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咔哒一声,钢琴家盖上电话，直直盯向千穗理身边人，扭动着手腕。
那里卡着他的电机发射器,可以在几秒之内发射出速度惊人的钢丝,哪怕是重力异能也无法奈何的速度,能够轻松切下一个人的头颅,只留下平整的截面。
“有什么口信是需要这个小女孩一起听？邮递员先生。”钢琴家礼貌发问。
搭在肩膀上的手没有丝毫用力迹象，千穗理却被重力压住,完全不能动弹。
重力不是中也的异能吗？
千穗理看向那位邮递员，眼瞳满是讶异。马上,千穗理记起一件她忘记很久的事。兰波先生提过的魏尔伦，似乎也是重力异能。
那么他是来找兰波……不,是中也,而且对方已经看到了兰波先生！
想起对方在门口奇怪的对白,千穗理一惊，金眸沉了下来,她必须要通知兰波先生。
“自我介绍一下,保罗·魏尔伦，特地前来带走我的弟弟。”魏尔伦慢条斯理说道,他松开按住千穗理的手,走上前面对警惕起来的旗会众人。
“感谢各位对我不成器弟弟的欺骗，不过我们兄弟的旅行不太需要多余的人。”他轻而易举地拦下阿呆鸟劈过来的大刀，又躲过钢琴家的钢丝,抱怨道：“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吗？如果只有这种程度,我非常怀疑你们站在我弟弟身边的能力啊。”
除了过分优异的样貌，魏尔伦完完全全就像个关心弟弟的普通哥哥，如果忽略其他人突如其来的攻击的话。
千穗理被压在原地,试图减轻着身上的重量，并努力收集着情报。
“你就是那个刺杀中也的暗杀王？太好了，拿你做新的礼物，中也会非常吃惊吧……”阿呆鸟一边劈砍着一边喋喋不休。
电机射出钢丝，冲锋手枪直射，飞来的毫无杀意小刀，以及有点难缠的针剂……旗会五人毫不犹豫下杀手。
一一被魏尔伦从容不迫躲过，如同在公园漫步一样。
仅仅只有擦肩的功夫，旗会所有人都被弹开，连同店内的装饰一起，肢体扭曲地摔到墙上。
场地凌乱一片，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他，魏尔伦对重力的操纵比中也更加熟练。
金色眼眸收缩，这是千穗理第一次直面异能者之间的战斗。
比起曾经瞥见的陌生人尸体，魏尔伦压倒性的实力无疑让这场战斗呈现一边倒状态。
耳边嗡鸣声似乎伴随着心跳逐渐加重，或许是紧张带来的幻影，眼前出现如同晕影般的光芒。
千穗理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被压制的重力似乎减轻许多，她将手藏到身后，按响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
拨通前她却犹豫一瞬，魏尔伦也是超越者，兰波先生真的能打败对方吗？随即她眼神坚定，至少得让兰波先生了解情况。
魏尔伦或许察觉到了千穗理的小动作，平静看过来一眼，并不放在心上，而是继续从地面拎起阿呆鸟，脾气好好地问着。
“劳驾，能告诉我一下关于我弟弟的恋情吗？我留手了，你还有说话的力气吧，一道清理掉很方便，但作为哥哥，我需要关注下弟弟的偏好呢。”
阿呆鸟惨兮兮地笑出声，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改话痨本性。
“可真不像样啊，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哥哥，觉得我会暴露中也的信息方便你刺杀吗？我才……”
在拖延时间，为了——
冲锋手枪的枪声响起，是那位极为漂亮，代号为外交官的男明星。明明骨折到只有按动扳机的力量，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射向魏尔伦。
并不是自杀，而是他的异能力是罕见的对杀意进行反击的异能，那么哪怕这个举动引起对方丁点恶意，他也稳赚不赔。
魏尔伦轻而易举将子弹都拦下，包括打向阿呆鸟和身后千穗理的。子弹没有被反弹，而是轻轻掉在地上。
“我不太喜欢说话时被人打扰，身为明星的话，多少该了解些社交辞令吧。”魏尔伦将阿呆鸟甩在一边，然后温柔地按住外交官的手臂，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外交官头一次舍弃仪态的惨叫起来，失去支撑后如同破布娃娃掉在地上，妖媚的脸颊被地面的玻璃渣划开，浓艳的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几乎映满千穗理眼眶。
千穗理心跳再一次重重跳了两下。
港口的武斗派在对方面前也如同婴儿，怎么办，该怎么办。她能在对方手下存活吗？谁能来救救她？兰波先生？不。
电话已经接通，又被千穗理后悔地按掉。千穗理清楚，只要拖延一下时间，兰波先生一定会赶过来救她，可万一兰波先生也无法对抗魏尔伦呢。
兰波先生甚至输给过中也。
超越者，到底意味着什么？千穗理从未了解过异能的划分，中也的能力在她看来已经是压倒性优势，魏尔伦看起来比中也更强。
本来应该是感到恐惧的，千穗理却在此刻感到奇异的安宁——她也想保护兰波先生。
拜托了，兰波先生，请不要来。
魏尔伦站到了她面前，微笑着弯下身，优雅又温柔地问道：“抱歉，小姐，我似乎吓到了你。但是我很好奇，您和我的弟弟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
他顿了一下，捏过千穗理藏在背后的手机，看着刚刚被这边挂断的通话界面，屏幕清晰显示着兰波先生的字样。
“……您在联系着谁呢？”
会被弹开还是碾碎骨头？千穗理盯着魏尔伦，对方眼眸里根本没有她的身影，语气措辞格外温柔，行为却堪称野蛮。
那双和中也如出一辙的蓝眸里，栖息着愤怒的火焰，连带着千穗理都像被愤怒感染了。从未有过的怒火从她胸腔浮现，以至于一瞬间如同热血上头，冲破了大脑的某些指令。
从未停歇的嗡鸣瞬间安静。
她非常不理解眼前这个人的行为，明明一边称呼着中也为亲爱的弟弟，又一边摧毁着中也最重视的东西。
难道说这就是家人的含义吗？
才不是！
“……是朋友。”千穗理顶着重力，极其小声回答道。
“？”魏尔伦没听清楚，他拎起千穗理，下意识看了过去。
金色的眼眸印在他的脑海里，瞳仁呈现怪异的复数状多面体幻影，如同昆虫的复眼让人头皮发麻。
“异能力·女王蜂。”
无形的气波扩散开来，这个声音在场所有人脑海响起，连带着魏尔伦晃神一下。
如同一瞬间戳破了某层窗户纸，千穗理努力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喊到，仿佛这样就能成功发挥最大功率的异能，实际上的声音却如同气音。
她的意识陷入黑暗。
气浪翻涌着，让千穗理亚麻色的发丝被无形的风吹散，室内的易碎品遭受二次攻击。
对于异能的一切理解霎时刻入脑海，连同先前烦躁不已的嗡鸣，此时也彻底放开，只不过变成了欢心鼓舞的情绪。
身上的重力消失了，千穗理站起来，连带着魏尔伦后方的旗会五人，也同时姿势相似的站起。
千穗理解开了女王蜂。
“精神异能者？”魏尔伦改变了先前的轻佻态度，神情严肃起来，“视线？声音？”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五人，摇摇晃晃的姿态，视线失焦，精神控制？
“控制杂兵。”魏尔伦轻笑着，打算伸手向千穗理，终结这场战局，动作被突兀飞来的钢丝打断，然后是子弹和刀具。
还没来得及闪避，冷血抄着酒瓶碎片，直取他的动脉。魏尔伦被其他几人的攻击逼开，看向大门处，千穗理早已处于无感状态。
少女金色眼眸失焦，毫无意识可言，目光直直锁定他，控制着旗会几个人使用各种手段，限制着他的行动。
比起原先五人的默契，此刻配合默契度仿佛又上了一层楼，如同一人的思维，比先前更加难缠。
对魏尔伦来说，这一切仿佛终于有意思了些，他勉强提起点兴致，应付几下，变得失望起来。
“只有这种程度吗？”他声音低落下来，想要靠近千穗理，又立刻被五人的攻击给逼离。俊秀的眉头微皱，他已经厌烦如碾不死跳蚤一样的旗会了。
魏尔伦站定在离千穗理最远处的对角，望向千穗理，没有沟通的意义，这位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
旗会众人还在努力攻击着，如有必要，甚至还会为千穗理遮挡攻击而用自己的身体挡下，完完全全被控制了，而且非常熟悉重力的极限。
他能被逼到这个程度，只能证明，对方极为熟悉重力异能的应用方式，如同千百次演练一样。
答案不言而喻。
有人在用重力使给她喂招，而除他之外的重力使只有中原中也一人。
“……你们怎么敢——”魏尔伦被激怒了，头一次正视千穗理，亦或者她身后不存在的人。
又一次被人类利用产生的愤怒，让他近乎失去先前伪装出来的所有涵养。
如果靠近，他大概刚好可以听到出千穗理之口含糊的念白。
“……确认目标，重力使……”
“……提取257次对战……编号J258，记录开始。”
一瞬间，被盯上的感觉，让专注闪避的魏尔伦毛骨悚然，人类所拥有的五感之外的感觉，来自冥冥之中的灵性，被称之为第六感的东西。
一直站立在门口的少女终于动了，她面对魏尔伦，几乎如同宣告一样，用无波动的声音说道：
“……精神控制……失败，自我规则解锁……尝试技能一，意见解析。”
第82章
一片狼藉的台球酒吧,至少所有人都勉强站立着。
远离争端的门口，千穗理不沾杂乱，静静地注视着魏尔伦。被她注视的魏尔伦毫不慌张,伸手将西服扣子松开两颗。
“你们成功惹怒我了。”魏尔伦直直盯着千穗理。
旗会众人没有说话,他们视线失焦,明晃晃陷入昏迷中,却齐刷刷面向魏尔伦位置，整齐到诡异。他们身体被女王蜂操控了,无知无觉，刚巧堵在魏尔伦的攻击路线上。
“动态预测中：左、上、背后、左、右……”
那呢喃说完,预知一般，魏尔伦的应对动作被全数报出,随着报数一样的统计口吻,还有旗会众人随之而来的应对动作。
冷血十分擅长使用身边物件暗杀,在女王蜂的操纵下，他无缝向魏尔伦投掷酒液,而液体刚是重力难以第一时间掌控的物体之一。
这个招数也曾被太宰用来坑害过中也。
钢琴家由手腕电机操纵的钢丝切割而来,完全用速度切割敌人的招数，纵然是魏尔伦的重力也有些棘手。
偏偏在他试图压住钢丝,乃至其他人的武器时,女王蜂早已预料到他的想法。
意见解析，读心能力一种，可以直接解读对方的状态,个人信息,甚至过去。但并不足以预知。
“…记忆操作…失败…念话洗脑…失败…感知目标情绪波动剧烈，读心反射成功率降低……启动感应反射……装配成功。”
支配着千穗理身体的女王蜂秒速统筹，几乎立刻应对在旗会众人身上,魏尔伦明显感觉到他们每分每秒都变得更难缠。
被控制的外交官再次端起冲锋枪，目标却不是他。地面和周边早已被冷血投掷过来的酒液沾染，子弹脱膛而出，擦过地面的火花成功将液体点燃，魏尔伦周围变成一片火海。
氧气被急剧燃烧，成为知名的毒气，高温舔舐着魏尔伦周边领域，又一次逼退他近乎本能的格斗动作。
目的就是这样吗？躲过外科医生投掷而来的催眠气体，魏尔伦冷笑着跺脚。重力将地板一寸寸掀开，夹杂着火焰的酒液也被掀开。
如同顶尖高手的对决，几秒之内，女王蜂与魏尔伦的对策已经换了好几轮。
近乎同步开口，两个声音响起。
“士兵身体机能即将告罄，采取直接方案：二……”
“非常不错的杂技表演，我赶时间去接弟弟，结束过家家吧。”魏尔伦说完的同时，立即反应过来，这样的手段并不是对方的全力。
怎么可能！
从刚刚到现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对方已经施展出七八种和精神相关的异能力。一个人能具备这么多种精神异能吗？或者说，它们都属于同一异能力的推演应用。
这样复杂的应用方式，几乎可以将少女称之为超越者。
是这个岛国的后手？不，他们并不会让超越者大大咧咧的来送蛋糕。意外吗，总不能是他凑巧激发了对方的异能力觉醒，那可真不走运。
——这个本可以成长为超越者的孩子，得提前夭折了。
“你非常有天赋，如果还能听到我的夸赞的话。”魏尔伦说道，“未来会成为超越者也说不定，不过很遗憾。”
女王蜂对魏尔伦的话语置若罔闻，她苏醒于千穗理遇到危机状况的时刻，身为体贴的异能，自然应该解决主人的一切问题。
