货而已,两个小时就能搞定,虽说只有六万块钱,陈妮也兴奋起来,捏紧了拳头在办公室里面踱着步子:“先排产下去吧,按照十万块的备货,不对不对,按照二十万的备货,另外车队那边也准备起来,六万块钱的货不算多,一车拉过去再回来,也就半天功夫,另外搬运的工人也安排起来。”
销售部这边一有了动静,车间就开始忙了起来。
造纸厂毕竟是有上千人的大厂,这次虽说走了几百号人,留着干活的人也是蛮多的,有些人已经签好了协议,这会儿见有人被拉去干活,还在那里嘲笑工友们呢。
“得了吧,工资都发不起了,还干活呢,哪个傻子会去干。”
“就是,厂里现在这情况,也就傻子会给干活了,兄弟你以后去哪?”
“还能去哪,再找一份工呗,这年头到处都在招人,非得要在工厂里头耗死真是不值当了。”
被喊去干活的车间工人大概有一百来个,分派到了各种任务。
有人负责搬运有人负责切割各种。
这些人只听从命令,但得知了自己做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以后,一个个的都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在搞笑呢吧,是真的要卖这个?
厂里不会是真的没办法了吧。
大家都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而此刻的销售部的人也开始激动起来。
从第一个电话打过来以后,电话渐渐地多了起来。
显然,这些人的消息是相通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提到六万的货,但有几个抱团取暖,凑了个接近十万的单子,也要求送货,他们离的也不算太远,基本上都是相邻的几个县,接电话的销售想了想就同意了。
这些人也很高兴,以前跟那些小作坊合作,运货的车子跟搬运都是要自己想办法,而且一点保障都没有,现在跟大厂子合作,人家有自己的车,路上也不怕出事,甚至连搬运都省了。
现在造纸厂多的是什么,是人啊!
有些岗位现在闲着的,都派出去。
车队的人肯定是要人尽其用的,但有好多刚才都空闲着,陈妮正在给各个部门/车间打电话沟通:“我们这边要搬运的,你先给我挑出几个人来,最近要出差出长途啊,差旅费好多,跟车一起出去,一天补助十块钱,食宿单位负责,先优先选自愿报名的。”
短短几个电话,就找了二十几个小伙子出来。
各个车间的人知道陈妮这边要人,虽然说猜想很多,但没人想到是厂里在出货。
陈妮又去协调车队。
“好说好说。”车队的领导也卖陈妮这个面子:“你就说要开到哪里去,我这里的兄弟们都闲了小半年了,就等着厂里一声令下,我们服从命令。”
当初能进这个大厂的车队成员,都是退伍的老兵,身体底子非常好,开个几百公里长途不在话下。
销售部大办公室里,电话一直都没断过,原本选的三个销售明显就不够用了,陈妮又从原本的销售队伍里选了几个人出来,一部分脑子活嘴巴甜的负责接电话记录,一部分跑腿协调,一部分盯着车间那边的生产,连她自己都忙的脚不沾地。
短短一个小时,就有七八个电话打了过来,订货的额度都到了三十几万。
“三十五万,有一个大单子要了十万的货,还有三个是小单子,这一个小时,订货就有三十五万的。”负责统计的销售激动不已。
陈妮还算冷静:“别太嘚瑟,钱还没到呢,去财务室看看,有人来交钱吗?”
脸上高兴的表情却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不光销售去了财务室,连杨厂长都去了,财务室现在都是人。
两个财务,对接一个客户,大客户可能还不够。
厂里说了发货时间以交钱的顺序为准,有人已经到了财务室交钱。
财务部门什么时候像这样忙过,赶紧把没有离职的职员们都喊过来点钞。
有些不是财务部的,但只要会认钞票的都行,有些人被抓壮丁拉过来验钞,厂里还有验钞机呢,怕个什么啊。
杨厂长待在外面的办公室,看财务部人进人出,一张严肃的老脸逐渐被化开了。
“厂长,这才多久啊,就来了三十几万的订单,财务部还没数完,听说有人直接来咱们厂里订货的,没打电话。”厂长秘书说。
负责杨厂长的秘书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干劲也很足,前几天厂里那么多人闹腾着要走,就他不肯走,还跟非要他离职的父母吵了一架。
今天看到订单来了,最高兴的就是他,一早上他都在几个部门跑来跑去的,但一点都不觉得累一样,这会儿又跑来厂长面前说:“有人是没给销售部打电话的,直接就奔财务来了。”
杨厂长脸上的笑意更浓:“好好跟他们讲,单子要从销售部出,还有财务的收款凭证,仓库才能给货,流程上是不能乱了,让他们还是按章程办事。”
这是厂里一贯的流程,一定要严格遵守了。
厂长秘书也是很心思很活络的年轻人,又把这些人哄去了销售部打单子,一时之间大家都忙起来。
销售部的人忙的没时间思考,今天谁都默契的没提下班时间,一只到晚上七点都还有人没走,据说厂子外头的那些小馆子,到了晚上都没舍得打烊。
第一批送货的回来了,厂里的食堂这个点没开火了,他们就在外面吃饭。
谢韬正在安抚那些明后天才能提走货的人,晚上请了两桌子,一边罚酒一边大声聊天。
财务部的人都是拿饭盒打了在办公室胡乱吃一口,大家自愿加班,这样的情景杨厂长几十年没见过,这帮人是打了鸡血了不成?
销售部的数据第一个出来,曾静拿着单子过来,兴奋的开口问:“你们想不想知道,今天出了多少单子的货?”
第 39 章
“八十七万!”还不等别人问,曾静自己先开了口:“八十七万啊兄弟姐妹们,我刚才去饭馆里面又看到了几张新面孔,正在跟谢韬喝酒呢。”
听说前面的单子太多,这几个人怕厂里生产不出来,说先排个队,等到了他们再去交钱,今晚上先住在外头的旅馆里头,明天早上再过来。
这是担心厂里办事效率太慢,怕万一交了钱延后给他们发货就惨了。
厂里表示理解,甚至连他们住在这里的招待都负责了。
当然,这些都是谢韬出面的。
厂里人听到这个数据隐隐都兴奋了起来,张日方说:“这比咱们的主业还要挣钱了。”
还有人问:“咱们厂里还有多少库存?”
