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拿我当饵?
李棠跑的很急,保温桶摇晃间撞上胯骨发出一阵剧痛,她没停歇。
“李棠。”
低沉喑哑的声音焦灼喊她的名字。
逃生门被推开,身后的脚步仓促且凌乱,下到转角处,李棠的手腕被捉住。
她挣扎一瞬,被按在墙上。
韶北骨节分明的大掌在她脑后垫了一下,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和墙体之间。
楼上,逃生门自动拍上,发出闷响。
李棠仰头瞪着他。
两个人胸口剧烈起伏着,一个急一个气,粗重的呼吸在逼仄的角落交叠回响,木质和花香气息交织。
韶北低垂着视线,明明急的要死,这一刻,却莫名嘴拙。
“不是我。”
他松了抓着她手腕的手,轻声倾吐,深邃的眼底流泻出兵荒马乱。
“厉旭的事,不是我做的。”
李棠拎着保温桶挡在两人之间,防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韶北又是一滞。
“我去找你,家里没人,就去了店里……阿姨说你来了医院。”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那里被他握出了一道红痕。
“手表,怎么不戴了?”
少女的眉头蹙起,清甜的声音,语气笃定:“你看我定位!”
“是。”
他的视线又和她对上,像是承认自己全部的罪行的犯人,只等待她的审判。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李棠的嘴错愕的微张。
韶北苦笑:“担心跑空,结果还是跑空了。”
李棠神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小声道:“你就不会打电话问问我吗……”
“你最近,不理我。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这倒是。
她倔着不看他,被他圈着挣不脱,抬手在少年的胸口锤了一下。
一声闷响。
“让开,我要回家了。”
“不让。”
“让开。”
李棠的指攥紧,嘴巴瘪了瘪,红了眼眶。
“我们又不是朋友。大少爷,我对你和许辰负不起责,一不小心还会害了你们。”
“我还笨,说不定会被人家骗。”
她说着,明明在生气,自己先委屈得瘪了嘴,眼底漫起了雾气。
韶北幽深绝望的眼底浮现出错愕。
“……你在气这个?”
“不然呢?”
李棠声音大了些,委屈没兜住,带了点鼻音。
看到韶北的脸,她又愤愤地抬手锤他胸膛,少年的胸口震了震,岿然不动。
“你以为我在病房外看到你,又听到你打电话,我就会觉得是你找人迫害厉旭哥了是吧?”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意思昭然若揭。
李棠精致小巧的鼻子泛了红,委屈到极致:“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的又笨又坏……”
“你甚至没有问过我!”她又气又委屈,抬手又锤在他胸膛。
“你才坏!”
嗓音里憋着委屈。
“你才最笨!”
手腕被捉住。
怜惜,起先是温柔,尔后,那力道收紧,眷恋不肯松开。
高大挺拔的少年缓缓俯首,像是臣服于自己唯一的信仰。
韶北抓着她的手贴着自己胸口,纤薄的唇靠在她耳边,带着苦艾酒和冷杉气息侵扰了李棠的鼻息。
耳边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李棠心跳忽而跟着乱了。
“我刚刚是在找人调查谣言的散播出处,帮着处理一下。”
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耳边,韶北解释。
“对不起,是我坏。”
不知道是不是李棠的错觉,那低沉清浅的声音里带了丝侥然的笑意。
于是又挨锤了。
“你还笑,不原谅!”
这次锤在胸口的是沉甸甸的保温桶,少年闷哼一声。
李棠手一僵,视线向上,瞥到少年含笑的唇角,笑意莫名也被带起来。
但她抿着唇强憋住,扬着小脸严肃批评他。
“还有,你就这么大喇喇跑来医院,口罩墨镜帽子一个不戴。我们景城好歹是旅游城市,万一被人认出来围观了,徐老师又要生气——”
“对不起。”
少年轻声诉说,贪婪地停留在当下,在她意识到不对之前缓缓移开,松了手。
“你不理我,我太想见你……想跟你说对不起。”
“下次一定改。”
心脏处的血液在沸腾,李棠耳根脸颊腾的红了。
——
当天下午。
离云山景区官方号发布了辟谣,厉旭并无网上爆料的在景区乱丢垃圾的行为,他确实只有一个人,还帮清洁工大叔把喂猴子的食物背上了山。
被传丢垃圾的是网剧《追风少女与甜辣总裁》剧组,剧组也发布了图像资料,证明拍摄结束,工作人员将垃圾全部清理打包,带下了山。
第二天上午,某市级公安官方号发布了公告,因黄某某、任某某在网上恶意散播谣言,已将二人刑拘,账号也被封禁。
正是之前发厉旭翻车视频点击率最高的两个营销号。
紧接着,被刑拘的二人透露是收了同类型的户外博主方浩的钱,因此造谣黑厉旭。
方浩有九百多万粉,但是近几年视频播放量点击率已经远不如厉旭。尤其是去年起,景城旅游业大爆,厉旭的视频的点击播放都比他多好多倍。
就连广告商都跑了大半。
很快,方浩也被拘留了。
厉旭翻车的谣言刚洗清,厉旭翻车又上了热搜。
热心网友和粉丝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急吼吼冲进去战斗,发现是厉旭本人发布的。
背景音是滑稽的音乐,视频里,厉旭举着手机环视一圈,医院病房,病号服,打了夹板的右手,打了石膏的腿。
#怎么不算翻车呢#
也算揶揄了一番自己的境遇,瞬间涨粉十多万。
再见厉旭,是星期六的午后。
李棠带了自己做的水果捞给他送去。
一进门,男大护工正低头给厉旭削苹果,看到李棠,视线一下子定住了。
厉旭依旧一副淡然模样,见到她倒是很开心。
“小棠,又给我带好吃的了?”
“也没什么,水果捞,还有我妈妈做的甜点。”
“太好了,我正想吃水果呢。小陈,你先别削了。我妹子给我带了。”
李棠一共带了四盒,给隔壁床的大爷大妈分了两盒,给护工小伙子也递了一盒。
男生红着脸道谢,几乎不敢看她,趁她转身悄悄问厉旭:“厉旭哥,她是……你妹妹啊?”
“昂。”厉旭插了块裹满酸奶的凤梨塞嘴里,清甜微酸的口感霎时
间在嘴里弥漫开,他好吃的皱眉细品。
李棠拆分着蛋糕:“不管怎么说,恭喜你洗清嫌疑,顺带涨粉十几万。”
“托你的福,谢谢谢谢。”
厉旭笑得灿烂,提起这个,分外感慨。
“说实话哎,我都以为我这个博主生涯就折这了。结果突然就反转了,看来方浩得罪的人不少啊。也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先牵的头,有机会的话,我真得谢谢人家。”
好心人嘛……
李棠低头抿着嘴轻笑,脑海里浮现出少年高大的身影拢着她,向她倾斜,呵在她耳边的热气带着冷杉和苦艾酒的气息。
少女温柔娇俏的模样落在护工小哥眼底,看得他心底的种子纷纷破土而出。
男生全程红着脸,临走时终于鼓起勇气要加李棠微信,美其名曰方便沟通。
被厉旭一把拦下来。
“加什么微信,我妹子还是高中生呢,未成年,你老实点。再说了,我再住一阵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景城,我可不放心你小子。”
“厉旭哥,我没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也不行。”
李棠笑着挥手,火速逃离了现场。
——
临近国庆,班上的人一个个开始坐不住。
赵梅课间敲打了一番,瞬间让人幻觉明天就是高考,所有人一下子神经都绷紧了,对于长假期的兴奋和期待所剩无几。
看着底下41颗埋头苦学的脑袋,赵梅在讲台上磕了嗑教案,满意地晃了出去。
李棠最近在整理开学第一个次月考的习题,笔记和错题总会分把韶北的单独分出去,而她和许辰多数都是合在一起的。
三个人晚上写作业,聊起未来,她也总是对许辰说“明天再说”,“下次一定”“到时候再看”,对他就是“你将来要如何如何”,“万一如何如何”,仿佛是老母亲临别游子前的苦心交代。
许辰乐呵呵的像条漂亮的快乐小狗,被排除在外的韶北不满的皱了眉。
“为什么你们两个的在一起,我的不在?”他终于忍无可忍问出声。
“这个?”李棠晃了晃手中的真题集,理所当然道,“这是物理的呀,你成绩和我俩的都不在一个量级,当然要单独整理。
“少爷,根据我这一个月的深思熟虑,你擅长数学和物理,下学期肯定是要留在377读物理班了。我和许辰一看物理就头疼脑热,历史倒是学的不错,所以——”
“所以?”
少年挑眉,本就凌厉的五官生动且有压迫感。
李棠双手握着真题集的两端,郑重地挺直了背脊:“所以,我和小少爷决定努努力,考去历史重点班。
“剩下的两年时间,你就放心把小少爷交给我吧。给我一个好苗子,还你一个好摇子……呃,好学子。”
说到慷慨处,她恨盼不能拍着胸脯打包票。
许辰也在前面乖乖点头。
“嗯嗯,哥,把我交给棠棠你就放心吧。”
放心?
韶北拳头硬了,险些气笑。
“谁说我要考物理班了?”
李棠蹙眉,拍了拍他的满分模考卷:“当然是成绩说的。”
韶北翻过来自己月考的历史卷,冷笑:“怎么,我的历史成绩很上不得台面吗?”
上周他月考历史卷面分数比李棠还多一分。
李棠眨了眨眼,有些心虚,有些嫉妒。
“这不一样,历史这门课水深着呢,你不可能周周稳定……”
少年修长的手指翻到上上周周考试卷,成绩比李棠高二分。
李棠眨巴着大眼睛,愤愤然闭嘴,过了两秒后,冷哼一声:“你真是太讨厌了。
“我们还不是为你着想,总不能让你迁就我俩,放弃物理去学历史吧。”
“哦,”少年修长的指尖利落的转着笔,旋出漂亮的弧度,“那只好麻烦你俩迁就我,来学物理了。”
许辰的小脸率先垮了:“啊?!哥,都是棠棠的主意,她说你考物理班的话,一大半学霸就都会跟你一起考,我们俩的竞争就小了,这样我跟棠棠就可以考同一所大学了……”
李棠被卖了个无遗,愤愤戳点许辰的手臂。
小声道:“叛徒。”
韶北了然,尔后挑眉,盯着李棠装作很忙的小脑袋,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臂弯。
“拿我当饵……考同一所大学还不带我?”
李棠弱弱对着手指:“少爷,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原谅。”
少年冷哼一声,学着她的语气,背过身去,留下个矜贵冷傲的背影。
李棠:“……”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他生气了。
第32章 第32章别碰我
国庆前一天,景城市下了特大暴雨。
气象局发布了橙色预警,嘱咐市民和游客做好防汛准备,不要登山,近期山神庙将关闭参观,开放时间请等待官方通知。
天空灰蒙蒙的,雨声和雷声隆隆交替,宛如末日灾难片的场景。
最后一节自习课,韶北和许辰去了琴房排练。
临近下课,韶北发来消息说校门口堵车,晚点让司机把车直接开进来,再一起去万香楼。
——这是李棠为哄好少爷答应的条件,请两人吃最正宗的景城菜。
犹记少年挑着英挺的眉,自信地说这一年下来,他的吃辣技术已经远胜于她了。
大有一雪前耻的味道。
他说是就是吧。
相处越久,越发现少爷是一个喜欢记仇喜欢学她的小心眼学人精少爷。
李棠无奈摇头。
算了……万一吃不了,她兜着走就是。
放学时间,校门口连成串的私家车在雨雾中渐次开走。
很快,教室里的灯一个接一个灭下去,喧闹的教学楼安静下来。
天色愈发昏暗。
李棠写完一整套生物试卷,教室里已经空空如也。
她起身收拾好书包和作业,挨个看了三个人的课桌抽屉,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拎了伞往外跑去。
走廊窗外隆隆的雷声仿佛在身边炸开,吓了她一跳。
恰逢许辰的电话打了过来。
李棠将折叠伞揽在怀里,右滑电话手表接通。
“棠棠,司机已经到门口了,快点快点万香楼,饭饭,饿饿饿饿饿——”
“好好好,马上马上,等会儿辣哭了别找我就行。”李棠被他一长串的“饿”逗笑,加快脚步,“你哥呢?”
“出去接电话了,他骗我说是徐老师的电话,徐老师的电话怎么需要避开我?我都看到了,是我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许辰纤长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两下小提琴的琴弦,发出短促俏皮的声音,少年清浅的声音平平。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是他们小题大做。”
李棠唇角的笑缓缓消散,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地上的水渍连成片,鞋底踩上去将错叠的鞋印更模糊了些。李棠的鞋底有些滑,她小心翼翼避开水渍多的地方,蓦地被滑了一下。
她惊呼一声,差点和突然出现的红色身影撞在一起。
腕间传来许辰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棠棠?!你摔倒了吗?”
“我没事。你先等我一下。”
李棠利落挂断电话,看着对面穿着高三红色白线条校服的女生,诚恳道歉。
“不好意思啊学姐,差点撞到你。”
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拦在她面前,实现从上到下把她扫了个遍,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是下雨地太滑了……”
李棠感激地点点头,就要绕过去。
“哎——同学,我听你电话里说,你等下要去万香楼吃饭吧?”女生喊住她,有些羞赧地把耳际滴答着水珠的头发向耳后掖了掖 ,“你能捎我一程吗?我家里没空接我,刚好我妈在那边有饭局。”
李棠有些警惕又犹豫地看向女生,没回答。
“不方便吗……”女生觉出唐突,脸上一闪而过失落和尴尬。
“不好意思啊学姐,是不太方便。”李棠笑了一下,想了想,把手中的伞塞到女生怀里。
“我把伞借你吧。我是高二377班的,你有空还我就好。”
“啊?”女生脸上神情一滞,低头看了看那把藕粉色的折叠伞,欲言又止,“这,我……那你怎么办啊?”
