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章 我还有个朋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知屿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似乎是困倦极了,呼吸声都渐渐变得平稳起来。罢工的大脑构想不出半点思绪, 牧绥偏过头看着他醉意朦胧的样子,手轻轻在他的后颈出顺了几下。
他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轮椅的角度,尽可能让林知屿的姿势舒服一点,然后操控着车靠近床边。
“时间到了。”牧绥柔声说道, “你该去床上睡了。”
林知屿似乎是听到了, 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却依旧没有动弹。
牧绥叹了口气, 只得轻轻地将他从怀里托了起来,把人平稳地放到了床上。
林知屿没有半点被惊扰到,可是手还攀在牧绥的袖子上,不肯松开。后者低头看了一眼, 无奈地伸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盖好了被子。
做完了这些, 牧绥推着轮椅退后两步。他坐在原地, 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了许久,才收敛了目光出了房间。
林知屿躺在床上, 晕晕乎乎的, 身体像是飘在云端,酒意蒸腾起的热意侵蚀过他的大脑, 到了半夜, 也不知道是受什么驱使,他做了一个不算干净的梦。
梦里徜徉云海的小船飘飘荡荡, 他半跪半坐着,浑身乏力,只能借着下巴抵着的物品支撑起自己的上身。
耳边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昆曲温婉的唱腔,记忆好似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层层纱幕之后是一片肉|欲横流。
可是电影主角的面容变得陌生,待他身上的小船晃悠驶过重重薄纱,又终于看清了两人的脸。
林知屿睁大了双眼,心跳倏忽加速。
他慌乱地撇开目光,下意识地就想要逃离,可是腰上被一个力道控制,他整个人被固定在了原地,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混乱中,他发现自己身下的根本不是一条船。
牧绥的手拨过他脸上被热汗浸湿的头发,纱帘从头顶落了下来,把他们笼罩在了方寸之地,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无限放大。
腿下的热度难以忽视,甚至能感觉到紧绷起的肌肉走势,牧绥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碾过他的唇,轻而易举地就把拇指撬了进去。
林知屿听见他说:“喜欢?”
喜欢什么?林知屿不明白,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灼烧的梦境。
直到被陈辰的电话猛地吵醒,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溜进的一线晨光,久久不能平静。
他给陈辰回了消息,让他一小时后再楼下接自己。仗着还有不少时间,咸鱼摊平了在床上开始放空起来。
漫长的静默中,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
林知屿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酒后吐真言的臭毛病,他应该不能算拧巴的人,但昨晚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真的受到了蛊惑,想要告诉牧绥:我确实很喜欢这个拥抱,我想要,光明正大地要。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最后,为什么牧绥阻止了他呢?
因为醉鬼的话不可以相信,还是担心自己第二天起来就翻脸不认账?
而且牧绥在梦游的时候,不是也不小心亲了他吗,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想要一个拥抱都属于赊账?
好不公平。
林知屿在床上窝了十几分钟,才恹恹地起来,飞快地洗了个澡。
牧绥依旧不在公寓,阿姨做好的早餐就放在餐桌上,可是不知道是昨晚醉酒导致的食欲不佳,还是情绪导致的味同嚼蜡,总之林知屿这一餐吃得十分不爽。
甚至到了拍摄现场,都没有缓过来。
……
拍摄现场灯光晃眼,周围人来人往,摄影师忙碌地调试镜头,光替已经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次。
林知屿坐在化妆间里,看着镜子里的化妆师为他描眉的动作。今天的戏份倒是不多,却全是些隐秘的重头戏。
许清琢真实的情绪向来不形于色,因此极其考验演员微表情和眼神表演。
化妆师一边细致地调整他的妆容,一边小声地问道:“林老师,你今天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要不要喊人倒杯热水缓缓?”
林知屿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事,可能是昨晚《青鸟》剧组庆功,喝得比较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底的那抹浮躁自己都无法忽视。
化妆结束后,换好戏服,他站在片场一角翻动剧本,试图想要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可无论是昨晚还是梦境中的画面跟弹幕似的,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林老师,可以上场准备了。”
场务过来通知,林知屿点了点头,把剧本合上。
这场戏依旧是和贺勤搭档,大概是关中洪灾之后,太子采纳了许清琢提出的一系列赈灾举措,向皇帝上书,自请担任赈灾总指挥,得到了皇帝的褒奖。
李昭此举并非是体察民情亦或是宅心仁厚,不过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蹭个功劳,以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正好他的幕僚聪慧过人,不仅帮他想出了如何从各大世家手中兵不血刃地“收刮”赈灾银两,甚至还召集能人义士,连夜帮他绘制出了水利工程的设计图纸。于是,早朝之后,李昭满脸春风地回到府邸,一把搂住了正要上前跪拜的许清琢。
姗姗来迟的太子妃看在眼底,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安静地退到一边。
“殿下。”许清琢微微挣扎,小声提醒道,“这不合礼数。”
李昭却毫不在意,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把许清琢揽得更紧了些。他挥手屏退左右,语气带着几分张扬的喜悦:“清琢,礼数算什么?要不是有你,孤哪能在父皇面前如此风光!这些功劳,孤可都记在心里。”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李昭压低了声音,“等赈灾回京,孤带你去湛水温泉放松一下,如何?”
许清琢的眼底有寒芒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下来。他勾着嘴角,没有半点攻击性,谦和地说道:“殿下谬赞,臣不过是尽本分而已。真正赢得圣上信任的是殿下英明决断,臣不过是提点几句,怎敢居功。”
李昭眼中笑意更深,他松开了搂着许清琢的手,转身踏上台阶,坐到主位上,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眉宇间尽是得意:“等这次赈灾完满结束,父皇定会知道,孤不仅仅是储君,而是能为江山社稷分忧的不二之主!到时候便是任由那些酸臭文人纷说,曹皇后觊觎,也不能奈我何!”
“你说,这是不是孤应得的?”
许清琢低头垂手,语气依旧温和:“殿下千秋功业,臣不敢妄议。只是殿下,京中仍有虎狼在侧,不能掉以轻心。”
李昭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说。
“殿下,如今正值风头,需更加谨慎。皇上纵然龙颜大悦,可曹皇后和吴王一派,还有朝中那些心怀异志的大臣,未必真心希望您大获民心。此番赈灾,虽是一桩美谈,但不少人忌惮殿下羽翼渐丰,很可能会在暗中阻挠。”
李昭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孤如何做?”
许清琢从容一笑,声音不急不缓:“赈灾一事,是殿下的大功,但将功劳适当分摊,才是长久之计。殿下不妨将一些具体执行的事务推到地方官员身上,同时上奏皇上,请求将功绩归为‘天恩浩荡’。如此一来,既能减轻旁人对殿下的猜忌,又能巩固您孝顺恭谨的形象。”
李昭听罢,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是有理。既然如此,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吧。”
“臣领命。”许清琢拱手应下,所有的笑意却在转身时悉数化作了坚不可摧的寒冰。
……
场景一转,片场灯光熄灭,林昭衍喊了声“卡”,这一场戏顺利结束。林知屿从戏中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静静地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
他是个成熟的社畜了,在历经几次牧绥的情绪干扰后,他现在已经可以完美地将现实中的情绪与表演分割开来。
林昭衍一喊开机,他便能迅速地进入角色。只是当贺勤抱上来的那一刻,他还是会有些许的怔忡,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昨晚在牧绥怀里那份短暂的温暖。
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姿势实在有些太不矜持,林知屿稍微回想,都觉得双脸作烧。
但好在他怔忡的那一秒并没有影响什么,反而在场外看来,那几秒钟的失神更像是林知屿在深入研究剧本之后,精心设计的反应。
甚至等到林知屿心不在焉地挪到监视器后,林昭衍还出声夸赞道:“演得不错,今天状态还可以。”
殊不知林知屿正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裂成两半,只有极力分心,才能理解他的意思。
谢景遥被分到了另一个组去进行第二部梁国篇的拍摄,休息时,林知屿接过陈辰递来的水,怅然地喝了一口,发现自己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他靠在房车的沙发上,脑袋仰抵在靠背上,陈辰见状,好奇地凑上来问道:“怎么了林哥?头疼吗?我和我室友以前晚上喝完酒,第二天起来头都疼。”
林知屿睨了他一眼,觉得这位清澈的助理大概升任不了“情感导师”这么复杂的职位。
遂叹了一口气。
陈辰满头问号。
“林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但偏偏清澈的助理有一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焦急地在林知屿身边蹲了下来,言辞恳切:“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蛋,可能不太能理解林哥你的心事,但要是真憋得慌,也可以和我聊聊的,说出来总比不说好一点。”
林知屿果断拒绝:“不用了。”
陈辰往前凑了一点,说道:“用的!”
似乎是怕林知屿误会自己的动机,陈辰顿了一会,解释道:“李姐前几个星期刚给我发了好几个知名演员因为入戏过深罹患抑郁的报导,早介入早治疗啊林哥!趁它还是抑郁情绪的时候先抒发出来,真到了疾病的情况,就难办……”
林知屿从桌上拿起了一块面包,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无奈地说:“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真怀疑你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林知屿思索了一会,才悻悻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想听,那我说说也行吧。”
陈辰连忙搬过小马扎,在林知屿旁边坐了下来,眼里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
林知屿:“……”突然感觉有点羞耻,说不出口了。
他长吐一口气,道:“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前几天被人表白了……”
第82章 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陈辰闻言, 立马来了精神,眼睛瞪得圆圆的,说话时, 语气更是掺杂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林哥你是说你的朋友在他的crush家喝酒,一个上头就开口问那人心意了?那然后呢,那个人怎么说?”
林知屿说:“承认了。”
陈辰追问:“那你朋友答应了吗?还是拒绝了?”
林知屿侧了侧头,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没答应,也没有拒绝。”
陈辰愣了一下, 用他并不聪明的小脑袋瓜处理了几秒信息, 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吊着人家?”
“不是吊着, ”林知屿的语气有点不太自在,目光游移地盯着窗外,“他只是很纠结、很犹豫,对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会觉得情况很复杂, 也无法保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害怕……不好的结局吧。”
陈辰挠挠头, 一脸认真:“那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早点处理清楚啊, 你说万一你朋友真对对方有意思,又不直说,对方等不到回应, 万一伤心了走了, 两个不就彻底没有结局了吗?反正我是觉得,说到底感情就是一句话的事嘛——‘我喜欢你’, 或者‘我对你没意思’, 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林知屿沉默着,撑着脑袋, 觉得果然不应该跟一根筋的男大生讨论这么高深的问题。
“但其实……我的一个渣男室友,之前有一个很不是人的招。”陈辰试探地看向林知屿的神色,“就是暧昧到一定程度直接亲,能亲下去就是喜欢,亲不下去就拜拜。”
林知屿:“……”
“把他拖出去砍了吧,混账玩意儿。”林知屿翻了个白眼。
但他又不由地想起,自己和牧绥的那个吻,好像他确实也没有特别抗拒的地方。
上次和谢景遥说的时候,似乎还被调侃了。
“不管怎么样,感情都是很慎重的东西,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林知屿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蔫蔫的说道。
陈辰看着他这副烦躁的模样,托腮沉思了几秒,突然像是顿悟了什么,试探着问:“那这个‘特别的人’,是不是还挺重要的?”
林知屿片头看着他,唇角微动,沉默了半晌,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陈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清了清声,故作深奥地说道:“林哥,你……你这朋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啊?”
“什么?”
陈辰一句一顿地说:“如果那天晚上,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他还会不会问出那句话,或者……他在问出那句话之后还会不会犹豫?”