也有人比较冷静:“好不容易卖掉了,难道你想再生产出一批出来,再搞也不成了,清明节都要过了。”
造纸的生产周期是很长的,人家为什么要这么急,赶的就是一个时间,清明节提前一周就要把货分发下去,等过了这个节,库存还剩下不到一成,可以慢慢卖,下一个销售的周期在七月份,再下一个在过年。
一年就只有三个热销点,难怪那些小作坊不敢生产太多,他们也不想做库存,导致生产线一关,就一点货都出不来。
陈妮还算冷静,厂里积压了二百多万的库存,也正是这二百多万,压得厂里透不过气来,士气低下什么都干不成。
要不是这一次大换血,留着那些老是唱衰单位的,这次哪怕是有人来订货,也有一些讲“怪话”,看不得厂子好的人想方设法的使绊子。
“大家冷静一些,咱们的目标从来就只是出掉库存,清明节快到了,这样的订货不会有多久的。”陈妮说:“我要去一趟车间盯着货出来,大家加一把劲,晚上加加班,闲下来几个月了,也该忙一忙了。”
白天接的单子,晚上要整理出来,按照先后顺序排产出货。
有些单子小,但距离近或者能凑几车,厂里也给出货。
现在厂里的几个大车都派出去了,当天回来的第二天还能出去,有些是跑三四百公里的长途,一出一回至少要三天时间,能不能赶上送第二批货就很难讲,厂里的车子不够用,就要从外面去请,陈妮安排了两个本地人,去联系当地的大货车。
楼小乔一算,一百万的货,提成她都有三万,这下她很满意了。
拿到这一笔钱,盖房子就不会太拮据,预算还可以做高一些,那房子的质量也要更高一些,这些要更汪京重新去谈,这些先按下不提,陈妮马上要带着她去产线。
产线本来是停掉了的,现在工人们也加班忙碌了起来。
从下午开始,第一波工人就开始干活了。
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瞎忙个啥,甚至觉得做这些东西晦气,可等到交班的时间,从外面回来的人过来,兴奋的告诉了他们,厂里这一天定了快百万的货。
白天已经出出去好几辆车,大家都隐隐有感觉,只是近百万这个数目,谁都不敢去想。
好久没干活,上晚班的人都不丧了,晚班时间要干到一点,零点班的同事才能接上,厂里连轴转24小时三班倒,争取把这一批货尽快出出去。
所以,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连以前最不喜欢上零点班的人都没二话。
厂子能活起来,大家才有希望,这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
陈妮跟楼小乔到车间的时候,车间里灯火通明,车间主任拉长了嗓子吼:“晚上食堂还加班了啊,加了夜班的凭票可以去食堂领五个肉包子。”
这是夜班补贴,以前效益好的时候才有,这都多久没领过了。
食堂也多年没有加过晚班了。
仿佛回到了厂子最好的时候,大家纷纷都在议论:
“咱食堂的晚饭包子是最好吃的。”
“我是来的晚,没吃过食堂晚上的包子,跟早上的有区别吗?”
“奇怪,就是不一样,今晚上你不就能尝到了吗?”
“那我非得要尝尝不可,我来的晚,没赶上夜班发包子的时候。”
“那你是没见到咱们厂子最好的时候,别说夜班包子了,厂子连洗发水洗衣膏都发,不过那是好多年前了。”这几年效益不好,连食堂的师傅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堂餐也没以前那么好吃。
晚上干活会困,说话聊天的人挺多的,今天的夜宵钱是厂里额外拨出来的,进来晚的人是没体会到厂子最好的时候的风光,可如今竟然有那会儿的感觉出来了,七八十年代的时候,造纸厂可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厂,那会儿卖的最好的就是草纸,毕竟这个东西是生活用品,哪家那户都需要。
陈妮那拨大学生刚进单位的时候,也是下过车间的,她还赶上了工厂效益最好的那一段时间。
“陈部长,您来了。”
“陈部长,听说销售部出了几个大单子,咱们是不是真的能发上工资了?”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就问。
陈妮在底下人眼里,是个很严肃的领导,她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出来,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便说:“现在厂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不能赶在要求的工期出货都靠大家了,等出完货,厂里肯定会给大家补上这段时间欠上的工资,请大家放心,我陈妮在这里给大家担保,这个月的工资一定会准时发放。”
车间里面安静了一瞬,马上就沸腾了起来。
大家伙都知道,陈妮说话一言九鼎,从不瞎吹牛,既然她说了可以发工资,那就是可以发出工资来的。
陈妮走出车间,脸上总算是浮现出来了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造纸厂的工人们拿出了多年都没有的用心,几乎是全员出动,连轴转了一周时间,每一个部门都很忙,连食堂的大师傅们都忙到晚上要加夜班,但是没有人抱怨。
很多年了,大家都没有找到过这种让人心中充满热情的感觉,而这一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工作的热情和希望。
第二天的订货情况也很好,有九十几万,第三天厂里就不太敢出货了,拦下了要订货的人,这一批要等着工厂的现货做出来才能卖。
有些人本来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的,本来还持有观望态度,这下都有些傻眼,谢韬一走出工厂大门就被人堵住了。
“谢经理。”说话的人就是第一天的光头,他紧紧的握住谢韬的手:“咱两可是老相识了,你给我一句准话,到底有没有货,有没有你多少给我匀一点吧。”
光头手里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每年光从他手里走掉的货起码都有几十万。
其实昨天就有人提醒过他了,要赶紧来交钱,目测造纸厂的备货已经不多。
但他这个人性格多疑,生怕造纸厂收了钱不给发货。
直到昨天他看着好几个大车开了出去,就觉得不妙,再去造纸厂找人,人家已经不收钱了。
关于厂里的库存,谢韬也没有把握,一方面现在厂里大部分的库存都卖出去了,剩下的那点即便是做草纸慢慢卖,也不会对厂子造成什么影响,一方面厂里怕收了人家的钱,出不出去货,到时候人家上门来闹,得不偿失。
毕竟是公家的单位,没人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人结私仇。
谢韬被他烦的不轻,连连摆手:“哥,我说实话,这事儿我现在做不了主啊,这几天我们厂里出的货太多了,哪怕我做主收了你的钱,也怕没货不是,实话说我们厂里就这么多库存,先交钱先发货,这话我也是早早跟你们说了的。”
光头心里懊恼,一拍大腿:“我知道,可我哪里知道两天就卖完了呢。”
这几天销售部的这些人也被金钱迷失掉了双眼,还有人甚至想问工厂干嘛不做这个生意,明明这个市场也很大的嘛,最后还是陈妮稳得住,她跟厂长说,这一次机会也仅仅只有一次,等以后那些小作坊恢复元气,他们这种大厂子是很难跟这种小厂家竞争的。
谢韬来厂里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被客户堵。
“我们销售部也在跟仓库的人盘点,看看还能放出来多少货出来。”
“那我跟你一起进去,等你们盘出来了再决定给不给我好吧。”
谢韬没办法,只能带着他进去。
为了把所有的货都出掉,销售其实也很想早早的把货盘出来,但是厂里的货实在是太多了。
也不怪他们过于谨慎,实在是国企的风格就这样。
反正立功了也就发点奖金,万一搞出问题来,受罚的可就是个人了。
所以不管是谁都尽量谨慎行事,谁都不想给单位兜这么大责任。
光头也不急,就在厂里晃晃等等,没过多久盘点的人也回来了,几个人进办公室商量了一会儿,谢韬就通知光头交钱,谢韬还不忘邀功:“哥,老实说我们厂子的货剩的真不多了,最后剩个几万块的尾货,怎么样都能出的掉的,你这个货还是我到处给你想办法匀出来的,就帮到你这里了。”