“心理掌控中止……”旗会的五人失去控制，躺倒在地上。
“切换能力使用……幻术使……强化能力…犯行接续……”
“来看看吧，身为超越者所代表的绝对实力。”魏尔伦无视千穗理的叙述，手中出现重力分子捏合的能量球，不偏不倚地丢向千穗理所在的门口。
和他预料的被重力分子侵蚀不同，大门口的画面像镜子一样破碎，又在破碎的瞬间，几乎每个碎片都出现了千穗理的声音和印象。
带着金色复眼的少女，双目无神注视着魏尔伦，如同注视空气。比旁人更加秀丽的面容，配合变化后的眼瞳，莫名添上几分非人感。
接下来的，更让魏尔伦惊讶的是，对方表现出了沟通能力。
“……超越者…是什么。”女王蜂歪了歪头，看向魏尔伦，“…强化能力，爆雷念话。”
没有给魏尔伦仔细思考的空间，碎片中间，无数的千穗理反复重复着短语词汇，让他心中顿生轻松之意，和极为强劲的、无法表达在身体上的精神冲击。
随着碎片中的少女每一个音节表达，在意念里响起的冲击波，一下又一下冲击着魏尔伦的精神，他却完全体会不到痛觉和反抗之心。
“幻术吗……”魏尔伦想起对方先前的碎碎念，隐约有听到幻术的词汇，“现在的人类小孩还真是可怕。”
他轻笑一声，让聚合的重力波以自己为中心扩散。
“说到底，只是作用于精神上的能力。”他确信自己还没有完全被幻术迷惑，既然分不清方位，那么从对方半天没有行动和控制一群杂兵的角度看，对方一时半会没办法离开房间。
那么他将军了。
金色的光芒闪现，魏尔伦瞳孔下意识放大又收缩，彩画集扼制住重力波扩散，足以消弭整个街道的力量，被控制在亚空间之内。
兰波终于赶到旧世界。
“保罗，停下来！”兰波伸手，用力大喊到。
“……兰波……是幻觉。”魏尔伦看向突然出现的彩画集，逃避一般将这种力量归谬于对方奇怪的干扰精神的能力。
兰波在接到千穗理电话时就意识到不妙，可千穗理又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即便他努力朝这边赶来，幼年的身体也拖足了后腿。
当他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超乎他的想象。自家的小女孩与曾经的搭档对上，港口曾经手下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魏尔伦背后的墙壁早已奇怪得融化，墙壁的边缘如同被融化一样，出现液体状的波浪边，兰波几乎一秒判断出——是他搭档被激怒时才会使用的重力球，也是他的杀手锏。
现在，魏尔伦想彻底扩散这颗新的重力球。
千穗理也明显不对劲的样子，望过来的眼神毫无情绪，仿佛他只是个陌生路人。兰波敏锐地发现千穗理瞳孔的异常，多年经验让他的灵感叫嚣，下意识为自己添了层亚空间。
发生了什么……千穗理觉醒了异能力？兰波想起千穗理曾经反常的询问他，关于异能力觉醒的条件。
当时千穗理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但是他轻信自己的经验，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兰波更加努力的伸手，企图将重力波压下去，最终失败了。他只来得及给在场人都添上多层亚空间，再眼睁睁看着爆炸扩散。最后，魏尔伦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兰波徒劳伸手后，为了查看千穗理的状态，没有将对方拦下。
*
中也和亚当回到旧世界时，便是这幅如同末日之后的景象。旧世界，不，准确的说原来旧世界所在的位置上，只有一个半人站立着。
旧世界，连同周边清场的街道，一同被摧毁了。
太宰，以及一位幼年的……孩子？他们在争吵，或者那个长发的小孩子在单方面宣泄自己的愤怒。
“……计划出现意外了，太宰，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千穗理……”兰波的愤慨在接触到千穗理身影的瞬间，失去声音。
太宰沉默地捏住千穗理的手腕，在他触碰之前，持续不断呓语的少女安静下来，只剩下眉头仍然保持惯性的蹙着。
“你们不该这个点出现，”太宰翻开千穗理的手机记录，上面出现了提前的半小时的约定时间，发信人来自于阿呆鸟，“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哑下来，意识到了计划中的漏洞。没有质问的必要，他想起与森先生的对白。
“这便是作战计划的完整版吗？……太宰君，我有个疑惑……为什么千穗理的刺杀排名还在我之后呢？”森鸥外奇异地打量着手中的计划书，“如果太宰君夹杂着个人感情……”
“森先生想多了。”记忆里的太宰这样回答，“从给出的资料看，这才是合理推测。在外人看来，中也留在港口是因为羊，千穗理又是唯一没有背叛中也的存在，立场上会更亲密。”
“……增加一个千穗理并不能有效拖延魏尔伦，这也是为了说服兰波先生……”
“计划顺利，在旗会之后，兰波先生刚好对上魏尔伦，他会把魏尔伦带至郊区，方便我们埋伏。”
“计划失败，我们也可以使用银色子弹不是吗？”太宰对上森鸥外的视线，目不转睛道。
“啊，说的也是，”森鸥外叹气道：“只有五分之一的几率，真不想把小命压在这种未知性上呀，说起来，太宰君不想尝试吗？好像是无痛自杀的药物呢。”
“20%作为复活药来说，已经是极高可能性了，但是……”太宰拉长了声音嫌弃道：“只有80%的成功率，万一我受重伤以后吃下这种药原地复活还像兰波先生一样变小——”
他一口气说完，最后总结道：“是噩梦吧。”
森鸥外微笑着收下计划书，答道。
“那么就差不多按上面的来吧……”
差不多……
他失算了。
森先生并没有完全比对上面的计划进行，比起将信任交付于兰波，祈祷对方对上魏尔伦，森先生更相信创造出两人不得不你死我活的局面才是最优解。
两份计划无疑是后者更加直接，千穗理死亡后，兰波先生会重新调整对魏尔伦的态度，也能增加中也仇视魏尔伦的概率，将中也除了港口以外的重要人物清理，甚至，失去主人的万灵药会更加方便使用。
对于森先生来说，这确实是比他原版计划更加划算的解法。
是噩梦吧。
太宰脑海中突兀地出现这四个字，又电光火石间消散，变成无从追寻的念头划过，连他自己都来不及细想。
“千穗理觉醒了精神系异能力，人间失格可以抑制，兰波先生继续按计划等在垃圾场，将魏尔伦逼入陷阱。”他声音干涩又冷静，“千穗理暂时不能去港口，我先带她回家。”
没有理会兰波隐隐的怒意，太宰将千穗理抱起。
“喂，千穗理怎么了！”中也靠近时，只听到了这句话的尾音。环视一周，先前还见过的同伴，此刻都破破烂烂的躺在地上，除了躺倒位置，其他地方连同土地都同时被摧毁。
“阿呆鸟……”
“请不要担心，中也先生。根据本机计算，他们都还活着。”亚当同样环顾着，他靠近旗会大家蹲了下去，一人补了一只肾上腺素，“这些应该足够他们撑到救援到来。”
“是吗……那就好。”中也放心了一瞬，又立刻注意到太宰怀里人，“太宰，究竟怎么回事！千穗理……”
太宰抱着千穗理目不侧视地路过他，他赶时间，安置好千穗理后，还需提前调控人手布置陷阱。出现意外，魏尔伦可能会察觉到不对劲，必须做弥补。
至于解释，就让兰波先生费心吧。
中也又看向在场的另外一个人，身影十分眼熟，而且他听见太宰称呼这个人为。
——兰波先生。
第83章
千穗理陷入黑暗中,意识没有消失，而是像灵魂的一体两面，女王蜂负责应对她不擅长的战斗,她负责消化女王蜂传递而来的负面情绪。
过去的二百五十七场战斗皆是如此。
身为精神系异能者,她的大脑比所有人都活跃,除了日常的思绪飘散,还有记忆能力。在兰波先生问她是否想知道关于自己家人的消息时，千穗理微笑着拒绝了。
除了已经拥有新的家人这点,和身为甲二五八号的中也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世。
说来非常简单,简单到可笑的程度，富家小姐为爱私奔后发现是一场骗局,意识到自己怀上孩子,失去面对家人的勇气。
努力振作起来,想要开杂货店抚养孩子长大，命运又给她开了好几个玩笑。异能大战,横滨租界,难以负担的高价格粮食，以及孩子奇怪的能力。
在横滨,大战后期,异能者的存在几乎是半公开信息。Mafia，官方，神秘组织,大家都在暗地搜寻异能者。灾难当头,手法不会太美好。
千穗理还记得老板娘将自己交给研究所人员时的表情，大概是长久以来的精神压抑到极点，接过银行卡的时候,眼神里还能读出松了一口气的情绪，还有对可期盼未来的隐晦喜悦。
不舍和遗憾情绪是真的，喜悦与轻松也是真的。幼年的千穗理还无法理解成人复杂的思想，她只是隐晦意识到，女王蜂让母亲离开了自己。
但女王蜂也保护着她，以至于她对实验台上的记忆都毫无印象。因为痛苦的经历全部被女王蜂承受，她只需要在意识里安抚着女王蜂的情绪。
代号N的研究员非常喜欢女王蜂，偶尔会说出奇怪的话语，比如精神系集合神灵之类的疯话。
随着外部局势白热化，军方要求实验室必须拿出可行的武器，要如同法国那般强大的人工异能间谍。
N很快将重心转移到荒霸吐计划上，并不代表女王蜂没有用。模拟精神，约束意识，对战刺激荒霸吐的极限。强悍的精神系能力恰好适合完成人工异能的意识组建。
实验室通常是多项计划同步推进，区别只是资金和资源倾斜程度。进展缓慢的话，大概就会像隔壁无法正式投产的万灵药一样，迎来中止，将剩余资源并入现行计划中。
千穗理会这么了解，正是因为万灵药最开始作用于她身上，诱发了她和女王蜂的精神隔离。
女王蜂可以独立操控意识得益于此。
研究所里没办法准确得知外面的情报，千穗理凭借女王蜂带来的只言片语推测局势。
产生逃跑的想法来自于甲一零七。
随着异能力对抗，女王蜂也日益成长，千穗理接受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但勉强在可控范围内，因为对手都脑子空空，准确说，大概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封闭的白色室内没有日期概念，在发现对面是同样的人造空壳后，女王蜂无聊到给他们依次命名。
变故在女王蜂获得读心能力以后，即便在对局中尽力留手，侧面告诉研究员精神系异能力没办法做出生理伤害的谎言，千穗理还是知道了。即便女王蜂再怎么克制能力，前面一百多个人造人因为药物催熟，离开培养槽完成对战后就会死掉。
一百五十次时，女王蜂学会了洗脑。
一百六十次时，心理掌握出现……
一百七十次，学会人格模拟……
到最后，几乎每次完成新的对战，女王蜂都能成功掌握新能力，不过知情者只有千穗理，她们两个商量好了一个小计划，但变故出现，时间被迫提前。
控制完二五七号，女王蜂从N身上读到了新的军方命令。研究所必须尽快拿出作品，用来弥补他们在战场上的溃败。
N准备下次直接于荒霸吐原型上开展试验，将胜利者交给军方。女王蜂评估结果后，预计千穗理异能力和体力就算将全部供给给女王蜂，也会在五百招以后会累到无法逃跑。
预计她们会在第五百招左右死亡，做出困兽之斗的结局，唤醒对方沉睡的在意识里的神灵。
可现在的她们还没办法控制神明层级的意识，也就是说——与对方对上，荒霸吐会被释放出来，然后把她和研究所全部吹飞。
那么出逃的计划在当天晚上被她们轻易敲定。
脑人，偷家，开溜。这是千穗理做过的最大胆决定。
在离开时，给自己套上知觉迷彩的千穗理恰好看到了罐子里的中原中也，也是二五八号。一个重要实验品跑路，女王蜂还可以清理掉痕迹，两个实验品都跑掉，在外界知晓对方的实验进度情报下，他已经不是累赘，而是秤砣了。
因此千穗理只好抱歉地对中原中也摆摆手，尽最后的邻居之情，关上了控制电闸。
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会在试验所的外边，遇到散步的老板娘，并且被一眼认出来。
那时的惊喜不是作假，眼里的担忧也不是作假。到底是出于摆脱过去，还是希望她活下去，才将她交给实验所，当时的心情和想法，千穗理无从得知。
但鬼使神差，千穗理隐瞒了自己的记忆，重新被对方惴惴不安地带回家。