林知屿被这句话点得微微一愣,倒还真是试想了一下陈辰说的那种情况。他说不出来自己对牧绥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刚到这个是世界时的那几天,产生了类似雏鸟的情节,又或许是他帮了自己太多忙,他本能地想把牧绥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但更多的可能,则是在他的心里,牧绥早就比别人都要特殊了。
所以但凡那天晚上换作其他人……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会在发现苗头的那一刻立即掐断。
林知屿陷入了沉思。
陈辰见状,补充了一句:“不过林哥,虽然我单身二十多年,但以我浅薄的理解,喜欢别憋着,跟随着心走,不然以后迟早要后悔!”
林知屿心头微动,随即抬手揉了揉陈辰的脑袋,笑着骂了一句:“你还挺有见地。”
“但……他好像还是会害怕,未来的走向吧。”林知屿喃喃地说道,“因为他说他做过一个不算美妙的梦,梦里他们的结局不太好,而且很真实。”
“梦能算什么?”陈辰反问,“我高中的时候还经常做梦我喜欢的女孩子跟班长在一起了,结果很多年后才发现,这俩一个不喜欢男的,一个不喜欢女的,大学的时候还经常为了昨天实验室到底是谁没搞卫生吵起来。”
“如果因为害怕结局,而不去开始,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林知屿有些稀罕地看向陈辰,大概也没想到这么哲学的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陈辰被他看得有点害羞,又摸了摸自己的板寸,说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人横竖都是要死的,大家最终的归宿都是一样的,何必在乎还没有发生的事。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今天心动就是干,明天不喜欢了就再说呗!”
林知屿被他逗得嘴角都不禁地抽了抽。
陈辰见他好像找回了一点魂,松了口气,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慢悠悠地拿起手机玩。
林知屿余光瞥见他屏幕上的贪吃蛇页面,怔怔地看了小半分钟,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他在聊天界面翻了刷了两三下,见没有新的消息弹出,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点进了牧绥的头像里,却发现之前看到的那几条动态都被清空了,只剩下最上面的一条冷漠的横杠。
什么意思?
林知屿盯着牧绥的头像,点开又退出,退出又点开,最终还是没能按下那个发送消息的按钮。他靠在沙发上,陷入一种莫名的茫然,想找牧绥聊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无论发什么,都会显得刻意。
过了几分钟,他索性关掉了手机,叹了口气,继续趴在桌子上挺尸。
但一想到这辆房车是牧绥送的,他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哦,甚至连司机都是他雇来的人。
很好。
林知屿回到酒店之后,烦躁地进了浴室洗了个澡。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蒸腾的水雾模糊了玻璃上的倒影,林知屿闭上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试图让大脑也跟着清醒一些。
可是,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那个人的影子。
脑海中闪过昨天那个温暖的拥抱,以及牧绥低声的那句“时间到了”,他莫名地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洗完澡后,他坐在床上发呆,终于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给牧绥发了一条消息:
【纸鱼:昨天晚上谢谢牧先生照顾,但醒来的时候看您已经走了,我应该没太闹腾吧?】
【纸鱼:助理说影视城附近新开了一家融合料理,很好吃,牧先生还会来视察吗,我请您吃顿饭?】
消息发送出去后,他呆呆地看着屏幕,等了许久,却没有收到回复。
抓心挠肝,也不过如此。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拿起手机查看消息记录后,林知屿终于还是失落地把手机放到了床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却比梦醒时更加清醒。
……
牧绥在第二天早上回复了他的消息,说是昨晚在和合作方谈事情,没能看到消息。
【S.:应该不去影视城了,你自己去吃吧。】
【S.:而且,也怕你不自在。】
林知屿看到这句话,忿忿地捏一把水瓶,差点把旁边的陈辰滋了一身。
牧绥最近似乎很忙,这次回复之后林知屿就在没有接收到他的消息。他本来就不爱发动态,朋友圈清空之后更是冷清得有些过分,林知屿有时候拍戏结束,好奇地点进去看了一眼,等待他的也只有空荡荡的一条横杠,和“仅三天可见”。
但是周助理的账号倒是更新得勤了一点,一天是不知道哪里的巨大书架,一天是牧绥公寓里放在餐桌上的咖啡,一天又是办公室里茂盛的小飞燕草。
偶尔还会不小心拍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约的素圈。
林知屿认得它,牧绥当时在牧家老宅门口,亲手戴到自己手上的那枚也长这样,他除夕晚上之后就把这枚戒指还给了牧绥,当时还以为是故意在他家人面前做戏用,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戴着……
林知屿有些脸热。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他要打个飞的闪现至A市,按着牧绥的轮椅,盯着他的眼睛,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然后呢,然后他可以和对方交换一点,他们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林知屿在剧组待了好几天,因为有些场景不好租赁,他们几乎是夜以继日地拍摄,有时候为了一幕戏里的小小细节能抠到半夜。
但大部分时间里,林昭衍还是很遵循正常人类的基本作息时间,没把剧组的安排搞得太过阴间。
一直到拍完许清琢前期在太子府邸出谋划策的戏份,林知屿总算迎来了两天的假期。
他迫不及待地让陈辰买了票飞回A市,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牧绥。
或许见到之后,他会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次的私人行程居然会走漏风声。
后援会和工作室都没有组织粉丝借机,但林知屿一下飞机,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靠真的是林知屿!”
“《风起长夜》不是还在拍摄吗,怎么突然回A市了,是要有新代言了吗?”
“什么时候接综艺啊?想看你上真人秀!”
林知屿被突如其来的热情震得有些愣神,他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就被陈辰拽住了胳膊。
“别怂啊林哥,快走,不然出不去了!”陈辰弯着腰小声说,同时挥手示意保镖尽快过来帮忙开路。
与此同时,林知屿的手机上也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S.:跟着他们走,我在停车场等你。】
林知屿悄悄地打开手机一看,又慌乱地按下了熄屏,这才明白陈辰这身陌生的游刃有余是从何而来,他艰难地从围得近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了过去,一路上不知道差点要被贴上来的手机镜头怼了多少次。
好不容易逃到了地下停车场,陈辰支着车的后备箱直喘气:“哥,这阵仗真的是越来越吓人了,你这要是再红点,以后别想单独行动了。”
林知屿正整理着被扯歪的衣领和帽子,听到这话,随口回了一句:“那我还是尽量少露脸吧,低调点好。”
陈辰平复了心跳,看着前面被防窥膜遮挡严实的车窗,说道:“我去打车了林哥,你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记得让李姐报销。”
“当然,我可是你的高徒,怎么可能苦了自己。”
林知屿轻笑一声,点点头,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门“砰”地关上,他没能舒一口气,抬起头就对上了牧绥的目光。
他之前大概是车上在翻阅着什么文件,膝上还摊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但此刻,他把手中的文件合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林知屿,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
林知屿的脑袋又宕机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一个合适的开头。
却见牧绥忽然伸手过来,指尖在他的脸颊轻轻一拨,下一刻,便皱起了眉。
第83章 愿者上钩
牧绥的眼睛很深, 像漩涡,刮过脸颊的手带来了轻微的刺痛,林知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眼神却不自觉地追了上去。
几秒后,林知屿才反应过来他摸的是什么地方。
“不是刚刚被撞到的。”林知屿解释道,“是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昨晚的戏份里,太子李昭被曹皇后一党陷害,回府后大发雷霆, 许清琢正要进书房安抚, 就被飞来的竹简砸了个正着。
竹简的边缘有些锋利, 虽然是借位拍摄, 但是林知屿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秒,正好和它擦肩而过,就这么被划了一小道,差点没把贺勤吓死。不过其实只有很浅的一点, 夜里结了淡淡的痂, 刚才他戴着鸭舌帽, 碎发正好把那片皮肤挡了大半, 根本没有人发现。
没想到牧绥的眼居然这么尖。
牧绥的目光扫过那道微微泛红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的光线昏暗,林知屿感觉他的眼黑深得令人心惊。半晌后, 牧绥抽回手, 指尖却不经意地捏了捏他被帽檐遮住的头发,轻声说道:“下次小心点。”
林知屿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活泼的、迅疾的, 砸下来的每一声都很重。
“我会注意的。”他说道,“您不用担心。”
牧绥收起了目光, 靠回椅背上,车内一时静默,气氛微妙。
这么多天过去,林知屿以为牧绥会问他考虑得怎么样,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林知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压了压帽檐,感觉到心跳在耳边轰鸣。这种奇怪的气氛让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想了想,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牧先生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牧绥偏过头,沉默了几秒钟,回道:“你的经纪人说,机场很多人接机,你会被围堵,我正好在附近,就过来了。”
圊團整王里
要是放在刚认识他的那会,林知屿可能也就相信了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可现在他会想,那些保镖呢,总不能也是临时抽调过来的吧?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好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生出了一种近似拨云见日的感觉,所有的畏惧和纠结都烟消云散了。
他在车座上靠着,车外的霓虹灯灯影摇曳,心里的计数一点一点地增长,他在脑海里把腹稿打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倒是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开始急促了起来。
直到车停在牧绥的公寓楼下后,打开车门,外面的寒冷空气扑面而来,林知屿打了个哆嗦,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薄薄的皮肉里蹦出来。
可是牧绥居然还明知故问:“你今晚会住这吗?”
林知屿嘴比脑子还快:“那我流落街头?”
牧绥一愣,随后笑了一声。
林知屿绕了绕发尾,垂眼用脚尖磨了磨地板,感觉自己这种一着急就乱说话的习惯得改。
两人上了电梯,回到公寓。密码锁应声而开,窗外的城市夜景透过玻璃窗映入室内,照亮了客厅的一角。
“今晚在家里吃吗?”林知屿随口问道,“阿姨好像又放假了。”
“本来以为今天不会回来,就没让她做饭。”牧绥操纵着轮椅驶向餐厅吧台,像是要去倒水。
“我来做也可以,实在不行点外卖,”林知屿一边说,一边去开冰箱,“正好今晚我有事想……”
就到旁边传来的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被吓了一跳,迅速关上冰箱,回头望去,看到牧绥坐在吧台旁,距离轮椅不远的地方,骨碌碌地滚落了一只杯子。
杯子慢悠悠地打了个转,被客厅地地毯截停了下来,而牧绥身前的吧台上正有水滴落下来。
“牧先生没事吧?”他望向吧台上还在往下吐水的饮水机,赶忙过去把按钮关上。
然后暗自丈量了一下大概的距离,估计应该是阿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饮水机往里面推了一点,牧绥不方便操作,这才闹出了事。
牧绥说道:“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林知屿抽了几张纸,吸干了吧台上的水,手一碰,才发现水是烫的。
虽然没有到把人烫伤的程度,但真要是倒在了衣服上,也不是什么舒服滋味。
林知屿低下头,想确认牧绥的情况,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上有溅到吗?”
牧绥撩起眼皮看他,没有急着回答。
客厅的灯只开了一盏,昏黄色的光从他身后笼罩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浓似泼墨,所有的情绪都藏着,化不开。
林知屿还当他是不愿意说,毕竟牧绥一向高傲,应该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这样狼狈的一面。可是深色的裤子上又看不清有没有水渍,他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低头的瞬间,手指不自觉地滑过牧绥的腿。
感受到温暖干燥的触感,确定没有热水溅上,林知屿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抬头,就对上牧绥戏谑的眼。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骤然哑了下来,像是夜晚的潮。
林知屿听见他的换气声,短暂的两秒过去,牧绥又说:“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林知屿想说,你说过的话太多了,我不记得是哪一句。
但是脑海中好像匹配了什么自动搜索机制,答案还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弹了出来。
牧绥和他说过,他的腿是有知觉的。
林知屿闹了个大红脸。
“我……”他撑在扶手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说道,“我要是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不回应,还当是烫到了不愿意说,绝对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你信吗?”