“我还有一把,等下回教室拿就好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女生闻言眼底一亮,浮现出些兴奋来。
“不用……”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看着你拿到伞,不然我过意不去。”
对方盛情难却,李棠拗不过,想着韶北和许辰也不在教室,就点了头,折身回到教室。
备用伞好久没用,已经被藏在课桌最深处。
李棠低头翻找着课桌,把抽屉里的课本一摞摞搬上桌面,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清脆的快门声。
李棠侧目,女生忌惮地看她一眼,兴奋的眼底中闪过一丝懊恼。
“你别误会啊,我想看下消息的……手指沾了水,不小心按到相机了。”
终于摸到了那把深灰色的伞,李棠勾着拉绳抽出来,站直了身体。
窗外几道闪电劈过,骤然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女生眼底的忐忑不安。
李棠拎起伞:“我找到了,学姐,你可以走了。”
女生攥着伞,还在坚持:“我跟你一起吧。”
李棠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用。”
“我——”
李棠打断了她的话。
“学姐,你认识我吧。”
笃定的语气。
女生握着伞的手缩紧,把折叠整齐的伞的褶皱抓得更深。
“不……”
“你明知道我是韶北的同桌,和许辰也同班,才想跟我一起来的,对吧?”
女生紧咬着下唇,淋了雨的发贴在额头,脸色苍白,没再否认。
担心韶北和许辰看她久不下去直接找上来,李棠彻底失了耐心。
“我猜你是想看一下韶北和许辰平时上课的座位,你看到了,也拍了照。就算是毕业前想留个念想,我想应该也可以了。”
“你走吧,我要锁门了。”
冷冷的声音下了逐客令,女生显然没料到她这个态度,一时想不到新措辞,僵在原地。
“教室里到处是无死角监控,不管你是喜欢也好探究欲也罢,适可而止。”
手腕上的表震了震,是许辰来电。
李棠深吸一口气,不避讳地接了起来。
“不要,不要过来……把Molly还我……”
许辰祈求的不成字句的话飘来,清冷的声音里带了颤意和急促的喘息。
李棠蹙了眉,焦急道:“许辰,谁在那?”
对面的雷声中夹杂了几声男女的对话和吵嚷。
“这些发给群里的粉丝够用了。”
“他这是怎么了?犯病了吗?哎你先别拍了……”
“干嘛不拍?大明星这副样子一般人哪里见得到?”
“再说了,娱乐圈不是有封口费吗?都是大数目。可比咱倒腾这小本买卖挣。”
“有病,你知道怎么联系到他们公司啊?”
“事在人为。你让一下——”
离得近了,吵嚷声变大,尔后是许辰绝望破碎的低吼。
“……让开……别碰我!”
李棠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把。
她推开挡在外面的女生,被对方拉了一下手腕:“哎你——”
李棠狠狠甩了一把,女生没有防范,校服的拉链被拉扯开大半,露出里面深v领的缎面衬衫,以及胸口的花体字母纹身。
李棠眼底的错愕闪过,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不是景中的学生。”
空气里带着潮湿粘腻的土腥气,混合着香水味,让她几欲作呕。
没等对方开口,李棠推开人,大步向外跑去。
刚出门就摔了一跤,身体在走廊了滑出一段距离,校服瞬间沾上泥泞,湿了大半。
膝盖像是粉碎了一样发出剧痛和麻意。
掌心和手臂也火辣辣的。
李棠咬着牙爬起来,没有丝毫停留,直奔一楼琴房门口。
顾不得掌心的红肿,她一把推开琴房的门。
力道之大,将空旷的走廊震出余韵绵长的巨响。
里面有四个女生一个男生,把许辰围堵在钢琴角落。
讲桌上扔了几件红色校服和帽子。
有个女生正抱着Molly贴在自己脸上自拍。
听到声音,几个人都错愕地看了过来。
许辰已经瘫倒在地上,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恨不能将自己缩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包围圈里。
“不要……不要过来……”
他自言自语着轻喃,忽然侧过头去,对着自己最喜欢的小提琴干呕起来。
正要搂着他合影的金色头发的女生愣住了,甚至畏惧地往一旁躲了躲。
举着摄像机的男人叼着烟,只侧目看了一眼,反而饶有兴致地拍下这一幕。
身后校服大敞的女人追了上来。
她看了看里面,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情形。
支支吾吾在李棠身后,似乎是要解释:“同学……我们只是受人所托,想跟许辰韶北合点影,没有恶意的——”
李棠径直走向男人,仰着白净的小脸,眼神幽冷。
“关了。”
男人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垂眸看着瘦小的女孩,口中的烟雾喷吐到李棠脸上。
“你谁啊?”
李棠没答,拧着眉,抬手用尽全力,将男人手中长镜头的相机掀翻下去。
“我草!”
男人的惊呼和相机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相机摔裂,机身和镜头分段砸开。
男人嘴里的烟掉在地上,捡起了裂痕的镜头,原本玩味的脸瞬间狰狞。
“你他妈……你知道这个相机多少钱吗?!”
“不知道。我可以赔偿,”少女死死攥着拳,大眼睛带着出离的愤怒瞪着对方,“但你们也要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刚刚合上的门被猛地推开。
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韶北站在门口,窗外的闪电和白炽灯交织,冷白的色调将他棱角分明的脸照的犹如降世神祇。
他手里攥着手机,胸口剧烈起伏着,幽深扫视了一圈。
屋内的几个女生霎时间兴奋起来,尔后因他阴沉的脸色和气势,脸上浮现出畏惧。
李棠走近许辰身旁,蹲了下去,膝盖处一阵折叠的剧痛。
她咬了咬牙,在校服上蹭掉自己手心的污渍,轻轻抚上许辰的肩膀。
“许辰……”
许辰却像是受了极大震动。
他蹬着脚向后退着躲开,一直缩到靠墙,避无可避,再度环紧腿缩成一团,尔后把头深深埋进手臂中。
少年浑身轻颤,像个无人保护,恨不能从世界消失的孩子。
李棠的指尖颤了颤,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恨意交织着,几乎冲得她眼前一黑,而后是无限的自责,她死死攥了拳。连呼吸都绷紧了。
屋内死一样的寂静,惟有窗外雷雨声隆隆。
韶北迈开了长腿,掷地有声,走到那个拿着Molly的女人面前,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女人眼底一震,指尖轻颤,将小熊递了过去。
尔后,他没多看一眼,径直走到摄像机机身的位置,倾身捡了起来。
靠近的时候,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男人畏缩了一下,尔后强撑着站在原地。
韶北比他高出半个头,他须得微微仰视着少年,尔后不满地伸手,预备接过摔坏的相机。
少年的唇角轻掀起一丝冰冷的嘲意,手臂忽然用力,修长有力的臂膀挥出一个利落漂亮的弧度。
男人瞪大了眼。
黑色的相机砸在琴房巨大的窗玻璃上,“嘭”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引得屋内的女人惊声尖叫起来。
整面窗户的玻璃炸开成晶莹的碎片纷纷落下,像是一场无机质的水晶雨。
相机顺着飞到雨幕中,犹如瀑布一般的雨声和隆隆的雷声将所有声音淹没。
男人又是一声“我草有病吧”,脸红了又白,趴到窗边,雨顺着打到脸上模糊了视线,黑暗中早已经看不见相机的方向。
韶北径直走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男人狠狠踉跄了一下,
满嘴是血,撞得身后联排堆叠的椅子发出巨响,尔后倒在了椅子堆里。
韶北低头,狠狠地用洁白的衣袖揩了揩小熊,确认上面没有呛鼻的香水味,倾身将它塞到许辰怀里。许辰瑟缩一下,死死抱住了小熊,漂亮的桃花眼含着水汽,通红一片。
他很轻地摸了摸许辰的脑袋。拨通的手机里传来司机的声音。
“少爷。”
“来一下琴房。顺便报警。”
第33章 第33章饶是他动作放得再轻,少女还……
病房外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爱礼康复医院是景城市唯一一家中外合资的私人医院。
这还是李棠第一次进到内部。
12楼的特护病房外,就连等待区都高级而清幽。
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时节,同样的消毒水味道。
李棠恍然想起在美国那次,许辰街头遇袭,尔后在混乱中被送往了医院。
距离那时才不过短短半年。
思绪又飘回到不久前,她和韶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起争执。
——“你这样会,害了许辰。”
后来楼梯间,不可一世的少年低头道歉,她却故意说气话:“我对你们负不起责,一不小心还会害了你们。”
如今,她真的害惨了许辰。
如果她不是非要做完那套试卷,如果她早点下楼,就可以早点发现那些人;
如果她不借给那个人伞,她明知道那人目的不纯,为何非要满足她的好奇心,为什么要带她去教室拿伞……
如果……
如果……
酸涩胀痛自胸口涌动着弥漫上来。
李棠的双手在腿上死死攥成拳,忍到窒息才止住哭腔,雾气霎时间模糊了视线。
有人挡住了眼前的光线。
带着冷杉的气息,高大的身影在她身前缓缓蹲下,将手中的消毒药水和棉棒无菌贴放在旁边,尔后伸手,很轻柔地将李棠潮湿沾了泥污的裤腿一点点卷起来。
“对不起……”
李棠低着头,轻而哽咽。豆大的泪珠再也含不住,直直的滴落下来,砸到少年的手背上。
似乎被温热咸湿的泪水灼伤了,韶北的身影僵直了一下,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
干涸的血液已经将裤子和膝盖黏在一起。
韶北眸色深沉,饶是他动作放得再轻,少女还是轻轻战栗着。
应该是痛极了,但她攥拳忍着,一声不吭,只吧嗒吧嗒掉着泪。
裤子和伤口分离带来皮肉分离的剧痛,李棠却视这疼痛如一种惩罚,至少,这样想会让她好受一点。
不多时,火辣灼痛处传来一丝清凉。李棠的视线从少年毛绒绒的发顶落下,看到他薄唇轻翘,对着膝盖呼出清凉的气息。
她稍一怔忡,眼泪掉的更凶了。
韶北拧开药水,用棉棒蘸了,轻轻擦拭伤口消毒。
“是我告诉你堵车,让你晚点下来的。
“是我把许辰独自留在那里,去接了电话,还接了那样久。”
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擦拭的动作,一字一句,仿佛有罪之人在做告解。
“是我,执意带他进演艺圈。和你没关系。论过错,至少也要先凌迟我。”
韶北轻轻撕开无菌贴的背贴,把她膝盖的伤口整个贴好,另一边也如法炮制。
他抬眼,深邃的眼底遍布红血丝,似乎要将那抹黑曜石般的莹亮吞噬。
少年白皙的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带了丝干涩,只很轻地倾吐了一个字。
“手。”
李棠呆呆的,手掌已经被他翻过去,轻轻擦拭消毒。
她瘪了瘪嘴,欲语泪先流。
掌心也被温柔贴上无菌贴。
那双手避开伤口,轻轻地拢着手背她的手攥在掌心,犹如海上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直到医生推开特护病房的门走了出来。
李棠刚要起身,被先一步起身的韶北按了下肩膀。
她又坐了回去,焦急地看向医生。
医生轻叹一声:“我们给许辰注射了镇定剂,他睡着了,身体各项指征暂时算是稳定了。”
“只是,毕竟是心理上的问题,具体的诱因和病程我们实在是知之甚少,国内的治疗手段也很有限,如果——”
医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韶北的神色,说了下去。
“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让诺瓦医生继续接管,诺瓦医生是学界最权威的心理学专家,这些年也一直是他作为许辰的主治医师,对许辰的情况最了解。沿用之前的方案,对他的病情更有帮助。”
韶北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方叔叔。”
被称为“方叔叔”的医生又是一声长叹,临走前,抬手拍了拍韶北的肩膀。
晚上十点,徐竞赶了过来。
她一脸疲态,看得出最近都没有休息好,一向干练的人,头发用抓夹随手抓了起来。
看到韶北,第一句就是:“你妈和你舅舅已经起飞了,明天上午就到。”
长椅上的少年身形微微佝偻着,没有回话。
徐竞深吸一口气,在对面的长椅坐了下来。
包放在一侧,她右腿搭在左腿之上,环着手臂,声音没什么起伏的交代。
“那几个人是专门做代拍的,不是景城人。拉了群收了钱,调查了挺久,摸清了你们学校班级课表等详细信息,来之前提前联系高三的学生借了校服,趁着今天下雨门卫松懈混了进来。”
“原本只是想偷拍点你俩的照片拿去群里卖钱。赶巧遇到了落单的许辰,一开始的合照要求他都答应了,从Molly被抢走之后,许辰才犯病的。”
“警方已经找到了相机,储存卡里有关你们的东西都已经删了。那六个借校服的学生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说完,她整个人向后靠去,直到抓夹抵着墙壁。
徐竞眼底的最后一丝紧绷也松懈下去,长长呼出一口气,说不出是释然还是极端疲惫后的松弛。
李棠的手又本能地收紧,掌心的伤口一阵剧痛,她眼皮微微红肿着,闻言,滚烫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哎哟,你俩这又是怎么了。”
徐竞在娱乐圈这些年什么大方大浪都见过了,此刻看到一对少年少女并排坐在对面,一个高大孤傲,一个泪眼朦胧,终究是有些不忍,扯出丝无奈的笑意。
“真正该哭的人还在警察局呆着呢。你妈和舅舅回来不定怎么追究。”
“不过,”徐竞深吸一口气,打起仅剩的精神坐直了,“你这次恐怕是保不住许辰的自由了。连你自己也难。你做好准备。”
韶北沉默着,头顶的灯光将少年锋利瘦削的面庞照的惨白。
李棠泪眼朦胧地看去,还没参透徐竞话里的意思,徐竞径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了一些:“意料之中,就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休假了。好了,跑了一晚上我头都快裂开了,钥匙锁家里了,去隔壁眯一会儿。”
她一把捞起李棠:“走,不想回家就跟我去隔壁躺会儿。”
李棠哽咽着,第一句就是道歉:“徐老师,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徐竞有些好笑:“你对不起什么呀,大半夜不睡跟我们在这熬着。小脸都哭成花猫了。”
“是我……”
徐竞只一味揽着她走:“跟你没关系,这事谁也预料不到,别哭了昂!”
“可是……”
“别可是了,不许哭了,再哭抓你来我手底下当艺人!”