光头到了一个避开人的地方,偷偷的塞了个红包给谢:“发货的事情还得劳你费点心,尽快发货。”
谢韬并没有推辞,但是话也不敢跟人说满了:“厂里都是按先后顺序发的货,您放心好了,三天之内肯定能发完。”
货不发完,他们也不能安心,连觉都睡不香。
造纸厂的这一批货卖了接近三百万,比原本预定的价格还高出几十万来,远远超出厂里原本的预期。
最后一车货运走的时候,陈妮看着卡车离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草纸没了,草纸的时代也结束了。
这一次的危机算是顺利的度过了。
厂里也很爽快,这笔钱一天都没有拖到楼小乔的,收完货款的当天,财务就核算出了给她的提成金额,厂长特批一口气给她发了八万多的提成,陈妮陪着去财务部去领的。
小财务眼睛放光的看向楼小乔。
八万块,十来天的时间。
“让我们公司出个车,陪你去银行存吧。”陈妮现在在厂里很有话语权:“小任,你打电话让办公室那边派个车,先去存一下。”
这笔钱太多了,盯着的人也多,存进银行也放心一些。
楼小乔从里面拿出三百块钱出来,打算把杜娟和销售部这群人叫出来吃个饭。
存好钱以后,她又去县城里面定了个餐馆。
大家都是一起打过这一场仗的战友,虽然只有短短的十来天时间,但这段时间楼小乔跟他们一起,也算是共同经历过很多了,彼此之间也有了共同语言,这个时候再在一起,已经宛如老朋友一样了。
陈妮举起杯子:“改天厂里也要举办一个庆功宴,到时候你也过来啊。”
她难得的露出微笑:“敬我们这次最大的功臣。”
销售部一共有十来个年轻人,这次都来了,除去打头阵的那三个,其他的这几个后来也干了很多事,最忙的时候大家晚上都没回家睡觉,后来厂里没有合适的人跟车去外地送货了,有几个小伙还自动请缨跟车,来厂里采购的这群人有几个都忍不住感慨:“你们大厂就是不一样啊,比那些小作坊好多了,以后你们厂还要做这个,我肯定找你们买。”
其实造纸厂也动过心,但陈妮拒绝了。
草纸本来就是微利,做这种季节性的东西,跟那些小作坊竞争,他们其实没有人家有竞争力的。
这一批纸,放在造纸厂这样的大厂,利润只有百分之十不到,但人家能做到百分之三十。
利润差摆在这里,人家能降百分之十五,充其量也就是把利润做低些,但他们厂不能利润做到零。
这一次的机会很凑巧,也是刚好赶上了,但陈妮不觉得靠着跟小作坊竞争,厂里能发达起来,她也跟楼小乔聊过,楼小乔也认为他们要做卫生纸。
陈妮就下定决心,跟厂里商量,以后要做卫生纸。
她跑了很多地方,也了解过市场,市场瞬息万变,机会虽然很多,但只给敬畏它的人。
卫生纸也分的很细,市场也很大也很细。
经历过草纸事件,厂里就更谨慎保守了。
二百多万,刚好够买一条生产线,工资一发完,又捉襟见肘了。
“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厂做个顾问?”陈妮捏着酒杯问。
“我?”楼小乔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请我做顾问。”
陈妮笑了笑:“其实按我的想法,是想把你招来公司的,但我也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们厂子发的这点工资,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顾问,待遇开不到很高,但我们厂子可以给你一些资源。”
造纸厂是个很大的国企,能带给人的社会资源,不是几百块钱的工资可以比的。
楼小乔又问了几个细节,当得知不是很占用时间以后,就欣然同意了。
聘任制,不属于全职职工,一个月的顾问费五百。
能多一笔开销,还能维持跟造纸厂的联系,楼小乔就答应了。
从餐馆出来,楼小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总算是经济上松快了一点。
这个天气可真舒服啊,楼小乔拎着打包的一盒子菜,出去找摩托车。
车就停在餐馆外头,几步路的距离。
昏暗的灯光下,楼小乔看到了两个身影,目光逐渐定住了。
等她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楼小乔赶紧骑着车去大乔店里,这会儿店里早就关门了,玻璃门关上了,灯还开着,店里开着音乐,王凤一边搞卫生一边听着歌,嘴里还哼哼着什么,楼小乔走近店门口的时候,王凤刚好一个抬头,一眼就认出了带着头盔的楼小乔。
要问楼小乔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骑车总是会带着头盔,不仅她自己带,还费了老大劲给孩子们也定了两个头盔,哪怕是夜色深了,大老远的她也能看出来。
“小乔姐,你怎么来了,大乔姐还在呢。”
这会儿还没上去休息,还在暗房洗照片。
楼小乔把打包的饭盒子挂在摩托车上,又把头盔取下来,这才走进店里。
王凤从过完年开始就在这里干,快两个月了,气色比之前好了太多,人也看着更精神了一些,连眼睛里都有光了,不像以前跟人讲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楼小乔问:“阿华不在?”
王凤摇了摇头:“他经常不在的。”
店里现在有四个摄影师,另外两个是新招来的,大家私底下对阿华很大的意见。
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却经常不在店里,但人家是老板的男朋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些话自然不会去楼大乔面前说,但他们会当着王凤的面讲的,有时候话太难听了,王凤都不想听他们讲。
“这段时间阿华都不在店里吗?”
“你找阿华做什么?”楼大乔从暗房里面出来了。
她干了一下午的活,本来就一肚子火,下午又有几个客人要找阿华,结果妹妹一来又是要找阿华,楼大乔心里的那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连对着妹妹都没有以往的好脾气。
“一个两个的都找他,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楼大乔气哼哼的往门口的沙发上一坐:“我新买的那个镜头呢。”
“放在柜子里呢。”王凤转身就要去取,但她一打开柜门,人就不动弹了。
楼大乔更是没好气的问:“怎么回事,给我拿过来我要用。”
王凤的嗓子仿佛是被什么给卡住了一样,过了好久才艰难的出了一点点声音:“东西,东西”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东西都是她收起来的,大乔都说过这些是她的全部身家,都是宝贝。
王凤每天都会看这些镜头好多次,每一次见到,都觉得神奇的不行,这么小一丢丢的东西,是怎么能卖到这么贵的,大乔姐说每一个镜头都不一样,有的是拍风景的,有的是拍人的,可这些东西明明下午她还看到了,现在竟然在柜子里消失了。
楼大乔也发现出不对劲来:“怎么回事?”
她干脆站起身来,走到王凤身边,这一看她也愣住了,好几个放镜头的位置竟然是空着的。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王凤知道丢掉的东西很重要,有的镜头是她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的,顿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下午的时候我开过柜子,还在里面的。”
这里面的东西是楼大乔的私人物品,其他的摄影师是不会拿的。
王凤已经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每天都会看好几次,这里的东西不可能丢的。”
这要是沈大娘,没准一耳刮子先打过来再说。
可楼大乔是个很理智的人,顿时想到一个人来,目光看向楼小乔:“你来找阿华做什么?”