但就算真摸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今晚过去以后他们就是可以随便摸摸的关系了,左右他都已经赊过一次账了,再赊一次又能怎么样?
这么一想,林知屿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如果我说不信呢?”
不信也没有办法……
林知屿的心跳猛地加速,牧绥毫无征兆地把上半身从椅背上抬了起来,他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扑上自己的眼皮和鼻尖,睫毛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呼吸似乎都变得粘稠。
他晃动的眸光里映照着自己的影子,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林知屿料想自己此刻应该是呆愣得有些好笑,大概就如同第一次撞入山野精怪窝里的书生,茫然、又不知所措。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牧绥的眼睛盯住了他的眼,直勾勾地,像那天夜里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林知屿真以为他会像那天一样,扣着自己的手腕亲上来。
林知屿本能地,朝前贴了一点。
可是突然,牧绥轻笑了一声,仿佛故意把空气中那股准备弥漫开的暧昧与旖旎撕扯开。
他重新靠回了椅背,视线依旧落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你在想什么?”
林知屿一愣,神经被打乱了,却没有被这一声拉回现实。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比起害怕虚无缥缈的结局,在准备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冲动和兴奋。
想在这张脸上看到冷静破碎,震愕、失神还有别的生动情绪一齐出现的冲动和兴奋。
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先作出判断,毫不犹豫地就撞了上去。
因为前冲的力道太大,他似乎还磕到了自己的牙,发出“嘶”的一声痛呼,又很快反应过来,不算熟练地吻上牧绥的唇。
他的心跳倏地跳得更快,仿佛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为此刻欢呼雀跃。
牧绥没有想过他会这般突然“发难”,怔忡了几秒后,睁着眼盯着他这副宛若壮士就义的模样,不由地觉得有点好笑。
故意打翻水的那一刻,他只是想要得到一点小小的礼物,却没有想到林知屿给的远在他意料之外。
压在扶手上的手收紧,像是有意控制住轮椅的去向,不让它轻易离开。
牧绥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林知屿的每一根睫毛,轻轻发颤着,像是蝶翼一般,像是在心上挠了又挠。他的理智居然还没有崩塌,只是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温软的触感下,林知屿的胸口快速起伏,搭在腿上的手似乎也攥紧了。
但很快,林知屿动了动眼皮,似是想要抽离。
牧绥却先一步地扣上了的脑袋,在他睁眼的那个瞬间把他压了回来。
小巧的唇珠被含住,吸吮的力道又轻又缓,像是在亵玩一片柔软花瓣。
时间被一分一秒地放大,林知屿的世界里只剩下对方的温度,濡湿的唇舌轻微摩擦,脑海中的杂乱思绪都被瞬间吞噬,只剩下一块空白。
空气都仿佛糊在了一起,蒙上了他的鼻,他不住地想要张嘴喘息,却像是有意给了一个可乘之机。
可是牧绥没有继续深入,他捧起林知屿的脸,促狭地问道:“还可以吗?”
林知屿睁开水雾弥漫的一双眼,眼尾漫开了一片近乎糜烂的红。他虚焦地望向了牧绥的脸,久违的空气窜进了他的喉咙,腿一软,就这么贴着轮椅滑坐下去。
他喘息了几声,还没来得及接上话,又再次被吻住了。
这回是真的要喘不上气来,像是要溺死在漆黑深邃的潮水中。
林知屿的手在牧绥的肩膀上停住,略微使力把他推开了一点,然后上半身彻底瘫软下来,趴在他的腿上急促地喘。
他的侧脸在细腻的西裤布料上蹭了一下,下巴抵着牧绥的大腿,微微扬起头与他对视。
大概是呼吸还未平复,眼里仍是雾气氤氲,水光在灯下晃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撑着头,喃喃地感叹道:“牧先生还蛮会亲啊……”
第84章 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
牧绥的手搭在他的头发上, 顺着柔软的发丝用指腹轻飘飘地碾。
他忽地生出一丝冲动,想要把人拉起来,抱在腿上, 像刚刚那般吻他,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会有什么奖励吗?”牧绥的眼神毫无波澜,低沉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戏谑,手指擦过他的发尾,轻轻触碰上他的耳廓, 像是在用余温熬着林知屿的神经。
林知屿的脸瞬间又红了, 急速的心跳仿佛要冲破胸膛。他下意识地想从牧绥的腿上起身, 却不知是蹲久了麻了腿, 还是被亲软了腰,一开始还没能起来,还是靠着吧台的支撑,才堪堪站起了身。
脸上的热意再次轰然炸开。
倒不是为自己的冲动羞赧, 而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未免太上不了台面。
他不着痕迹地蹭了蹭自己的唇, 这次倒是没被咬破, 就是好像被含得有些肿了。
不过比起羞耻, 更多的还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混乱与兴奋。
“牧先生想要什么奖励?”
林知屿说完,垂下头,不敢看他, 眼睛只敢偷偷瞄着牧绥的腿, 目光偶尔在他的西裤上停留,恍若无事地轻声说道:“您说说看, 说不定我愿意给呢。”
牧绥觉得他这副模样, 很像一只狡黠的猫。他其实心里早有计较,也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不愿意亲口说出来,非要人把话递到他的嘴边,以此顺势答应下来。
很别扭,但也很鲜活,很可爱。
林知屿的手向后背着,手指无措地在吧台上摩挲了两下,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在车上见到牧绥之后,他似乎打了好几个开场的稿,本来是想等到吃完饭后,正式地告诉他自己的答案,结果没想到情难自已了一下,所有的预演都被打乱。
但其实想想,也很正常。
毕竟他向来精心排练的剧本都容易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倒是没头没脑的猪突猛进下,反而能走向他预料中的最佳结局。
人生就是充满意外。
就好比他写完方案下楼吃夜宵,脑子里规划好了好几条路径,最后却在楼梯上戛然而止,于是彻底拥有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倒也很符合他的调性了。
想到这里,林知屿突然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牧先生知道吗,这其实不是我们第一个吻。”见牧绥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林知屿往吧台上一靠,突然开了口。
牧绥的视线扫过他的下唇:“猜到过。”
他对梦游时发生的事无知无觉,但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总能根据身体的怪异反应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尤其是在经过江逾白当时的“提点”,和林知屿那段时间似有若无的回避,基本已经能猜到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脸皮薄的心上人没有提,牧绥自然也不会主动问起。
“您应该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吧?”林知屿漫不经心地说道。
牧绥撩起眼皮看他,问道:“你希望我记得吗?”
林知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笑着说:“记得今天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说,您想要的答案,我想明白了,”他说着,松开了搭在吧台上的手,往前迈了一步,一只手搭上了轮椅的扶手,“牧先生要不要跟我开拓点甲方和乙方之外的关系,比如——谈个恋爱?”
说完这句话,他放空着思考了一会,呢喃道:“这应该算是双方协商后撕毁合约吧,大概不能有赔偿金?”
牧绥几乎要被他这句破坏气氛的天马行空给逗笑了。
“不会的。”他抓住林知屿的手,“答应你的那份,之后还会给你。”
林知屿瘪了瘪嘴:“我是那种人吗?”
他凑近了一点,直勾勾地看着牧绥:“而且我现在在跟您谈感情,别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是谁先偏移了话题。
牧绥把他的手握进掌心,指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揉过,浓得似墨的眼中像是翻涌着漫长无垠的夜。
“不是冲动吗,刚刚那个吻?”他的语气不急不徐,带着一贯的冷和哑。
“当然是啊。”林知屿感觉自己好像收拾好了刚才那个吻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又或许是坦白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现在让他说什么都好似无所畏惧。
“因为您刚刚给我的感觉,好像是想亲我了,正好我也很想要这个吻,主动来拿,也很正常吧。”
牧绥握着他的拇指捏了捏,突然就笑了起来。
“所以您还没有给我答案。”林知屿说,“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
“当然,”牧绥抓住了他的手,“很想要。”
很奇怪,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他的眼中见到这样灼热的情绪。漆黑的瞳仁像是撞破的纸窗后幽微颤动的烛火,林知屿感觉自己好似飞蛾一般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不过说起来,牧先生好像一直没有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林知屿问道,“倒也不是我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或者不自信,只是感觉……我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吧?”
牧绥抬眼看着他:“你确实对自己有误解。”
林知屿:?
牧绥松开了他的手,沉思了片刻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记不太清了。可能是那天晚上你和牧云霁在老宅后院吵架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林知屿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个场面,只记得被牧云霁推倒的那一下,屁股摔得很痛。于是望向牧绥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狐疑和不可置信。
哦对,他当时好像还是一头粉毛!
“怎么了?”牧绥看着他,下一句放轻了语气,像是诱导:“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知屿摇了摇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试探地说:“您的审美是不是有点奇怪。”
现在疑惑的则换成了牧绥。
但林知屿感觉这个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有种莫名的反差,也忍不住地笑了一声,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撑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俯下身,鼻尖离牧绥的鼻尖只有一掌之隔。
很近,混杂在一起的心跳分不出是谁的,交融在一起的呼吸也不分彼此。
林知屿想了想,放飞的理智没能阻止生理的欲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我要报复回来了。”
视线垂下来,落在牧绥的嘴唇上,脸又开始发烫。
“我要亲你。”
牧绥静静地靠在轮椅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听到这话,他挑了挑眉,林知屿感觉他的神态有点像是挑衅,把自己心里的火又勾出来了一点。
下一秒,他弯腰就要贴上去,比柔软触感更先感觉到的,是牧绥身上清透的木质麝香,混杂着一点浅淡的橙花和茉莉,单是闻到就让他的大脑发昏。
然而,就在他受到牧绥气息的那一刻,门铃却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林知屿猛地一蹦,踉跄了几步,后腰重新贴上吧台。
什么东西?
是谁在打扰他谈恋爱?
牧绥也像是被坏了兴致一般,懒懒地把眼皮掀了起来,有些遗憾地看了林知屿一眼。
“应该是周明请来的厨师。”牧绥无奈地把额前的碎发抚到脑后,怅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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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厨师?”林知屿不解地问。
“总不能晚上真让你做饭。”牧绥说,“提前让周明联系了,但没想到来得这么不凑巧。”
随即他又看向林知屿余韵未散的脸,问:“还亲吗?”
这还怎么亲啊?
林知屿哀怨地想,他可一点都没有把人关门外,自己在门内搞事情的癖好。
“我先去开门吧。”他悻悻地说着,搓了搓自己的脸,就走去了玄关。
上门的厨师在厨房里忙活,他也不好再和牧绥待在外面,林知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刚脱下自己的外套,打算找一身舒服的居家衣服。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滴滴”地响,林知屿随手打开,亮起的屏幕上俨然是一条匿名论坛的帖子,标题上写着硕大的:“想表白,有没有什么好用的话术!急!”
林知屿把点赞最高的那几条评论都回了一遍,正要编辑一段使用心得,顺便再询问一下,表白成功之后晚上在家能干什么。
要不一起看个电影?上次在酒店里的那部还没有看完,他有点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但似乎那部电影的情|色镜头稍微有点多,邀请牧绥看,会不会显得很像自己的暗示?
林知屿正纠结着,手指刚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就听到了卧室门口传来一声细微的响。
他闻声回望,只见牧绥的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滚了进来,他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看。
因为临时看到了消息,林知屿的毛衣才脱了一半,一小截腰身裸露在外面,被冰凉的空气一刺激,小腹收缩了几下,微微有些发颤。
“牧先生有什么事吗?”林知屿问道。
牧绥的轮椅往前靠了靠,伸手扯下了他的毛衣衣摆:“为什么还这样叫?”