实验室后续突然爆炸，变成镭钵街，再看到中原中也跟着羊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千穗理和女王蜂终于达成共识。
准确的说，已经不再需要女王蜂替她承受阴暗面了，异能力带着精神中的痛苦记忆与感情，一起沉睡在意识最深处。
千穗理以为她会重新走上正轨，可老板娘询问是否要跟着她离开横滨的一瞬间，明明毫无当初的记忆，默认自己是被收养的小孩，千穗理近乎条件反射地拒绝了老板娘的提议。
并且再次看到对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多余的。
以至于寻求一个永不离开的家人的目标变得如此重要，甚至排在保护自己，不要接触危险的人之前。
千穗理再次获得了这段痛苦记忆，准确说是记忆中蕴含的情感。连同被心理掌控的旗会五人和与她对战的魏尔伦的情感一起。
过去从未过去。
战栗，恐惧，懊悔，胆怯，嘲弄，喜悦，怜悯，还有压制过以上情绪的愤怒。对于被实验的愤怒，被压抑的愤怒，以及为什么是她的愤怒。
她似乎理解了魏尔伦，情绪上的共鸣并不意味着千穗理觉得对方全然无罪，光是背刺兰波，还有莫名其妙的过来搞破坏就足以让千穗理讨厌他了。
从漫长的情绪消化中苏醒，女王蜂再一次沉寂下去，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彻底分割，千穗理下意识握了握手掌。
只有拥有力量，才能保护在意的家人。女王蜂也是这样想的。
“发生了什么？村濑先生？！”千穗理本以为自己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太宰或者兰波先生，退一万步大概会是中也或者魏尔伦，村濑刑警真的是意料之外的选项。
这感觉就像魏尔伦告诉她，自己是热爱把小猫放上树等超人拯救的神明一样，毫不相干啊！
“我去找你时，你家被港口的mafia围起来了。”村濑一边开车一边说着，仪表盘上的车速对刑警来说，完全是知法犯法的程度。
千穗理刚想说那可能是来保护她的，汽车旁边就传来一连串子弹划过声音，将她的话堵在嗓子里。
“港口mafia应该不会追杀我吧……”千穗理从汽车后视镜看了下后面的追兵，花里胡哨的车型不像港口作风。
村濑冒着汗回答：“确实，所以他们是高濑会，大概以为你是港口的重要人物，收到了港口首领生命垂危的情报，主力都被调动去了别的地方，肆无忌惮起来。”
千穗理愣了一下，接受了村濑警官的说法，然后立刻发现疑点。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下意识望向开车的村濑，对方是真心在带着她逃命，明明不用搅和进这滩浑水里。
一下秒，后面追兵的被突然冒出来的武装部队阻拦，挂在汽车两人中间的手机传出熟悉的声音。
“因为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好久不见，女王蜂，普通人的日子过得还愉快吗？听说你最近和港口的mafia们混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一瞬间，千穗理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是N。
马上，她又反应过来，即便是N，也只是个普通人，隔着电话，对她没有任何杀伤力，她也不再是曾经手无寸铁的小女孩。
而对方也是如此了解这一切，在千穗理挂断电话之前，便毫不犹豫地打出底牌。
“你家那个和外国间谍有关的小孩在被魏尔伦追杀，你使用了银色子弹对吧。”
大概是有村濑在的缘故，N没有详细的说明银色子弹的作用，只是通过话筒传来神经质的笑声。
“到这个地方来吧，女王蜂，”N报了个远在郊区的地址，声音越发癫狂，“来吧，阻止魏尔伦，对抗荒霸吐，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人间之神哈哈哈……”
电话被挂断了。
村濑却缓缓将车停了下来，他也听到了自己哥哥不正常的要求。村濑神情复杂的看向千穗理，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村濑声音干涩，“他只说我们有危险，带到他那里可以庇护我们两个。”
许久没有联系的哥哥主动联络了他，让他关注着中原中也，随后又加了千穗理的名字。
就在前不久，他接到N的电话，让他去救千穗理。到达现场时，熟悉的房子被港口严密包围着，旁边是火拼的高濑会。
村濑点上一根烟，打火机在手指间打开又关上，断断续续的开合卡扣音如同他复杂心绪。
或许他那位代表国家的哥哥也不是全然正义，否则又怎么会说出让千穗理这样的小女孩去对抗他人的话。
“去那里吧。”千穗理说道。
“可是……”村濑做不到把千穗理送到明显是陷阱的位置，排除掉他和千穗理的关系，千穗理也是需要保护的孩子。他不能再犯一次那样的错误。
“没关系，警官，”千穗理朝着村濑微笑着，“我现在可是异能者。”
第84章
时间倒回到中也与兰波照面时。
“到底怎么回事,太宰喊你兰波先生……”中也望向兰波，对方的样貌让他倍感熟悉，就像是某个先前他还和旗会提起过的人。
太宰的决策很正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追捕魏尔伦,将人引到设好的陷阱中。
身为曾经的搭档,特别是一手教导魏尔伦的人,兰波清楚知道自己亲友的脾气，不把他打一顿完全无法沟通。
至于打一顿之后,如何说服魏尔伦，如何应对港口黑手党,乃至欧洲那边的责问，兰波全都没想好。老实说,他现在正在生气。
在那次荒霸吐的分歧之后,魏尔伦仍没有任何长进,甚至将他的怒火传导到无辜的人身上。兰波知道自己在迁怒，他毫无表情,冷色眼眸里不带一丝情绪,无视上来问话的中也，落到中也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中也先生,据本机所知,阿蒂尔·兰波在一年前，被你和太宰先生联手击杀。结合本机对眼前人的身体扫描，本机初步推断,对方应该是阿蒂尔·兰波先生的儿子。当然,如果有对方的DNA样本……”
欧洲刑警，被派来抓捕魏尔伦的异能人工智能，理论上可以合作,但为了保住魏尔伦的性命，对方最后会变成敌人，不如就在这里阻拦。
“儿子！”中也发出惊呼，澄澈的蓝眸瞅向兰波，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千穗理和太宰瞒了他这么大个消息！
明明港口在兰波先生死后，特地针对兰堂进行过调查，什么都没查出。
港口被欺骗了吗？如果是太宰做的，倒也有可能。中也推测着，还没反应过来，兰波已经操纵着亚空间将亚当轰了出去，远远的如同流星在地面划过。
好在魏尔伦和港口清场过后，这条街都空旷无比，除了中也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等、玩具混蛋——”中也来不及阻拦兰波的动作，眼睁睁看着亚当被击飞后，他神色一变，警惕地望向兰波，“太宰保住了你对吧，你来替兰堂先生报仇？不管怎样，我接受一切报复，别把怒气洒在路人身上了。”
兰波叹了口气，没错，就是这样。他有时候真的怀疑，所谓的异能特异点，魔兽啊，神灵什么的，是不是都脑子里面都缺点什么。
不过为了尽快找到魏尔伦的踪迹，向中也少年及坦白也很有必要，但他完全不想解释自己是自己儿子这点。
“魏尔伦的目的是暗杀所有让你留在这里的人，”兰波没有理会中也的话，径直道：“比如森先生，荒霸吐的研究员……”
“等等，”中也没跟上思路，出言打断道：“研究员？军方研究所不是早就毁灭了吗？！”
“没有，我和太宰查到了他们新的位置，太宰应该会想办法把资料透给魏尔伦，我们去那边拦截他，还有问题吗？”
其实有很多，他们为什么查这个，千穗理怎么样了，研究所是怎么回事，兰波和面前的小兰波先生又是什么关系，无数的问题都想问。
中也打量了一下兰波冷凝的面孔，又想到被太宰带走的千穗理，他明智的什么都没问。
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打败魏尔伦，抓住那个研究员，就能获得一切答案对吧，”中也下意识扯了扯领口，却发现领口早在先前的夹带中散开，“千穗理还好吗？”
“不太妙，所以我们的动作得快点。”兰波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两个点正在急速靠近，“魏尔伦已经快找到N了。”
他朝着目标跑动起来，中也立即跟上，很快又觉得兰波的速度太慢，用同样夹带的姿势将兰波夹在手臂一侧，故作无事道：“这样会快一点，说个位置吧。”
被突然夹起的兰波默默看了中也一眼，几乎要把他看得寒毛直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会想跑过去吧，其实我们可以开车。”
中也：……
比起还在努力找车的中也和兰波，千穗理的进度被打断了，因为马路中央突然刷新出来一只太宰。
在千穗理家突然被高濑会围堵的第一时间，太宰就得到了消息，然后迅速判断出结果。
N希望激发女王蜂，特意将高濑会当成祭品，所以最近的路……
太宰还是那副睡不够觉非常倦怠的表情，即便差点被村濑的车撞上，也只毫无波澜转了下眼珠，然后平缓地走到千穗理这边，隔着车窗与她对视。
“太宰？”千穗理按下车窗，有些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兰波先生怎么样，还有中也，那个魏尔伦……”
她迫切地想把情报都一股脑告诉太宰，嘴却被挡住了。
太宰双指按住她的嘴，又低下头，与她的金眸对上视线。打量许久后，终于露出了一抹微不可闻的笑意。
“啊，是千穗理呢。”他在千穗理看来莫名其妙说出一句废话。
千穗理无暇搭理太宰奇奇怪怪的行为，她拉开太宰的手强调道：“太宰！不要挡在这里……”
她的话再一次被太宰打断。
“兰波先生自愿的，千穗理过去不止没办法起到作用，还会拖兰波先生的后腿，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太宰目不转睛地盯着千穗理，似乎期待着她能给出什么答案，可完美答案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们知道个……”千穗理无暇照顾太宰的情绪，多次被打断后忍无可忍，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快速地将她知道的情报说出来，“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知道魔兽吉格，有能杀了魏尔伦的计划，让谁去？荒霸吐，好极了，让中也去送死是吗？那么兰波先生算赠品？你们打算牺牲多少人？整个港口还是横滨？”
最后话语的尾音被猛得抬高，和魏尔伦对战过，还读心过N的她，是唯一清楚魏尔伦极限的人。恐怕连兰波先生都不知道，N搞到了什么东西。
关于温柔森林的秘密……
意识到计划之外的变数出现，太宰神情严肃起来。他看了眼在驾驶位上的村濑，打开车门将千穗理带了出来，顺便扯走一旁放置的手机，然后挥了挥手。
一个穿着黑西服的mafia小队迅速端着枪包围了这里。
“看好他，”太宰冷声道，然后拉着千穗理离开包围圈，走向路边森林的深处，“我们需要个更快的交通工具。”
一辆火车出现在他们面前，穿着首领服饰的广津出现在千穗理面前，让她忍不住打量了好几眼。
这就是港口的首领？疑惑在对方冲着太宰点头的时候被解答了，是替身。
“广津先生，计划改变，麻烦你前往后车厢，调控二至五班放松包围圈，撤出一不，十里。”太宰语速极快的吩咐道，将千穗理带上车后，火车启动了，继续开往目标位置。
“等等，你知道地点吗？我们……”千穗理语无伦次。
“魏尔伦在N之后的下个目标是森先生，兰波先生和中也追在他后面，他没办法单独抛下N，击杀或者带着这个累赘，为了保命，N会抖出更大的秘密。”鸢色的目光移向千穗理，嘴角扬起虚幻的弧度，他伸出手，抚上千穗理的脸颊，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千穗理侧目。