徐竞推开陪护病房的门,回头瞥一眼长椅上落寞的少年,把李棠按坐到外侧的单人床上,凶巴巴道,“睡觉,你不睡我现在就开车把你送回去。”
李棠乖顺地侧躺了上去。
无声流着泪,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再度醒来,是被走廊里隐隐传来的声音吵醒的。
李棠倏地睁开眼睛,眼底一阵畏
光刺痛。
她眯了眯眼睛,好几秒才适应了此时的光线。
另一张床上的徐竞已经不知所踪。
记忆回笼,李棠猛地坐了起来,顾不得身体四处传来的刺痛,她急急穿上鞋,推开了门。
特护病房的门大敞着。
三位医生和护士在门口畏畏缩缩站着,许辰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像是初生的婴孩一样合眼躺在病床上,被四个黑衣保镖连人带床推了出来。
韶北仍旧穿着景中的校裤,白衬衫袖口挽起,皱巴巴的,眼底布满红血丝。
他高大的背影凛着,拳头攥紧复又松开,终于在转移病床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抬起大掌一把按住。
“舅舅。”
从昨天至今滴水未进,少年的声音干涩沙哑。
保镖为难地看向许易晋。
许易晋身上的定制西装也罕见地起了褶皱,他眼底满是红血丝,看都没看韶北一眼,冷肃着眉下命令:“拉开他,推走。”
其中两名保镖面无表情地掰开韶北的手,尔后将他架着按到了墙上。
李棠顿时急了,迈步就要冲过去,徐竞和李寻抬手拦下了她。
目送着许辰被一点点推远,即将进了电梯,韶北挣扎间,衬衫下摆皱缩起来,动作间,露出腰侧蜿蜒的长长的一道疤,韶北提高音量,声音喑哑喊道:“舅舅!”
“够了!”
许易晋的视线扫过他腰侧那道疤痕,眼底压抑痛苦和愤怒顷刻流泻出来。
“到此为止了!停止你幼稚且自以为是的过家家游戏。你害死妍芽,还要害死我们唯一的孩子你才安心吗!”
少年薄唇翕动了下,争取和声辩卡在了喉间,高大的身体犹如被击中一般,瞬间垮塌下去,任由保镖钳制着。
电梯门口,闻斐目送着保镖和医生将整个病床都安置进去,尔后电梯门合上,缓缓降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过来,抬手给了许易晋一巴掌,将手中的皮包也不管不顾砸到他脸上。
许易晋的头偏向一侧,颧骨处的划伤很快渗了血。
“你明知道当年车祸的事是个意外。这些年,怕你看到痛苦,怕你崩溃,我一直让小北把身上的疤藏起来,也一直纵容你责怪他的行为。可他那时候也才六岁,他只是侥幸活下来了,又有什么错?”
“大嫂如果知道她用命保护下来的孩子被你这样对待,她会好受吗?许易晋,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
闻斐说完,越过他走到韶北面前,她难得失了优雅,看到保镖钳制着韶北的手臂发了狠地去掰开:“滚开!”
钳制他的力道消失,韶北像是个提线木偶,任由闻斐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脸颊,尔后拉扯着他的手臂,不容置喙道。
“跟我回去。”
韶北僵直没动,闻斐落在他臂膀的手收紧,痛在他身,却是闻斐眼底泛起红意。
她声音收紧,几乎是挤出来的。
“听话!我不想用同样的方式对你。小辰现在那个样子,你怎么安心?!你要我怎么安心!”
她的视线扫向身后的保镖,意味明显,尔后看了眼李棠。
高大的少年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任由她拉拽着向电梯的方向去。
“阿姨……”
李棠急急地喊了一声,嗓音带着哑意和恳求。
李寻晚了一步,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韶北凛着的背脊僵直着,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成拳,一直到指尖发白,失去了知觉。
闻斐深吸一口气,回头微笑看她。
一如既往的优雅,高贵,好似刚刚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小棠,谢谢你们这阵子对韶北和许辰的照顾,这次来的匆忙,就不多留了。欢迎你以后来美国玩。”
说完,就拉着韶北进了电梯。
徐竞拍了拍李棠的肩,小跑几步跟了进去。
刚刚还人潮汹涌的走廊霎时间安静下去。
李寻蹙眉,直到听到电梯下降的声音。
捂着李棠的手上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
李寻的手掌颤了颤,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在怀里,任由那份烫人的湿意顺着衬衫沁进皮肤。
他的手一下一下抚着李棠的后脑勺。
“棠棠,哥哥告诉过你的,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分开是迟早的事。”
怀中的少女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压抑着,哽咽而无助。
“哥哥,都是我的错……是我带那个人进教室,我以为她只是想拍一下座位……是我不好……”
“胡说,我妹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妹妹。不是你的错。”
李寻轻拍着少女纤瘦的背,声音轻柔。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寂静的走廊,少女呜咽绵长,所有的自责委屈再也兜不住,通通化为泪水倾泻而下。
——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到晚也没有止歇的意思。
昏暗的天空像是被闪电撕裂开来,大雨倾盆而下。
沿街的店铺都关了,沈芸居家陪着李棠。
傍晚时分,李文权打了电话过来。
说是接了紧急任务,清风山局部坍塌伴有泥石流,有五位游客不听劝阻登山祭拜,被困在了山上,他们正出动人力去抢险救人,晚上不用等他。
屋外的闪电照得人脸苍白,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沈芸只来得及交代他注意安全,电话就被匆匆挂断。
半夜,一声惊雷自头顶炸开,李棠骤然睁开眼睛,冷汗弥漫满背。
她大口喘息着,望着外面漆黑的浓雨,心脏剧烈得好似要突破胸腔。
客厅传来门关合的声音。
李棠鞋子都没穿,掀开薄被,几步跑过去拉开了门。
沈芸一夜未合眼,脸色苍白,仍旧是昨天的衣服,手里抓着一堆证件,医保卡,胳膊上挂着手提包。
看到她,眼底先是错愕,尔后扯出一丝轻笑:“乖乖,被吵醒了吗?”
“妈,你要去哪?”
“妈妈去一趟医院。”
李棠闻言凝眉。
她现在似乎对医院格外敏感。
“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先睡,害怕就让哥哥陪着你。”
李棠却充耳不闻,想到某种可能,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是不是……爸爸出事了?”
沈芸脸上的笑凝滞,印证了她的猜想。
李棠握紧了拳头,声音干涩哽咽:“爸怎么了?”
沈芸思绪也乱。
“还不知道。昨天有几名游客被困在山上,你爸他们去出了任务,人是救下了。就是,你爸受了伤,队长让我带着证件去一趟医院。”
李棠眼底红着,清泪又滑了下来。
“严重吗?我也去。”
“外面雨大,你听话在家。”沈芸却不许。
李棠流着泪,纤瘦的背影却很执拗:“我也要去。”
李寻推开了卧室门,打破了僵持。
他长腿迈过来玄关,抬手取下车钥匙。
“妈,我们陪你去。”
“我们俩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分担。”
李寻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高大宽阔的背影将妹妹和妈妈都笼罩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沈芸看着,终于妥协。
“那你开车慢点,给你妹妹把外套拿上。”
——
一直等到晨光熹微,手术室的灯才灭了下来。
下了两天两夜的暴雨终于停了,晨风吹拂进一阵沁凉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让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椅子上的三个人齐齐站了起来,隔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护士面无表情地让他们让一让,需要转移病人到病房。
李棠红肿着眼,看到病床上的李文权眼睛和脸上几处擦伤,红肿泛着淤青,头上的头发被剃了大半,用绷带缠了很多圈,整条右腿也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比左腿粗了一大圈。
沈芸蹙着眉,跟着护士推车的步伐,满脸担忧和心疼:“医生,请问我丈夫他怎么样了?”
“头部三处创伤,轻微脑震荡;踝部、小腿和膝盖粉碎性骨折,恢复得好的话不影响走路,但是不能再承担高强度运动了。”
沈芸愣怔地点头,和护士一
起把丈夫转移到病房里。
上午,消防队长带着市领导来慰问抢险救人英雄,乌泱泱的人和记者站满了屋子。
景城市市长和市委。书记亲和地和李文权、闻斐握手,当场承诺政府会为他们做好后续保障,等李文生权身体恢复以后,也会将他调往二线,继续在相应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李寻不便出境,带着李棠一起出去采购日用品。
回来后,担心记者和领导还没散,顺势拐到了厉旭的病房。
厉旭恢复得不错,过了国庆就能出院,看到李棠,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尔后看到摘下墨镜的李寻,惊喜转为了惊讶。
“妹子,这,你——”
“我哥,亲哥。”
李棠放下一袋水果。
“哦,哦——”厉旭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嘲道,“瞧我,你亲哥这么帅又是大明星,我一个小博主居然敢冒充你哥。”
李棠眼皮微肿,近日来第一次露出笑:“那我还只有四千粉呢,论这个,你们都是我大哥。”
厉旭嘿嘿一笑,和李寻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
“小棠,你们今天怎么来医院了?”
“我爸住院了。”
对面墙上的电视正在直播市领导慰问救人英雄,李棠抬手指了指病床上裹着绷带的男人。
厉旭又是一阵惊讶:“救灾英雄啊,你们一家真了不起。”
寒暄几句,厉旭看着李棠微肿的眼皮和红红的眼底,犹豫了一下,出声劝慰。
“妹子,网上的事真真假假,你看哥这不是也挺过来了?就算扛不住,帐号注销,网线一拔,都和生活无关。”
李寻疯狂掩唇咳嗽。
李棠好看的眉头皱起:“什么消息?”
厉旭看了看李寻又看了看她,这才恍悟:“你没看到啊?”
他“嘶”了一声,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你瞧我这嘴。没看到更好,不用在意,现在的网络,三天一个热点,很快就过去了。”
李棠眨了眨眼,抬手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走得急,衣服没有口袋,她根本没带手机。
她对着李寻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李寻抚了抚眉间:“妹,都是造谣,你不用……”
“快点。不然我去找爸妈看。”
李寻长叹一声,把手机递了过去。
抖音热搜第一条就是韶北许辰回美国。
【国庆前一天,有人拍到韶北和许辰所在的学校门口停了警车,带了五六个人走。紧接着韶北的车开往了医院。知情人士透露,是韶北的同桌把这些社会人放进来私拍,直接导致许辰病发,天呐,如果是真的,这种行为真的不会被判刑吗?】
评论区一遛艾特景城公安和景城一中的。
【你们的学生管不管?】
【开除李棠开除李棠开除李棠!】
【超过16岁有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了吧!这是杀人!】
李棠顺着李寻的抖音号点到自己主页,最新的几条视频下面,评论区已经一片骂声,每条都有十几万的点赞。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退了出去,把手机递还给李寻。
“回去吧,爸妈要等急了。”
厉旭一脸担忧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李寻对他摆了摆手,拎着东西跟了上去。
第34章 第34章狼尾少年。
晚上回到家,李棠洗完澡躺在床上,先是打开微信,置顶的韶北和许辰的消息还停留在国庆前。
点开韶北的聊天框,李棠犹豫了半晌,打打删删,终究一句也没问出来。
她轻叹一声,点开抖音,后台的私信和评论消息多到炸。
拉不到尽头的艾特诅咒以及谩骂,刷屏的恶评表情包,已经将之前一些有意思的调侃和友善的评论完全淹没。
李棠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会儿,关掉评论区,将最后一条视频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宿命般的音乐,蔚蓝的天空炸开的烟花,被烟花照亮的韶北和许辰的脸。
最好的青春。
李棠把脸埋在枕头里,任由泪水洇湿眼眶,哭到没有眼泪之后,爬起来私密了账号。
尔后,长按卸载了抖音。
——
李文权受伤住院,沈芸全程陪护,店里的生意暂时交给了店员和实习生。
正好是国庆假期,人流量大,李棠提前做完作业去帮忙。
大夏天,她戴了口罩帽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倒也没什么人认得出来。
咖啡厅门又被推开,李棠直起酸痛的腰,即便口罩看不明显,仍旧牵扯出一丝微笑。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一杯冰美式吧。”
对方扫了一圈,不满地“啧”了一声,尔后勉强点了个单。
“好的。请稍等。”李棠维持住笑,在菜单栏界面下单。
“韶北和你分手了吗?”
不屑的语气,很突然的问题。
李棠皱眉抬起头。
越过帽檐,几秒的对视过后,终于认出了对方——是之前运动会在琴房表白韶北的女生。
叫沈厘,是学校里出了名爱炫的富二代。
沈厘穿了精致时尚的香奈儿名媛风小套装,化了妆,和学校里的她判若两人。
看李棠抬起头,她的视线才从自己精致的美甲转移到李棠脸上,脸上是胜者的骄傲。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他根本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过是少爷体会平淡生活的一点调剂。”
李棠没搭她的话,只说:“楼上有空位。”
没看到自己想看的表情和结果,沈厘皱起了眉,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急切开口。
“韶北和许辰不会回来了。
“我爸给我申请了纽约的学校,和韶北同一所,未来和他一起念书的人是我。短暂的拥有过又怎么样,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我妹妹和我队友只是恰好同班而已,同学,可别乱造谣。”
清浅温柔地声音,带着极力的护短意味。
尔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捏着一杯油脂丰富的黑咖啡放到柜台。
“这杯请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妹。”
沈厘惊讶得瞪大眼睛,错愕地看向柜台后含笑李寻。
“你是……azazel的李寻?!你、你们——”
身侧传来少女的轻嗤。
“大姐,新中国成立没通知你家啊?还是小时候发过烧?张口闭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都是地球人,你是哪个阴间冒出来的伪人?”
姜予糖音量不小,周围桌的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还有,什么韶北韶南韶西风,你自己喜欢上赶着骚扰别人随你便,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贱法,可别拉着我们共沉沦。”
沈厘被当面给了难堪,愤愤地转头,却发现需要仰头才能和姜予糖对视。
话没脱口,气势瞬间减半。
姜予糖抱着臂睨她。
“要出国了是吗?真是喜大普奔啊,恭喜母校和祖国母亲送走瘟神,恭喜你狗追骨头走出国门。哦——还没追到,那等追到了欢迎你来作秀打卡。”
言辞实在是犀利,沈厘的脸色一瞬间惨白。
原本被李寻吸引的客人这下都抱着佩服的眼光看向冷酷的高个子少女。
李棠也着实吓了一跳,抓着一点没有乔装的李寻,看了看四周,慌神地压低了声音。
“哥?你怎么——”
李寻轻笑着掀下她的口罩,解放了李棠的呼吸,满是笑意的眼底带了丝无奈。
“以后不用躲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妹妹了。”
李棠大脑宕机:“……啊?”
李寻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李棠眨巴着大眼睛,小鹿般的眼底没有感动,只有疑惑。
李寻望着,也讶异了:“ber,你一个重度网瘾少女,这么大事没上网没刷抖音?”