林知屿思考了一会,兀然想起之前回怼牧云霁的那一句,揶揄说:“可能因为比较有情趣?”
牧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在两秒后,突然扯住了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这里拽了拽。
林知屿再次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之前说你喜欢被抱着。”牧绥偏过头,温软的唇轻轻在他的额上一啄,“算是补偿?”
林知屿愣了有一会,才抬手搭上了他的背,嘴里嘟囔地说道:“不是喜欢被抱着,是喜欢被您抱着。”
第85章 怎么在一夜之间变成豪门
林知屿感觉自己上辈子可能是只树袋熊。
或者是当年十二生肖的角逐中, 混入了树袋熊的血脉。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喜欢挂在别人的身上。
但真要这么说起来,其实这句话也不算准确,毕竟他长了这么多年, 好像只喜欢挂在牧绥身上。
他开始思考,牧绥虽然腿不能行,但上肢的力量一看就是经过锻炼的,说不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人没少偷偷举铁, 不然也不能练出这么广阔的胸襟来。
啧, 靠着真舒服, 可不是便宜他了。
要不是许清琢属于清瘦文弱的类型, 练宽了不太符合角色的设定,林知屿也想去试试。
他靠在牧绥的身上,迷迷糊糊地想,他好像真的和这个世界建立了好多好多的联系。
突然, 他灵光一闪, 猛地抬起了头。
牧绥疑惑地侧过头看他, 还没来得及问, 就见林知屿对他露出一个讨巧的笑。
下一秒,他说道:“不好意思啦。”
“什么?”
轮椅猛地向后滑了一道,又倏忽停了下来。
林知屿的手垫在牧绥的脑袋后面, 没让他撞到, 另一只手又悄摸摸地按下了键,轮椅顿时又转了个方向。
牧绥:“……”
林知屿抱歉地笑了笑:“没忍住, 怪好玩的。”
但下次还敢。
牧绥扶着他的腰, 冷静了半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他也没有阻止林知屿, 任凭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操纵着摇杆漫不经心地玩,搭在后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像是怕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定制的轮椅比普通款的要宽,即使是两个人这样坐着也不会觉得拥挤。牧绥扫过他认真研究各项指令的侧脸,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方便他直接使用操控面板。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思路会拐到奇怪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林知屿的神情太过专注,他真的会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绮念。
他静静地靠在轮椅上,想起林知屿刚才问他的那句话,为什么会喜欢他。
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喜欢他不按常理出牌,喜欢他狡黠又鲜活,但最喜欢的可能是,他让这个世界终于有了真实的颜色,觉得哪里都不再冷清。
轮椅的轮胎猝不及防地磕上衣柜,林知屿吓了一跳,慌忙收起了手,玩心也猛地淡了下来。
他坐在牧绥的腿上,目光从他的眼睛滑过,走过他高挺的鼻梁,又落在他的唇上。
突然就想再讨要一个吻。
他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预兆,也不想压抑,刚把手收回来捧上牧绥的下巴,就听到了卧室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敲门声,随后便是厨师小声的问话:“请问,这道菜需要放辣吗?”
林知屿如梦初醒般从牧绥的怀里挣开,站起身,喊道:“多加辣,谢谢!”
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动作太急,连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他转头看了一眼牧绥,像是担心自己刚才的举动会显得太慌乱,忍不住解释道:“怕厨师等太久……”
牧绥抬手掩唇笑了笑,点了点头,却不拆穿他的窘迫,只是低声道:“嗯,下次让他们带菜单来,免得打扰到你。”
吃完晚饭之后,厨师离开,公寓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林知屿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只能在客厅拉着牧绥把上次的那部电影重新看了一遍,
结果打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心黄,所以才看什么都黄。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昆曲传人,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徘徊不定,最终找到自我的故事。随着戏曲的没落,戏院从最开始的高朋满座到现在的人影寂寥,很长一段时间,他一抬眼,看到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观众席,从前一起唱戏的同行走的走,散的散,可是他从小便接触这一行当,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再无谋生的手段。直到容身的戏院也被拆除,他无处可去,却意外撞见了一位离家出走,想要组建摇滚乐队的少年。
很诡异的搭配,却在创作者的镜头中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
真要说起来,这部电影的内核倒是有点像《心灵奇旅》,可惜林知屿那天晚上的脑袋浑浑噩噩,短暂的清明时刻,只看见了屏幕上那一场象征着主角彻底解放的情|事,甚至后来回想起来,还一度误会了牧绥——
在思考他当时选择这部电影,是不是也有点不安好心,有意暗示。
罪过、罪过。
林知屿默默在心里给他倒了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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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眼神太露骨,牧绥早就注意到。他停下削苹果的手,用小刀蒯了一小瓣,送到林知屿的唇边。
后者垂下眼瞟了一眼,这回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地用嘴接了过去。
“在想什么?”牧绥问他,“喜欢这个导演的作品?我让李青时去联系一下他……”
“等等、别!”林知屿一口气咽下了嘴里的苹果,差点呛了个正着。他捂着嘴咳了几声,才说道:“喜欢是喜欢,但是,是作为观众的喜欢。我还想等这部戏演完之后,找个好玩的地方躺个一周呢。”
“想去旅游吗?”
林知屿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
牧绥又问:“不带我?”
那不是之前没有确认关系吗。林知屿在心里偷偷回答,而且到那个时候,我俩的协议也差不多到期了,他功成身退,重回自由身,可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虽然玩完还得回来履行和公司的合约。
天杀的无限娱乐,这都是什么霸王条款。
“您要是想,也可以一起去啊。”林知屿随意地说道。
牧绥敛了敛眼皮,倒是没有立即回答。
不过林知屿转念一想,以前只要养活自己一张嘴,怎么敷衍都无所谓,可是现在自己的情况和嫁入豪门也没有什么差别,而且牧绥也成了他半个老板,万一以后他没点真本事,说不上话了可怎么办?
结婚证都还是板上钉钉的。
想到往后可能还是过不上辞职躺平的美好生活,林知屿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你又在想什么?”牧绥看着他这副秒速变脸的模样,不由失笑。
林知屿悻悻地说道:“在想怎么在一夜之间把自己变成豪门。”
牧绥不明所以:“?”
……
电影播放完了,林知困顿地屿打了一个哈欠,恍若无事地和牧绥道了“晚安”,十分平静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然后一整晚,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
最后还是强行数了两千只羊,才把心里那点躁动的念头都给压抑下来,在天光乍现的时候,终于堕入了梦乡。
本来第二天还想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干点正常情侣能干的事情,谁曾想因为这一趟失眠,所有计划全数泡汤,他一觉睡到了大下午,醒来的时候牧绥早就去了公司。
左右都过了饭点,林知屿索性在被窝里多赖了一会,给那条帖子里为他出谋划策的朋友都送了一个小小的红包。
直到牧绥的消息发了过来:【S.:阿姨说你还没起来。】
【纸鱼:再躺一会![小狗又躺了下去.jpg]】
【S.:吃完饭再睡,中午她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林知屿这才顶着一头被枕头蹭得凌乱的头发下了床。
【S.:本来晚上想约你出去吃饭,但是下午合作方突然来公司,没办法了。明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过去。】
【纸鱼:那是你送吗,那是周助理送。】
【S.:好大胆。】
【纸鱼:可能是恃宠而骄?】
毕竟现在的这个牧绥,怎么看都不可能用小皮鞭抽他。
林知屿自然也狂妄了几分。
因为牧绥说第二天早上要送他去机场,陈辰又愉快地被林知屿放了一个小假,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车子行进停车场的时候,林知屿更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容光焕发的脸。
果然充足的睡眠是人类最好的医美。
“过几天我去片场看你。”下车的时候,牧绥突然给他递了一个礼盒。
林知屿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重量,又轻轻晃了晃,像是一只刚得到新玩具就小心翼翼试探的猫。
“这是什么?”林知屿好奇地问。
牧绥犹豫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定情信物?”
林知屿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免觉得有些反差,又意外地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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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什么没有准备。”话虽这么说,礼物倒是收得毫不手软,一下子就塞进了外套的空袋里,顿时在腰边撑起鼓鼓囊囊的一块。
“你可以慢慢想。”牧绥也没有和他客气,抬手把他坠在鬓角的碎发往后一拨,又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下次见面再给我。”
林知屿思考了一会,几秒后恍然大悟:“那我度日如年的时候,您岂不是每天都会很期待,感觉不太公平。”
牧绥轻轻地笑了一声:“或许吧,但你也可以再期待一下。”
林知屿抿了抿嘴,没有应话,只是在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倏地把腿收了回来。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林知屿忽然凑近,在牧绥的嘴角轻轻一吻。
然后迅速抽离,压低了帽檐,迅速下了车。
“拜拜牧先生,下次见。”
林知屿拖着行李箱,飞快地走出很远,挥手和不远处的陈辰打了个招呼,示意他直接上去。
却不想,陈辰站在原地,惊奇地盯着他被帽檐遮挡了大半的脸,看了好一会,诧异地说道:“林哥,你脸怎么这么红?今天天气很热吗?”
第86章 我是他朋友
林知屿自认是一个好领导, 即使员工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也绝对不会迁怒。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陈辰的肩膀,就是嘴角勾起的弧度稍显瘆人。陈辰僵硬了一瞬, 有种突然回到《风起长夜》的现场,看到许清琢杀人时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过清澈愚蠢的陈某人分不出来林知屿潜藏的意思,只得暗中感叹自家艺人的演技也是愈发炉火纯青,不知道电影上映的时候又要迷倒多少人。
他不住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之后一定要在片场里给林知屿拍出全内娱最牛的宣传物料, 最好一经发出就能登顶热搜榜首的那种。
林知屿躺在头等舱的座位里, 被陈辰充满斗志的目光盯得睡不着觉。他用一根手指顶开眼罩, 半睁着眼,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没明白他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东西。
跟打了鸡血似的。
不过说起来,很羡慕自己这位助理的事业心。
年轻好啊, 年轻还有向上爬的动力。
要不下次问问李姐, 能不能给他接一个演一次就能够他养老的角色。
这么一想, 林知屿又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上班累倒, 临死前产生的幻想了。
……
几天后。
牧绥到影视城的时候,林知屿还在拍戏,周明联系了陈辰的, 在场外等他过来带他们进去。
他上次来的时候, 是直接联系的林昭衍,但毕竟这次的目的不太一样, 自然不好麻烦“外人”。
陈辰还有一会才能出来, 正好剧组租的景附近有一家咖啡厅,两个人便在这里暂时落了脚。
不远的围挡处聚集了不少人, 大部分都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也有一些路过看热闹的大爷大妈。
周明正打算找老板订下一整组的咖啡,就看到一个女孩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老板,《风起长夜》剧组的咖啡做好了吗?”
“好了,等我们的员工回来就给你们送过去,现在人手不太够。”
周明朝牧绥的方向看了一眼,知道他也听到了女孩的声音,示意他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牧绥颔首,周明心领神会地侧过头,扫过女孩的打扮,问道:“您也是剧组的人吗?”
乔乔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晃了晃自己挎包上的小卡和娃娃,说道:“不是呢,我是其中一位主演的粉丝,后援会的。”
周明说道:“原来如此,我看外面站了这么多人,应该都是后援会的粉丝?”
乔乔点了点头。
旁边坐着的大概是来旅游的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问道:“里面什么人在拍摄啊,这么多人?”
