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嫂嫂可是有喜了?”……
吴心莲从大哥吴容秉家搬离去二哥冯裕贤家后,照例同之前攀上交情的贵族小姐走动。
而冯裕贤也很大方,既他攀上了孙侍郎府,也很舍得把自己的这个资源分享给自己妹妹。常常的,孙侍郎府但凡有什么活动,或是他要去侍郎府走动时,都会把妹妹给带上。
一来二去的,吴心莲便同孙家的三娘子熟络起来。
孙三娘子同吴心莲两个十分投契,但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孙三娘子更是把她引荐进自己的闺蜜圈,而吴心莲既为显得自己大方,又为礼尚往来、投桃报李,故也把孙三娘引荐进自己辛苦经营下来的闺蜜圈中。
但吴心莲闺蜜圈中的人大多都是孙三娘子所看不上的,所以,引荐她进到这个圈子,于她来说倒不算投桃报李。
倒是吴心莲圈中的密友们,对能认识孙三娘子,十分高兴。
吴心莲之前是靠着同安国公府独女杜思瑜有交情,这才攀交上的这许多交情。之前,她身边的这群朋友,一直闹着让她组局,顺便请了安国公府千金来,好引荐她们认识认识。
但因吴心莲其实压根同杜思瑜不熟,所以,她根本不敢组这个局。
一直推三阻四的。
推一次两次可以,推得次数多了,人家心中难免也生疑。
而现在好了,虽然没有请到杜思瑜,但却请来了宰相府的三娘子,这也算是给了她那些闺友们一个交代。
孙妙言因觉这宴会举办得实在无趣,有些坐不住了,便借故离开了会儿。
而她离开时,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们更是都围坐到吴心莲跟前来。在吴心莲跟前,个个七嘴八舌的絮叨着。
说的大多都是奉承话。
之前以为她没那个本事,现在请得了孙侍郎府千金,看来她说她同安国公府千金也有交情,想必是真的。
被这样奉承和巴结着,吴心莲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自然也趁机把牛皮吹上了天去。
“杜家姐姐今日是实在没空,这才没能来的,否则,今日这筵席一定不叫你们遗憾和失望。还有啊,孙姐姐同我才不是一般的姐妹交情呢。”吴心莲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是一般的交情,那是什么交情?”大家也很配合她,纷纷猜测和追问起来,“难道……孙家收了你做女儿了?”
“那倒没有。”吴心莲撇嘴,倒也不想她们继续去乱猜了,于是直接说,“告诉你们吧,其实……”她略停顿一下,嘴巴微翘,神色得意。故意不继续说了,吊足了别人的胃口,也更是成功的把大家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这里。
“到底什么,快说啊。”
“对啊,是什么?”
“不是收义女,难道……是孙家看中了你做儿媳妇了?让我想想,孙家可还有未成亲的郎君。”
大家七嘴八舌正议论着时,恰这时候孙妙言带着丫鬟巧云遛弯回来了。
听到那句“孙家瞧中你做儿媳妇”后,立刻停住脚步,顺便把身子隐了起来。
然后就听里面的人继续说:“倒也不是这个。不过……接近了。”
听说接近了,众人更是热情高涨。
有猜孙家的旁支要娶她的,也有猜孙家的女儿要嫁给她哥哥的。