李棠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卸载了。”
李寻“嘶”了一声,崩溃了,愤愤地去捏她白嫩的脸蛋。
“哥哥好不容易耍一回帅啊啊啊,炸号保护自己的妹妹,结果你这个当事人没看到?!”
力道不是很重。
李棠的脸被搓变形,嘴巴挤成可爱的形状。
沈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扭头就要走。
“你的咖啡。”李寻抬手提醒。
“不用了……”
沈厘脚步匆匆,脚下的高跟鞋还扭了一下。
姜予糖笑着接了过去:“她不要给我吧,别浪费。”
咖啡店的门合上,终于有胆大的女生上来找李寻要签名和合影。
李寻笑着答应。
很快,一楼的人都围了过来。
——
忙完,李棠借着姜予糖的手机才看到热搜。
李寻直接在抖音上艾特了全糖不加奶,直接晒出了他和李棠的合照。
【我妹,亲妹。中考凭实力考进景中重点班,碰巧和韶北许辰同校同班。空口造谣的我已经全部转接给律师了。高中不易,还请不要打扰她的私人生活。】
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维护。
“好土啊……”
李棠吐槽道,大半个脸都埋首到臂弯里去,眼底却不自觉泛起温热。
“是吧。”姜予糖向后仰躺在瑜伽球上,摆出一个高难度的姿势,还没两秒,她皱眉将瑜伽球揍飞,彻底躺在了轻软的垫子上,眉头舒展开。
——这是她妈妈开的心灵疗愈瑜伽馆。
姜予糖特意带李棠过来,美其名曰放松身心丢掉烦恼。
“你哥不会以为他能平息这场网络骂战吧,结果只是起到了一个转火的作用。”
李棠刷着评论区,听到这句话笑出了声。
还真是。
李寻和韶北许辰的唯粉吵的不可开交,原本骂李棠的人现在全都把矛头对准了李寻。
骂他滥用队长特权,假公济私,让自己的妹妹近水楼台先得月,蓄意接近韶北和许辰。
更有甚者阴谋论李寻作为队长,肯定是知道韶北许辰与创生集团的关系,妄图让自己的妹妹攀高枝嫁豪门。
继而让他退团滚出Azazel。
一水的大字报一样复制粘贴的#李寻退团##李棠退学#在评论区刷屏,兄妹俩整整齐齐被打包退退退了。
李棠看得目瞪口呆,她想不明白,人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样大的恶意。
“互联网就是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恶。这还是实名制过后的,如果未实名,简直不知道这些人要在网上怎么兴风作浪,言语有时候能杀人。”
姜予糖抽走了她手中的手机,把一个沙沙枕放在她的头下。
“别看了,躺下。你最近压力大,好好放松一下。”
沙沙枕轻而软,脑袋的重量和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填充物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通过耳膜和骨传导传递,好似砂砾摩挲着大脑皮层,确实有放松神经的作用。
姜予糖和她面对面躺了下去,狭长的眼底笑意消失:“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韶北把许辰带进乌烟瘴气的娱乐圈。费力不讨好,留在美国当他的大少爷什么事都没有。”
李棠的视线落在自己垂在瑜伽垫上的手指上,指尖缓缓收紧。
“韶北说,许辰和他妈妈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姜予糖视线有片刻失神怅惘。
虽然一直斗嘴,但是这一年多的时间朝夕相处下来,说一点感情才是假的。
她闭上了眼,嘴里却依旧不饶人。
“我一开始就说了,谁跟韶北走得近谁倒大霉。”
李棠手指轻轻收紧,咬了咬唇。
“其实……前不久韶北想让许辰回美国学小提琴的。
“是我劝他尊重许辰的想法,许辰才留了下来,才会出那种事……”
“你也说了,是许辰的想法。”姜予糖打断了她,蓦地睁开了眼。
“这种事,即便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你忘了他在美国街头遇袭的事了吗?”
李棠瞪着大眼睛,回想起来,眉头皱起。
“干嘛要往自己身上揽?许辰想走出他父亲的保护罩,就必须得迈出这一步。”姜予糖双手交叠在脑后,仰躺着,看向头顶的星空月亮布景。
“不是自己走出去,就是像现在这样,被迫走出去。
“相比起来,舆论对你的围剿才是无妄之灾吧。”
李棠抿着嘴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知道,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好像事情如假设中的情况发展,就可以避免现在的变故和灾祸。
“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姜予糖说出了和李寻类似的话,沉默了片刻后,话锋一转。
“你知道许辰妈妈的事吗?”
李棠皱着眉,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沙沙枕发出的声音轻轻安抚着她脑中跳动的神经。
她有些艰难开口。
“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好像……许辰妈妈去世,和韶北有关系。”
姜予糖深吸一口气。
“许辰的妈妈是一名音乐剧演员。一直以来,闻阿姨和韶叔叔对韶北算是放养,反倒是许辰的妈妈对他特别好。韶北六岁生日那天,许辰的妈妈带他去买生日蛋糕,高架桥上出了车祸,司机和她当场去世,只有韶北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腰后面有一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许辰被带走那天的所有画面突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你害死妍芽,还要害死我们唯一的孩子你才安心吗!”
还有拍摄广告她走错房间那次。
——“我父母不想让别人看到这道疤。”
对他最好的舅母死在眼前,他的生日从此变成了她的忌日。
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韶北是什么心情?每一次小心遮住自己腰后的疤时,他又在想什么呢?
所有一切串联起来,李棠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了一下,发出迟缓滞闷的疼。
李棠忽然想起上次许辰过生日,所有人欢乐游戏的时候,韶北突然说要换衣服回了房间。
她上去的时候,少年正愣怔在门口,小心翼翼看着窗台上独属于他的小星星。
再然后,他难以自持地拥抱了她。
那样天之骄子的一个人,有多久没有敢于光明正大过自己的生日了?
本该庆祝他降生的日子,变成了被诅咒的一天。
所有人都在旁敲侧击地说着“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棠第一次懂了这句话的隔阂和意味。
她忽的抬手捂住胸口,尔后转过身,沙沙枕也安抚不了此刻滚烫躁动的神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好似溺水之人,在溺亡前终于浮出了水面。
——
假期最后一天,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李棠帮着沈芸把饭送到医院,回去的路上,她转身坐缆车去了山神庙。
下雨的天气,庙里香火不算旺,人烟稀少。
带着水汽的青草泥土气息冲散了香火的呛人,只留下浅浅潮湿的檀香味。
李棠请了两张平安符,虔诚置于山神娘娘座下的供桌上。
尔后她将香插进香炉,跪在蒲团上,合十拜过之后,长长匍匐下去。
山神娘娘。
请保佑许辰平安,健康,早日好起来,请保佑他自由且星途璀璨;
请保佑韶北平安,健康……
脑海里想到少年被带走时凛着的背影,李棠蹙了眉,却不知如何为他祈福才好,一直跪到膝盖处的伤隐隐作痛。
高大的门外雨声滴答,晶莹成串悬垂落下,打在香炉上屋檐上,像是一曲古韵悠长的奏鸣。
有人踏着青石板而来。
达达的脚步声,急切且热烈。
越过高高的门槛,男人掸了掸皮衣上的水珠,看到李棠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吓了一跳。
他扭脸就去拨打门口贴着的紧急求助电话。
“喂!对,有人在山神娘娘这晕过去了……死没死不知道啊,我去动她不会被讹上吧,真有监控。你保证啊……”
嘴上这样说着,男人已经靠了过来,刚刚蹲身下去。
李棠倏地抬起了头。
男人吓了一跳,脑后的狼尾颤了颤。
第35章 第35章我是秦始皇,我要报警。……
许愿被打断,李棠循声扫视一圈,整个大殿只有他们两个
人。
她这才意识到这人说的“好像死了的”人是她自己。
视线扫过男人黑色的皮衣,身前银色的链条,尔后是他惊魂未定的表情。
男人张扬的狼尾尾部挑染了白色,被随意扎了起来,手里抓着个手机,想扶她又不敢碰触。
“你……你没事吧?”
李棠摇了摇头,礼貌应答:“还活着,谢谢你。”
男生酷酷的脸上爬上一丝浅浅红晕,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叫余宋,你呢?”
李棠皱了眉:“李棠。不过,你是不是该跟山神娘娘讲?”
“哦对。”余宋如梦初醒,跪到了旁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山神娘娘好,我叫余宋,是一名大一的独立音乐人——”
李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好心提醒:“要先敬香,再许愿。”
“香?”
余宋保持双手合十,清澈又疑惑的望着她。
李棠深吸一口气,抬手指了指大殿外的香火领取处。
“哦,第一次拜没经验,我说好像少了点啥。”余宋起身,达达的脚步声向外,带着水渍踩在青石板上,很快又跑了回来,把燃着的香插进香炉后,又把刚刚的话从头重复了一遍。
“请保佑我的新作品大爆,保佑我被很多人喜欢,保佑我顺利签经纪公司——”
清亮热情的嗓音在细雨沙沙声中响彻大殿。
李棠闭着眼,蓦地响起第一次遇见韶北,带着她来拜的时候,她听信了网上的,也这样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不知道那时候韶北是抱着什么心情忍下来的。
思绪彻底被打乱,李棠匆匆许下“保佑韶北得偿所愿”的愿望之后,拜伏了下去。
起身,因为跪了太久,加上膝盖上的伤有些开裂,李棠脚底一软,险些摔倒。
余宋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的膝盖遭二次重创。
“谢谢……”
“你真的没事吧?”
余宋急切的声音传来,视线落在李棠膝盖上的擦伤和大片淤青上。
李棠摆了摆手,去供桌上取了平安符,向外走去。
下着雨,门口摆摊的小贩寥寥无几,没走几步就被人出声喊住。
李棠扭头,看到了黑色遮阳伞下穿着青色道袍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捻着不存在小胡须,笑眯眯地问:“施主,我看你身犯桃花劫,今日有缘,贫道可帮你化解一下。”
李棠面无表情地问:“你这个缘要多少钱?”
“不多,二百。”
“那你放心吧大师,我的钱包自会斩断这段缘。”
算命先生一愣,也被李棠逗笑了。
他抬手写下一道符,叠成三角形递给她。
“我见过你。拿着吧,纯缘,不收钱。”
李棠疑惑地接了过来,走出了几步,忍无可忍地猛回头。
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被她吓了一跳。
李棠蹙了眉。
“你跟着我是要干嘛?”
余宋眨了眨眼,然后毫不客气地屈身钻到她伞下。
李棠眼睛瞬间瞪大。
高大的身影委屈地弓着背,他挠了挠头,头顶的发带着湿意,被抓成一绺一绺,像个落水小狗。
“其实我是一名才华横溢的摇滚音乐人,狠心父母毁我梦想停我卡,黑心空壳公司骗光我积蓄,狡猾路人偷走我钱包,V我50,聆听我的复仇大计。”
李棠:“……”
少女的胸脯起伏再起伏。
“小时候发过烧?”
“我还秦始皇呢,我要报警抓你!”
……
最终还是请他吃了饭。
这人,智力不详,但挺善良。
清风山脚下。
李棠坐在对面,翻看着男人的学生证。
郦城艺术学院。
余宋,大一声乐系。
少女削白的指尖在老旧的木质桌面敲了敲。
对面嗦小面辣出一脑袋汗的狼尾少年稍稍抬了抬头,含混道:“肿么了?”
李棠托着下巴:“你来景城到底是干嘛来了?”
“寻找创作灵感啊,顺便拜拜。”喝了口辣辣的汤,余宋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尔后辣得龇牙咧嘴,又喝了半瓶冰可乐才稍稍缓过来。
“网上不是都在说这边山神庙特别灵嘛,我就想来试试。”
余宋给李棠看了他的余额,最后一笔300块,他买了来景城的车票。
李棠把学生证推了回去。
“你父母为什么停你卡?”
“哦,因为我说我要打个唇钉。他们不让,我就把他俩拉黑了。”他点开手机戳点几下,反过来,上面是一个画着浓郁烟熏妆的欧美脸长发男子。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右耳上坠满环,眉弓上三个小环,下唇一个银光闪闪的大环。
“我偶像,帅吧。”余宋又抿了一口可乐,怅然若失道,“这才是真正的摇滚人啊!你呢?你觉得我适合打唇钉吗?”
“适合,”李棠乖乖点头,“你特别适合把上嘴唇和下嘴唇钉在一起。”
余宋眨巴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愤愤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思想也这么死板。嘴还毒。”
李棠摇头:“我其实很少站在父母那边的,但是话又说回来……”
她停顿得恰到好处,手指向手机屏幕上的人。
余宋愤愤地仰头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
“你呢,”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李棠膝盖和小腿手臂上的伤痕,“你怎么搞这样?我在大殿看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很难过。趴那忏悔,我看半天你不动,还以为有人跪死了……”
李棠都被气笑了。她歪了歪头,发自内心地问:“你真的不认识我?”
看余宋疑惑的表情,李棠抬了抬下巴。
“那你认识李寻吗?”
“Azazel那个李寻?”
李棠点头:“我是他妹妹。最近正被全网讨伐的,正是在下。”
余宋低头搜了李寻抖音,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又看了看她,瞪大了眼。
“还真是!”
李棠点头。
“那你应该零花钱不少吧?”
“能再借我300吗?”
李棠一滞,满脸的难以相信,起身就走。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老城的街道都是青石板铺就,夕阳下折射着潋滟水光。
李棠抬手打车,报上了韶北家别墅的地址。
刚坐进去,另一侧的门被拉开来。
余宋跟着坐了进来。
他嘴被辣得通红,配上嚣张的头发和眼底的红痕,倒真像是一位叛逆摇滚狂人。
“我没开玩笑,我妈最多三天后就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加个微信,到时候我一定还你。”
后面有车按着喇叭,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一眼两人:“还走吗?”
余宋抢先答了:“走走走。”
说着,他已经把二维码举到了李棠手边。
“我把身份证押你这里。行吗?”