“还有十分钟。千穗理，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
蓝月当空，万里无云，月光洒落而下，让列车前方的道路都一览无余。
前方轨道上远远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和另外一个被拎着衣服的人。列车司机紧急拉下制动杆，将将在列车撞上人之前停了下来。
“哦，”挡在列车前的人惊讶一下，金发在月光下如同绸缎一般光彩熠熠，“非常精湛的驾驶技术，感谢今天的好天气吧，先生。”
魏尔伦目不斜视地路过驾驶室，拎着N的衣领，跳到列车的后车厢，然后露出意外的神色。
“虽然早有被计算的感觉，但你们港口是打算使用——这个刚觉醒异能力的小女孩？”
确认魏尔伦手中的人正是N本人，在N激动地朝着千穗理大喊女王蜂时，千穗理毫不犹豫发动了异能力。
“……救救￥%&……”N后面的话语彻底变成无人能知晓的呓语，神情定格在癫狂的一瞬间，瞳孔发散。
掌控一人生死是如此的轻易，普通人中的智力顶尖的研究员，也会被一照面脑成白痴。
完成目的里最关键一步，千穗理霎时松懈下来，可被掌控者的情绪还不停在她脑海里冲刷。这就是女王蜂的弊端，或者说是弱点。
对他人使用能力，同样会被他人情绪影响，只不过因为女王蜂的意识，处于可控状态。
人的大脑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女王蜂即便是精神系异能的上位，也只能做到暂时接管，如果对方有抵抗行为或者异能者，这个时间还会被大幅度缩短。
直接操纵对方自杀是最省事的办法，但有魏尔伦在的情况，千穗理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那么使用女王蜂杀死一个人，最安全高效的方法便是让人脑过载。
将目标的人生经历、灵感、感悟同时提取出来，一瞬间的信息流冲刷会让对方变成白痴。作为操作者的千穗理和女王蜂也会承担同等级情绪爆发副作用。
千穗理身型摇晃，被太宰捏住手腕。人间失格发动，让千穗理勉强透了口气。
“我错估了你的觉悟。”魏尔伦拎起N看了一眼，一把丢开手里已经没用的道具，带着对方只是不好处理而已。
“看样子你知道得比他还多，”他对着千穗理意外和煦笑道：“从哪里开始谈谈？比如追在我身后的小尾巴？你们对兰波的尸体做了什么？”
随着灿烂的金色屏障在魏尔伦与千穗理之间竖起，兰波和中也赶到了现场。
“离千穗理远一点，保罗。”兰波站在亚空间方格之上，担忧的目光扫过千穗理，最后正了正神色，看向魏尔伦。
一旁是同样严阵以待的中也。
第85章
“别叫这个名字。”魏尔伦看了兰波一眼,“连熟悉的搭档我都毫不犹豫的背叛，不要以为你身为兰波的遗产我就会手下留情。”
“遗产？”太宰重复一遍，神情莫名,千穗理也表情怪异。
她好像猜到了一点魏尔伦的脑回路,不会是在看到N的研究所后,以为面前的小兰波先生是像中也的其他人造人一样,被制造出来的吧。
这么一想也合理，可不用女王蜂,千穗理都能从面部的微表情上判断，魏尔伦似乎隐隐生气了。
谁会因为敌人被利用而感到生气,并说出这一长串的话。
连千穗理都能意识到，更别提前异能谍战员兰波。兰波有点惊讶,面容柔和下来,随即而来的是愧疚。
他一直为没有将心意彻底传达给魏尔伦一事感到愧疚,或者当时应该换一份生日礼物。兰波的视线在魏尔伦戴着的帽子上停留片刻。
关于认认真真的告诉对方，他的诞生是值得祝福的这件事,兰波找回记忆后,一直为这件事遗憾着。
他想找魏尔伦谈谈，证明自己是原版兰波,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另外一个人打断。
“那你特意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中也手臂贴了贴后腰位置，语气烦躁地同时，神色却很平静。
千穗理了然地看了中也一眼。
对方捂着的位置,是白濑曾经刺下去的位置。要说朋友背叛的滋味,中也恐怕比他们都要深刻了解。
“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要磨磨唧唧的啊！”中也用力将脚边的铁皮踢了过去，逼退魏尔伦,他将双手从口袋里抽出，冲着魏尔伦不耐烦地冲了过去。
虽然旗会和千穗理都暂时没有大碍，但魏尔伦一直自说自话，以哥哥自居，叫嚣着要把他在意的人全部暗杀的态度，早就让他不爽了！
“魏尔伦，我们谈一谈吧。”兰波手中金色方块倾泻而出，一部分朝着魏尔伦甩过去，另外的一部分则隔开了中也，并留下一组将千穗理和太宰所在区域罩了起来。
一时间，这块被撕开的车厢里烟雾纷飞，等千穗理再次睁开眼，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千穗理松懈下来，彻底站不住了，太宰扶着她顺势坐到了车厢侧面的座椅上。
“我提醒过你了哦……”太宰轻飘飘地说道，按动着手机给残余部下发消息，顺便通知森先生作战差不多结束的消息。他侧头看向千穗理，眼神认真，“不需要千穗理，在魏尔伦手里击杀N的办法，我至少有三十种。”
千穗理喘了口气，终于从先前与魏尔伦正面对峙的气势里回神。冷汗迟迟从额头滑下，不知道是因为掌握N一瞬间的苦痛，还是因为女王蜂，她的金色瞳仁有些失焦，漫无目标地望着半空出神。听到太宰的话，勉强打起精神，低低说道：“不用了，这是我的责任。”
N有军方背景，没有在这次计划里死去的话，很有可能再次被背后的人保下来，换个地方继续利用无辜之人。
在N的记忆里她看过，对方隐蔽躲藏的这些年，仍在暗中进行着人体实验。
她想要杀死N，为这复杂的事件、过去、伦理全部画上句号。不清楚N到底会抖露什么东西，或者说为求活撒什么慌，所以在死前还需要对他的记忆翻阅一遍，因此她是最好的行刑人。
而且，千穗理并不想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支使太宰或着其他人帮她背负上一条人命。
她还不至于软弱至此。
大脑嗡嗡作响，N的记忆碎片不断闪过，让千穗理大脑胀疼，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领悟到千穗理话语下的含义，太宰勾起嘴角，神情柔和下来，帮千穗理按了按太阳穴，转头问道：“这样会舒服点吗？”
触感从额头传递而来，人间失格发动，几乎瞬间痛感缓解，千穗理顿了一下，不太适应太宰突然拉近的距离。她仰了仰身，微微躲开太宰手指后，刚想谢谢太宰的好意，车厢外突然灰尘涌动。
“喂，小兰波让我来保护你们……”中也不爽地弹舌，揣着兜走回来，把烟雾撕开一道口子，站到兰波留下的亚空间面前，最后表情有些狰狞起来。
“太宰……”他语气一变，眼光不善地注视着太宰，插在兜里的手摸摸握拳，“你在干什么？”
太宰神情自若地将手掌从千穗理面前撤开，确认千穗理没有被烟尘呛到，或因突发事件状态更差后，这才有空搭理中也。
“在帮千酱缓解精神压力，毕竟我可不像某个小矮人眼里只有暴力。”太宰说完，轻轻笑起来，仿佛想到了好笑的事。
又是这种似笑非笑的恶心态度！
隔着金色的亚空间，中也莫名恨得牙痒痒，不仅仅是因为太宰几乎例行的挑衅，对方轻佻的语气，让他肉眼可见暴躁起来。
他抬脚就想猛踹亚空间壁障，把太宰给揪出来踢飞，却在接触到亚空间之前被太宰的话架在原地。
“等一等，没脑子的蛞蝓可以体谅下千酱的状态吗？”太宰扯出一抹困扰又有歧义地微笑，把精力耗尽反应迟钝，显得有些呆呆的千穗理耳朵给捂住，“咋咋呼呼，非常惹人讨厌呢。”
说着，又在中也发怒之前，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有兰波先生的亚空间在，我们很安全，其实是你实力不济又碍手碍脚，才被嫌弃地丢出来了吧，真可怜。”
中也闻言，眉毛高高扬起，正要像以往那样对着太宰破口大骂，又在看见千穗理的状态时，硬生生啧了一声，将怒火对准一旁N的尸体。
他用力地一下将N踹飞到车厢上，砸出个人形的凹痕，车厢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又因这个声音，中也下意识朝着千穗理看去。
太宰和中也一聚头就要吵架，本以为在这种时候两人能勉强和平相处一下，看来是她多虑了。千穗理扶额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好一点后，拒绝了太宰的安抚，看向中也。
“……有什么想问我的，直接问吧，中也。”千穗理说道。
事已至此，她和兰波先生也不用继续隐瞒下去，而且她也逐渐回过味来。看兰波先生的样子，恐怕早就背着她和港口约定了对抗魏尔伦的计划。
她还算好，中也才是彻彻底底被蒙在鼓里，干脆趁现在解释清楚，恐怕以后会没有机会。
中也看见千穗理的样子，滞了一下，对于自己身世的执着还是让他脱口而出。
“我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千穗理叹了口气，沉思片刻，开始从大战末期讲起。她比中也要早一点进入研究所，因此对中也的身世还算了解，更别提女王蜂隔三差五的读心。
“……所以我确实是人类？”中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铅笔伤疤出神。
千穗理努力客观地讲述着，但仍然越说越生气。这种无视伦理与道德的人体实验，无论发生在何种地点，都尤为让人愤怒。
“……你应该是西部海边位置的孩子，发现关于荒霸吐的波动后，被带进研究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中也又问道。
“在羊的时候你忘记了这些，并没有执着于自己的过去啊，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告诉你已经覆灭的研究所的旧事？”千穗理无奈地提醒着，“在兰波先生那件事之后，中也才想找寻自己的来源吧。”
“但我救了兰波先生，想告诉你时，你又宣布加入港口。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千穗理吞吞吐吐地说道，打量着中也的神色。
谁让中也看着就不像会说谎的样子，如果知道兰波先生还活着，四舍五入就等于整个港口都知道了。
中也抓抓脑袋，最后还是维持不住正经的脸色，挫败无比地对千穗理说：“算了，反正最后告诉我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觉醒的异能没问题吗？”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千穗理吃惊地看向中也，忍不住为自己的揣测感到窘迫，而下意识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
是她弄错了，大家都是异能者，自然不会恐惧女王蜂的奇异能力。
“没问题，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才不是呢。”
同样是两道声音响起，旁观许久的太宰插话，“女王蜂，是叫这个名字对吧，精神系异能，被开发出多种应用方式……这种掌握他人脑部的能力还不完全吧？过载后意外被他人的人格和想法干扰也说不准。”
迎上千穗理因惊讶而瞪圆的双眸，太宰反客为主地抓住千穗理垂落的手，顺着指缝十指相扣，然后露出个伤脑筋的笑容。
“所以千酱要牢牢抓住我才是。”
看到太宰出格的动作，中也下意识就要斥责他。但听到太宰的话后，看到千穗理有些愣神和退让，他勉强忍下不耐，一边冷笑一边劝说着千穗理。
“没错，这条鲭鱼也就这点用处，把他当成随便使用的充电电池，毫不客气地用完然后狠狠丢到回收筒里。”
一向和中也不对盘的太宰也难得附和起中也的话，欢快地点着头。
千穗理欲言又止，这个还是太过分了吧。
“等等，”中也突然转头看向太宰，千穗理感到身侧的太宰也应激一样僵直身子，“所以那家伙也是人类对吧。”