楼小乔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晚上我好像看到阿华了,他跟一个人在一起。”
楼大乔的身体微微的发抖,她马上给阿华住的地方打座机。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
“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楼大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跟阿华两个人认识了好多年,最开始都是摄影爱好者,阿华这个人比较理想,他的兴趣是拍风景,最开始直到楼大乔是在做人像摄影赚钱的摄影师的时候,还不太能看得上她。
摄影师也要吃饭,楼大乔的第一部相机是自己打工挣来的,胶卷洗照片都要钱。
一个贫穷的女孩维持这些兴趣爱好,是很艰难的,楼大乔最开始做流动摄影师,去村里到处跑,连拍带洗照片五块钱一张,刚开始也没什么生意,渐渐的做出名气来,生意才渐渐好了起来,而且拍多了,水平也练出来了,楼大乔的摄影技术进步的很快。
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楼大乔就是在那段时间积累了钱,买了高级一些的相机,也做起来了照相馆的生意,她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阿华。
为什么说阿华是个理想型人格呢,他一直都想拍出一个获奖作品来,而且他拍的水平确实也不错,但是日子久了,没有钱是很难为爱发电的,刚好碰到了楼大乔想做影楼,他就过来跟着一起干。
店里的活,阿华是很感兴趣才接,大部分都是楼大乔干的。
刚开始楼大乔也没什么不满,她招人来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格,好的摄影师都是有脾气的,楼大乔也尊重对方。
可渐渐的,阿华待在店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过年甚至回去了一个月,楼大乔给他工资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金额,顺手就塞进了衣服口袋。
那个时候楼大乔其实起了试探的心思。
要说两人是恋人吗,其实除了牵手,更多的亲密也没有了。
刚开始楼大乔也不觉得奇怪,可两人在一起两年多了,对付甚至连结婚的话都没有提起过。
这就很古怪了。
翻过了年,楼大乔都二十七岁了,不是什么小姑娘,也到了等不起的年纪。
“你知不知道阿华最近在哪里?”
王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跟阿华又不是很熟。
楼大乔冷下脸,拉着楼小乔往外面走。
“你要去哪里?”
“我要问问他怎么回事。”
“这还不明白吗,我觉得王凤已经很努力的在提醒你了。”
疏不间亲,这个道理王凤也懂,所以她不敢说太多。
也只有楼大乔这种毫不在意的才会没有察觉,其实阿华早就有问题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从最开始两人就有隔阂。
走着走着,楼小乔就把楼大乔带到刚才的那家餐馆的附近,楼大乔的脚步顿住,停在一家新的影楼的门口。
影楼正在装修,高大上明亮的前台,大大的玻璃门,外面还陈设的一些作品,那些作品楼大乔再也熟悉不过了,是阿华之前拍的,店里有人正在打扫,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张。
二月底的天,已经到了升温的时候,楼大乔的心里一片冰凉。
“阿华!”从里面走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阿华。
阿华也看到了楼大乔,眼皮只是微微的一瞬间的耷拉,马上又恢复到了原样。
楼大乔一下子就明白了。
阿华的不满是早就开始了,这几年她的影楼发展起来了,也赚了不少钱,里面也有阿华的功劳。
这跟她前期的付出也有很大的关系,后期楼大乔为了稳住客户跟市场,不断的精进自己的风格,可以说在新都,她的影楼绝对是生意最好的,而且这个市场未来的前景很大。
早期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哪里都能跑,吃住都在店里,那段时间楼大乔还要担心生意的好坏,担心买不起胶卷,担心连房租都出不起,她忙的都没有时间有任何社交。
赚钱,赚钱,赚钱。
在那几年,她什么苦头都吃过。
等阿华来的时候,影楼已经小有名气了,当时的影楼已经开始盈利,看着大把大把的钱进来,楼大乔换了更好的装备,她拍的照片一天比一天好,名气也一天比一天大,阿华的心里要说没有不爽是不可能的。
换一个心态好的,打工就打工呗,觉得不爽就让老板加工资。
可阿华不这样想,他觉得影楼有今天离不开他的帮忙,他也从来都不觉得楼大乔的水平有比他的更好,也不觉得楼大乔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过就是个生意人而已。
从去年开始,阿华就留意起新都的摄影圈,也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擅长拍户外,有自己的特色,完全可以做自己的影楼。
而且,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伴侣,对方不仅愿意出钱,还愿意让他当老板,这让阿华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这件影楼在策划、装修,经历了半年以后,总算是快要投入运营了。
“哦,那我现在跟你提辞职来不来得及。”阿华漫不经心的整理着柜台,他的柜台也是仿着楼大乔的店里装修的,样子有七八分像大乔店里的摆设。
这家店要搞成现在这个模样,至少要半年时间,想想半年前他在干嘛,再想想过年时间小时的那一个月,当时他跟大乔说是他母亲生病,所以需要在家照料,楼大乔气的心脏都要爆炸了:“要开店你提前跟我讲啊,不出勤还领工资,你好意思吗?”
她连分手都不用讲了,阿华这个样子,心里早就没拿她当女朋友。
那她干嘛提分手自取其辱。
“楼大乔,你店里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我帮忙给你做起来的吧,我没辞职就有工资,这是你说的对吧?”阿华抬了抬眼皮子。
他是自由的,又没有卖身给楼大乔,不想干了就提离职,好聚好散,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实在是理解不了楼大乔的愤怒,而且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没有体面也很搞笑,于是阿华还真的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不会觉得你自己对我很好吧。”阿华开口说。
楼大乔涨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阿华,想从他的眼睛里听出开玩笑的意思出来,但是没有。
阿华说的是认真的。
在他心里,楼大乔欠他的,比他欠楼大乔的多。
所以他从没有提出过回去见父母之类的话,甚至连谈感情都是敷衍。
楼大乔憋红了眼,退出这家店。
快步走了好远,直到离后面的店子很远了,才停下脚步。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弯下腰,手掌扶住膝盖,哭着哭着身边出现了一块白手帕。
“谢谢。”楼大乔以为是小乔,毫无形象的拿着手帕擦了擦脸:“妈的,早就想另起炉灶了是吧,想离开我单干是吧,死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要让你看看这个社会的险恶。”
真当影楼是印钞机,真以为那么好做的吗?
她楼大乔在县里开了这么久的店,真当她是个泥塑是吧。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她不是来要镜头的吗,可刚才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再回去未免气势上差了一大截,楼大乔吸了吸鼻子,准备就小乔一起先回去,就对上了一张错愕的脸。
男人一脸错愕的看向她,然后看向她手里的帕子。
楼大乔尴尬的脚趾扣地:“对不起,这个手帕是你的吗?”