车子顺着熟悉的街道开了出去,李棠无奈扫了微信,头偏向窗外。
一路上,余宋都在执着给她塞身份证。
李棠忍无可忍:“要不你还是去打个唇钉吧,上下嘴钉一起那种。啰嗦死了。”
余宋:“……”
——
到了地方,李棠特意让司机等一下,一直目送着阿姨进了室内,她才推门走了下去。
将口袋中的两个平安符小心塞进门口的信箱,李棠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别墅二楼的房间,窗台上,她给韶北挂的那串小企鹅和星星已经消失不见。
李棠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余宋凑了过来。
别墅客厅,姜予糖翘着二郎腿坐着,随手叉了块阿姨切好的甜瓜塞进嘴里,目送韶北从楼上端着两瓶星星和一串企鹅折纸下来,嘴角抽了抽。
“你别告诉
我,你大老远从美国跑回来一趟,就为了拿这些。”
少年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将星星瓶子和叠好的小企鹅放进LV收纳箱里,声音冷沉。
“你来我家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姜予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妈说你又要回美国,非让我来送送,你跪下求我我都不会进来一步。”
韶北将错题本也收了进去,头都没抬:“那求你离开。”
“你!”姜予糖一噎,气的瞪大了眼,视线瞥到落地窗外,忽然又笑了起来。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反正你这一走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我们李棠终于能恢复正常的高中生生活了。”
提到李棠,少年整理东西的手终于稍有停滞。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贵公子以后想玩平民游戏能不能自己玩,不要把普通人卷进来?你是一走了之了,以后她的高中生活都会被人当成谈资指指点点。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原本应该在学校里大受欢迎,交很多朋友,上了大学被很多男生追求,谈几个和她一样有趣的男朋友。”
韶北捏着收纳箱边缘的手收紧。
他被戳中了,抬头有些怨怼地看向姜予糖,却发现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
韶北也下意识去看。
阿姨穿着围裙推门而出。
大门外,穿着粉色背带裤的李棠猛地扯住信箱边的穿着皮衣的男人的小辫,将他拉进了一旁的绿化带里躲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正探头探脑向信箱里看,被扯走时踉跄一下失了表情管理,唇角却还挂着懒懒的笑意。
那是他要想很多方法才能够和她短暂接触的距离。
他们却发生的那样自然。
两人表情生动且恣意,像一幅妙手天成的画作。
韶北深深蹙着眉,本就高的眉弓皱缩起不悦地弧度。
姜予糖将叉子放回果盘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好似提醒他游戏结束的瞬间。
“韶北,滚回你的美国去吧,等你处理好你家那些烂事,真的有能力喜欢一个人,不让对方受伤的时候,再来做你之前的种种行为。”
她早看透了他。
那些自以为潜藏的很好,于暗处滋长的心思,就这样被抖落在太阳之下,无处遁形。
姜予糖抱着手臂,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地指向窗外隐匿的两人,冷傲的眼底斜睨着他。
“和任何一个男生在一起她都能光明正大不被诟病,你行吗?”
第36章 第36章你跟她交往了?
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后,李棠按着少年的头,屏息凝视,直到阿姨摘了新鲜的小葱折返回去。
门被关上,她愤愤地瞪着余宋。
“你干嘛突然凑过去,我差点就被发现了!”
“帮你看看信箱里有没有东西啊。万一是很久都没打开过的,你的心意不就被浪费了。”
他还一脸无辜。
李棠一噎:“……浪费就浪费,我愿意。”
“这里面住着谁呀?你朋友?男朋友?”
“要你管。”
李棠不看他,愤愤地向出租车走去。
余宋笑着从另一头上来。
看她仍旧气鼓鼓的模样,立刻道歉。
“对不起,怪我怪我,你别生气了。”余宋说得格外诚恳,“要不这样,作为补偿,我带你去感受一下摇滚的疯狂与魅力?”
——
——坐到150块每人每小时的架子鼓培训机构内,李棠悔得肠子都青了。
余宋穿着皮衣戴着黑色耳钉,扎着狼尾,修长的手指攥着纤长的鼓槌,一副热气腾腾的炽热摇滚人形象。还有点小帅。
然后,敲出一连串扰民的噪音。
对面的架子鼓老师嘴角抽了抽,还是秉持着职业素养扯出一丝笑:“……很好啊,就是速度再放缓一些,先来感受这个节奏。”
余宋迅捷地点头,咧着一口白牙,然后敲出另一串完全不同的难听音符。
一旁学吉他的六岁小朋友很诚恳地抬手捂住耳朵,她妈妈赶忙揽住他,然后抱歉地看向李棠。
李棠笑着摆摆手,绝望地捂住脸。
——打死她都想不到,假期最后一天,她居然在这里花钱找罪受。
合理怀疑余宋不是在补偿她,而是趁机报复她。
“哎——好,速度再放缓一点——”
余宋不满道:“老师,我不是初学者了,您不用总让我放缓速度的。”
李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他直接说让你找准节奏别乱敲,你受得了吗?”
余宋眨巴着眼,李棠已经从他手里夺过鼓槌,然后顺着错落的鼓镲敲出了老师教的节奏,利落且帅气收尾。
镲音回荡,少女马尾轻晃,胸口起伏,诚心发问:“很难吗,这玩意儿很难吗?!”
架子鼓老师眼睛都亮了。
“美女,你要不要学啊?我给你会员价,你太有天赋了!”
李棠笑着摇摇头,回头瞪余宋:“听到了吗?”
她把鼓槌放回架子旁:“孩子,回家吧,回家好吗?”
余宋:“……”
向来爱财如命的李棠,第一次体验时长还没结束就提前出来。
两人在门口吸着奶茶。
余宋欲言又止:“我敲的真的……”
“很难听,”李棠郑重点点头,“信我,你爸妈不让你学这个,真的是为了你好。真的。我要是你家邻居,开庭都得让你带上你那些锅碗瓢盆。”
余宋沉默下来,脑后的狼尾像是失落的小狗尾巴微微垂下来。
李棠憋了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怎么考上郦艺的声乐系的?”
余宋轻咳了咳,移开了目光。
“……我唱歌还行。”
“你要不要……”他试探着开口。
“不听了,谢谢,”李棠当即拒绝,对他的信任度低到谷底,“我的耳朵也需要休息。喝完这杯奶茶我回家了。”
余宋拇指轻抚了抚奶茶杯上凸起的标签边缘,眼神讳莫如深,轻轻“嗯”了一声。
——
开学第一天,不少人故意路过377班门口,看韶北和许辰是否来上学了。
没看到两人,就把视线转向埋头做卷子的李棠身上。
一夜之间,所有关于李棠的流言都从网上消失了。
不少人直接被封号禁言,一些百万粉的营销号都主动销号跑路。
有人用字母缩写爆料说这是创生集团为保护继承人的铁腕手段,也有人说这是背后的人为了保护李棠个人隐私而花费上亿的手笔。
流言和猜测在学生群里悄然传开,越传越盛。
李棠卸载了抖音,对这些事毫不知情。
放学前,赵梅刻意把她喊到办公室,通知她调换座位的事。
“……韶北和许辰同学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空着的座位我让他们放学后搬走,你和余胜男做同桌。”
余胜男是沈曜之前的同桌。
李棠没什么意见,乖乖点头。
赵梅欲言又止,语重心长道。
“答应你的平时分依旧会给你归入总成绩。高二很关键,不管你选什么班,老师都相信你可以努力学好。平时遇到任何难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谢谢您赵老师。”
赵梅长叹一口气。
“你是个好孩子,正年轻,有些事现在看着了不起,迈过去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道理李棠都懂,对于班主任的好意她笑着一一接受。
第三天,李棠收到了来自余宋的转账,比她借的加花的多出了一倍,附言“请你喝奶茶”,外加一个大笑的表情。
余宋:【谢谢人美心善的棠妹,景城真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人好。】
李棠欣然接受,没忍住揶揄他:【偷你钱包的也好?】
余宋回了个尴尬的表情:【都是生活,都是生活。等你有空来郦艺玩啊!哥唱歌真的很不错的!】
李棠:【没你敲架子鼓有节目。开庭记得带上你那锅碗瓢盆。】
余宋:【……】
【啊啊啊啊忘掉!快忘掉!从来没人说过我敲架子鼓难听!】
李棠发了个摇头:【那他们对你也太溺爱了。】
余宋:【……小狗落泪.jpg】
【好好学习,好好高考,考来我们郦艺也不错的,国内第一艺术殿堂!】
李棠:【那不是得给你当学妹?】
余宋:【对呀对呀。】
李棠:【我觉得我罪不至此。】
余宋:【TAT棠妹,你小心舔一下嘴把自己毒死了。】
李棠:
【可以,终于有长进了。】
——
每个周末,李棠都会收到漂洋过海而来的包裹。
有的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有些是来自憧憬许久的英国,冰岛,挪威,最遥远的是来自南极洲。
多数是当地特色礼品,附赠明信片或者照片,背面用遒劲锋利的字体写了短短数句。
【夏洛克和华生故居,起雾的天气,来合影的游客不多。】
【这家咖啡店的历史有24年,咖啡很一般,老板讲的故事很有趣。】
【去年见过的阿德利企鹅宝宝,今年已经在冰面上带孩子了。】
……
落款都没有。
起先李棠还看一看,后来干脆不拆,只拜托沈芸帮她收起来。
临近期末,景城市迎来第一波南下的冷空气,气温骤降,光秃秃的树枝上结了白霜。
圣诞节又快到了。
余胜男踩着带着寒露的落叶跑到座位上,值日生看着一地清晰的鞋印和落叶发出尖锐爆鸣。
余胜男缩了缩脖子,乖乖擦了过道,然后用纸巾捏着落叶扔到垃圾桶。
冻红的脸颊因为这套动作更加泛红,她坐进座位搓搓手,然后用胳膊肘蹭了蹭李棠。
“李棠李棠,Azazel官号今早发了一首新歌!单人独唱,我一听就是许辰!和声部分好像是韶北……”
越说声音越小,然后讪讪闭上了嘴,有些抱歉又尴尬地看向她。
相处的时间久了,两人熟识起来,课后小话也多,让她有些忘了,李棠曾经和韶北许辰坐过同桌,走的那样近过。
她的心情,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
李棠从试卷中抬起头来,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声问:“你带手机了吗?”
余胜男小心翼翼地点头。
“借我听一下,可以吗?”
余胜男的眼神亮起,把单只蓝牙耳机递了过去。
“没有画面,官方发的视频就是黑的。”
余胜男解释,一晃而过漆黑的屏幕,只能看到头像和点赞评论区。
轻而柔的钢琴声过后,是少年流泻而出的清冽的嗓音,犹如冰面初融,淙淙流淌而过的冰冷的溪水,带着细微的颗粒感。
标准缱绻的英文唱腔,像是老友在耳畔诉说。
副歌部分加入了小提琴,逐渐高昂,带着涅槃重生的力量。是森然的骨骼痛苦地冲破天使的后背,长出洁白的羽翼。
一切归于平静。
李棠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轻摘下耳机,递了回去。
“很好听,谢谢。”
余胜男的眼睛骤然亮起来。
“对吧对吧!就是没出mv有点遗憾,那么帅的两张脸,好久没见了。韶北和许辰的声音好像成熟了很多哦。”
“嗯。”
李棠笑着点头,视线移回到试卷上。
挺好,许辰能慢慢变好,这很好。
——
转眼来到高二,李棠期末发挥的不错,如愿考进历史重点班,376班。
开学第一天,整层楼都在热气腾腾地搬东西换教室。
从376班搬进搬出的人视线都会在李棠身上停留片刻,走出几步,能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
“你看你看,那个就是李棠。”
“是挺漂亮的,李寻的妹妹哎。”
“你忘了她对许辰和韶北做的事了?”
“嘘——”
李棠抱着一捆课本,微微笑着,直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她才闪身走了进去。
教室里相熟的人已经坐到了一起。
李棠抬眼扫了一圈,无视其他人投来的探寻的目光,寻找着空位,忽然看到姜予糖在倒数第二排向她招手。
她的眼睛亮了,霎时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快步走了过去。
“予糖!我们一个班!”
“是啊是啊,我期末可是用尽全力考了,想着万一考进重点班,咱俩就有可能同班了,”姜予糖那张酷酷的脸上也带满了笑意,敲了敲桌子,“果然啊,功夫不负有心人。”
李棠笑着把课本放到桌面上,埋头将书包塞进抽屉里。
前座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而后,一个棕色的皮质书包被甩在课桌上,发出了巨响。
邻座的女生畏畏缩缩地抖了一下。
甩下书包的女生挑了挑眉。
“喂,你没看到我抱这么多东西不方便啊?”
带着厚厚的银框眼镜的女生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要帮她接手里的东西,又被身后的拍桌声吓了一跳。
站着的齐刘海女生手一抖,书洒了一半,她“啧”了一声,不满的瞪了过来。
姜予糖冷笑。
“李笑言,你自己手断了?有病去挂号,别来学校使唤人。”
被叫李笑言的女生脸上的愤怒一滞,不满道:“我和我自己的同桌说话,关你什么事啊姜予糖?”
“真是老虎不在,猴子称王,还没分座位呢,你认领什么呢?怎么,新中国成立没通知沈厘,也没通知你家?”
李笑言之前算沈厘的跟班,时刻走在一起。跟着沈厘狐假虎威了一整年,没少欺负人。
李笑言脸白了白,无可反驳,视线瞥到安静整理东西的李棠身上。
“我说呢你突然发什么飙,”李笑言脸上带着丝嘲意,“原来是替你的好姐妹抱不平呢。怎么,韶北甩了李棠和沈厘在一起了,她不高兴,你也吃醋呢?你不会也喜欢韶北吧?”
“你也喜欢韶北”这句话一出,姜予糖脸色立刻变了,她猛地站了起来,吓得李笑言退了半步。
“你说什么?!”
李笑言强撑着抱着臂:“我说,韶北和沈厘早在一起了,你反应这么大,你不会也喜欢韶北吧?”
坏了,李棠脸色一变,说她喜欢韶北不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姜予糖冷笑起来,掏出了手机。
李棠起身去拦,没拉住人,姜予糖直接按了免提。
长长的两声之后,电话里传来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
“有事?”
李棠的手轻颤了颤,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座位。
姜予糖把手机举到唇边,冷笑中带着愤怒,她挑眉看向僵直的李笑言,眼底潋滟而生动。
“问你个事。”
“说。”
“有人说,你和沈厘在一起了,是吗?”
第37章 第37章他才不会找门当户对的。……
韶北无奈且压抑地呼出一口气。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种谣言?”
“这可不是谣言,这是沈厘最好的朋友亲口告诉我的,我新同桌也听到了。”姜予糖唇角牵起的弧度扩大,挑了挑眉,“对吧棠棠?”