旁边的人放松了下来，像是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马上就恢复稳坐钓鱼台的自信姿态，如同赞赏好狗狗的主人一样，夸张捧场道：“哇哦，我们港口的第五大奇迹，中原中也君终于学会了用肌肉思考吗！”
太宰这么说着，顶着中也杀人视线，早有准备地掏出本有些年头的笔记本，如同小恶魔一样阴沉沉地勾起嘴角。
千穗理瞅了眼，感觉有些眼熟，不太懂这本小册子能发挥什么作用，但她主动解答了中也的疑惑。
“我不清楚法国那边的资料，据我所知，目前的编程技术还无法做到精准的编程出人工智能，就连N那庞大的地下研究所都没能复刻，大概中间还是需要灵魂这样的存在……吧。”
等着千穗理说完，太宰恰到好处地举起笔记本，笑吟吟道：“那么十几年前的法国自然也不可能拥有超越时代的技术。”
闻言，中也笑了一下。
“这不是挺能干的嘛……我想到阻止那家伙的办法了。”
第86章
巨大蓝月之下,一辆红色摩托车疾驰在路上。
然而选取的路面超乎常理，是金色异能亚空间，以及因为战斗被摧毁折断的道路和森林。
远远望去,隔着无数金色彩画集与重力分子吞噬的坑洞,两个几乎肉眼看不见的人在隔空对轰着。
“为什么要拉上我和千酱,小矮子就是喜欢给人找麻烦吗？”太宰生无可恋道。
迎着高速行驶吹拂过额头的冷风,太宰裹了裹外套，把中间的千穗理掖得更严实一点。
“混蛋青花鱼,你再说一遍！”中也全神贯注地驾驶着机车，因为载着太宰的缘故,他没办法对机车施加重力，开到现在完全依托他高超的驾驶技术。
不过说真的,这车的性能真不赖。中也在一瞬地走神中想到,难怪阿呆鸟把它藏得严实,希望对方重伤醒来后不要怪他借用，这也是为了港口嘛！
太宰的碎碎念他没听清楚,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口气极差地回了过去。太宰更不甘示弱，一边吵吵闹闹地数落着蛞蝓开车就是不行,一边将避无可避的亚空间给消除。
被当成饼干夹心隔绝两人的千穗理才格外绝望,她到底是为什么在这里啊，明明昨天还在过普通人日常，今天就在郊外坐机车,在两个超越者的光炮对轰中飞檐走壁,这合理吗！
想起被拉过来之前的对话，中也要求太宰协助他，消除兰波先生的亚空间屏障,太宰则举着和她交握的手，声称不能离开她。就算她说自己已经无大碍，能在原地等他们，也被两人同时否决后，自顾自决定拉着她一起冲过来。
还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有问题，她只要把自己当成太宰的外界装置就可以了。
怎么可能做到啊！
千穗理默默搂紧了中也的腰，祈祷着自己不要被强风刮走，要是她没抱住，搂着她的太宰也会被一起吹下去，怎么不算一失两命呢。
为此，千穗理强忍着身上有蚂蚁爬的错觉，强行无视了太宰贴在身后的感觉，死死拽着中也身侧的衣角。
“放心吧，不会摔下去的，就算摔下去，你就第一时间甩开太宰这个拖油瓶，我会对你施加重力！”中也感受到千穗理的害怕，努力安慰道。
千穗理欲哭无泪，flag啊这是，万一他们真的掉下去怎么办，她还得抓着太宰呢！
太宰相比下明明是危险源头，动作却极其大大咧咧，除了时不时伸手消除无法躲过的亚空间，偶尔探头探脑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不妙，”太宰大声冲着中也喊道：“三点钟方向，加速冲过去，魏尔伦要拉近和兰波先生的距离了。”
在全胜时期的两人可能不分伯仲，出于银色子弹的影响，即便兰波身手没有退步，幼年的身材还是限制了他实力发挥。
更别提魏尔伦还是以近战著称的暗杀王。
“啰嗦！”
紧赶慢赶之下，三人终于从天而降，精准地停在战场中间。中也利用高超的驾驶技巧，在停车之前意外撞上石头，差点让坐在最后的某人飞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借这个机会，太宰又一次紧紧牵住千穗理的手，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招数，让中也面色难看地扯住了太宰，又把他推了一把。
“快点发动你蛊惑别人的恶心嘴脸。”
他们选择了一个巧妙的切入时机，让魏尔伦和兰波停下手看向他们。比起焦急的兰波，胜利在望的魏尔伦明显更加从容，因此并不吝这点给予中场休息。
“我猜，大概不是我亲爱的弟弟改变主意，想要提前和我离开。那么是你们又想出杀手锏了吗？”如同钢琴的优雅嗓音响起，魏尔伦看向站定的太宰，“太宰君，没想到你背叛了我，是因为……”
他的视线落在太宰牵着的千穗理身上，浮现出奇妙又无可奈何的微笑。
“抱歉，没有背叛一说，我可一直都是这边的人。”太宰耸耸肩，高深莫测道：“不过我倒是得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情报，可以免费赠送给魏尔伦先生你，听听这个之后再考虑要杀谁好吗？”
“如果我打算首先击杀你呢？”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魏尔伦凝视着太宰，又将视线落在千穗理和中也身上，最后出现一团缩小的重力球漂浮于手心，半天没有动作。
这是勉强可以沟通的意思。
太宰从善如流开口，“如果你追杀N时没有意外，那么魏尔伦先生看到N所谓的原型实验体了吧。事实上，中也才是那个原型。”
“这点我早就知道。”魏尔伦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他料想太宰应该不是来这里说废话的，或者他觉得，太宰应该会主张中也并非原型来说服他。
当然，他也有无数个验证自己结论正确的方法。
“还记得那位的样子吗？在接触外界空气的瞬间变成骸骨，思维、行动全部依靠脊骨的链接的电路，除此之外相貌、异能以及一切都与本人相同。恐怕连中也都难以分辨自己和对方的区别。”
一旁抱臂的中也撇了撇嘴，继续警戒着魏尔伦。千穗理则非常担心，她总觉得太宰的语气有点欠揍，不会被套麻袋打一顿吧，她也没办法判断是谁出手打人……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可以详细地向你解释如何判断人工生命体，但是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魏尔伦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就是这个，”太宰语气轻快，一副魏尔伦说出谜底的得意表情，“我们有了中也是人类的关键证据，那么魏尔伦先生，你确信人工生命体是真实存在的吗？”
巨大蓝月之下的安静战场，亚空间里没有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太宰身上，在太宰说出那句话之后，整个空间安静得如同太空。
兰波叹气，觉得太宰少年完全就是在他搭档的雷点跳踢踏舞。为了避免牵连上千穗理，他暗中积蓄力量，打算在魏尔伦暴怒之下丢出重力射线的瞬间，给他们多套几层亚空间。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魏尔伦怒极之后，反而平静下来，语气冷淡像在询问太宰还有没有遗言。
太宰浑然不惧，依旧牵着千穗理，嘻嘻哈哈地说道：“没错，如果看到实验体骸骨，那一定有注意到N主持的前代实验-女王蜂的资料吧。”
“关于精神系异能女王蜂对战荒霸吐复制体的二百五十七次研究数据，和旁边的实验员备注，完全足够作为实验体无法产生人性的佐证。”
“太宰！”兰波皱起眉头警告道，他们先前就商议过，如果千穗理完全不记得这点，就不要再告诉她。
即便早有千穗理会想起来的预感，兰波目光担忧地看向千穗理，却被千穗理微笑的表情安抚了。兰波最终还是没打断太宰的话。
“而那座地下研究所的规模，魏尔伦先生清楚。在十几年后的这里，无数倍繁琐精密仪器也无法复刻出下一个中也，”太宰朝着魏尔伦昂昂下巴，“您觉得在十几年前的，在地下室生存的牧神，一人就能制造出您这个人工生命体吗？”
他掏出了那本千穗理熟悉的日记，比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沉默不语的魏尔伦，一旁兰波的脸色巨变。
“这个为什么在你手里！”兰波头一次发挥孩童尖细地嗓音，忍不住拉高音量叫出声。
那是他的笔记本。
准确说是异能谍战员阿蒂尔·兰波的日记。上面写满了兰波对于日常，任务，甚至是对魏尔伦的态度。
他并不在乎这个笔记被魏尔伦知晓，不如说当时的他一直默认，在他死于某次任务之后，这本笔记将会被魏尔伦得到。
抛去过去和名字，只能够使用代号称呼，因此在教导魏尔伦时，重新感受到与世界的联系，于他是一件极为有成就感的事。
这份喜悦，他想要分享给魏尔伦。
但绝对不代表，他的日记就可以被其他人随意翻看！
兰波头一次想要不顾形象尖锐爆鸣。
魏尔伦同样知道这个笔记本是什么，在过去和搭档合作的无数次任务里，他经常看见兰波会在任务前后，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只不过那时的他并不关心兰波写了什么。
“上面记录了兰波先生见到牧神时候的地下室状态，除此之外，当时的情报部门把牧神的资料调查得很清楚。”
太宰将兰波笔记丢向魏尔伦，还悠悠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嘀咕着：“……正常人谁写日记啊。”
千穗理偷偷后退一步，假装自己不存在，甚至想和太宰划清界限。
太宰一定会被套麻袋打，千穗理确信，就是不知道先动手的人是谁，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嫌疑人。
金色的亚空间气势汹汹袭来，目标是那本在半空中的笔记，又在下一秒被恰到好处的重力射线打碎。
魏尔伦一手按着小兰波的头，一手接住这本被丢过来的笔记本，太宰似乎完全不担心他大开杀戒，而奇异地，就算离先前还在对战的小兰波这么近，魏尔伦也丝毫不担心对方偷袭他。
比起对重力的信任，仿佛是一些之于他人的信任。
魏尔伦快速翻到记录牧神的那一页。
真相他会自己确认，只不过翻阅笔记的手指轻微颤抖。如果真如太宰所说，人工异能体并不存在，只是所有人被牧神误导的一件事。
那么他在灵魂中寄居的愤怒，不是成为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吗？
第87章
魏尔伦引起的骚乱姑且算解决了。
看完兰波的笔记后,魏尔伦拎着小兰波去了研究所。因为他先前被兰波追着，所以只是暗中潜入带走了N，N求自保之下,解放了一直在培养罐中的复制体。
前后加上战斗时间,没耽误多少功夫,研究所的人早已被太宰排布人手控制。这样情况下,得到答案并不困难，他还顺手查阅了女王蜂银色子弹的相关记录。
说真的,千穗理宁愿他没有看过。
“你和兰波就住在这种地方吗？”魏尔伦扫视一圈，拿起货架上的小零食仔细研究一下,又随意放下，“听说你们最近考虑换房子,郊区的别墅怎么样,房间足够多,自带小花园适合晒太阳。”
来自法国的金丝楠木司马昭之心！
她宣布，至少在一年内,她都不会搬家！
“我们短期没有搬家计划,兰波先生出门买菜了，我建议你直接去港口市场找他。”千穗理闭着眼说瞎话。
楼梯老朽的破木板被踩出嘎吱响,魏尔伦耸耸肩,笑意浮现在脸上。
“我猜你们最近没有养小动物。”他意有所指道：“妹妹还是要多补习下说谎技巧，至少要混入三分真话才可信。”
谎言被魏尔伦当场拆穿，虽然对方并没有更直白的指责千穗理说谎,但那个自信的样子无疑让千穗理牙痒痒,她明天就给楼梯钉木板！
特别是自从发现大家同为人类，又同样被不幸列为实验材料，不知道他怎么理解的,这块金丝楠木一根筋将中也和她当成了弟弟妹妹，无论怎么拒绝都没用。
千穗理迟来感受到魏尔伦刚登录时，中也憋屈的心情。
这个人的耳朵真的是摆设！
魏尔伦并未放弃带走中也的想法。如有必要，他仍会杀掉森先生和太宰，然后带走中也，只不过带走的目标人物还会加上兰波和千穗理。