男人掉头就走,这么脏也不能要了。
楼大乔赶紧跟上:“你别走啊,我再买一个送给你吧,不对这么晚了也没什么店开门了,要不我赔给你钱吧,这块手绢多少钱?”
男人连个眼风都没给她,摆了摆手:“不用。”
楼小乔慢了一步赶过来,看见姐姐沮丧的蹲在地上捂住脸。
“干嘛呢?”
“先回去吧。”楼大乔拉了妹妹一把,镜头明天再找阿华要。
两人刚走,王凤就面无表情的从底下的柜子里把镜头翻了出来,摆回到原来的地方。
楼大乔一进店,就看到了柜子里满满当当的镜头。
“”
所以,王凤是在提醒她吗?
连王凤都提前发现了阿华的不对劲吗?
楼大乔无力的摆摆手,今天她要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加班脑子也不想思考了。
楼小乔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姐姐,她也想知道楼大乔会怎么做,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被这么一遭事情整的兴致全无,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张玉娇正在打毛衣,听到动静她才起身:“今天回来的还挺早的,晚上不出门了吧,晚上吃饭了没。”
这段时间楼小乔总在外面跑,家里多亏有张玉娇帮衬着,这几天她婆婆从老家回来了,见儿媳妇整天不着家,挣的钱也不肯交给她,每天都在家敲敲打打。
“我打包了两份菜,你拿一份过去吧。”有一份是专门给张玉娇买的,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她了。
小帅正在做作业,抬头一看就看见妈妈拿出来的打包盒,菜虽然冷了但是还有点味道,他高兴的吸了吸鼻子:“有肉!”
这段时间家里都是工人吃饭,两个孩子也跟着那群工人吃大锅饭,肯定是没有之前吃的好的,楼小乔高兴的说:“是田鸡,让张姨热一热,一起吃一点。”
她自己也没有吃饱。
张玉娇把菜盒子拿去厨房热好,就回去了。
亭亭本来在玩芭比娃娃的,闻着味道也跑过来了,田鸡的味道香香的,她长大了嘴巴。
楼小乔一笑,夹起一块大腿肉,给亭亭尝了一口。
“肉肉真好吃。”小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帅自己拿了筷子,也吃了起来,田鸡肉是第一次吃,味道很滑嫩真好吃,他也挑了一块肉多的,塞到妹妹嘴里,小兄妹眼睛里面都是笑意,楼小乔心里软成一片。
还是孩子的世界好啊,简单纯粹。
睡了一觉起来,楼小乔觉得自己又能满血复活了。
她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干就躺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
老娘什么都不管了!
结果刚一起床,楼大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阿华那个畜生东西,把我的客户挖走了。”
昨天晚上楼大乔回去越想越不甘心,晚上她睡不着就查年前的帐,结果一查就出了问题,她去找阿华结果阿华拒绝沟通,不仅如此还把她骂了一顿,原来阿华心里早就憋了不满,噼里啪啦的反倒是把大乔骂了一顿。
既然他这么想不通,楼大乔就只能报警了。
第 40 章
年前楼大乔的店里装修过一次,是阿华负责的。
当时楼大乔并没有在意,她这个人用人不疑,再加上阿华之前表现的对钱很淡的态度,也没有留心进进出出的帐,但昨天晚上去查账的时候就发现,装修的费用远远高于应该有的预算。
之前楼大乔的店里也是装修过的,那会儿她刚刚起步,从螺丝到水泥都是她自己管着账目,她对装修该花多少钱也是有概念的,大致也能估算出来这一次装修需要的费用,结果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所有的费用都比正常的贵了好多。
刚好做装修的人楼大乔也认识,大清早她就去堵人家门。
包工头一看到她吓了一跳,刚开始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楼大乔指责他刻意提高价钱,这个时候包工头才恍然大悟。
“新街那边的帐一起算的呀。”包工头到现在还以为那是楼大乔开的分店呢,两边的帐一起算,他也没当回事。
那一次装修就是阿华提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算计起来了。
这一扒就不得了,简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后来再仔细看,不光是装修的施工,还有定玻璃的钱,木工打柜子的钱,都比正常贵了好多。
楼小乔去找了阿华,结果阿华没当回事,打死都不出来。
楼大乔想都没想,干脆报了警,然后气哼哼的打电话跟楼小乔吐槽,今天她不找个人说说心里就不痛快。
“这事儿我一定要跟他算个仔仔细细。”
“王凤怎么样了?”楼小乔挺担心王凤的:“虽然说她故意藏起你的东西,但本心是好的,你别为难她。”
“我非但不为难她,还要奖励她呢,要不是她提醒我,我还没想过去翻账本,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她的,王凤也不容易。”
从小就被父母嫌弃,王凤比任何人都会察言观色。
她不会傻到傻愣愣的跟楼大乔说你对象有问题,她知道对于楼大乔来说,镜头比命还重要,要是发现镜头都不见了,一定会去找的。
虽然不能肯定楼大乔一定会发现那家店,但至少比不起疑心的好吧。
楼小乔说:“我安顿好孩子来找你。”
刚好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了。
楼小乔快速的收拾了下孩子们,一起去外面吃了个早饭,送完两个孩子去学校,就往楼大乔店里去了。
几个摄影师到了店里,就知道出了事,连警察都过来了。
店里的气氛有点不好,连客人来了都问:“你们店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王凤笑盈盈的招呼他们:“没事,店里出了个贼,我们店还正常营业啊,你们看摄影师都正常上着班呢。”
是正常上班,但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
王凤把客人往里头带,又给切了果盘泡了茶,把人哄的开开心心的,马上客人就忘了有警察在外头这么一回事,一边吃起水果一边跟客人介绍起衣服来
楼小乔到店里的时候,客人都已经在拍了。
楼大乔坐在店门口的沙发上,吃着果盘哼着歌,看样子心情还算不错。
见楼小乔一脸担心的样子,楼大乔嗤一声冷笑:“怎么了,以为我去跟人打架了?”
她指着对面的沙发,让楼小乔坐下:“那个傻叉,抄了我店里的装修,没准也要原封不动去抄我店里的产品,没关系我会与时俱进,永远都走在他前面。”
大清早起来,她就让王凤去市场上买了几种水果,拼成果盘,来店里拍摄的客人一进门就能吃个果盘。
还打电话给过去的小姐妹,让人再介绍一个化妆师过来,现在店里的这个化妆师是个半吊子。
楼大乔能想到的,就是要比以前做到更好。
楼小乔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个草莓塞嘴里。
“报警了?”