乔乔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是林知屿。”
“不认识。不过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那人刚开口说了一句,她的女儿就飞快地拍打着她的手,喊道:“妈,是谢云策啊!”
“就是那天我们在家里看的那部剧,让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谢云策!”女儿解释道。
“哦哦是那个小伙子,他长得好看的嘞!”母亲喊道,“好久没看到这么赏心悦目的脸了!”
女儿瘪了瘪嘴:“明明他出现之前,你还在说江逾白也好看的。”
“那我还是比较喜欢他这种长相……”
林知屿的国民度大涨,虽然有时候提起名字,稍微上点岁数的人不一定能对上号,但若是说起角色,估计现在没几个人不知道。乔乔弯了弯眼睛,周明都感觉她身后像是有尾巴在摇。
“原来你是林知屿的粉丝。”周明说道。
乔乔点了点头,说:“我们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说罢,她正准备转身,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嗓音:“你们后援会来了多少人?”
她猛地转过头,好奇地望向来人。
牧绥坐在轮椅上,按着操纵杆,慢悠悠地移了过来。乔乔的目光扫过他身上考究的大衣,又看向他冷峻的面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也就十几个吧。”她狐疑地说道,“您是……”
牧绥思考了几秒,说道:“我是他的朋友。”
乔乔狐疑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牧绥也没在意,只是继续说道:“本来打算请剧组喝咖啡,既然你们请了,我就代他请你们喝咖啡吧。”
“啊?”乔乔二丈不着头脑。
牧绥给了周明一个眼神,然后又说道:“一会,他出来看到你们,估计也会这么想。”
说完,他就转身操纵着轮椅,去了咖啡厅外面的露台。
等乔乔拎着几袋子咖啡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就没了牧绥的影子。
忙完了的陈辰终于赶了出来,把两个人接进片场。
“今天的事有点多,不好意思,让您在外面多等了。”陈辰解释道,“林哥这边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但今天后援会组织粉丝来探班,所以他中场休息的时候还得出去,您看您要不要去休息室里待一会?”
牧绥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在现场等就行。”
十几分钟后,林知屿刚拍完这场戏,和林昭衍确认过之后,便匆匆地带上了陈辰出了拍摄场地。
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他特意望向了牧绥这边,见后者的视线正好落在自己的身上,林知屿毫不犹豫地抛了个wink过来。
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比划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姿势,像是什么奇怪的环扣,比划完,他还把自己逗笑了。
“哦,林先生比的这个手势我见过。”周明担心自己“落伍又板正”的老板看不出对方的用心良苦,适时提点道,“就是很早以前一个偶像剧里,男女主分别时,经常比划的‘爱’的手势。”
“没想到林先生搞抽象还挺有天赋的。”
牧绥:“……”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他走后没多久,牧绥便听到外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
周明感叹道:“林先生现在的人气好高。”
牧绥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好像在点我。”
周明摇了摇头,腼腆地笑了一声,说:“怎么会。不过牧总最近的心情倒是也好了不少。”
牧绥没有说话。
周明沉默了一会,又突然开口:“只是他前经纪人那边……最近那个项目要结束了,他快回公司了。”
牧绥说:“我跟他说了,到时候你让他们把账对一下,一起处理吧。”
“好。”
牧绥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下一秒,一抬眼,就撞上了大步流星走进片场里的牧云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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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了皱眉,正巧,牧云霁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吊儿郎当地看了过来。结果一下子对上了自家大哥掀起的眼,也无声地唾了一句:“晦气。”
然后飞快地把脑袋撇开了。
“他今天和牧云霁一起拍?”牧绥问道。
周明说:“不知道唉,我去问问工作人员?”
……
这场戏,林知屿确实是和牧云霁一起拍。
是他等待多时的一场戏。
林知屿刚刚和场外的粉丝侃了会天,又签了几张签名,一回来,连气都没有喘,就立刻被抓去化妆间里补了妆。
为表达自己对这场戏的重视,他还特意借了个盆,慢悠悠地洗了个手,就差没在里面泡上草木灰和茱萸之类的东西。
牧云霁在旁边看着他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模样,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恨我?”
林知屿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故作诧异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不过是在履行一个演员的职责,精益求精地演完每一场戏罢了。”
牧云霁垮起个脸,根本不想相信。
这场戏是许清琢在利用乐师的身份,为他和太子铲除异己,物尽其用之后,亲自送他上路的剧情。
为了让乐师降低警惕,许清琢假借自己刚刚得到一本新乐谱,不懂其中乐符之由,带了好酒登门拜访,请乐师为他指教。
酒里并未下药,迷药藏在许清琢的袖间,他在倒酒时神乎其神地把药抖落进杯中,笑意盈盈地与乐师干了一杯,然后看着他毫不怀疑地一饮而尽。
“许……”乐师支撑着桌子,眼中的光华晃动,像是未尽的情,“清琢,若是能离开太子,你愿意……”
许清琢抬起手,食指轻飘飘地抵住了他的唇。
冰冷的手指把乐师冰了一个激灵,但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落在许清琢的脸上,眸中似乎有火在烧。
“乐长僭越了,勿要妄言殿下。”许清琢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春夜的晚风。
乐师晃了晃有些晕乎的大脑,定定地看着他:“可你本可以是端方雅正的君子,何必如此委曲求全于他人……”
许清琢逐渐收拢了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乐长,我说你僭越了,你是听不见吗?”
跳动的烛火映着酒盏里的波澜,清光倒映在许清琢的眼中,铺开一片彻骨的寒。
他站起身,缓缓从袖中拔出了一把绯红短刃,刹时间,刀刃出鞘,锋利的刀剑递上乐师的喉咙。
“我要做的事,还容不得你来置喙。”许清琢凉凉地说着,语速依旧很缓。
刀刃往里压了几分,脖子的皮肉被割开浅浅的一道,登时渗出了血。
“你要杀我?”乐师昏昏欲睡的神色顿时清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当然。”许清琢靠近了,乐师的眼中映照出一张秾丽的面庞,暖黄色的烛火在他的脸上跳跃,眼睛一明一暗,说不出的夺魂摄魄,又让人心生恐惧。
像是地狱里爬出的索命恶鬼,阴冷、狠毒、浓稠。
“本来看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份上,我还打算温柔一点。”许清琢说道,“但你的话太多,让我不高兴了。”
他早该知道的,早在帮许清琢做第一件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可是他轻而易举地被这个人迷惑,受他驱使,受他掌控,最后又被弃如敝屣。
太可笑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他看到的那个许清琢,不过是对方想给自己看的。许清琢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他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受到太子胁迫的那一个,但或许这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刀刃割开血管的那一刻,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只有无边的冷意漫过全身。
可是溅上许清琢那张脸的血那么炙热,那么鲜红,像是在苍白的肌肤上开出了一朵朵的红梅。
许清琢丢开短刃,用手掌捂住乐师的脖颈,感受着他细微的痉挛与挣扎,流出的血浸透了他的手,他的脸上却勾出了一抹诡谲的笑。
漂亮,又恶毒。
“乐长,你尽管安息吧。”
第87章 男朋友坐轮椅可以do……
“您好, 请问您的网名是S吗?”
拍摄结束,林知屿飞速卸了妆,三步一蹦地跳到牧绥的轮椅前。他左右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工作人员, 无人在意这边的角落,周明看到他过来,也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到了一边。
林知屿半蹲在牧绥的轮椅边上,对上他戏谑的目光,笑盈盈地说道:“我是你的网恋对象, 终于见面了。”
牧绥:“……你好。”
他现在这副狡黠又纯良的模样, 同半个小时前, 镜头下毫不犹豫地割开乐师喉咙的许清琢, 简直判若两人。
牧绥甚至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你的朋友圈都不发照片,我还以为这次又要见光死了,看在你长得还蛮戳我审美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你昨天冷了我一个多小时才回消息的事, ”林知屿促狭地说道, “但是你今天得给我补偿。”
牧绥问他:“你想要什么补偿?”
林知屿低头思考了一会, 说道:“今晚找个没人的地方和我约会?”
“好。”牧绥失笑, 他抬起手,指腹擦过林知屿下颌上没有卸干净的血浆。
林知屿怔忡了一瞬,看到他垂下眼扫了眼拇指上的鲜红颜色, 又掏出一张纸擦干净了, 这才缓缓地用手背蹭过同样的地方,有些痒。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牧绥解释道, “是实在有事。”
林知屿嘟囔了一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比跟我聊天更重要的事。”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他俩刚才谈上就被迫分居两地,实乃继牛郎织女后第一大苦命鸳鸯。
原本林知屿还想着, 网恋就网恋吧,忍忍或许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自己和牧绥的空闲时间基本凑不到一块,不是他在拍戏,就是牧绥在开会,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大家都空闲的时候,牧绥还能突然来个原地消失,一失联就是好几个小时。
都没货几天,林知屿就觉得自己好像要变成一个机器人。每天早上一醒来,惯例就是发条消息,然后等着做完妆造,正好牧绥回了,他便把今天的装扮发送过去,然后再等上几小时拍摄结束,如此往复。
硬生生地给他谈急了。
但他这句话只是随口的抱怨,本来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作为一个工作时间极其不固定、加班时间极其随意的倒霉蛋,林知屿和他的朋友之间,聊天向来讲究一个缘分,能看到就回,看不到就再等下一个轮回。
却没有想到,牧绥很认真QT整理地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再等一段时间吧。”
林知屿的目光闪了闪,突然就开始好奇起来,他鸽了自己的那几个小时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了。
……
整个影视城里,要说得上没有人的地方,估计只有酒店房间。林知屿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返璞归真,继续回酒店看电影。
他早就两天前就把房间换到了顶楼,就是牧绥那间套间里的另一间卧室。
起因是他房间的空调外机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这几天半夜总是“嗡嗡”地响,在吵了他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之后,林知屿便马不停蹄地搬了家。
但不得不说,顶楼的套房就是住得舒坦一些。
就是现在早上起床都成了一个莫大的挑战。
人真的很难离开舒适区。
晚饭牧绥联系了酒店准备,餐厅旁的落地窗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影视城的景色,夜色刚刚降临,天幕暗下,外面便亮起了一片璀璨的灯,或金碧辉煌,或流光溢彩。
林知屿有着一个朴实无华的钢铁胃,吃不来米其林餐厅里的高档料理,就喜欢吃大酸大辣的中餐,但牧绥的口味倒是截然相反,他大多时候都只吃些清淡的菜式。所以桌子上的食物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一边辣油鲜红欲滴,一边则近乎清汤寡水。
菜是分得分明了,但人并没有。
偌大的长桌上,两个人要是分坐两头,林知屿只觉得疏离又冷清。他吃饭的时候就喜欢和人凑在一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出的习惯。
之前在片场吃饭时,也总喜欢拉着陈辰或和其他演员凑在一块。
如今,他也毫不顾忌地驮着椅子往牧绥旁边“咔哒”一放,大剌剌地就坐了下来。
牧绥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可惜了酒店专门为他们点的蜡烛,也一并被林知屿给吹灭了。
他坐下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身上的浅淡味道也一同被送了过来,牧绥换了双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牛肉,喃喃地说道:“一股草莓味。”
“还不是被那只熊给腌入味的。”林知屿把那块牛肉上沾着的辣椒挑干净了,才往嘴里塞,“您要是再迟点来,还能再入味一点。”
牧绥给他留下的那只等身玩偶熊也一并被他带了上来,成为了他晚上背台词的绝佳靠枕,以及早上赖床时的绝佳架腿挂件。
也不知道那玩偶身上的香薰是什么材质做的,放了这么久,味道非但没有散,还在他的身上留下一股又酸又甜的草莓味,导致最近贺勤和他对戏时,看他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两人并肩坐着,除了偶尔传来的餐具的摩擦声,就只剩下窗外夜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四月的天气,空气里的凉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的暖。
林知屿的身上套了一件针织毛衣,袖口微微地往上拉起,正好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那块陀飞轮腕表。棕色的表带把他的手腕衬得更白了一些,金色的表盘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牧绥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腕,目光在那块表上停留了片刻,眼中光华明灭,几秒后,才说道:“这块表果然衬你,带起来很好看。”
林知屿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打开他那天给自己的那盒所谓的“礼物”时,差点没在机场绊倒。他虽然不太识货,但勉强也能分清楚奢侈品的好赖。
就是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
不过,他平时拍戏,没有戴手表的习惯,还是因为今天牧绥在,所以刚刚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才匆匆拿出来戴上,以示诚意。
“牧先生这样,我真的很难回礼。”林知屿有些幽怨地说道,“本来说好的下次见面给的,结果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能送什么。”
牧绥沉默了片刻,说道:“那等这部戏拍完,送我一个月的时间吧。”
“唔……”林知屿咬着筷子想了想,“怎么感觉这也像是对我的奖励。”
“不过,要是拍完这部戏,有时间的话,我确实很想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牧绥问:“为什么?”