确认自己身为人类后，据兰波先生说，当时的魏尔伦先生怔愣许久，捂住脸无可奈何地微笑着。
“……这就是人类啊。”
魏尔伦暂缓了平等暗杀人类的欲望，他陷入茫然又无所适从中，最后看向变小的兰波。
千穗理对自己的身为人的定位非常准确，所以她没办法理解魏尔伦和中也的复杂心情，她只觉得两人吵闹。
“千穗理，兰波大哥在家吗？”门外传来机车熄火的声音，远远的，中也格外具有响亮的声音穿过入户门传来。
先前的中也一直把小兰波当成兰波的儿子，知道对方是吃下银色子弹复活的兰波先生，中也的表情很怪异。
千穗理确信他应该在短时间回顾了自己和小兰波先生相处的一天半，因为当时中也的表情一时皱眉又一时舒缓，最后停留在飞扬的角度。
“所以还是兰波先生。”
大概是觉得自己杀过兰波先生，虽然不至于感到愧疚，但不管怎么说，中也还是莫名在兰波面前低了一头。
成功清理完先代派，森鸥外最近成为了港口的实权首领，对于兰波的复活，只是轻描淡写的宣布，这是为了抵御魏尔伦而使用的障眼法。
想将兰波先生继续招揽回去的想法未曾可知，他许诺为兰波先生空出干部的位置，魏尔伦也是。
两人都没动心，对于超越者来说，盘踞在极东之地的黑手党，实在是个过于渺小的组织。
虽然港口已经逐步向世界进军，在黑暗世界有了一席之地。但前几天港口的嚣张动作，让主管异能力案件的特务科注意过来。
牵扯到两位超越者、欧洲联合警察，弄个不好还会被怀疑勾结外国，演变成极其恶劣的外交事件。森鸥外正频繁地与那些高官会晤中，不过并不妨碍他将中也和兰波认识的手下们派出来拉关系。
只要有机会拉拢超越者，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阿呆鸟听说兰波大哥还活着，在病房吵着要你去看望他。”中也这么说着走进门，兰波刚巧从楼上下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然后他才注意到，魏尔伦也在，并且在旁边等待许久的样子，还有千穗理和魏尔伦之间的尴尬氛围。
中也僵直一秒，觉得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魏尔伦眼睛一亮，心情很好地喊了他一声：“弟弟。”
对于魏尔伦，中也颇为头疼。打也打不赢，说也说不听，固执程度比他更胜一筹，他完全不想理会这家伙的招呼，但森首领前几天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让他务必要处理好和魏尔伦的关系，这是首领的命令。
——“中也君也不希望我哪天就被魏尔伦给暗杀了吧。”森鸥外当时苦哈哈地对着中也倾诉着。
毕竟明面上来看，魏尔伦还在思考我是谁的哲学中，但也不介意多杀个人。
对此，中也只好忍气吞声，看在魏尔伦大闹一通，可女王蜂干涉及时，旗会他们不止没仇视这家伙，还在得知真相后，意外敬佩对方……的武力，并且调侃他的训练还不够。
总之。
“啊。”中也含糊地应了一声。
看到中也在这里，兰波诧异，听到中也的话以后，他微笑着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好像是应该去看看阿呆鸟他们……”
“竟然挡不住保罗半分钟，是不是最近训练松懈了……”兰波嘀咕道。旗会的人称呼兰波为大哥，作为他曾经的手下，竟然难以拖延魏尔伦，让他想到就觉得脸上抹不开。
即便魏尔伦同样是他教出来的也一样。
看到兰波改变和他出门的计划，魏尔伦丝毫不乱点头附和。
“那我们先去港口吧。”
中也顿时炸毛了，他来找兰波先生，可没想着带上魏尔伦。港口mafia前几天才为对付魏尔伦下死手，对方现在大大咧咧上门，是看不起他们吗？
那群性子要强的异能者小队是真的会炸窝！
“不行！”这是比应下魏尔伦弟弟称呼还不行的事！
随着魏尔伦玩味地眯起眼，中也气势汹汹的拒绝，为了自己的小破屋着想，千穗理叹气。
“全部都出去。”
女王蜂发动，两位重力使都没有带上特制的帽子阻拦精神力，控制两块木头还是非常简单的，特别是在她对女王蜂适应与日俱增的情况下。
中也和魏尔伦僵硬着走出门，兰波抱着帽子跟着后面，出门时歉意地回头朝千穗理笑了笑。
千穗理也微笑着摆摆手，毕竟这也算牺牲兰波先生，幸福她一个了。
果不其然，门外马上响起一道优雅一道弹舌的拌嘴，还有动手的破空声，然后是兰波先生制止的声音。
声音慢慢平息，应该是离开了。千穗理这才松了一口气，揉揉脑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她的女王蜂觉醒，还是少见的全能型精神系。除了港口那边因为被官方盯上，只是通过中也隐晦地带过口信，军警机密部队、异能特务科……许多奇怪组织都冒出来，拜访申请接连不断，导致千穗理这些天也没怎么休息好。
她索性全拒绝了。即便觉醒了异能，她也还是觉得普普通通的日常比较幸福。如果再让她去体验战斗……
千穗理挎下脸，想起前几天中也骑车带着她在天上飞驰的感觉，冷冷的狂风卷尘土木屑还有彩画集在她面上胡乱的拍。
不不不，这种体验真的不必了！
她只是个跑八百米要十分钟，超过二十米就恐高的普通人，战斗火拼请务必不要找上她！
现在只剩下一个异能特务科，持续不断联络她。
兰波先生说，一般正式异能者想要走明面上的路子，需要找个官方机构登记一下，特务科是不错的选择，官方和其他组织不会再烦她。有他和魏尔伦，特务科也不会强硬要求千穗理执行任务。
千穗理也有点心动，总之就是登记一下换清净，只不过，她好像对港口有点太了解了……
她在官方挂名，但是朋友都与港口mafia相关，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门铃响起，将千穗理从深思中拉回神，千穗理下意识喊道：“欢迎光临。”
半晌没看到人影，反而是门铃再次响起，千穗理又重复了一遍欢迎光临，朝着门口看去。
看到来人，千穗理又忍不住想叹气了。
麻烦精之二，太宰治先生。
“千酱不想要看到我吗？”太宰拉着门把手，站在门口进进出出，一下下地玩着门铃，像是盯上玩具的小猫。
“有什么事……”千穗理深吸一口气，勉强耐心地询问道：“是你一定要玩弄这个门铃才能达成的。”
太宰瞅了瞅千穗理，确定千穗理的态度后，格外不满指责道：“千酱完全不招待客人吗？这个时候应该反复说欢迎光临才对。”
这个人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当顾客的，千穗理一瞬间被太宰的理直气壮给噎住了。想来和太宰吵架也是自找没趣，千穗理撑起脑袋问他。
“我又不是机器人，来这里有什么事，中也今天没抓你，他刚刚带着兰波先生去港口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太宰出去玩吧，别在这里打扰她了。
“欸——”太宰拉长了语气词，“完全变了个模样呢，千酱。”
千穗理想说，是太宰变了模样才对。魏尔伦事件告终，太宰可以休息了，不过最近看起来还是那副阴暗蘑菇的模样，谁能想到当初，对方可是蓬松到让她忍不住扯回家的栗子呢。
“明明欢迎光临就说得非常高昂，”太宰凑到千穗理面前，学着千穗理的样子，甜腻着声音怪模怪样地喊道：“和我聊天也高兴点嘛。”
千穗理看过去，太宰扯出微笑模样，冲她歪歪头。
第88章
窗外蝉鸣激烈,正是夏日。
太宰穿着黑西服，搭着那件半新不旧的风衣外套，上半身撑在柜台上,比站着的千穗理还高一头。
千穗理踮起脚尖撇了眼对面的凳子,微乎其微地扁扁嘴,恶从心起,眼疾手快揪了下太宰的脸颊。再不趁机报仇，太宰的婴儿肥就要随着生长期抽条归零了。
太宰作为mafia,即便体术中下，也应该能在千穗理伸过来之前躲过,毕竟千穗理是体术废材。
可直到鸢色眼眸瞪圆，如同在床底下不经意发现的猫,他也始终没有反抗,被捏完脸颊,也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反而让千穗理疑神疑鬼地收回手。
空城计？
“穿这么多不热吗？”千穗理嘀咕了一句,直白发问：“你在想什么鬼主意。”
魏尔伦事件过后,港口的布局也让兰波回过味来。他答应加入计划，算间接救了魏尔伦一命。没有他,港口照样有击杀魏尔伦的方法,无他，唯拿人命堆而已。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特别有用，连门的开启后的方案也准备了应对措施,而这些,都是出自太宰之手。
对方仅凭细枝末节的情报，便将魏尔伦的行事风格预测大半，如果不是遗漏了N手中的东西,说不定真能让魏尔伦折戟。
兰波复盘之后，对太宰的警惕再度拉高一个档次，并且再三叮嘱千穗理，没事不要和太宰玩，简直像把对方当洪水猛兽一样。
千穗理眨了下眼睛，看看太宰想问题的模样，倒觉得兰波先生想多了，太宰挺好相处呀。
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找不到人，但只要能找到人，平时聊天相处也……是个人吧。
“在想什么？”千穗理又问了一遍。
太宰顿了一下，回过神来，撑起脑袋偏过头瞅了她两眼，语调懒散地说了个另外不相干的话题。
“千酱打招呼的声音和日常说话完全不同呢。”
千穗理纳闷，但还是回答了太宰的问题。
倒不是压紧嗓子变成夹子精的调侃，和其他位置不同，她这边一向没什么顾客，全是熟人。
解决完一桩大麻烦，她自然也就懒散起来，敷衍地喊了下，还能启发太宰的哲思的？
“因为压着嗓子说话有点累，我问过中心便利店的店员，她们和我说，把一部分招待词的元音拉长，喊出来会省力点，更保护嗓子。”
听起来也会柔和无害一点，不过缺点可能是一直说就有点像小蜜蜂嗡嗡嗡，不过对千穗理来说，偷懒技巧加一。
前几天女王蜂太有干劲，结束后就开始懒散摆烂，连同她也懒洋洋了。
“招待词啊，”太宰嘀咕了声，“千酱连这个都要偷懒了吗？真不像话。”
单独露出来的那只鸢色眼眸看了眼千穗理，再漫无目的地看向空处，似乎只是借着午后来闲聊一会。
女王蜂不再嗡鸣后，千穗理的耳力好上不少。听见太宰的话，千穗理一挑眉，“你再说一遍。”
话语出声，千穗理自己都被自己的气势汹汹吓了一跳，太宰更是惊讶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凑近了。
被鸢眸直直注视着，大概过了十几秒，或者更久时间，久到千穗理忍不住后撤一步，几乎就要问太宰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太宰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语继续说下去。
“……太懈怠了，千酱可是让我非常嫉妒啊！”
“嫉妒？”千穗理重复了一下，横了太宰一眼，“你是说你这个摸鱼狂魔吗？”
在她看来，和努力工作的中也相比，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路上的太宰，实在没资格和她说这句话。
太宰拉开身边的小冰柜，开始寻觅自己的目标，听到千穗理的话时，正巧挑出一罐咖啡。闻言，他耸耸肩。
“谁让森先生总是奴役人，不摸鱼可是连一点休息时间都不会有。接到通知，像个灭火队员一样，忙忙碌碌跑来跑去……”
抱怨起这个，太宰垮下脸发起牢骚，可见不管年纪、时代，社畜怨念都如出一辙。
千穗理听着太宰的抱怨，听着窗外聒噪的蝉鸣，一时间竟鬼使神差地想着，有些太吵了，但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好像也不错。
“……为什么旗会那边养伤，导致□□任务失败也要我收尾，太过分了！”太宰抱怨过一轮，看向走神的千穗理，忍不住眯起鸢眸，危险警告道：“千酱，你有在听吗？”
“有没在听。”千穗理俏皮地学着太宰堵中也的话头回应。
她可是听到了太宰话语中的部分关键词，□□欸，这是她能听的事吗？太宰也是的，就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搞得好像她是港口mafia的成员一样。
等等，这不会就是港口的计谋吧！千穗理思索到。