然后,吴心莲才开口说:“就是孙姐姐,她同我二哥要成亲了。”倒还没说是他们兄妹另存心思,而是说是孙妙言看中了她二哥,“孙姐姐对我二哥有些心思,孙家又极看中我二哥,所以,便有意让我二哥给他们家做女婿。”
吴容秉同冯裕贤的关系,京中不少人都知情。
这群平日里同吴心莲交情不错的,自然也都知道。
还知道她大哥高中探花郎,却早娶了妻室。而二哥,如今却是独身一人,可再娶高门之女。
若她真能同孙家攀上亲戚关系,往后自然能结识更多的高门贵女。这个时候,若不趁早搞好关系,以后就比别人迟一步了。
院子里,众人奉承着吴心莲。院外,孙妙言主仆则对此嗤之以鼻。
孙妙言到底是大家闺秀,没说什么,但巧云替主子打抱不平道:“她算什么东西,胆敢背地里这样嚼小姐您的舌根。什么叫小姐相中了她二哥?分明是那个冯裕贤想高攀孙家的门第,又爱慕小姐的花容月貌,一直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小姐。这对兄妹……品性当真不怎样,背地里竟这样颠倒黑白,实在可恶。”
巧云所言,正是孙妙言心中所想。
甚至,孙妙言想骂的比巧云说的还要脏。
但到底是大家闺秀,心里想的再脏,嘴上也不会轻易说出半个字来。
巧云小心翼翼窥着自家小姐神色,问:“要不我们直接走吧,就这样把她晾在这儿,叫她难堪。”
孙妙言渐渐松了攥紧的拳头,脸上含着笑意说:“我看上了她二哥,毕竟得顾及她二哥脸面,倒不至于直接给她晾这儿,多丢脸啊。”但其实,心里已把这笔账记下了。 。
孙妙言之所以愿意带着吴心莲一起玩儿,是因为吴心莲是吴容秉亲妹妹,倒同那冯裕贤无甚干系。
自始至终,孙妙言都没有退而求其次看上冯裕贤过。
她也看得出来冯裕贤对她的示好,甚至,父母倒也提过,说是这冯裕贤也算不错,有意撮合他们。
但在孙妙言心中,她从未考虑过嫁给冯裕贤。
之所以不拒绝,也是想着,能不能借他的机会,再继续见吴容秉。
而若一旦知道从他们兄妹这儿实现不了自己的目的后,孙妙言便会毫不留情的选择离去。
吴心莲却并不知道孙妙言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在她那群朋友中说的那些话,已经叫她给听到了。
之后的一阵子,二人仍如从前一样来往。 。
吴兆省被推得摔跌在地上后,还真是伤筋动骨了,休养了好一阵子。
这阵子,吴容秉夫妇得忙着自己的事儿,吴兆省床前,便都是吴三郎在伺候。
端汤端药,喂粥喂饭,吴三郎伺候得一点不含糊。
吴三郎这也算是给康哥儿做了表率,康哥儿把这阵子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并也都记在了心里。
转眼便入了冬,这日晚上,夫妇二人才吃完饭歇下,便见康哥儿泼泼洒洒着端了盆水进屋来。
二人见状,立刻都迎了过去。
吴容秉从儿子手中接过木盆来,叶雅芙则抱起儿子,仔仔细细着检查他的衣裳,怕他身上泼了水,以至于冻着。
检查完后,见身上衣裳还好,并未沾到什么水,叶雅芙这才问:“怎么好端端的端盆水进来?”
康哥儿则满脸堆笑,很开心道:“端给爹爹娘亲洗脚啊。”
闻声,夫妇二人一时都沉默住。
不约而同的,朝彼此看去了一眼。
叶雅芙以眼神问丈夫,是不是他教儿子这样做的。
吴容秉看懂了妻子眼神传达来的意思后,摇了摇头。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吴容秉也在儿子身边蹲了下来,轻声问:“你是不是看你小叔这阵子是这样伺候你祖父的,所以你也想打水来伺候我和你娘?”