“因为感觉最近好像走到哪,都有人能把我认出来。听说附近有家摊位的烧烤很好吃,前几天晚上我和陈辰找了好久,人刚到摊子那,菜都还没点,就被人认了出来,吓得我俩猛窜三条街,当初体测跑一千米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拼命。”林知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支着脑袋惆怅地偏头看着牧绥,“还有现在,我和您出去看个电影,都要经过重重请示,还得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围困在影厅里出不来。”
“所以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最好是穿着拖鞋T恤上街都没人管,免得热搜里的一些人又要给我编撰故事。”
牧绥笑了一声,说:“那我想想。”
“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这样的地方确实不太好找。”
林知屿眨了眨眼,说:“连您也调侃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
电影是林知屿千挑万选的悬疑片。其实他在网络上参考了不少答案,有说看爱情片等气氛烘托一触即发的,也有说看恐怖片等高|潮时小鸟依人的,但他想来想去,一来他对市面上的那些爱情片实在没有任何兴趣,二来他是真怕鬼,到时候高潮一来,别说自然地装出一副飞鸟投林的样子,只怕他连自己是谁、要干什么都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还不如看点自己喜欢的,来得更有意思。
结果这么一挑,就挑到了一部悬疑片。
电影从一个昏暗的街角开始展开,雨夜,昏黄的老旧电灯一闪一闪,一个身披雨衣的黑影出现在镜头之中,他快步地穿过狭窄的小巷,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忽然映入眼帘,他望向不远处的歌舞厅,原地驻足了几秒,又匆匆向前跑去。
随后镜头一黑,下一刻,再出现在屏幕上的则是一辆呼啸而过的警车。
林知屿裹着毛毯,缩在沙发的直角处,看得聚精会神。
余光里瞥见牧绥的轮椅停在了一边,林知屿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他看到对方的手在沙发上撑了一下,瞬间就猜出了牧绥想要做什么,也没有说话,只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下一秒,旁边的软垫一沉,牧绥坐了过来。
还别说,挺矫健的。
林知屿抿了抿嘴角,在心里默默地敲了几下并不存在的木鱼。
这时,他才侧过头看了一眼,说:“怎么穿这么少啊,不怕冷吗?”
然后一把打开自己的毯子,大手一挥,把毯子分了牧绥一半,顺带揽住了他的腰。
很好,自己上辈子应该真是一只树袋熊。
林知屿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想。
但是手一直挂着毕竟不太舒服,正好牧绥很给面子地把胳膊放到了沙发靠背上,林知屿也顺势地在他的肩膀上一靠,把他当作了那只玩偶熊靠枕。
牧绥垂下头觑了他一眼,只说道:“你倒是很会享受。”
林知屿嘿嘿一笑,全然没有在意自己搁在对方腿上的手。
屏幕上的剧情继续往下推进,受害人的尸体被发现,警方开始了大规模地走访调查,却无功而返。随后,画面转到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天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镜头陡然一晃,屏幕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双猩红扭曲的眼。
林知屿吓得喊了一声脏话,手也跟着没有忍住,猛地在“沙发”上一拍。
几秒钟过去,他后知后觉地僵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牧绥。
“我……”
他慌忙地抽开手,指了指自己,又犹疑地低下头,朝刚刚碰到的地方看去,支支吾吾地说:“你……”
林知屿不可置信地卡壳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这都可以啊?”
牧绥长舒了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把它压了下去。
“我是不能走,不是没有反应。”
林知屿大脑宕机了小半分钟,感觉到牧绥把放在后面的手收了回去,随后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才说:“你先看。”
林知屿僵硬地把脑袋转了回去,耳边传来牧绥重新借力回到轮椅上的声音,接下来的剧情再也看不下去。
轮椅驶进浴室里,林知屿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探身从茶几上摸过自己的手机,想了想,在搜索框里打下几个打字——
男朋友坐轮椅可以doi吗?
第88章 身残志坚
林知屿大为震撼。
甚至想给这群网友集体安排个忏悔室套餐, 每人忏悔五十条起步。
但手上还是十分诚实地把这个帖子给收藏了。
万一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牧绥这段时间都待在影视城。一开始他俩还是像之前那样分房睡,直到某天,客厅的投影坏了, 林知屿只能到唯一有电视的主卧看电影。
他本来就拍了一天的戏,加上选的电影十分无聊,没看几分钟就在床上呼呼大睡,再然后……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理直气壮地睡下去了。
当然,是纯素觉。
顶多睡前碰个啵。
主要原因还是上班磋磨心智, 实在没有任何欲望, 绝对不是因为某人的魅力不行。
但林知屿很享受窝在别人怀里睡觉的感觉。
牧绥的怀里比玩偶熊舒服, 温度刚刚好, 手感更是比他任何抱枕都要扎实。他趁牧绥睡着后偷偷地摸过几次他的胸肌和肱二头肌,猜测对方一定有在暗搓搓地健身,不然手感不会这么好。
“真的很身残志坚。”
林知屿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感慨了一句, 然后用困顿的思绪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买个木鱼, 拯救一下本就不多的功德。
旁边的牧绥睁开眼睛,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林知屿, 眯了眯眼:“……?”
……
乐师的剧情拍摄得差不多了,牧云霁很快就杀了青。
杀青的那天,他的助理不知怎么的把大饼也给带了过来, 狗腿的金毛在场外围着牧绥的轮椅转了又转, 好不容易得到了对方的一个摸头,高兴得直吐舌头, 又在主人杀青之后, 一股脑地窜进林知屿的怀里,助理拉都拉不住, 可把牧云霁气得黑了一脸。
等到拍合照的时候都没缓过来。
林知屿在戏里虐起他扮演的乐师那叫一个毫不手软,所以出戏后对待牧云霁也就稍微宽容了一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加上林昭衍也担心割喉那场戏林知屿演的太过变态,给第一次拍戏的牧云霁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最后的送花环节,就这么落到了林知屿的头上。
林知屿这花送的十分凛然,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牧云霁一把拽过正要往林知屿身上扑的狗,单手接过了他的花,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没等林知屿回应,又把视线投向了场外,凉凉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林知屿疑惑地“啊”了一声,几秒后才迟钝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牧云霁嗤了一声,目光扫过他白净的脖颈。
他没有说自己早就知道林知屿住进了牧绥的专属套房。
也没有说今早你用来敷衍化妆师的借口太过拙劣,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你脖子上的红痕是蚊子咬的。
牧云霁只是觉得有一点不爽。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不爽,可能是因为先前林知屿故意挑衅的一句话,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在他的身上投下了太多不合时宜的关注,或许他真的在很早之前就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太过迟钝,错过了许多本来可以掌控的选择。
乐师每一次受到蛊惑的时候,他总是会盯着林知屿的那张脸出神,眼里流露出的隐忍爱慕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确实没有一刻不真切地意识到林知屿作为演员的魅力。
他的一举一动,蹙眉轻笑,都如同密不透风的蛛网将他牢牢网罗,于是所有情绪都被勾着、缠着,把他扯入深渊。
就连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刻,牧云霁的肢体演着痉挛,心里却在想着,他的手很凉,可为什么碰过的地方那样热。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他也不想让林知屿知道,平白惹他嘲笑。
“你不会觉得自己瞒得很好吧?”牧云霁用十分欠揍的语气说道,“不过要我说,你们两个的审美都很奇怪。”
林知屿突然觉得自己答应来给他送花的决定就是个错误,牧云霁这种傻狗根本不需要任何意义上的“安慰”。
但是几秒后,纠结了许久的牧云霁还是摸了摸鼻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如果你哪天腻了他,想换个人选,可以来找我。我不介意给你介绍几个好的。”
林知屿当场就给他翻了个眼白:“你完了,你想挖你哥墙角,我要跟他告状。”
这回,牧云霁倒是没有任何反驳,只是压了压嘴角,眼色复杂地盯着他看。
林知屿不明所以,也懒得深想。
结果牧云霁的团队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发布杀青物料,偷偷溜进片场的代拍倒是先行一步把拍到的照片转手给了营销号。
于是当天晚上,热搜上就就多了一个醒目的词条——#林知屿牧云霁 杀青送花#
营销号的那条评论下,讨论度最高的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杜撰出来的离奇绯闻,先是把林知屿和牧云霁的恩怨情仇梳理了一遍,然后又脑补出了一段“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我疯狂火葬场”的狗血戏码。
【好怪,让我再看一眼。】
【前几天某狗仔直播的时候说发现了某三字新晋顶流的恋情瓜,该不会就是……】
【补药啊,林知屿你真的不能在姓牧的身上再栽一次了!!!】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牧云霁带资进组肯定是为了林知屿,并且这两人现在必定关系匪浅,猜测是真谈上了。】
因为过于好笑,林知屿甚至连澄清的心都没有,只想当个热闹看看得了。
不过想起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的男朋友,他突然觉得或许也应该解释一下。
但在这之前,他先给牧绥拨了一个电话。
林知屿想着对方在网恋的时候定时消失也就算了,没想到奔现之后还能定时消失。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在酒店健身房偷偷健身,但去了几次都没找到人,甚至还特意等了几次,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这就很古怪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规律,只要他打电话,牧绥几乎每次都会接。
只是今天,电话刚一接通,林知屿就觉得有些奇怪。
牧绥的呼吸声似乎有些粗重,说话时都掩盖不住气声:“怎么了?”
“您在哪呢?”林知屿问道。
电话那头顿了顿,过了几秒,牧绥才开口:“在外面。”
这个“在外面”说得太虚了。
林知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倒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牧绥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太正常,呼吸有点急,甚至背景里还有些微弱的风声和脚步声。
“外面是哪儿啊?”林知屿皱了皱眉。
牧绥低笑了一声,声音低哑得不像平常的冷静模样,似乎还带了点颤:“你是在查岗吗?”
“不可以吗?”林知屿反问道,“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很无聊。”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似乎又急促了一些,片刻后,牧绥才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声音低哑地回答::“……在健身房。”
林知屿:“啊?”