李棠脸上无奈的表情一闪而过。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带上了丝急切。
“没有。我没和任何人在一起,我根本不认识沈厘。”
李棠小声道:“就是去年运动会在琴房跟你表白的女生。”
对面只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像是有人贪婪地凑近了听筒。
说都说了,李棠不吐不快。
“之前国庆,她来我家店里,说是要出国和你读一所学校了。”
“是啊,我作证。”姜予糖点头,“她还说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到底是什么鸟世界啊?怎么,你们霸总小姐的世界是没有好点的脑科医生吗?”
韶北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很郑重地重复。
“我不会和任何
人在一起。我只有上课时间会去学校,也没有认识新的人。你……你们不要听信造谣。”
姜予糖轻翻白眼,嗤笑:“我们巴不得听不到你的消息,没一个爱听的。影响我和新同桌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棠,你还有话要说吗?”
李棠想了想,轻声问:“许辰……还好吗?”
“……最近还好。”
李棠点点头:“那就好,他的新歌我听了,很好听。祝你们在美国也过得愉快。”
那边思忖片刻又开了口:“李棠,我——”
穿着蓝色格子短袖戴眼镜的男历史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的人霎时间乌拉拉坐了下去。
李笑言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着。
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她在渐渐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指着姜予糖,大声开了口:“老师,姜予糖她——”
姜予糖自己轻抬手臂,懒懒的举起了手。
“对了,你现在欠我一笔,你得赔我个手机。”
在历史老师探寻的视线中,姜予糖一派坦然。
“老师,我今天带了手机。”
——
班主任老唐当着全班的面,只能先没收了姜予糖的手机,但是私下把她喊过去保证,等高考结束会还给她。
没几天,韶北寄来两部手机,是创生旗下最新限量款。
姜予糖带过来塞给李棠的时候,李棠是拒绝的。
她的手机又没有被没收。
而且……现在无缘无故收他的礼物不合适了。
两人约了在咖啡厅二楼写作业。
姜予糖兴奋地拆盒,眼底都在放光:“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
是一款机身犹如白色冰晶覆盖的折叠机,她的视线定格在背后logo部分,牙酸地“嘶”了一声,小声骂道:“真是酸倒牙,蜂窝煤吧,小心眼子那么多。”
“什么?”李棠没听清。
“我说,这个给你,不是我挑的颜色。”
她笑眯眯递了过来,又去拆另一个盒子,看到紫色炫彩机身,才终于笑了出来。
李棠懵懵的接了过来,雪白的冰晶般的机身,角度变换间,似乎带着莹绿的极光色彩。
她的视线也落在背后的一行小字上。
“FastSolarWindCausesAuroraLightShows.”
是2015年NASA发布的一篇文章的标题。
“地球上的极光由太阳风引起。”
李文权第一次抱着李棠,边翻译边给她读这个的时候,李棠看着图片上绚烂得好似将整个宇宙裹覆的极光,小小的心灵被震撼了。
因为极光,她对极地产生了浓厚兴趣。
那些临近极地冰冷的神话般的国度,一望无际的冰川,高大而神秘的维京人,北欧神话,黑白配色的企鹅,入水捕鱼身姿矫健的北极熊,都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
Solarwind,是韶北的微信名。
李棠甚至分不清,是先对韶北有了莫名的情愫,还是在看到他微信名字那一刻,内心像是被带着高速粒子的太阳风刮过,掀起了一片绚烂极光。
骤然惊艳,怦然心动。
许久没有看到那个名字,更准确来说,李棠已经许久没看手机了。
卸掉抖音,微信不理会新消息,连电话手表都彻底沦为了看时间的摆设。
现在乍然看到这句话里的solarwind,心中好似冰封已久的冰面骤然被凿穿一个洞口,呼啸的冷风灌进,带着冷杉的气息。
忍不住又幻想,如果没发生那天那件事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能安稳的一起度过高中生活。
一起毕业,参加毕业典礼。
等高考结果。
然后……韶北和许辰应该也不会在国内读大学吧,未来,他们应该是继续混迹娱乐圈或者回家继承家业。
李棠这时候才深刻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怎样的鸿沟。
是李寻说的短暂的陪伴,是别人说的两个世界。
就算都能实现,那然后呢,和顶流偷偷谈恋爱吗?就算谈了恋爱又能怎么样?
况且,韶北可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能让他那么好看的人喜欢的,必然也是十分优秀的人吧。
她好像没给他留下多好的印象,每次有她在,韶北最心疼的弟弟都会受到伤害。
死局啊。
李棠想着想着小脸垮了,趴在桌上,恹恹的长叹。
姜予糖设置好新机,正在兴致勃勃聊天,猛然听到这一声轻叹,疑惑地抬头。
“怎么了?不喜欢吗?我就说他别搞这……”
“予糖,我好像犯了天条。”
“为什么?私自下凡?你们天庭还管这么严啊?”
李棠被她逗得噗呲一下笑出声,原本的一点伤感也不再。
她笑得眉眼弯弯,趴在桌上像只漂亮慵懒的猫咪看她。
“予糖,我要是个男生我肯定喜欢你。”
“可别,”姜予糖也轻笑,“你要是男的,多少少男要哭死了。”
李棠脸一红。
“不聊了不聊了,老唐下午刚三令五申说了马上高考了,让我们收收小心思,别想有的没的。”
提起这个,姜予糖脸也绿了。
“还说呢,我那会儿刚睡醒,就听他说马上高考,吓得我以为我一觉睡过去一年。再说了,聊聊有什么关系。我们明年就成年了。”
一句话,李棠原本强压下去的小心思又偷偷冒头。
姜予糖恰好撑着下巴看着再桌上拿脸搓汤圆的她。
“你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跟谁在一起我都会觉得便宜他了。”
李棠贴着桌面滚来滚去的脸颊一顿,哽了一下。
“呃……你再这么夸下去,我真的要飘到没有入眼的了。”
姜予糖也被她逗笑了,撑着下巴看着她:“本来就是。我们就顺其自然吧,你说,Azazel那五位都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他们不会早恋的诺言就快要解禁了哦。”
“这我怎么知道呀。”李棠缓缓坐了起来,抬手抓着脖颈处垂下来的马尾发梢玩。
“猜猜嘛,外界可都认为咱俩是最可能知道内幕的了。我觉得,你哥作为队长,应该最早谈吧?”
李棠也托腮细想,想着想着就皱了眉。
“不会吧,到底是会喜欢我哥啊。恶趣味,又臭屁,还总贱兮兮的,爱捉弄我,一点没有绅士风度。”
“你哥……你哥人很好啊,长得帅,跳舞厉害,还会做饭……”姜予糖的脸颊也可疑地犯了红,她用手抚了抚,“应该很多人追吧。不过,他有你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妹妹,眼光应该很高吧。”
李棠闻言,满脸嫌弃:“一身臭毛病,还总爱捉弄人,到底谁会喜欢他。我哥应该也不会找我这种类型的,他说我抽象。
“我觉得吉米和安东尼更早吧,天生浪漫会谈恋爱的外国人,欧美那边好像也不看重这个。”
姜予糖也嫌弃地皱了眉,一脸“没救了”的样子。
“那俩小鸡毛的漂亮脸蛋感觉是用脑子换来的。”
李棠乐不可支地捂住脸。
“予糖,你每次吐槽都很有画面感。我想起来我们之前玩雪橇那次——”
说着说着,她自己笑也止住了。
“那你觉得韶北呢?”姜予糖问着,扯开话题,视线落在了正在通话的屏幕上。
那端正是solarwind。
李棠脸上地笑一滞,耳根的绯红又有向内蔓延的趋势。
“他……他和许辰之前就不缺女生喜欢,以后长大了,只会更受欢迎吧。那不是美女堆里随便选,就是不知道他会喜欢哪种。我感觉,他们总要继承家业,然后选择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吧。”
姜予糖轻嘶一声,按断了通话,一边快速抠字“活该哈,不用谢”,一边淡淡开口:“我感觉深入了解之后还能喜欢韶北的才是有病,他那个性格,疏离又无趣,对谁都防备三分。不过,他不是肯接受家里安排的人。”
李棠想到韶北叛逆地带着许辰进娱乐圈,又叛逆地带他回国,有点
认同。
姜予糖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算了,等你这个手机都能戒掉的小呆瓜开窍,你自然就懂了。”
李棠:“……”
——
晚上,李棠即将睡着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来自美国的视频电话。
她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居然是沉底许久的许辰的微信视频。
困意瞬间消散,李棠按开头顶的夜灯,向后抓顺了头发,点了接听。
“棠棠……对不起,吵醒你了。”
许辰消瘦了很多,原本漂亮清亮的小狗一般的桃花眼暗淡着,看到她的瞬间才稍稍有了光泽。
李棠刚刚牵起地唇角瞬间垮了下去。
“好久不见……许辰,你还好吗?”
“不好……也很好……”
许辰深深吸进一口气,长久痛闷的胸口终于舒展开一些。
他屈着腿,因为消瘦,脸色苍白,腿裹在蓝色病号服下隐隐嶙峋。
许辰环抱着膝盖,将下巴轻轻放在膝盖上。
李棠这才看到他掀起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掐痕和淤青。
她瞬间心疼地皱了眉,声音也焦灼起来:“许辰,你、他们对你好吗?是不是有人在医院欺负你?”
许辰这才反应过来她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
他匆匆地翻下衣袖,动作有些笨拙。
“没有……棠棠,是我自己。”
“诺瓦医生在给我做戒断,他们带走了Molly,也不让我联系你。我熬过了第一阶段,终于可以跟你打一次电话了。”
许辰笑得坚强,李棠却眼底蓦地酸涩。那头,许辰突然伸手,隔着屏幕触了触她的额头。
“棠棠,不要皱眉,我很好的。对不起……”
电话那头一声轻叹。
“Harry。别吓到她。”
李棠移开屏幕,眼底的酸涩喷涌而出。
“没有吓到……”她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止住酸涩,又挪了回来,“我明明是生气。气你们这么久都不联系我。好歹同窗一年,友谊说散就散。”
许辰稍稍恢复了三分从前的懵懂和生机,大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她:“可是棠棠……哥哥说他联系你了,你是不是在生气?都不回他消息。”
“哦,你哥骗你的。他根本没发。”
许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画面里,韶北刚刚凑了进来,闻言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睛也瞪大了,带着几分懵然和滑稽。
李棠压了压唇角,移开了视线。
两秒后,对面传来少年低沉了一些的声音,似乎还带了丝笑意。
“对,抱歉,是哥哥骗了你。”
这下,轮到李棠瞪大眼睛了。
第38章 第38章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许辰的小脸顷刻皱缩起来,有了几分生机:“哥哥!我可是病人!你怎么可以骗我!”
怕事态严重影响他的病情,李棠赶忙摆手:“不不,是我乱讲的,你哥其实有定期邮寄明信片过来啦。但是——”
“寄明信片这种,要我怎么回嘛,漂洋过海寄景城特产?我又不知道地址,而且景城的明信片你们有很多了呀。”她皱了眉,“微信回个消息又显得不够真挚,万一会错意——”
对面,模样清隽的少年掩唇轻咳。
李棠思索了一会儿,眼睛倏地瞪大:“你不会真的是在等我主动发消息吧?所以你才一直寄一直寄?!”
李棠彻底无语了。
就连许辰苍白的脸都因为轻笑有了丝血色,他仰头望着韶北:“哥,这个方法,不会是姨夫教你的吧?他给姨姨邮寄明信片两人和好,都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韶北耳根微红,故作淡定地移开了视线:“……不是。只是她喜欢,我顺手邮寄的。刚开始不发消息,是因为你的病情不稳定,后来不发,是怕打扰李棠学习。”
李棠无语,冷笑:“呵呵是吗。我以为我跟二位少爷的缘分走到尽头了呢。”
许辰委屈又怯怯地看着李棠。
“棠棠,你怎么也不联系我呢?”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理我们了。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是吓到你了。”
说完,他苍白的嘴唇因为紧张紧抿着,眼睛却一错不错盯着她。
“好吧,我承认。”李棠举起右手的两根手指,“我一开始确实有点被吓到,但更多的是自责吧,我觉得是我不够小心,才让那些人有了伤害你的机会。
“后来……很多人劝我,我们总会长大,你们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我也有自己的未来,总不能一辈子当好同桌、好朋友吧。”
“怎么不能?!”许辰急了,“长大了,就不可以当好朋友了吗?”
一边是深夜寂静昏暗的卧室,一边是阳光正好的病房,好似时空都被隔离的两端。
韶北只问她:“那你怎么想?你也这样觉得吗?”
“我不知道。”
想到姜予糖白天和她探讨过的,李棠若有所思道:“万一以后你们红遍宇宙了呢,万一你们交了女朋友呢,说不定你们比我还更避嫌。”
“怎么会!”许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算……就算真到那个时候,棠棠还可以当我们的妹妹,像和队长那样,当一辈子的兄妹。对吧,哥哥?”
电话两端的人都沉默下来。
李棠眨巴着大眼睛,视线飘向许辰身旁的韶北。
长身玉立的少年脸色阴沉着,在许辰殷切的目光中开了口:“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别的东西轻易改变。”
许辰郑重点头:“没错没错!”
韶北倾身,轻捻起一块金色的平安符:“这个——”
许辰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对了,棠棠,这个平安符,哥哥说是你给我的,我一直怀疑他是为了给我点希望,故意骗我的。”
平安符被凑得很近,尔后是许辰希冀的眼神。
“哦,这个——这个是我之前偷偷塞到别墅信箱里的。”李棠脸微红,轻轻笑了,“你们还真的拿到了呀。”
许辰笑弯了眼睛,眼底珍重更甚了:“对呀!我偷偷藏在枕头里了。这段时间没有Molly,一直是它陪着我的,还有你做的小星星灯,诺瓦医生允许它们留在病房里。”
镜头扫过被小心悬挂起来的星星灯和小熊。
李棠眼底的光也亮了。
“原来是你们带走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被扔了,虽然是不值钱的礼物,但是是她和班上那么多同学一起花费时间精力做出来的。
这话就不敢说了。
怕他们发现自己这么久不联系也有赌气的成分。
韶北低低沉沉地开了口:“阿姨说,那天你是和一个男孩一起去的。新同学?”