“呜哇——”太宰动作浮夸，如同不敢置信般后仰，拿着咖啡挡在他和千穗理之间，嗓音绵软却快速道：“好强大的攻击力，我被千酱攻击了！”
做作的动作成功逗笑了千穗理，她勾勾嘴角，拉长声音道：“是的呢，都怪太宰先生工作太努力，全年无休变得脆皮了，看来以后得帮帮太宰先生！”
千穗理下意识伸出手指，想要点点太宰的额头。指尖触碰到太宰的皮肤后，突然意识到奇怪的点，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又看看侧头倒在柜面上的太宰。
她和太宰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至少她先前可不会这么随意地做出亲昵举动。
“怎么了？”察觉到千穗理的滞住的动作，太宰故作无事地望过来，眯起眼轻笑着反问。
随即，他又极其自然地拉过千穗理的手，搁到自己脑袋上，用近乎甜腻的嗓音说道：“这样说我非得讨好千穗理大人不可呢，求求大人帮帮我，应付下那个可恶又凶恶的漆黑小矮人吧！”
漆黑小矮人……千穗理沉默一瞬，反应过来这是太宰给中也新取的绰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让中也知道，恐怕她的新冰箱不保。没等千穗理收回手，一旁的电话突然响起，千穗理看了看来电，一种不能背后说人的心虚犹然而生。
太宰也瞅了眼来电，更加理直气壮挺起胸膛，抓着千穗理的手，用行动示意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贿赂，另一只手则拎过老式电话机笨重的听筒，举到千穗理身侧。
“……喂，中也？”千穗理无奈横了太宰一样。
“千穗理，那家伙是在你哪里吗？”中也恶声恶气地问道，没等千穗理回答，他已经毫不犹豫说：“告诉他，下次见到我一定踹死他！”
电话那头还传来一些杂音，听起来像是魏尔伦在询问兰波怎么前往港口。千穗理点点头，想起中也看不见，正要保证自己肯定会告诉太宰，太宰果断挂断电话。
完全就是故意告诉中也，他就在一旁偷听着，可以预想中也意识到后，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的样子，千穗理无奈地瞅了太宰一眼。
“中也被你气的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度……”
甚至连习惯的弹舌都咽下了，近乎平铺直述宣告，听起来一副生气到极点，一定要教训太宰的样子。
太宰浑然如没事人一样，冲着看过来的千穗理眨眨眼，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特意在同事的爱车上塞了巨量的烈性炸药，还分布在不同的零件缝隙之间，确保只要一份被引燃，就能将整辆炸得粉碎。
“所以低沉讲话似乎是上位者的特权呢，哎，蛞蝓这种难以在盐水中存活的生物，轻轻松松就堕落了，真可怜。”太宰顺着千穗理话语的字面意思说着，撑着手漫不经心点评道，最后词语的尾音被咬得轻飘，让千穗理幻视一些可爱之类的词汇。
太宰的神情却根本不是这回事，鸢色眼神缥缈，仿佛存活千年的仙人被意外困于这副壳子里，淡然地露出看透一些的深邃眼神后，像是注意到千穗理诡异的沉默，侧过头朝着她微乎其微勾勾嘴角。
露出仿佛呼吸就能打碎的虚幻笑容。
又来了。
千穗理暗自叹气，拿起咖啡贴住太宰，看他从虚幻中，因为突然被冰了一下瞪圆眼睛，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她的攻击。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一直觉得太宰身上有着奇异的、幽微的、难以形容的，大概是望之不似人的妖精感。
对方如同在异空间的过客，或者居于高天之上的神人，俯视一切靠近他的人物。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千穗理不太清楚太宰过去的经历，她顶多也就知道对方来横滨之后这段。特别是进入港口后，太宰几乎一天一个模样，愈发阴沉，仿佛什么事都打动不了他。
千穗理之前一直旁观着，因为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去负担别人的生命。大概是和太宰一起面对魏尔伦的压迫，堪称直面的生死的挑战后，反而让她固执的观念瓦解许多。
“所以说话可爱的太宰君，要帮我打工吗？”千穗理问。
“欸？”太宰回过神，又一次瞪圆了眼眸，连瞳孔都颤抖起来。
只是不清楚，是因为罕见被夸可爱，还是因为千穗理大胆的挖角，以至于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千穗理觉得是因为后者，毕竟她可是知道，从港口退圈只有退生物圈这个选择。为了避免自己第二天被一群黑西服包围，千穗理进一步解释。
“你不是说声音低沉是上位者特权？太宰说话总是轻飘飘的，感觉很适合当店员呢，要来兼职体验一天吗？还是说港口mafia不允许成员兼职？太严格了吧。”千穗理一说就停不下来，越发觉得自己提了个有趣的点子，总之沉浸在忙碌之中，大概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太宰很快听懂千穗理的话，甚至读懂了她话语之下的隐晦含义，鸢眸诧异地瞅了千穗理一眼，又像记起什么一样，试探地递出话头。
“可以哦，但千穗理要拿什么和我交易呢？”
那双灵动的眼眸盯着千穗理，仿佛自信千穗理拿不出能让他心动的条件。千穗理鼓鼓脸颊，还没考虑清楚，脑子一热就已经将底线全然揭开。
“包你一周螃蟹宴！”
“好啊！”比千穗理后悔更快的，是太宰斩钉截铁地回答。
此时再反悔已经迟了，千穗理语塞地看向太宰，没想到这个人能这么幼稚，对她的玩笑还较真起来。
不过这个条件也并非什么难以接受的选项，千穗理捏着鼻子和太宰敲定下来。
“不过最近没有时间。”太宰跳下椅子轻快说道：“等我处理完森先生丢给我的大麻烦，再来找千穗理交易吧，千穗理会记得吗？”
说完，他露出个平淡的微笑，没有夹杂平时带着弦外之音的意味，只是恍若最普通的，毫无实意的笑容。
没等千穗理反驳，太宰就冲着千穗理挥挥手，朝着门外走去。
第89章
一直到秋天,太宰都不见人影。
这么说也不准确，千穗理偶尔还是有在路边突然觑见熟悉身影，可来不及打招呼,太宰一眨眼就消失个干净。
所以那个□□什么的事件,非常棘手吧。千穗理回忆到,她确信在先前最后一次的交谈中,她和太宰并没有闹得不愉快，那么这种状况,应该也不属于冷战吵架的范畴吧。
“千穗理……”兰波喊了她一声，看她回神有些无奈,“怎么了，神不守舍的？我只是在询问你要不要和我们回法国而已。”
“法国？”千穗理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到兰波先生今晚的谈话,她夹起一块豆腐放进碗中,然后沉默半响还是嗫嗫道：“我……中也呢？”
如果要说邀请，按魏尔伦先生对中也的执着,应该不会放任中也留在横滨吧。千穗理抱着自己也不知道想得到哪种回答的微妙心思,看向兰波。
对于深谙人性的资深谍报员来说，千穗理这点微妙心思十分浅薄,简直就像夕阳照映在湖面的粼粼波光,兰波轻哼了一声。
“他大概会留在港口mafia。”
连最后的语气词都没有，极为笃定的回答，让千穗理一时安心下来,仿佛见到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一样。
“魏尔伦先生……”竟然不打算强行带走中也吗？
千穗理含着筷子,眨眨眼睛看向兰波，只得到兰波一个好气没气的白眼，当然不是针对她。
“还在计划中,保罗劝不动。”兰波不容置否道，像对这件事极其无语了，转而同样夹了块炸豆腐到碗中，开始讲述回法国的原因。
“保罗先前的暗杀行为，欧洲方面判定他不可控。”兰波端着碗筷一本正经道。
欧洲派出了机器人警官特意逮捕魏尔伦，但那个机器人完全不是魏尔伦的对手，更别提多出一个兰波。可世界格局早已改变，纵使身为超越者，想要硬抗欧洲列国也非常困难，更何况他们昔日同伴有不少人站在那些大人身后。
“……放心吧，”看着千穗理担忧的表情，兰波安抚笑笑，“那些人还不至于舍弃两个超越者带来的利益。”
战争不过是无法划分利益的最终手段，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争夺从未停止。七个背叛者出现后，那些人如果甘心，就不会给机器警察装载上壳。
无非还在恐惧着超越者。
不管怎么说，他与保罗的回归，大概会给那个国家带来新的变化，一定会有人愿意咬牙保下他们，比如他的恩师。
“千穗理，你很有天赋，我听保罗说过了，如果获得名师教导，你会是下一个超越者。”兰波放下碗筷，注视着千穗理，隐约明悟了当初老师将他从监狱带出来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在以前也有过，比如击败牧神时。
千穗理心绪乱做一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啦。”她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
从她有意识以来，就不断遭遇奇奇怪怪的事。大概是奇怪吧。
兰波看了眼千穗理，继续例举，“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呢？艺术？诗歌？还是医学？巴黎有几所不错的大学……”
千穗理觉得自己总是对前路毫无知觉，一直以来都在被推到哪走到哪，比起找到正确的，喜欢的，反而对不太喜欢的事明确判断着。
比如不喜欢mafia，不喜欢研究所，也不喜欢奇奇怪怪的打破平静的事。
“兰波先生希望我跟着你去国外吗？”她轻轻问到。
她希望去国外吗？
千穗理莫名想起了中也的选择，想起了自己的熟客们。
羊的其他伙伴早就被遣送出横滨，预计以后再难见到；村濑先生在事件后来过一次，表明自己申请调离横滨去往乡下，只在最后神情复杂地与她告别，没说出任何话。
还有一些曾经住在附近的邻居，会怜惜她的年幼，特地绕路来照顾她的生意。
手臂纹身，实际上非常讨厌mafia的卖鱼大叔；脾气格外爆裂，但会叮嘱她最近mafia交战情况的山下先生；总是赠与她用不完打折券的晴子阿姨……
细细数来，竟然可以直呼那么多人姓名。
“如果可以，我希望带你看看圣母院和枫丹白露宫，普罗旺斯的花海还有尼斯的鹅卵石海滩，更远点我们可以去德国，瑞士，意大利……英国就先算了吧，保罗暂时和他们有点矛盾。”兰波说道：“我记得这些都是传闻中的热门景点？有点泼冷水——会出乎想象哦，到时候可不要失望。”
兰波止住话头，正经地看向千穗理，千穗理立刻读懂了兰波还有话要说，她递出话头。
“……但是？”
“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千穗理，就算只是物质世界的装饰，也当由你来决定花纹。”兰波无奈地看向千穗理，仿佛已经知道了对方的选择，“这次也是，暂时不用告诉我。”
他说的是在一年前，询问千穗理是否愿意与他成为家人那件事。
要和他们一起吗？
千穗理咬唇不语。
这次的选择比上次还让她犹豫不决。比起组成新家庭，与熟悉靠谱的长辈生活这种选择，舍弃前半生居住地，前往一个陌生国度显得更加可怖了。
虽然现代车马发达，并不是说离开这座岛国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港口也有许多海外业务，兰波先生还和她说过，中也可能会时不时前往国外出差——作为森先生保命的妥协。
理智明确告诉她，现在一口答应才是最佳选择。靠谱的长辈，亲近的家人，熟悉的朋友，比在横滨更美好的前景已经向她徐徐展开。
她的人生会有很长的路，只是不到三千昼夜所遇到的人。
这个国家也没有慈爱到让她有不顾一切留下的冲动。
或许是恐惧于模糊和未知，又或者是鬼使神差在千穗理脑海内想起的话语。
——“千穗理会记得我吗？”