“嗯。”楼大乔神清气爽:“我没事。”
昨晚上哭了那一场,想通了就没事了。
她跟阿华的感情,也并没有多好。
之前她提过几次结婚,阿华都拒绝了,从那个时候楼大乔就知道,或许她跟阿华就结不了婚,心里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只是这样被人背叛心里难免不爽,未必是对失去感情的难过。
“我报警了,还在查他的帐,他奶奶的,那家店的装修都是我出的钱,真当我是个冤大头啊。”楼大乔狠狠地把手里的水果一摔,最近没什么时令水果,明天还是换成小零食吧,不吃了。
“那你这心也是够大的”
楼小乔有些肉痛,装修可不是小钱。
楼大乔:“我怎么想的到,他之前表现的那么高山仰止,好像提钱就俗,过年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回去照顾他妈,敢情是在搞装修呢,我觉得人家妈妈都生病了,不给工资也不太好,所以那一个月的工资照样给了他,谁知道年后这几个月,我看了一下阿华拍的单子,十个都没有。”
快两个月了,上班的时间连十天都没有,照样拿工资,这样的人还说人家赚钱是俗,自己又是个什么。
现在庆幸的是发现的早,这事儿还有据可查,更搞笑的是那个包工头,知道楼大乔要去找阿华算账,还劝楼大乔做人别做的太绝,凡是留一线,毕竟以前还是男女朋友,何必太计较。
果然男人就是能对男人有同理心。
楼大乔气的要命,反手就一个问题:“要是你媳妇儿拿着你的钱,在外头养小白脸,你是不是会跟自己说算了算了别计较?”
包工头不以为然:“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果然男人都是狗东西。
“他居然不想去派出所给我作证,还说要我给人家留点面子,给他面子那我呢,我里子都没了,我待会儿再去找找他。”
钱肯定要追回来的,楼小乔也是这样想。
原谅什么原谅,谁偷偷拿了你家的钱,还要卖惨装可怜还能原谅的,不暴打他一顿就不错了。
两姐妹吃完了水果,就一起去找宋工头。
两人到的时候,宋工头才刚刚出门,见楼大乔来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转身想避开她往回头。
小县城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宋工头以前给人家送红包回扣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今天去了派出所作证,回头之前找他做过项目的客户就能找上门来,那些收了钱的谁心里没点小九九。
所以楼大乔要求他去派出所,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大姑奶奶,我求求你饶了我吧。”宋工头拱了拱手:“咱俩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可这事儿我真没办法帮你,你自己也想想,你当着大老板把钱赚了,好歹也给人家留一口汤喝喝,阿华也是跟着你一起干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因为在外头另起炉灶,你反手就把人家给办了,这事儿做的就有点不大厚道。”
这神逻辑,楼大乔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楼小乔却是个伶牙俐齿的:“等等,我姐姐不厚道?”
宋工头看着这一毛一样长相的姐妹俩,叹了口气,今天算是栽阴沟里了。
楼小乔:“你这话说的,我姐姐是老板,他是打工的,打工的领工资不是理所当然,你自己也是包工程做项目的,你的项目要是挣了大钱,你会分给下头帮你干活的人?”
宋工头脱口而出:“那怎么能一样?”
楼小乔:“有什么不一样的,区别是什么?”
宋工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楼小乔:“要是你底下的人,用你的工程队给自己装修房子,你应该也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宋工头憋红了脸,干脆把无耐事干到底了:“反正我不去,我忙的很呢,哪有这个时间,而且去年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完全不记得了。”
楼小乔:“行,警我们已经报了,我现在告诉你,你这会儿去警局是配合调查,但如果被警察上门来拎走了,就是行贿,你知道行贿罪有多严重吧,可能会把你以前做的那些项目扯出来,我想你在外头包工程,给人回扣这种事应该没少干。”
楼小乔这叫打蛇打七寸,顿时噎的宋工头说不出话来。
阿华现在还没在羁押状态,而是去了派出所“协助调查”。
一上午的时间,什么都没招。
问就是说跟楼大乔闹掰了,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栽赃诬陷行为。
“我早就看她不爽了,这家店是我们两个一起做起来的,当老板拿大头的只能是她。”阿华吊儿郎当的说:“谁还没点当老板的心呢,这几个月我偷偷的在外头盘了个店,准备开张前后就辞职的,谁知道让她知道了,竟然就报警了,这个臭娘们,还给底下的人留个活路吗,她不能这么霸道。”
大家反正都要撕破脸了,也不用顾忌着体面,阿华连装都懒得装,把自己对楼大乔的不屑宣之于口。
“楼大乔有什么本事,那个影楼是我跟她一起做起来的,可你看看她那个模样,给我发一点点工资,搞的跟我欠了她一样的,之前我拍一组照片就是五百块左右了,可她给我开多少钱?”阿华比了个手势:“一个月才八百。”
一个月保底工资八百,拍一套提成还有一百,提成他就不愿意提了。
更不提这几个月,他连班都没怎么上过,店里给他的工资是一分不少的。
问话的警员也是个很老练的人,压根不想管他们之间的纠葛:“老实说在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动用了别人店里的装修款给自己装修了,现在人家都报了警,你还有什么话说。”
阿华双臂摊开,是个很放松的姿势:“那是她楼大乔欠了我的,再说了两件事情根本没什么关系,你可别听这个女人胡扯,我新开的店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只不过做工程的是同一批人而已嘛,难不成她店装修用这一批人,我店里装修就不能用了,阿sir做人不能这么霸道吧。”
警察不悦的皱了皱眉,拒绝听他插科打诨。
“一码归一码,待遇的事情不归我们管,但你要是用人家的装修款子装修自己的店,那就是犯法了。”
“我也拒绝把这两件事情扯到一起说,她说我犯法我就犯法了吗,我一个良好公民,开个店犯了什么法。”这些人压根不会来作证的,阿华就知道,警察也没有这么闲,只要他扛住了咬死不肯承认,楼大乔就拿他没办法。
再说了,这种现金流水,他可以说第一遍没做好,浪费掉了。
阿华还想继续说,外头有人进来了,跟他耳语了几句。
楼大乔过来了。
宋工头一早上都是苦着脸,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把这种事情吐出去,会不会揍他不知道,但以后公家的活怕是很难接得到,做这一行的都有行规,怎样都不能把收好处的事情说出去的。
要不是被楼小乔一路上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连他以后要坐多少年的牢都想好了,宋工头是压根不想来这里的。
“警察同志,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也是无心的,阿华那个臭小子跟我说那家店是楼老板的分店,我们做工程的只管做工程,谁还管老板们开几家店?”宋工头还在狡辩。
楼小乔把账本扔在他面前:“你做了这么久的工程,应该很清楚这些套路了,现在我不想跟你多说,当初让你去装修那边铺面的,是阿华对吧。”
宋工头不想承认,但盯着大家伙都看着他的眼神,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到现在,想抵赖也都不能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了,我不想知道你知不知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门口进来一个人。
楼小乔一回头,脱口而出:“李所长,好巧。”
李所长没好气的:“有什么巧不巧的,每次碰到你就没好事,一上班就碰到这种事,好了好了你出去吧,审问是我们警察的事情。”
语气里面都是嫌弃,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两人熟悉的很。
宋工头本来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的,这下好了,最后的求生欲望都被激起来,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当初阿华是怎么跟他谈的
阿华是怎么都没想到,楼大乔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现在要见楼大乔,这回楼大乔不肯见他了。
他这种情况,至少可以告一个盗窃罪,进去蹲个三两年都是轻的。
到这个时候阿华才知道怕了,楼大乔走出来的时候,阿华难得的红了眼眶:“大乔,看在咱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
“是吗,昨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还说我看不起你,有一天你要让我好看,不是还说要撬走我的客户吗?”楼大乔挑挑眉:“我等你来挑战。”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背叛。
阿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非要这样不可吗,我对店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赶尽杀绝,以后还有谁敢跟你干?”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样想,我给的工资,在新都也找不出第二家,凭什么不给我干,跟别人干有这么多做不完的单子吗,有这么高的提成吗,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满足,我的店要付房租的时候,接不到单子的时候,你一个打工的也会负担这个风险成本吗?”