李棠脸色一变,咬着下唇。
——天杀的余宋,果然还是给阿姨看到了。
她只好坦白:“不是啦,是我在山神庙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嗯,不着边际的一个人。”
“但不是什么坏人!他人还是蛮有趣的。”想起之前和韶北因为厉旭吵架,李棠赶忙补充。
韶北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认真的小脸上,眼底的光黯淡几分。
“你好像,总能交到有趣的朋友。”
韶北的声音沉且闷,意味不明。
“因为棠棠本身就是很有趣很有趣的人呀。”
许辰抢答,确认是李棠送的,他爱不释手地翻看着平安符,笑的露出颊侧小小的虎牙。
韶北骨节分明的手攥紧又松开,沉默了几秒,蓦地问:“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当然!”李棠瞪大了眼睛,暖黄的灯光下,眼底好似含着晶莹柔光,“少爷,你不会想赖账吧!就算你到时候太红了有偶像包袱,我顶多允许你全副武装的去哦。”
久违的一句“少爷”,抚平了韶北眉间的褶皱。
“……不会。”
他深邃的眼底终于沁进一丝笑意:“那我等你高考完。”
李棠乖乖点头。
护士推着器械车进来,紧接着,响起一个温柔低沉的男声,提醒许辰该做检查了。
许辰死死攥着手机,凑近了,画面里只能看到他扑闪的长睫毛和眼底的无措。
“棠棠,等我做完二期脱敏,再联系你。”
“好。”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对吗?”
李棠心底的弦被猛地扯了一把。
她郑重的点头。
“当然,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H
arry,你要加油哦。”
电话被挂断,李棠望着熄灭的屏幕,久久难以平静。
好容易闭上眼睛,手机又微微震了震。
李棠猛地睁开眼,解锁就看到韶北的微信。
Solarwind:【转账:52000元。】
李棠:【……】
看到这个数字,李棠脸红了一下,很快,韶北解释了过来。
Solarwind:【去旅行的话应该带专业设备吧,我每周转你一点,等你不忙了选一台你喜欢的。】
你的一点我的一点好像不一样……
李棠震惊了:【少爷,你要赞助我买哈勃望远镜吗?】
韶北:【……】
李棠:【开玩笑啦。我已经攒了很多钱了。之前收了你那么多,说给许辰补课也没有补很久。现在也没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了。我受之有愧的。】
韶北:【最后一次,好吗?相机是我们两个一起用的,你不用有负担。可以的话,偶尔发我一点你的近况。】
李棠贴着枕头的耳根嘭的滚烫。
韶北:【就当是弥补我和许辰不能在景中读完的遗憾。】
隔着屏幕,李棠指尖也微微发麻,她轻轻发了个“好”。
下一秒。
韶北:【转账:52000元。】
李棠:【……】
韶北:【……真的是最后一次,刚刚的不够。】
挂断电话,李棠彻夜未眠。
第二天上学时眼底泛着淡淡青色。
同样眼底发青的还有李笑言。
姜予糖一看就开嘲讽。
“哟,我们李棠是彻夜苦读,熬夜做题了,你又是什么事啊?哦——是不是被你的‘好朋友’沈厘痛骂了一顿啊?”
李笑言脸色难看,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竟然一句都没回嘴。
姜予糖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递了过来,心疼道:“喝点吧棠棠,你说你,就算再急,也不用通宵整宿学习吧?我们这还没到高三呢。虽然快了。但是也还不到啊。”
李棠轻轻用吸管啜着,哪敢说话。
——
高二最后一门试卷考完,正式迈入了高三。
倒计时从365天开始,仿佛开了加速模式,每一天都是匆匆而过。
原先班上最爱笑闹的学生也安静下来。
下午课上做不完的成套的试题,几乎将人埋没。
李棠原本就戒断了抖音和手机上的其他软件,每天只有到家做完作业才会开始看手机,相比其他人,她适应的更好。
只是偶尔在家做着地理套卷,看着南极北极极昼极夜的规律,莫名就会想起极光之约。
手机倒扣在书桌上,李棠一眼看到上面那行英文。
有时很想问问韶北,为什么会给微信取名为solarwind,他知不知道地球上的极光是由太阳风引起的。
是原本就喜欢极光,还是巧合,或者是因为……
李棠想,等他们一起去到极光之下。
她要在那里亲口问问他。
姜予糖也开始抓耳挠腮的做题。
她那头漂亮的头发被剪短,带了点不羁的味道,反而更显得酷了。
各科老师在课堂上不停讲着真题模拟题的答案,李棠也进入了时而觉得自己又行了,时而开始无比焦虑自己考不上好的大学,考不出好的成绩该怎么办。
有时候周末,李寻担心她学的太投入把身体搞垮,会强行带她出去跑跑逛逛。
大冬天的,两人全副武装在小区跑步,要么就是去景星游乐园体验极限项目、鬼屋一条龙。
每每都是李寻尖叫着躲在李棠后背出来。
谁想玩简直一目了然。
“哥,你是大学上的不爽,要回来复读跟我竞争高考吗?”
李寻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李棠认真看着他:“不然很难解释你为什么这么害我。”
李寻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哥哥怎么可能害你呢。哥哥作为大明星,大老爷们,总不能上节目被人说怕鬼吧。这不是正好,哥哥练胆,你解压嘛。”
他说是就是吧。
李棠懒得反驳,就当他替她尖叫解压了。
高三上学期唯一的好消息竟然是余宋带来的。
这个大小伙周末下午兴奋地给李棠发了好几条长语音条。
说山神庙太灵了,他的第一首个人单曲终于要发了,然后直接把样曲demo发了过来。
毫不设防的。
李棠一哽。
……只能说她的评价没错,余宋智商不祥,心地善良。
李棠抱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心态点开听了,居然意外的好听。
嗯……余宋是凭实力考进去郦艺声乐系的,她现在信了。
似乎是料想到她听完了,余宋一个语音电话弹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李棠笑了,脑海里不自觉过了一遍旋律,终于不吝夸奖,点头:“是啊,很好听。我预感马上要变成抖音热门BGM了。”
“真的吗?”余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都说了我唱歌还不错嘛。”
“确实,真没想到你嘴里居然真的有实话。”
余宋痛苦的“嘶”了一声,尔后兀自笑开:“那你有没有一点心动?”
没等到李棠的回答,他音量拔高,赶忙补充:“……我是说对郦艺这座艺术殿堂心动!你考进来的话,哥罩你啊。”
李棠面色如常:“心动没有的,心如死灰行不行?”
余宋似乎早就料到,只笑了笑:“好吧,别死别死,加油高考,好好复习一定会有收获。那等你考完,我再去山神庙还愿好了,让你略尽地主之谊。”
“这个机会我可以不要吗?”李棠逗他。
余宋果然一副受伤的样子:“李棠,你真是我见过嘴最毒的女孩子了。签我的公司昨天说,我应该找一个嘴比较毒的经纪人,这样能拿住我。我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你。”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李棠积极肯定,“你看,你总被打击的话就不会飘,就会安静当一个帅而不自知的美男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李棠,你承认我是帅哥了。嘿嘿。”
李棠两眼一闭,作势要打自己的嘴:“死嘴,是不是怕伤人家自尊心?怎么又撒谎?”
余宋:“……”
第39章 第39章少爷,小姐终于回来看你来了……
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李棠迎来了自己18岁的生日。
一大早,李寻就急促地敲着她的房门。
李棠打了个哈欠拉开门,眼睛都懒得睁,声音软软的。
“哥,我今天不想跑步,不想去鬼屋,也不想坐过山车。”
“下雪天坐什么过山车?”李寻用微凉干燥的手指捏她的脸颊,“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笨蛋妹妹!快起床,带你去采购。”
“生日?”李棠被冰的缩了缩脖子,困意迅速消散。
“对呀,今天起你就18岁了!是个大人了。啧,我记得小时候的你这么点大,用奶奶做的花被子裹着,跟个小豆芽菜似的。”
“你在忆什么啊?”李棠挣脱他的手,双手搓了搓被捏变形的脸颊,“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
“那我这辈子都比你大两岁,这辈子都是你哥哥。”李寻笑得眼角挤出几道炸花的纹路,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快收拾,今天想买什么买什么,哥买单。”
“真的?!”李棠漂亮的大眼睛一瞪,立刻像小时候一样搂着他的手臂粘上来,“哥哥~那我想要临江区的大别墅。”
“嘶——”李寻曲起手指给她个暴栗,“你是要把你哥的老婆本都卷走。”
李棠轻“哼”一声,边揉额头边往卧室走:“就知道你是哄我的。”
下雪的周末,景都国际聚集了不少人。
李棠和李寻带着口罩,李寻还戴了个墨镜。饶是很热,两人依旧很兴奋。
“上次一起逛商场都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们哪敢到三楼闲逛啊。”李寻感慨。
景都国际三楼是高奢品牌。
当时李寻还没有发
出那条改变他命运的抖音,李棠也没有认识Azazel其他四位。
李棠兴奋地拎着新买的化妆品,闻言挑眉看向他脸上的口罩墨镜:“我们现在也没有很敢啊。”
“嘿嘿,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对面横贯三层楼的大屏上正播放着Azazel之前拍的香水广告。
李棠脚步不自觉的停住了。
“看什么?被你哥迷晕了?”
“切,”李棠闻言翻了个白眼,“哥,你跳舞还行,演技真的很难夸。”
“你演技倒是不错。”李寻又要捏她的脸,清醒的李棠很容易就躲开了,他也不恼,“徐老师和加尔文导演好几次问我你有没有意向进演艺圈。”
“以前可能还行,”李棠努了努嘴,画面上正好播放到韶北从水中浮现,和她指尖相对,“现在我还没出道呢,黑粉已经是全网最多了。”
“黑粉也是粉,你不懂娱乐圈。”李寻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不过,哥哥了解你志不在此,你的理想是走遍世界,去地球的两端。还是别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住了。”
“哥,那你觉得被束缚了吗?”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现在可以赚很多的钱,让爸妈和你过更好的生活,也可以无条件支持你的梦想。而且,也有很多人喜欢看我在舞台上跳舞,这也是我的理想之一。”
不靠谱的哥,在关键时刻还是很会戳人泪点。
李棠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那这样吧,今天是我生日,我们买瓶你们代言的——”
“不买,”李寻直接伸手扣住她的头顶,扭过她的小脸向前走去:“家里一堆。该省省该花花,日子才不会紧巴巴。”
沈芸做了一桌子菜,特意做了长寿面给她。
李文权现在的岗位清闲许多,调了班回来陪着李棠。
许愿的时候,李寻凑过来,一脸探寻地问:“妹,你刚刚许的什么愿?怎么还脸红呢?”
李棠本就发热的耳根更加烫起来。
“该不会许的和男的有关吧?我跟你讲啊,我跟爸妈无条件满足你任何心愿,但是不管你看上什么黄毛小子,必须带回来给你哥掌掌眼,是不是渣男我一眼就见分晓——”
李棠又气又恼:“你这么了解,是不是在外面当渣男渣人家妹妹呢!”
“嘶——坏了坏了,爸妈你们看,这么开脱八成是有那么个坏小子拐我妹了!”
沈芸温柔笑着:“瞎讲,你妹妹从小就乖。而且,我们棠棠是大姑娘了,有喜欢的人也正常。”
李棠挽着沈芸地手臂,像是有了靠山,得意地冲李寻努了努嘴。
“哎哟喂,就是因为太乖了,人见人爱的,更容易被人拐走了。爸,你也不管管吗?”
李文权也笑呵呵的:“谁敢欺负我们棠棠,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对,我跟爸揍得他满地找牙!”
屋外,初雪簌簌,将天地染成了一片无暇的白色。
屋内暖融融,映出一家四口的温馨画面。
吃过饭,李寻主动收拾饭桌厨房,让李棠回房学习或者睡觉。
没几分钟,卧室门被敲响了。
沈芸手里捏着一摞大信封,最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礼盒。
“从国外寄回来的,妈妈想,你应该是想自己私下拆。还有之前寄过来的一些,都在这里。”
她将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心疼地摸了摸李棠的头顶。
“学习别太累了,考什么样的大学都好,妈妈看你最近通宵达旦的,身体哪里吃得消。”
李棠点了点头,一头熊抱住沈芸的腰,眼底温热,她瘪了瘪嘴,轻轻软软开口:“妈妈,我好幸福,我是这么好的妈妈的女儿。”
沈芸抱着她轻抚,声音里带着浅笑:“傻孩子,妈妈生了你这么好的女儿才幸福。”
送走沈芸,李棠挨个看着信封的日期,几乎是每隔一周就会寄出。
最上面的礼盒署名是Solarwind。
李棠拿出裁纸刀,小心翼翼拆了外包装,露出里面高档的礼盒。
是一家她和李寻在商场看过的高奢饰品。
里面是一个银色的极有设计感的手镯。
银色的镯身,做成不规则的随型,镯面有一节错落镶嵌着精心雕刻过的宝石,像是冰川的形状。
低调且奢华。
是难得一见的定制款。
极简奢华的卡片上,用花体写着一句话。
FastSolarWindCausesAuroraLightShows.
在宇宙的维度,我因你而绚烂。
霎那间,李棠的心脏像是被重重击中一样。
太阳风带来的高速粒子此刻在大脑内以意识的形式飞速略过,在心底里炸开绚烂且经久不衰的极光。
——
高考前下了连绵几天的阴雨。
姜予糖拉着李棠特意跑到山神庙许愿祈祷,美其名曰,最晚许愿山神娘娘记得最清楚,这样一定会让她们超常发挥考出高分。
高考那两天,雨终于停了,景城艳阳高照。
景中作为第一考场,最后一门还没考完,校门口就围满了接孩子的家长和记者。
陆续有人交了卷走出来。
记者热情地将话筒伸过来,笑吟吟地随机采访考生。
“同学,你是景中第一个走出考场的,觉得今年的题难吗?”
“还行吧,没有去年的难,希望明年的出题人使使劲啊。”
“感觉怎么样?成绩理想吗?”
“不太……嘶,我爸在后面……理想,理想的!”
“同学,你觉得自己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吗?”
“考大学是不成了,我准备低价收购一批地瓜,争取今年冬天在校门口烤上地瓜。”
记者:“……”
一连采访了几个抽象的,记者的嘴角抽抽,职业微笑变成了假笑,尔后视线看向人群中漂亮的小姑娘,问题也保守了。
“同学,考完感觉怎么样?暑假打算去哪里?”