他立刻想起了某个深夜摸过人家胸肌和二头肌的行为,顿时陷入沉思。
“很快就回去了。”牧绥说道。
林知屿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哼,像是有人猛地磕到了什么地方。
林知屿顿时警觉:“您不会是——”
“嗯,最后一组。”牧绥慢吞吞地接话,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刚从某种极限训练中缓过劲来。他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喘息的余韵,“再等我半小时。”
林知屿一时间沉默了。
他已经走到了酒店的健身房外,透过玻璃窗往室内望去,相熟的面孔倒是看到了好几个,就是没有找到牧绥的影子。
林知屿眯了眯眼,干脆随口说道:“您知道我和牧云霁刚刚上了热搜吗?”
电话那头短暂安静了一下。
“哪个?”牧绥语气平淡地反问。
林知屿直觉对方是装的,果然,下一秒,就听牧绥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杀青送花吗?”
林知屿:“……”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他试探地“哦”了一声,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就听牧绥继续慢悠悠地道:“标题还挺直白的,底下的评论也很热闹。”
林知屿有种不好的预感:“您还看评论了?”
他进了健身房走了一圈,都没找到牧绥的身影,忽然他转过头一看,好像看到了周明从健身房外疾步行过,于是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嗯,看了。”牧绥语气随意,但咬字却有些重,“有些网友脑补能力很强,连你们的‘爱恨纠葛’都写得像模像样。”
林知屿脚步顿了顿,突然有些想笑:“……牧先生。”他轻轻叫了一声。
“嗯?”电话那头语气懒洋洋的。
林知屿语气诚恳,甚至有点担忧:“您是不是受刺激了?”
牧绥:“?”
“是因为我今天送花给牧云霁,所以您晚上才下去拼命举铁?”林知屿认真思考,“我可以再送一束给您,这样就扯平了。”
牧绥似乎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愣了一下,然后,低低笑了起来,嗓音依旧沙哑:“行啊,但我不想和牧云霁一个待遇,还会有别的吗?”
林知屿赖唧唧地问:“还想要什么啊,一个吻?”
“好。”
林知屿:?
怎么感觉自己又掉进了什么奇怪的陷阱?
“那我等您回来。”他索性利落地说道。
林知屿挂断电话,看着远处的周明开门进了一间房间,快步走上前去。房门前没有挂任何标识,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根据这层的楼层地图,这间房间之前应该是SPA区之类的地方。
林知屿定定地盯着紧掩的门,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
另一边,房间内。
牧绥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双手撑在器械上,平稳地呼吸了几声,方才调整好刚刚过度训练带来的疲惫感。
身后的治疗师皱着眉,忍不住开口提醒:“您今天太勉强了,超出训练量很多。”
牧绥没说话,只是低头拿起一旁的水瓶拧开,轻轻抿了一口。额角的汗顺着发丝滑落,他抬手随意擦了擦,目光微沉。
他知道自己今天训练得有些狠。
可就是忍不住。
林知屿和牧云霁的热搜,他早就看到了。
虽然他很清楚林知屿是什么性格,也知道不过是一次例行送花的戏码,但看到那条热搜时,他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丝烦躁的情绪。
他讨厌这种感觉,像是自己正在跟谁争夺什么。
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他真的去“争”。
想到这,他的手指骤然收紧,掌心渗出一层细汗。
“您要是再训练下去,明天可能会很难受。”治疗师无奈地说道,“您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心急是没用的。”
牧绥微微眯了眯眼,扫过自己仍旧无力的腿。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到某个方向。
比如林知屿说话时的语气,比如今晚回去以后林知屿会不会发现自己背着他做了什么,再比如……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每次都只能在梦游时,才能尝到一点不被束缚的甜。
想到这里,牧绥的手指骤然收紧。
“今天先到这吧。”治疗师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神色,“您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真的不用这么逼自己。”
牧绥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89章 长焦镜头捕捉到唇齿间银丝断裂的瞬间
林知屿在晨光中睁开眼的时候, 手机上的时间刚刚跳过六点半。中央空调发出嗡鸣的响,蚕丝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腰间。
牧绥侧躺在他的右侧,未经打理的头发散落在柔软的枕头上, 透过窗帘缝隙,一线灰蓝的光线洒在雪白床单上,像是柔软的河流,蜿蜒而过,拖出一条朦胧的光影。
林知屿下床时, 床垫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他赤脚踩过毛绒地毯, 沿着通往浴室的路走去。余光瞥见客厅玻璃茶几上, 鎏金花瓶里盛放着的十九支探险家红玫瑰——是他昨夜找了好几家的花店才买到的。
其中一片的花瓣飘落在地上,不知道是夜里偷偷出逃,还是昨晚和牧绥接吻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勾下来一瓣。
浴室的镜面蒙着雾气, 林知屿盯着自己锁骨处的红痕看了三秒, 转身去拿遮瑕, 他轻车熟路地在上面遮盖了一层, 顺带还感叹了一番自己无师自通的化妆技巧。
“今天怎么这么早?”沙哑的声音裹着睡意响起的时候,林知屿刚套上了一件卫衣。
他转过身望向正要从床上起身的牧绥,笑了笑说:“林导今天要去抢自然光嘞。”
然后又问:“您不再睡一会, 被我吵醒了吗?”
牧绥摇了摇头, 睡衣的领口敞开着,锁骨处还有林知屿昨晚玩笑般留下的齿痕——其实是故意的, 某个人骗他在健身房, 结果是躲在其他地方偷偷做些别的事情,虽然林知屿不打算揭穿, 但还是偷偷泄了个愤。
牧绥揉了揉眉心,眼底还残留着些许未散的困意。他半撑着坐起身,目光落在林知屿身上,嗓音低低的:“今天要拍多久?”
林知屿一边把手机塞进兜里,一边随口回道:“看拍摄进度,顺利的话傍晚,万一不顺,熬大夜也说不定。”
他站在床边,看着牧绥慢吞吞地把被子掀开,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索性俯身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轻吻,带着晨起的凉意。
“您多睡会儿吧。”林知屿眨了眨眼,轻声说,“我要走啦。”
牧绥没有说话,目送着林知屿出了房门,客厅里玻璃茶几上的玫瑰花艳丽得像是一场浓烈又缱绻的梦。
……
《风起长夜》在拍摄完第一部分相关剧情时,整个剧组就分成了A、B两组。A组主要拍摄晏行己在梁国时取信梁王之后的故事,运筹帷幄、大展宏图的戏份,B组则聚焦于许清琢在长安的翻云覆雨。
晏行己在封地之中,帮助梁王治理地方,赢得民心,许清琢在王城之下借着太子步步高升,打压朝中异己,同时也培植了不少势力。
于是,这两条线在第二部的末段终于交汇。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忽然得知梁王有所异动。
但消息不明,贸然派遣朝廷密探或使臣前往梁国,很可能会引起梁王的警惕。因此,许清琢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不易引起梁王怀疑的理由——清查边境军备贸易。
每年从京都输送至边境的物资,都会经过梁国调度。许清琢放出消息,称朝廷送往边境的粮草、战马、武器等物资在流通过程中出现了损耗异常的情况。皇帝病重,太子掌权,理应对各地军备物资进行清查,这是对内安抚群臣、对外示威的必要之举,谁也无法指责太子此举别有用心。
这样一来,前往梁国的官员既可以掩护真实意图,又能以“监察军备”为由接触梁王,从而窥探梁国的真正动向。
只不过这位“使臣”的人选,不可以是一般人。
许清琢自然主动请缨。
一来,当年他送晏行己出逃之后,有让人暗中调查他的去向,加上梁国传出的流言,他已经猜测到了那位深受梁王倚重的外臣的身份,有这层情分在,梁王即使对他存有疑虑,至少会因为晏行己的态度有所保留,不会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敌意。二来,比起其他朝廷派出的官员,他更容易接近晏行己,以便套出梁王的真实目的。
虽然太子李昭极其不愿,但最终还是在许清琢的据理力争下答应了下来。
可是没想到,许清琢这一去倒是真探出了一点什么。
他在梁国得到了梁王李景的礼遇有加,作为李昭的亲叔叔,这位王爷的性情实在是与他天差地别。在宴席上,许清琢不止一次地想,难怪晏行己会选择留在这里,梁王与他昔年在学宫之中畅想的“明主”几乎别无二致。但他更有野心,也更有手段,不知道晏行己是否看到了这一层,选择了认命。
许清琢在梁国待了三天,表面上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就是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象,让他心里的怀疑愈发深重。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
他派人在夜里烧了一个粮仓。
一个既重要,但又不至于让国都断粮、引起民怨的粮仓。
如果梁王想要举事,那么必定会囤粮,他可以通过梁王在这件事之后的应对方式判断出梁王的物资调度,甚至让他不得不暴露梁国的真实储备情况。
至于粮仓的选点,则是针对晏行己。晏行己在梁王身边的地位日渐稳固,甚至可能被梁王视为心腹,但许清琢不清楚,梁王对晏行己的信任究竟到何种程度。
得到答案之后,他会杀了晏行己。
他太聪明了,若是梁王真要谋反,在他的帮助下……很难不说不会成功,威胁到他苦心孤诣至今的权势地位。
粮仓的火需要烧得足够大,自宴会结束后的半夜开始,烈火翻腾,映亮了半边天,直至今晨才堪堪熄灭。
被大火吞噬的粮仓在轰然倒塌,焦黑的梁木砸落,溅起火星,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炭灰,丝丝呛鼻,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焦土之上,晨风吹拂着仍在冒烟的余烬。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喘息未定。
晏行己满身狼藉,汗水与灰烬交织在一起,干裂的嘴唇显得异常的苍白。他扫过一堆堆烧成灰烬的粮草,步履踉跄地走到旁边的将领身侧,耳语了几句,就听见了一阵从容的马蹄声。
随后,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马车上款步走了下来。
白衣胜雪,绣金纹滚边,步履沉稳地踏过地上的焦土,仿佛世间的苦难与混乱皆与他无关。灰烬青烟之中,那张脸清俊冷漠依旧。
晏行己逃往梁国之后便以面具覆面,以假名示人。可许清琢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林知屿站定,眸光微微低垂,似是随意地扫过狼藉的粮仓,又落在眼前狼狈的晏行己身上。他的笑意淡淡,声音如晨风般轻柔:“你还是这样,不怕死。”
晏行己目光深沉地与他对视,烟尘染黑了他的衣襟,手臂上还残留着伤口的血迹。
“许大人不在驿馆休息,怎的来了这里?火场赃污,怕是会污了您的衣袍。”
“听说这火将近烧了一夜,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许清琢说道,“倒是徐安大人您——这伤势看起来不轻,怎么也不去包扎一下,还亲自在这里指挥?”
“火已扑灭,粮仓损失虽大,但幸好未对国都造成严重影响。”晏行己说道,“棘手的是,下来应该如何处理。徐某有负梁王殿下重托,若是此时叫苦离去,那真该以死谢罪了。”
许清琢微微一笑,目光冷静地扫过身后往来的官兵,试探地问:“看来,徐大人是想到对策了?”
晏行己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盯着许清琢,眼底复杂一片——像是疲惫,像是疑虑,像是无法言说的往事。
他们曾经是朋友,亦曾在生死间互相成全。可如今,却站在这片焦土之上,隔着立场与阴谋,对峙在风雨欲来的棋局之中。
“徐大人不愿意告诉我?”许清琢柔声问道。
晏行己沉默许久,才回道:“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如何处理,还得看梁王殿下的定夺。”
片刻后,晏行己借故告退,许清琢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后退一步,转身,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在属下的搀扶中坐上马车,李昭派来保护他的暗卫问道:“大人,您昨日说的……要不要杀了他?”