“嗯。”康哥儿应下,“小叔叔是祖父儿子,我是爹娘儿子,小叔叔说这是应该的。爹,娘,你们洗脚啊。”他表情极是认真,伸手指着木盆,“水是温的,不凉也不烫,我兑好了水的。”
如今都能享到儿子福了,此刻,夫妇二人心中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不禁觉得,这儿子的确没有白养。
“孝顺是好事,但你还太小,这木盆重,且还盛了水,更重,你哪搬得动。”感动之余,叶雅芙语重心长,“等你再大一些,有你小叔叔这么大了,再给爹娘打洗脚水不迟。”说完,叶雅芙慈爱的摸着康哥儿脑袋。
康哥儿则说:“我有劲,我搬得动。”
吴容秉也道:“爹娘知道你的好心,但很多事情得量力而行才行。若因一时逞能,而去做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反而会伤了自己。”
康哥儿认真听着,却半懂不懂的点头。
最后,叶雅芙夫妇二人还是一起泡了脚。一家三口,小、中、大三双脚挤一起,几乎是要把木盆挤满了。
一时间,欢声笑语传遍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
吴心莲的叛逆和离开,并未对这个家造成太大的影响。而吴容秉知道妹妹离开自己这里,是去了其二哥冯裕贤那儿后,也就没再继续去关注妹妹。所以,关于吴心莲如今的一切,吴容秉也并不知晓。
转眼便到了年间。
这算是他们在燕京城过的第二个年了,相比起第一个年来,这个年自然更安定和开心。
去岁今日,一切前程未定,心中总归有诸多彷徨。
而如今,当初一并入京的各人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前程。
叶雅芙如今的两处生意,一处越做越大,另一处则也渐趋稳定。手中的银子,自然越来越多。
她细算过,等再过一两年,手中所有积蓄就可以拿出来在这京中购置一处宅院了。
到时候,就不必再另赁宅院。
当初一起入京的各人,如今虽分开住了,但这个年,还都是一起过的。
柳娇蓉把女儿也抱了过来,已经五个月大的女娃子,雪团子似的,可爱极了。
苏慧娘平时和柳娇蓉走得近,二人如今交情显然更为深厚一些。
甚至,柳娇蓉的女儿月月,认了苏慧娘为干娘。
苏慧娘瞧见月月要抱,程思源眼疾手快,立刻给拦住。
当众人都投来不解的目光时,苏慧娘腼腆一笑后,便低下头去。
叶雅芙立刻问:“嫂嫂可是有喜了?”
第12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北伐军凯旋……
叶雅芙这话一问出口,众人皆朝苏慧娘投去目光。目光中,是既惊讶又期待。
要知道,程家夫妇一切皆顺利,就唯个子嗣不顺。
若要是子嗣再顺一些,他们夫妇这辈子当真就没什么可烦心的了。
柳娇蓉也立刻追问:“嫂嫂,这可是真的?”
只见苏慧娘头微垂,神色羞怯,但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微微颔首,应道:“才两个月左右,胎还没坐稳呢。”
闻言,立刻的,柳世昌赶忙扶着她挨坐在自己妹妹身旁。
“嫂嫂既有了身子,就该好好休息,快些坐着。”
叶雅芙也道:“三四个月后胎才能坐得稳,这段时间,嫂嫂还是得多多注意。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等到胎坐稳了后,再尽可能的多多走动。但这孩子,是最好别抱了。”
柳娇蓉也赶忙说:“嫂嫂若想抱,往后多的是机会,眼下还是好好休养着的好。”
苏慧娘不是矫情的人,不会明知自己如今的身子不允许,还偏要去抱。方才之所以要抱,也是一时间忘了自己有身孕一事,瞧见月月可爱,就忍不住伸手了。
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有了身孕,自然不会非得去强抱月月。 。
年后初八,朝堂恢复早朝,吴容秉等人又忙碌起来。
这一整个年,叶雅芙都跟随着苏慧娘一起沉浸在她已经怀了身孕的喜悦之中。就算再忙,只要一得空,就主动去苏宅寻苏慧娘说话。
程思源对妻子更是关心,找门路请了个资历老且医术高明的大夫来,每隔三日便让其登门为妻子号平安脉。