楼大乔没好气的说:“你只看到我赚钱,难道没见到过我为了房租发愁的时候,我以为这些别人不懂,你都会懂,本来我只想追究你不应该拿走的东西,报案并不是我的初衷,是你逼我的。”
最开始她做的那家小店铺很小很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盈利,为了省钱楼大乔一顿饭只吃一小坨豆腐乳,直到后来生意渐渐好了,阿华才来店里,但那个时候他确实也吃过一些苦头,两人算是患难与共的关系。
如果他不愿意结婚,分手就是了,楼大乔不会怨他。
“钱我愿意退回给你,求你撤案。”
“晚了,报案了就是刑事案件,不是我说撤案就撤案的。”楼大乔说:“你现在归还给我的全部损失,认错态度积极一点,说不定还能够少判一段时间。”
阿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
楼大乔回到了店里。
“我店里,也该有些改变了。”楼大乔说。
王凤刚招待完一个客户,见楼大乔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警察抓了他吗?”
楼大乔在沙发上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一场战斗,双方都败了。
“从今天开始,给你加提成,接一个套餐的单子给你五块钱,摄影师那边也是,提成增加百分之十,你们靠自己拿的单子,一个单子也给五块钱。”
“我,我也有提成?”王凤惊讶的道。
“接单子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工作以外,有单子自然有提成。”
两个摄影师刚好也在店里,听到楼大乔的话,顿时雀跃了一下,两人也围了过来,他们也关心店里。
“阿华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后续怎么处理?”
楼大乔叹了一口气:“阿华跟着我干了两年多,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到这样绝,但他的事情也给了我们警示,赚自己该赚的那一份钱,我不会有半点意见,但你们也要做好本职工作,另外声明一下,阿华是用我店里的装修资金装修他自己的店被抓的,如果你们哪天想跳槽,甚至想开自己的影楼,光明正大的辞职就好,我楼大乔不会有一丁点意见。”
两个摄影师听到,也松了一口气。
昨天阿华来了店里,阴阳怪气的怂恿过他们,意思是楼大乔这人没什么容人之量,心胸狭隘,因为他要去开店了,竟然死缠烂打,还劝他们能早点走尽量早点走呢,今天一天他们干着活都觉得很忐忑,生怕自己哪天步了阿华后尘。
沈湘:“真的不是因为别的?”
楼大乔看了她一眼:“要不你试试辞个职,你看我会不会怎么样你?”
沈湘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其实我们跟阿华也没有那么熟,昨天他跑过来说一堆有的没的,我还觉得奇怪呢,哪有这样的,他跟你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开店这种事居然不跟你商量一下,我们都觉得有点奇怪。”
“嗯,这件事情我确实不知情,不管你们想另起炉灶也好,跳槽也好,我都祝福你们,现在店里少开了阿华的工资,相当于这笔钱从他的薪水里面领,你们也多给店里拉几个客人了,以后大家一起发财。”
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能算的清七七八八一下来,一个月要多多少钱,现在底薪是三百,套餐按照百分之二十提成,一套五百的套餐,原来的提成是一百,现在就是一百一,足足多了十块!
以现在的生意来算,他们平均两天都能拍到一个套餐,一个月几千块的收入是轻轻松松的。
当然,楼大乔赚的也多。
影楼很赚钱,但也是经营了这么久去年才开始赚钱的。
都是出来社会这么久的人了,别人也不是没有判断力,楼大乔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她这个人从来没有那么多七里八里的事,两个摄影师用店里的胶卷她也从不会过问太多,虽然他们也偶尔会用店里的胶卷拍点私人的东西
算了以后别这样干吧,也不是出不起那点钱。
不过大家都挺开心的,王凤闷头一想,她一直都在前台,店里接的单子最多的就是她,看着单只有五块钱的提成,但她一个月至少能接到二十单呢,这样一算就是一百来块钱,相当于她一个月要多领一百块钱,她现在都想土拨鼠尖叫好吗?
两个摄影师也很高兴,以前阿华拿着最高的底薪,现在没了阿华,店里好像影响也不大,但楼大乔拿着他的那份工资给大家都加了工资,这样一算起来皆大欢喜,两人非但没有意见,还恨不得欢庆阿华的离开。
阿华的离开对店里的影响不大,但坐牢对他的影响肯定很大。
后来追回了一部分钱,阿华也判了六个月,等他出来,楼大乔这边肯定跟六个月之前不一样了。
楼大乔也因此在外面传出很狠的名声出来,但她底下的人做事更干净了。
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完,楼小乔就跟汪京商量着房子的事。
“这栋房子我要住好多年的,工程质量尽量做好一点,如果换成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你们能做吗?”
家里的地基刚刚挖好,这几天才把石头填进去,底下要浇灌好混凝土,凝固了以后才能往上面盖房。
地基很重要,在这上面是一点都没省钱,足足花去了一百多个工,十几车石头。
好在这会儿人工也不贵,挖地基用的小工一天也就十五块钱管两顿饭,楼小乔家里的伙食管的好,几乎每天都有一荤一素两个卤菜,剩下的才是张玉娇自己炒的家常菜,这年头熟食刚刚流行起来,卤菜能买来给做工的人吃,伙食算很体面的了。
当然,楼小乔不是什么大善人,她提供这样的伙食完全是为了方便,她家里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一个请来的张玉娇,但也不能把人当牲口使唤。
干这种苦力活的包饭,肉菜是必须有的,做肉菜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卤肉才五块钱一斤,十来个人买上个一斤多凑一满盘子就很够看了,再花两三块钱买个凉菜,能省去好多事。
工地里的工人们也很满意!