镜头捕捉到许清琢手指的微微颤抖,他静默半晌之后,撩开车帘往后一望,晏行己不知何时又踏进了废墟之中,倒也符合他那副纯良天真的性子。
“先不必。”许清琢放下车帘,“再等一段时间。”
只是这句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抑或是他心软动容,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中场休息。
林知屿蹑手蹑脚地绕过堆放得层层叠叠的道具堆,拍摄结束后,他余光一瞥,就看到牧绥的背影消失在了道具箱子后。
他不知道对方怎么心血来潮地来了这里,只想着趁他不注意吓唬一下。
结果刚转了个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前面的人突然转了过来。
林知屿一个急刹,踉跄了几步,差点撞上了旁边的塑料箱。
多亏牧绥及时拉了他一把。
圊團襡傢犭虫鎵怤曊
牧绥摩挲着白色广袖上的金线,目光在林知屿的脸上逡巡一遭,上下唇一碰,吐出了两个字:“好素。”
许清琢的大部分妆容都是这般素净,但人物神态间的浓墨重彩却都是靠演员赋予。所以即便是浅淡的妆容,也依旧显得格外的——
“但还是很漂亮。”牧绥说。
林知屿得到了夸奖,撑着轮椅的扶手,愉悦地给嘴甜的男朋友送了一个奖励。
塑料箱上罩着的薄纱被风一吹,顿时滑落下来,掠过他们的脊背,像是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您吃了我的薄荷糖。”林知屿的犬齿轻轻地碾过牧绥的下唇,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定光灯具的电流声,像极了昨夜牧绥用剪刀绞碎玫瑰根茎时,金属与花茎摩擦的颤音。
牧绥的手指轻轻拨过他的耳垂,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可以吃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味道。”
这都是哪跟哪啊?
林知屿在眩晕中闻到了薄荷之外的其他气味,牧绥的领口处又换了新香水,前调是带了点苦涩辛辣的的干枯玫瑰,尾调藏着雨后湿润泥土的冷冽气息。
骚包。林知屿心想。
“可以是可以。”他抵着牧绥的鼻尖,手指在扶手上蹭了蹭,“就是太影响我拍戏的状态了,万一我下一场演不好,林昭衍扣我工资怎么办啊?”
牧绥说道:“那我给你补上?”
“怎么会一样……”林知屿嘟囔着,又俯身在他的唇角撞了一下,“我要去补妆了,我就说您怎么走这来了,原来是别有用心,就等着我自投罗网。”
牧绥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却不知几百米外的高树上,长焦镜头捕捉到他们唇齿间银丝断裂的瞬间。乌鸦惊飞时震落枯叶,狗仔调焦的手指停在林知屿颈侧——那里叠着被衣领蹭落的遮瑕和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点新鲜红痕。
“草,拍得真他妈的好,不知道还以为是给林知屿做宣传。”狗仔骂着,把照片传到手机,发送给了最上面的联系人:【想好了吗,要不要爆料。】
几秒后,那个人回复道:【你能给多少钱?】
第90章 搞不好都做过几次了
徐冬冬最近过得不太好。
任谁在即将过年的时候被外派出去, 都不会过得太好。偏偏那个项目改在偏远的山区里,天天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满山都是泥土路, 最近的公路要做拖拉机颠簸一个小时,他刚到那里没几天就上吐下泻,连个药都找不到。
同组的那些导演和摄影却乐在其中,根本不想管他的死活。
他几次申请调回,却始终石沉大海。倒是公司里相熟的同事偷偷和他透露了一点消息, 说是他惹上了什么人。
自己还能惹上什么人?徐冬冬想来想去, 都觉得这无非是林知屿的手笔。
他辛辛苦苦带了他这么久, 不知道替他擦了多少次屁股, 得到的就是如今的下场。
徐冬冬心里窝着气,每天晚上看着妻子发来的哭诉消息,都恨不能立马把自己受的苦都报复回林知屿的身上。
可是好不容易项目结束,回到公司的时候, 他却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仅仅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对他避之不及也就算了, 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对他的态度都冷淡了下来, 几次碰见连招呼都不打就匆匆离去。
他不知道林知屿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公司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辗转打探了好久,才得到了最近公司的新股东正在查账的消息。
徐冬冬心头一紧。
他之前手底下带的艺人很多, 随便一个日常开销都不算小, 偶尔虚假报销或虚增开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至于挪用艺人收入, 那就更是家常便饭。
不然就这点工资, 他怎么能买得动A市市中心的房子。
但他每次都做得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就算公司这次突然查账, 应该也不能牵扯到他——
徐冬冬这么安慰着自己,把心里的那点忐忑压了下去。
直到一位狗仔联系上了他。
这个狗仔来自圈内一家大型的媒体公司,他们在几年前也有过合作。徐冬冬不知道他是嗅到了自己与林知屿直接不同寻常的纠葛,还是单纯受到指派来挖林知屿的料。
毕竟林知屿翻红的速度太快,有多少人暗中眼红,又有多少人见不得自己碗里的羹被人分走,想要搞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总之,对方要做的事正合他的意。配合演出后他还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于是,在他把消息发出去没过多久,一条#林知屿恋情#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狗仔放出的照片却不是他早上联系徐冬冬时,拍摄到的那张。而是更早的时候,在夜里,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和未曾拉严的窗帘,拍到的另一幅景象。
照片的像素有稍许模糊,大概是在很远之外的地方拍下来的。林知屿裹着睡袍靠在床上,电视机的屏幕反射着亮堂堂的光,把他的脸照得分外明亮。
他的姿势有一些奇怪,像是枕在某个人的肩膀上,腰上还搭着一双宽大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戴着金色的素圈,衣袖遮掩处似乎还有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那人只露出了部分的额头,其他地方都被林知屿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姿势,已经足以说明什么。
然而狗仔还非要加上一句分外引人遐想的话:【4月11日晚10点,林姓艺人于镇南影视城某酒店顶层套房。】
谁不知道林知屿现在正在参与《风起长夜》的拍摄,剧组几个演员先前发布的日常中更是早就暴露了剧组的平均待遇。
凭什么林知屿的住宿条件比所有人高出了这么多?
【你预热了这么多天某新晋顶流恋情瓜,就给我看这个?】
【这照片也太不清晰了,拍得这么模糊,怎么就能确定是恋情?况且他一直都在拍戏,谁知道那个人是谁,能不能不要乱造谣啊!】
【多年不见磷脂鱼的粉丝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都被人上手搂了,搞不好都做过几次了,还在这睁眼说瞎话啊?】
【哦老实说他们狗仔能拍到卧室里看电视的照片,搞不好真也能拍到卧室里do的照片呢()】
【有一说一,这么看确实很像事后[点烟.jpg]】
【本林知屿老粉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只要不是牧云霁一切都好说:)】
【楼上的姐妹话别说太快,万一真是呢?】
【放心吧,牧云霁已经飞回A市了,不是他!】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靠炒作上位的艺人,真没什么值得粉的,喜欢他的人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不是,骂林知屿可以,说他炒作上位我就不服了,你家炒作给我炒出一个金芒奖提名看看?】
【无所谓,反正他都有了可以傍身的作品,谈就谈呗,又不是乱搞。】
【突然想起来,你们记不记得林知屿刚开始复出的时候说,以后退圈了要谈几个188男大玩玩,不会已经开始了吧?】
【林知屿,答应我,男大你谈多少个都没有问题,但是你千万不可以退圈!!!】
粉丝和网友的讨论此起彼伏,热度一时不减。
直到有个娱乐博主,评论了这条微博:
【你们都在猜这是不是lzy的炒作,或者他到底谈没谈,只有我发现搂着他的那个人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色戒指吗?不会是已婚了吧……而且我也略有耳闻,大家不妨猜测一下他的金主是谁?】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意想不到的展开啊?】
【我就说了出道那么多年除了当初狂舔牧云霁的时候有了那么点热度,其他时间都是糊穿地心,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紫微星,况且《青鸟》演得也就那样吧,果然都是后头有人,资本运作,真恶心。】
【哈哈哈哈,难怪之前风头这么猛,原来是找了个金主,怪不得脸皮这么厚,真是个精明人。】
【所以金主是谁啊,难道是圈内哪个大佬?听说最近有个富豪刚刚离婚,这个戒指看着就很高档。】
【小道消息来啦,你们还记得林知屿之前换经纪人的事吗?我朋友说,这一切都是那位金主的操控。在我看来,前经纪人真的是仁至义尽了,从选秀期间开始,就在背后为他收拾烂摊子,帮助他擦屁股,哪怕他作天作地,闹得满城风雨,前经纪人都没离开过他。即便后来差点被雪藏,依然没有放弃,甚至不惜心血为他接下了《青鸟》这种大饼。结果,林知屿有了金主撑腰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位曾经为他付出那么多的人给踢出了局。谁看了不得怒骂一声“白眼狼”啊?】
……
“卡!”“先休息一下。”
林知屿迅速从拍摄的状态抽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室。刚一坐下,以往总是在拍摄结束时最先冲到前头给他递水的陈辰这才姗姗来迟。
林知屿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灌了一口水,正要发消息给牧绥,问他到A市没有,结果不经意地一抬头,就撞上了陈辰欲言又止的面容。
“怎么这个表情?”林知屿疑惑地问道。
陈辰嗫喏了十几秒,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在林知屿不耐烦的目光中,开口说道:“虽然李姐交代我,让你尽量不要上微博,但我觉得林哥你最好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林知屿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说:“怎么了,我又被骂了?我记得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
林知屿死死地盯着热搜最顶上飘着“爆”字的话题,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才谈了多久啊,这群狗仔冲业绩的速度这么快的吗?
可是等他点进热搜里,看到讨论度最高的话题楼,却连半句玩笑都开不出来。
“这人在放什么屁啊?”林知屿骂道,“他说我被人包养然后挤兑走对我有再造之恩的前经纪人?他在说谁?徐南南还是徐北北?”
林知屿甚至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靠在椅子上,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很好,根本没办法冷静。
林知屿嗤了一声,简直都要笑了:“不是,这热搜是徐冬冬买的吧,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好佩服这种人能有这么厚的脸皮,果然还是没有道德的人可以过得开心啊。”
陈辰犹豫了几秒,才说道:“李姐猜测那个狗仔手上还有别的料,现在正在微博上不断预告,等着我们去和他商量开价,徐冬冬那边也是……”
“林哥,你选秀期间是不是有些把柄在他的手上,我们担心他可能会拿这件事……”
林知屿的视线扫过狗仔微博主页的那条预告——
【四小时后全网曝光!顶流塌房倒计时启动……超新鲜的独家照片?林姓艺人前团队解散内幕?重要嘉宾连线爆料?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整得还挺像这么一回事,排场比他还大。
“他们开价开到多少了?”林知屿问道。
陈辰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少说也有几十万了吧?”
林知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先给牧绥发去了一条消息。
得到回应之后,他划拉了两下,像是截了什么图。
陈辰看着他握着手机,像是在微博上编辑了什么文字,还没有来得及阻止,林知屿突然翘起腿,冷笑着对他说道:“跟李姐说,我们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恋情曝光就曝光了,我证都领了,正儿八经的合法夫夫,不偷不抢,管得着吗?小时候在家里没看过他们爹妈谈情说爱?”
“大不了我就不干了回去躺平,正合我意。”
“至于徐冬冬,我看是警察上他家的速度快,还是他爆我黑料的速度快。”
话音刚落,他便把编辑好的微博也发送了出去。
【@林知屿V:各位朋友下午好,趁着这会人多,我也来宣布一个好消息吧。
鉴于我之前的各项代言、直播、片酬账目核算不清,疑似遭到了不合法的侵占,所以我把我的前经纪人告了,目前材料已经通过法院审核,我本人不接受调解,决定直接开庭。
账本和银行流水不会说谎,希望大家祝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