李棠将额头地碎发揉开,礼貌笑了笑:“还可以吧,中规中矩,地理有点发挥失常。暑假本来和朋友约好了去北欧,但是我今天才反应过来北极现在好像是极昼吧!害我今天做题做到极昼极夜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事,完蛋啦,去南极吧。我这样的人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记者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依旧抽象,但是好歹总算来了个勉强扣题的。
“祝你金榜题名哈。那你有什么想对你这位朋友说的吗?”
“嗯……”李棠的视线已经飘向身后。大夏天的,李寻正全副武装,张牙舞爪挥舞着手中“景城考霸”手幅。
她一下子没憋住笑,又想起来在接受采访,然后正色道,“想对他说,答应我的别想跑,我带着相机你带着口罩帽子围巾墨镜钱,嗯,一起去南极吧!”
少女眉眼生动,她挥了挥手,急不可耐地跑到李寻身边,很有先见之明地扯下他的手幅。
将拖离了人群中。
“妹,妹!怎么样,哥哥这样是不是既大力支持你的高考大业,又让你免受困扰。”
李棠无语:“你是不是忘了你跟全网官宣过我是你妹了?我说不定等会儿都上电视了。”
她指身后风中凌乱的记者,李寻这才反应过来,懊丧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然后看一眼李棠似乎还不错的神情,大手一揽,将她拉上车。
“走走走!庆功宴!就等你呢。”
“刚考完庆什么功?”李棠被他大力揽着向前,皱眉道,“出成绩得等——”
“哎呀,考完就是大功臣。快点,你其他三个便宜哥哥都等着呢。”
李棠一愣,人已经被塞进副驾。
校门口堵成一片,抵达韶北家别墅,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别墅大门敞开,阿姨听到外门开了,笑着直接迎出来。
“哎哟,棠棠,这是高考完了?出落成大姑娘了。快进来快进来。”
李棠笑的眉眼弯弯,屈身下去虚拦了一把阿姨给她放拖鞋:“嗯,考完了,谢谢阿姨!”
阿姨看着她就热络起来:
“你说说你这孩子,人就在景城,离得也近,怎么也不说过来看看阿姨,有空来吃顿阿姨做的饭也好啊。”
李棠一瞬间有些愧疚。
“对不起啊,阿姨……”
“你这孩子,对不起啥。小北小辰又不在,你高考学业压力大,阿姨就是想你了,发发牢骚。这一年多没少看小说,生怕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
阿姨笑开,进厨房前,乐呵呵地对着楼梯开口喊。
“少爷,小姐终于回来看你来了!”
李棠脸色“嘭”的红了。
傍晚的晚霞将后院的泳池照得通红一片,顺着二楼过道的窗户洒进来,刚好勾勒出楼梯口那道修长笔挺的身影。
第40章 第40章吻。
李棠怔忡站着,正对着光线,她本能地眯了眯眼。
楼梯之上,那人长腿微滞,尔后缓缓迈开,笼着光拾级而下。
终于,深邃的眉骨,黑的眸,和李棠对上。
韶北穿着纯白的居家短T,肩宽了许多,隐隐可见手臂和前胸的肌肉线条。
久违的清隽面庞更加棱角分明,深邃的眉眼,漆黑的瞳孔,居高临下望着人时隐隐有着压迫感。惟余的一丝少年感,又刚好中和了这份凌厉。
李棠的心脏不受控地跳了起来。
明明别墅内的温度凉的正好,脸颊的热意却一路攀升,消不下去。
“棠棠!妹妹妹妹!恭喜毕业~”
“棠棠!成年的妹妹呜呜呜,终于可以带你喝一杯了!”
吉米和安东尼长得硬朗了许多,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游刃有余的深邃笑眼。
——如果不是一讲中文就带出改不掉的口音的话,还真是世界级美男子。
两个金发男人围着一粉一棕的围裙,一个拎着锅铲,一个端着烤盘就冲了出来。
姜予糖回了趟家,这会儿才姗姗来迟。
四只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李棠一圈,由不得红了脸。
“妹妹,长大了!”
“漂亮!更漂亮的棠棠!”
又看向身后个高腿长头发短的姜予糖。
“另一个糖糖,更man了!”
姜予糖瞬间笑骂:“滚开,一股小狗味。”
两人一副被骂爽的样子,叮呤咣啷凑了过来。
“快叫哥哥!今年的哥哥还没有叫!”
李棠有一丝无语,原本泛红的耳根终于压了下去。
她微微侧目靠近了李寻:“你们公司还没给他们两个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哑药吗?”
姜予糖“噗呲”笑出声,绕了进去。
李寻也笑开,揉了揉她的头。
“我觉得他们进步很大,不信你再考考呢?”
“行啊。”李棠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
“老规矩,算对了我就喊。请听题!
“小明拿着大锤,小红拿着小锤,小明砸了一盘群英荟萃,需要赔饭店多少钱?”
两个人望着天,锅铲晃晃,烤盘摇摇——
“小明砸的,小明是大锤,大锤八十,群英荟萃一盘八十……”
“大锤是小明的,没坏,所以应该赔……”
“八十!”
两个人齐声道。
李棠蹙眉,手指和实现都循着李寻而去。
“你偷偷给他们做特训了吧?!”
李寻揉着后脑勺,折身向厨房:“哎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菜——”
姜予糖也对这两人忍到了极限,跟着挤进了厨房。
李棠愤愤地握拳,再转回来,身后是两脸期待。
她只好开口:“吉米哥哥——”
“安东尼哥哥,好久不见——”
两个人像两只得到嘉奖的快乐小狗,还双双举着手中的餐具指向刚刚走了过来的韶北。
韶北双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身高甚至比两个欧美人还要冒梢一些。
居高临下看向她。
李棠刚压下去的脸颊又热起来,她想耍赖,不想安东尼和吉米却惦记自己的好兄弟,先发制人。
“妹妹,还有Henry哥哥!”
李棠只好顺势而下,声音放轻了许多:“Henry哥哥,咳,好久不见。”
安东尼和吉米满意了,同情地撞了撞韶北的肩:“你知道的,我们和妹妹关系是比你好一点。”
身后的姜予糖轻笑出声,她颇为幸灾乐祸地对着韶北说了句“恭喜啊,她三哥”,无视韶北眼底的不悦,放下餐盘就转身回了厨房。
厨房传来李寻的喊声,两个人急匆匆拿着餐具加入了厨房。
客厅只剩下两个人。
光从身后照过来,韶北的身影很容易就将李棠整个笼罩。
他的视线落在少女愈发明艳动人的脸上,眷眷一秒,缓缓下移,一直到她纤细的手腕,那里白净而空荡。
韶北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生日礼物,不喜欢吗?”
李棠怔了片刻,视线也垂落下去,尔后她抬起手,有些无语地看向沉稳许多的韶北,他已经从少年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我今天高考呀,你是想东西还没进门就被没收,还是想我被当做可能作弊人士被重点关照?”
韶北的耳根倏地红了,深邃的眼底的光滞了滞,显出一霎的不自然的呆萌来。
李棠噗呲笑出声。
“看吧,给你发再多,高考这么宝贵的体验,不亲自参与根本体会不到。很严格很盛大的。”
韶北也弯了唇角,眼底的光晕着晚霞漾开。
“哦对了!”李棠警惕地看一眼厨房忙活的几人,脸色也有几分不自然起来。
“之前约定的时候没有多想,我今天考试的时候才想起来,现在是北半球的夏天,北极是极昼,我们去北欧也看不到极光啊!”
韶北唇角刚刚牵起的笑意缓缓抚平:“那你不想……”
“我觉得要不我们去南极吧。”她抢先道,“我刚刚在车上查了一下,南极洲也有点不太现实,这个季节条件太艰苦了,我们去别的能看到极光的城市玩就好了。这样……不算是失约吧?”
少女眼神扑闪,一副上心的模样。
韶北紧绷的唇角漫起笑意,低沉撩耳的声音漾开:“不算,哪里都可以,听你的。”
李棠耳尖绯红:“那等我高考出成绩了我们就去。正好这阵子我查攻略,办签证。你这次回来……待到什么时候?”
“明天就走,等你定好了时间,我就回来。”
李棠点头:“许辰他……还好吗?”
韶北眉间的神色沉了下去,宽阔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前阵子,我舅舅撤掉了他屋内和你有关的一切,包括那个平安符,许辰的病情反复得厉害。二期戒断在最终阶段算是失败了。”
李棠拧着眉,神色也凝重起来。
李寻端了菜出来:“聊什么呢?一直杵这边,快进来收拾吃饭了。”
“Henry,这瓶酒我们先打开醒了!”
韶北点头,侧身让开。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定好的蛋糕,上面写着“毕业快乐”四个字,图案是勾勒的李棠和姜予糖比耶的卡通形象。
蛋糕师技术很好,画的很像。
李棠双手垂在身后,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倾身看着几个人轰轰烈烈端了热气腾腾的菜和醒酒器出来。
吉米深嗅了嗅,感慨:“还是中国饭香!”
李棠轻笑,刚要折身进厨房帮忙,就被迎面而来的韶北拦住。
韶北将手中的菜放上桌:“菜快齐了,你先坐着,等会儿尝一下我们做的怎么样。”
“你们做的?”李棠有些讶异地瞪大了
眼,“你都会做菜了少爷?哪个是你做的啊?”
韶北不自然地掩唇轻咳:“红烧鸡翅。”
“哇,这个卖相看不出来啊!”
安东尼随即大叫:“Henry!你作弊!妹妹妹妹,披萨是我烤的!”
“棠棠,火鸡是我烤的!”
“见过学霸沉默的,没见过学渣大声喧哗的。”姜予糖幽幽吐槽。
乱成一锅粥了,李棠抿唇轻笑。
算起来,这还是几人成年之后第一次重聚。
酒是韶北从酒窖里拿的旧藏。
李棠高考完彻底解放,如今也放纵起来,她和姜予糖为一个阵营,和两个外国人用对方的知识盲区划拳拷问,没多久开始互找外援,李寻和韶北也被拉进了战局。酒过三巡,六人都醉的不轻。
李棠不施粉黛的脸颊泛着粉红,显得格外美艳娇憨。
她趴在餐桌上毫不设防地轻笑:“便宜哥哥……你们又输了哦,喝!都得喝!”
安东尼和吉米已经双双瘫在沙发上。
吉米靠着安东尼,抬手指着李棠:“Antonio,看,妹妹真好看!”
安东尼看了一眼,瞬间坐直了。
吉米失去支撑,一下子栽倒在沙发上,再没爬起来。
安东尼一本正经的,中英文杂糅道:“妹妹,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男人都是坏东西。听懂了吗?”
李棠笑的眉眼如画,像小狐狸一样伸出白嫩的手指,得意的晃了晃:“你们喝醉了哦,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其他三人已经不知所踪。
李棠摇摇晃晃站起来。二楼的卧室亮着微光,她扶着楼梯扶手,循着光往上走去。
楼梯转角,刚打完电话的韶北和一脸醉态的少女撞了个满怀。
李棠疑惑地揉了揉额头,又在他结实的胸膛锤了一下:“嗯?这里怎么有堵墙?坏墙!”
韶北的心脏突然沸腾一下,经年的葡萄酒香气和蛋糕的甜香在两人之间飘荡,他抬手捉住李棠将要垂落下去的手腕。
李棠软绵绵任他捉着,刚好抵着他胸膛借力,她的视线缓缓上扬,缓慢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人。
“哦——不是墙,是便宜哥哥,便宜三哥——”
姜予糖刚刚酒桌上一直开玩笑,分了大哥二哥三哥,这会儿倒是让她叫顺嘴了。
捉着她纤细手腕的手不自觉收紧,韶北黑沉沉的视线落在少女轻翘的粉唇上,她鼻尖和唇角还带着一点没擦干净的白色奶油,像只无辜小兔。
韶北的喉结用力滚动一下,昏暗的角落,声音低沉喑哑。
“李棠,我不想做你的哥哥。”
“嗯嗯,”李棠兀自点头,然后笑开,“那就不做便宜哥哥……你给我转了很多钱,你是值钱哥哥,很值钱的哥哥!”
韶北胸膛剧烈起伏一下。
酒精混着血液剧烈冲涌上头。
他抓着李棠的手,蓦地倾身吻在她的唇角。
那点奶油带着甜香,混合着葡萄酒的清香,瞬间在唇舌味蕾弥散。
滚烫的呼吸交织,尔后分离。
李棠眨了眨眼。
黑暗中,惟有她的眼睛明亮得像夜空唯一的星,牵引着他的每根神经。
她轻轻软软的开口:“韶北,你的微信名,为什么叫solarwind?”
韶北耳根红透了,掩在黑暗中,他薄唇轻启。
刚要开口,少女的头却忽然抵在他胸口。
少年一霎呆滞住了。
心脏跳得好似要冲破胸腔。
他抬手,轻轻地,仿佛此刻是易碎的,圈揽住少女纤薄的背脊。
“是因为,你说你喜欢极光——”
话说一半,少女已经交付整个身体的重量,呼吸绵长。
韶北被她带着向下,犹豫了一秒,倾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泳池里传来“噗通”一声落水声。
紧接着,后门被推开,姜予糖右手的手背捂着脸,露出的脸颊大红,匆匆走了进来。
没多久,李寻浑身湿透,耳根也泛着红,跟了进来。
韶北抱着乖乖睡着的李棠,自楼梯口喊他:“队长,李棠喝醉了,今晚别回了。”
“啊?”李寻注意力不在这边,听到他声音才抬头,他脸色也不大对,匆匆点头。
“哦,行。我跟我爸妈讲过了的。你也喝了不少,今晚你们住楼上吧,我去叫阿姨来。”
指尖是李棠皮肤上微凉的触感,胸前是她清浅呼出的气息。
韶北低头,借着月光,静静地望着少女乖巧的面庞。
直到阿姨的脚步声上来,他才移开了视线。
“哎呦,这孩子,怎么醉成这样?睡你隔壁吧小北,阿姨晚上看着,免得吐了呛着。”
“没事,阿姨,你帮她简单洗漱一下换衣服,我来看着。”
“可你明天还要——”
“没事,我看她睡踏实了就回去睡。您早点休息。”
阿姨看了一眼韶北,他耳根微红,但视线清明,也就应下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