明明没有说出自己的代称，却让她下意识与某些人挂上勾。
她绝对不要因为赖掉螃蟹而被某人念叨一辈子！
千穗理下定决心。
“千穗理……”兰波欲言又止。
自那晚闲聊过后，兰波也大概猜到千穗理不会老实跟着他回法国。结合千穗理幼时的经历，他甚至有干脆让保罗先一个人回去的冲动。
“搭档，不把妹妹强行带走吗？”魏尔伦按了按帽子，不嫌事大的问到，被兰波嫌弃地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即便魏尔伦现在看起来正常，也不能改变对方仍以异常自居，从对中也和千穗理的称呼就可以看出。
偶尔，兰波也会敏锐地注意到，魏尔伦闲暇时望向天空的迷茫视线。他担心千穗理，却也同样不放心魏尔伦。
相比之下，千穗理至少是不那么让人担心的一个。可他并不希望因此，让千穗理有被抛下的感觉。
“我知道，你会在法国等我，会定期联系，有空会来看我。我是自己留在这里的，不会觉得被抛弃。”千穗理第一千零一遍解释道：“总之，我能自主呼吸，下雨会打伞，饿了会吃饭，饱了会放碗，会玩智能手机，有空会给你发line！”
可能是她长期不愿意搬走的行为，给兰波先生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误以为她仍困囿于心灵迷宫中。
事实上，在觉醒女王蜂的那一刻，她早就有了选择。
随着轮船发出催促鸣笛，兰波和魏尔伦提着小箱子上了船。
落后一步的魏尔伦转身前，留下一句话，顺着海风传到千穗理耳中。海风吹来咸腥的味道，让发丝也飞舞起来，让千穗理不由地闭上眼。
“记住我留下的联系方式，以及，不要吃亏。”
优雅的嗓音飘散在空中，千穗理微微勾起嘴角，趁着轮船收起楼梯的间隙，双手搭在嘴边大喊道：“我知道了，哥哥！多听兰波先生的话，不要再做傻事了！”
无视甲板上突兀转身，几乎打算跳下栏杆，又被兰波疯狂扯住的身影，千穗理已经轻快地转身离开。
“你竟然真的没有去送行。”千穗理走近中也，忍不住惊讶道。
相比一向内敛的她，中也一贯是更直白的那个，千穗理以为中也会和她一起送别来着，刚刚还找了好久，才发现对方带着帽子站在这边的墩柱下。
“啊，又不是见不到了。”中也难得露出别扭表情，压了压帽檐。黑色毛呢材质的旧帽子，征得兰波先生的同意后，被魏尔伦送给了中也。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比如没有必要强行感伤，比如之后去法国出差也会遇到，比如他还可以带着千穗理一起去……只不过，中也并没有说出来破坏气氛，或者他也同千穗理一样，在魏尔伦最近的死缠烂打下，承认了这位不太合格的兄长。
像想起什么，中也再一次摸摸了帽檐，做下等下询问有没有法国那边出差任务的决定。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个念头，为了开解现在奇怪的氛围，中也下意识问到。
“你最近有看到那家伙吗？又失踪了，半个月没见到人影！”
第90章
话音落下,看到千穗理诧异的表情，中也心中有些懊恼。
因为以往的路径依赖，找不到太宰时,他便下意识询问千穗理。可正如兰波先生的提醒,如果不想把千穗理卷入港口的纷争中,就不要再和聊港口的话题。
无论是他还是太宰,都是港口mafia。
“……抱歉，我再问问其他人吧。”中也撇头,看向远处，甲板上的骚动已经平息。
千穗理歪歪头,不知道中也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是还是体贴地将自己这边的信息给出。
“我上次见到太宰好像是一个星期前,在商业街的银行外面,不过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千穗理回忆道,“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时候，还说要去处理□□……”千穗理捂住嘴。
接着说下去,岂不是显得她对太宰的行踪、港口计划一清二楚吗？对着看过来的中也,她吐了吐舌头，双手合十作揖了两下,企图让中也忘记她的话。
中也眼睛微睁,想起还在养伤的钢琴家，蓝眸柔和下来。他插兜转向一边，恍若没听见千穗理先前的失言,自顾自道：“一周以前吗？那没事了,我一个多月没见到那家伙，最近任务全丢到我这边，还发现好几份他要写的报告,丢回去都找不到人……”
一说下去难免变成无止休的唠叨，中也及时止住话头，改口叮嘱道。
“不用担心那家伙，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再说吧。要我送你回去吗？”
中也扯唇一笑，示意千穗理看向前方停着的红色机车，半炫耀性说道：“阿呆鸟割肉，把这辆车送给我了，他们……旗会还想感谢你，邀请你过几天去旧世界一起玩，如果介意的话，就算了。”
红色机车被保养得油光水滑，每一颗零件都在太阳下反出刺眼的光芒，让千穗理顿住步伐。糟糕，一些机车在天上飞的记忆要涌现出来了，她有点想吐。
注意到千穗理脸色不妙，中也尴尬咳嗽两声，板着脸强行狡辩。
“这次没有太宰，我全程施加重力，就算你垂直骑上楼也不会摔下来！”
这是重力不重力的问题吗！
千穗理哀怨地瞅了中也一眼，对于这种不恐高的武斗派完全不能理解。
“我自己走回去，顺路买点菜……”千穗理无力应道：“不用感谢我，偶尔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啦，我到时候看情况。”
和中也告别后，千穗理走在路上。买菜不是借口，就算兰波先生离开了，也得好好吃饭，这可是她答应了兰波先生的。
对方似乎对她关心太过了，这种一旦不注意，觉得她会虐待自己的错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到这里，千穗理顿住，难不成是因为女王蜂？
女王蜂在脑海里传来抗议的嗡鸣，比以往都安静许多。因为觉醒时第一个对上魏尔伦，阴差阳错反而发泄完之前堆积的力量，女王蜂只是安静的呆在千穗理脑子里，平常也没什么存在感。
能感知自己异能力情绪，是件比较离奇的事。她问过兰波先生，兰波先生没给出确定的答复，导致她也搞不懂女王蜂有没有异常，不过能沟通多少算件幸事。
“老板，请问有河豚的内脏刺身吗？”一个红发穿着沙色外套的男性问到。
港口最近的市场就是鱼市，凌晨捕捞的海产会在第一时间输送到这里，一个上午就卖完。这里的老板也见多识广，无论多么冷僻又高端的食材，他们都能说上一二。
即便当时没有，约定好时间，下次出海也能帮忙留意。但是。
“你是笨蛋吗！”老板怒吼出声。
河豚内脏刺身显然不在这此列。
千穗理奇怪地瞅了眼那位男性，红色头发，沙色的西服外套，看起来和曾经的兰波先生差不多，有点像社会人士。
这种人常识欠缺？
“那个……”千穗理忍不住插嘴，“河豚肉虽然鲜美，但是肝脏、鱼子、血液都带有剧毒，没处理好也会导致肉有毒……”
对方那双透彻的蓝眼陡然看来，把千穗理惊了一下，话语断音，但千穗理还是坚持说完，对着店长为他开脱说：“这位先生应该是记错了，是要河豚肉刺身对吧。”
看见千穗理圆场，老板的面色似有缓和，可马上，那个人直白开口。
“啊，我确定他要的就是河豚内脏刺身。”
结果，两个人都被暴怒的店长给赶了出去，女王蜂倒是有点异议，被千穗理安抚下来，陷入沉寂中。
千穗理看着关闭的店门欲哭无泪，她今天还打算买一条青花鱼回去椒盐呢！
“抱歉，好像牵连你了。”那个人平淡看来，对千穗理说道：“我是织田作之助。”
千穗理也连忙回应道：“没关系，我是千穗理。”
这样直接介绍自己名字的方式，似乎让对方愣了一下，一般人都会下意识追问下千穗理的姓，可织田作之助只是淡定的点点头，直接称呼，“千穗理。”
看起来是个比较直接好相处的人，千穗理同样回应道：“织田先生。”
“河豚内脏有毒吗？应该是他说错了吧。”织田作思考一下，主动又陈恳地询问千穗理，“千穗理你知道哪里卖鳞柄白鹅膏吗？”
呃……
千穗理再次沉默了。
该怎么说，告诉织田先生，鳞柄白鹅膏同样也是剧毒物？织田先生明显是被人捉弄了吧，而且自己还没意识到。
“这边的山上可能有一些，本地人一般不吃这个，”千穗理迟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巡林员会定期清理剧毒蘑菇，现在应该不会有的消息，只是建议道：“如果找不到，可以带些野菜回去，你的朋友应该会喜欢。”
这个季节的野菜已经老掉，大部分又腥又苦。如果对方是故意捉弄织田先生，还不如拿这些小小捉弄下对方。
“是吗？谢谢你的提议，”织田作蓝眸炯炯地看向千穗理，一本正经地感谢着，“帮大忙了，我去山上看看。”
望着织田作的背影，千穗理难得有些说不出话，横滨竟然还有这么质朴的人吗。
可随即她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虽然告别了兰波先生，可马上她认识了新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下次相遇，但生活大抵就是这样，不停告别又相遇的旅程吧。
千穗理似有所觉。
时间一晃，又过几天，千穗理从旧世界跑出，坚定地拒绝了阿呆鸟和中也开机车送她回家的话。
是她错估了大家的爱好，所谓的康复派对竟然全是喝酒和打桌球，还有换人不停好奇着女王蜂的能力，偶尔还要看他们因为一时口角掏出枪。
掏出枪开玩笑的两人倒没什么事，反而把千穗理给惊到，左右劝解到心累。
“果然想和mafia当朋友，太天真了吗……”千穗理叹了口气。不过想起刚才，她言辞义正阻止中也喝香槟，并且把香槟换成波子汽水时，大家的表情，忍不住苦中作乐地笑笑，“唔，至少给中也多添了一段黑料。”
不过虽然不太适应旗会里那些人的脾气，特别是冷血正经冲她说，可以免费帮她杀一个人时，把她噎了半天，可是。
——“能救下这些人，应该是好事吧。”
千穗理想起在聚会时，中也看向那些人时露出的笑意，已经被阿呆鸟记下黑料，窘迫加微妙愤怒的神情。
不得不说，千穗理对此感到安心，仿佛连先前的愧疚也消解了。
她一直对中也怀抱着奇异的愧疚，大概是因为那两百多次的对战，或者看着对方加入羊时袖手旁观，又或者是在羊有背叛迹象时没有第一时间预警。
千穗理一直觉得，中也走到这一步，似乎有她的一点责任，村濑警官不能看着中也加入mafia，她也不想看到中也形单影只的样子。
所以，即便不确定是否是好事，但现在应该是取得了大团圆的结局。
这样想着的千穗理忍不住脚步轻快起来，正路过一条灯红酒绿的小巷。没几步，她又倒退回来，看向小巷里。
红白的lupin灯牌下，一个非常眼熟的人和另外一个有点眼熟的人站在一起。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不同，两个人都乱糟糟的，不管是发型还是衣服，都像是在泥地里打了好几个滚，细节之处粘连着泥土和灰尘，隐隐还有些血痕和伤口。
简直像是刚和人打完架的小混混一样。
太宰就算了，织田先生是怎么……千穗理欲言又止，搞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而且太宰在一旁喋喋不休，一副找到新玩伴的样子。
现在千穗理有了更不妙的猜想，那个指使着织田先生去买河豚内脏和毒蘑菇的人，该不会是太宰吧！
大概是投以注视的目光太久，巷子里的两人都注意到千穗理毫不隐藏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
“千穗理？！”
“千穗理。”
太宰的声线高昂，嗓音一瞬尖锐，似乎有被吓到的成分，好像非常奇怪千穗理在这里，而织田作的嗓音则平淡很多，如同路上遇到熟悉的人，顺理成章喊出声一样。
两个同样的称呼响起，站在一起的两人同时惊讶一瞬，相互对视了一眼。
“织田作怎么会认识千酱的！”太宰率先不满道。
话一出口让千穗理打招呼的话都被堵在嘴边，这话说的怎么有点酸味。就是不知道太宰到底是不满她认识织田先生，还是不满织田先生认识她。
千穗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