虽然说每天做的都很重复,但在别家做事,哪有这么多外面买来的菜吃。
这个年代,大家还是更喜欢吃外头买来的东西。
楼小乔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工人们刚吃完午饭,难得见到这个家里的主人回来,众人纷纷打招呼。
“老板娘,今天刮什么风,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玉娇正在收拾厨房,中午煮的几个菜全都吃完了,洗完还要备晚上的菜,这个季节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昨天张玉娇说了一声,今天楼小乔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就买了大麻袋的土豆,又买了些豆皮海带这种能放的菜,顶上当季蔬菜的缺口。
“小乔,你怎么这么早回了?”摩托车脚踏板上头放着的那一袋子土豆至少有五十斤,张玉娇赶紧跑过来接,一拎着就觉得沉,满满一麻袋,至少半个月家里就可以吃土豆,另外还有十来斤豆皮,这个搞点肥肉煎出油来,煮上一大锅也是一道好菜。
张玉娇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冲楼小乔说:“白天我再去村里收点鸡蛋,明天工人就少了,一顿饭给少一点肉,再炒个韭菜鸡蛋就齐活了,明天开始熟食能少买一点。”
这边现在有人骑着车沿街卖熟食,在家里就能买到,价格跟县城也差不多,胜在方便,楼小乔让张玉娇自己看着买,但她调整预算,也会跟楼小乔说上一声。
前头要挖地基,人自然多,后头都是简单的活儿了,工人也少了一大半。
楼小乔为她考虑,她也想着为楼小乔省钱。
“你这样安排就蛮好,工人们没什么意见吧?”
“哪能有什么意见呢,去谁家干活能吃咱们这么好,别人家可没有你这么大方。”张玉娇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她是跟着工人们吃饭的,工地上的伙食开的好,她自然也能跟着沾光,大家都说楼小乔是最大方的雇主。
每天楼小乔回来这会儿,也是张玉娇最开心的时候,只有这会儿才有人跟她能说上一会儿话,这段时间她忙的很,白天把小闺女送去外婆家,做完晚饭才接回来,但忙的很开心,时不时的跟楼小乔聊些村里的八卦,楼小乔好像挺喜欢听这些的。
“王耿家那个闺女,不是上京市读书去了吗,全家供的呢。”张玉娇说的这家楼小乔有印象,当家的是个很厉害的妇人,她之前收腊肉的时候还买过王耿家的腊肉和香肠,他家的香肠味道最好:
“那闺女厉害着呢,全家勒紧了裤腰带送的孩子读书,家里几个嫂子意见大的很,要不是王耿婆娘压着几个儿媳妇,早就闹分家了,以前说的好听,等小姑子赚了钱全家都沾光,可这段时间王涛家的孩子去京市找工作了吗,她回来说王耿家闺女拿着家里给的钱,偷偷的在京市买了房,那房子还欠着贷款呢,她反手就把房子租出去了,每个月要还几百块!”
王涛家离王耿家还连着亲,两家的女儿算是一起长大的,王涛的女人叫王慧茹,去京市自然找了堂姐。
谁知道堂姐不是很想搭理她,王慧茹也是个轴脾气,就去打听她堂姐王昕到底在京市过得怎么样。
起初她只是单纯以为堂姐混的不好,不想花冤枉钱招待她,谁知道一打听才知道,王昕同学说她一去京市就找了几份家教,挣钱比谁还拼,加上还有奖学金,起初辅导员还以为她家里很困难,要帮衬着家里头,大一还本着帮助困难同学的心态,给她发过一次一等奖学金。
就因为这个一等奖学金,同学们对她就印象深刻。
后来室友们无意中得知王昕家境不错,她还经常给家里哭穷要钱,同学们一个月生活费三百左右,王昕能夸大了往家里要到一千左右。
一千块,家庭条件特别好的才会要这么多。
大家私底下都很疑惑王昕到底哪里要花钱,结果人家今年一过完年回来,就偷偷摸摸的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
虽然是分期付款,但好几万的首付拿出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因为这个事情,同学们私底下对王昕的意见很大,毕竟当初她可是拿过一等奖的,往年一等奖都是给品学兼优但家境不好的学生,王昕这种能在京市买房的,怎么都算不上家境不好吧。
但现在都大四了,就算追究起来,她大可以解释说这几年家里又起来了,学校还能把这笔钱要回来不成?
而且都快毕业了,她也压根不在乎同学们对她印象怎么样。
这个时候的农村贫富差距也蛮大的,其实王昕家里在村里算有钱的了,大哥大嫂是学校老师,吃公家饭的,二哥二嫂在县城里头开了个馆子,三哥是开城际长途大巴的,她算是老来女,很受父母宠爱。
从找工作开始,王昕就更加多的问家里要钱,以各种理由,什么买衣服啦,买化妆品啦,并且跟家里说这些都是必须的。
现在也不包分配了,要找个工作也挺麻烦的。
王耿心疼闺女,又去找三个儿子要钱,这回老大家的发的难。
因为王慧茹是她以前的学生,在京市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打电话回来说了,王昕大哥家虽然是吃公家饭的,但两口子收入并不多,为了养这个妹妹,老两口以前是一个儿子要五百,谁都不偏心,这笔钱对老二老三家里或许不算什么,但王昕大哥家也有个孩子去读大学了,她跟家里人说,周围的同学生活费也就二三百,一线城市兴许要高些,但也就三五百的水平,一千块一个月,在他们学校那属于老板家闺女的档次。
王昕侄女还觉得委屈呢,要想问她爸妈多要点钱。
但听到王昕大嫂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女儿去学校一个月也就给三百,王昕一个月要一千块?
加上王慧茹多嘴说了一句,一家人就闹起来了。
楼小乔最喜欢听这种八卦,兴致勃勃的听着。
“王昕也真是的,现在倒是找到工作了不找家里要钱了,家里快闹翻了天。”张玉娇把土豆放在避光的地方,这样可以多储存一段时间,等再过半个月,地里的油麦菜跟小白菜也都好了,就不需要买菜了。
楼小乔听的兴致勃勃:“我怎么没听说过王昕大哥大嫂的事呢?”
按说村里人她都认识了啊,原主再宅,也不至于嫁过来六七年,村里人还没认全吧。
张玉娇把土豆放好了,这才直起身子来,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王昕大哥王健,和她嫂子齐秋璇都是南江一中的老师,很少回来的,南江一中你知道不,省重点,那两个可厉害着呢,她闺女考的也是重点大学。”
楼小乔卖纸的时候去过南江一中,是个在省内都非常有名气的高中,甩开新都一中好几条街。
这会儿高考还没有扩招,大学的录取比例很低的,县状元都不一定能上清华北大,王昕侄女考的那个大学,在后世算是很有名的大学,反倒是王昕上的那个大学也就是个普通的本科。
这样一比较起来,王昕原本天之骄女的光环就没那么耀眼。
既然学霸的光环不在了,再找家里要钱怕是没那么容易。
楼小乔揶揄道:“看多了兄弟坑姊妹的,为了女儿坑儿子的倒是少。”
张玉娇笑着说:“老来女嘛,她父母生她的时候,老大王健都结婚了,宝贝的很呢,再说了王耿家里几个儿子又不是赚不来钱,别看王健两口子只是个老师,但课外收入也多啊,像他们这样的老教师,又是那么有名的高中的老师,一年在外头补课费都不知道有多少。”
两人说着话往外头走,刚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吵架,张玉娇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说:“又是王耿家里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