如此,直到三个多月快四个月时,胎坐稳了后。
苏慧娘听老大夫说胎已经稳住,往后无需再只躲家中不出门,若有条件,最好还是多多出门走动后,苏慧娘便盘算着要去城外寺庙里烧香。
“胎已经稳了,大夫也说,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还是多出门走走的好。我这些日子闷在家里实在憋得慌,我想约小福出门去庙里上香去。一来是散散心,二来,也是为还愿去。你我求子嗣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怀上,实乃是上天眷顾。不能过河拆桥,有了子嗣就忘了佛祖,合该进庙里去烧一炷香。”
程思源算是老来得子,今年正好三十岁。所以,对妻子腹中这一胎,他看得极重。
怕她出门会出事,但又觉得妻子所言也对。
所以,认真思虑一番后,程思源说:“后日我轮休,届时我陪你去。”
苏慧娘则说:“我想和小福一起去。”
程思源点头:“你该约她还是约她,我就护送你去,不会打扰你们姐妹说话。”
得丈夫这个话,苏慧娘便再没什么不愿意的了。
次日一大早,她就差了个小丫鬟去叶雅芙那儿递了个话。
叶雅芙自然有时间,立刻让小丫鬟又带话回去,让告诉苏慧娘,说她那日一定准时赴约。 。
金安寺是燕京方圆十几里最大的寺庙,寺里香火极旺,日日登门烧香拜佛之人接踵而至。
苏慧娘要去拜佛烧香还愿,叶雅芙虽没愿可还,但如今生意渐渐越做越好,她心中也很感激冥冥之中的神佛庇佑,所以,也不吝啬钱银,捐了不少的香油钱。
程思源真如他所说那样,只默默陪在妻子身后,并不会上前去过多的打扰。
苏慧娘同叶雅芙相继烧完香后,便携手一道从大殿内出来。
才走几步,迎面便撞见一个人。
这个人衣衫褴褛,是个代发修行的和尚,叶雅芙甚至瞧他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和尚好像也认识叶雅芙,只见他望着叶雅芙露出慈爱的笑容,话也说得奇奇怪怪:“我们又见面了。”
叶雅芙心中好奇,但佛门之地容不得她放肆,她也不敢不敬。所以,只能竖起右手在胸口,“阿弥陀佛”了一声后,才问:“大师认识我?”
那和尚仍是一脸慈爱且善意的笑,双目灼灼,透着大智慧、一般人看不懂的样子,他看着叶雅芙答道:“施主许是忘了,去年
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不是见过吗?”
叶雅芙想起来了,要说怎么看他觉得眼熟呢,的确是一年前来金安寺时见过他。
可……别说这是一年前的事了,就算是一个月前的事,只是见过一面,又不是发生过什么事。这金安寺里每日那么多香客,他怎么就能记得自己呢?
莫非……人家道行深厚,能力非常人能比,所以但凡来过这寺里上香的人,他都记得?
心中有疑惑,叶雅芙也憋不住,犹豫一番后,仍是问出口来:“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大师如何记得我的?”
那和尚则说:“你我有缘,故而记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后,又看向一品苏慧娘,目光微垂,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仍是慈爱笑着,“娘子行善积德,总算感动上苍,得一子嗣。娘子夫妇都是厚德之人,既晚来得子,便是破了煞,以后必会一帆风顺,晚年儿孙满堂。”
虽说佛门之人都会说些好听的话给香客听,但不知怎的,苏慧娘就觉得眼前这位和尚所言就是真的。
他应该是大师,能堪破天机。
“大师的意思是……我生了这个之后,命中会再有别的子嗣?”又急急问,“大师既能一眼便看出我腹中有胎儿,那可否看出是男是女?”
那和尚笑说:“是男如何?是女又如何?娘子从前子嗣艰难时,其夫君都不甚在意,难道如今会因生男生女就夫妻间生出嫌隙吗?不论男女,都是娘子的福报。”
苏慧娘顿悟,立刻说:“多谢大师指点,我明白了。”
自从怀孕之后,苏慧娘就一心想生个儿子,给丈夫传宗接代,似乎有些魔怔了。
现在想想,女儿又如何?
不都一样么?
都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是在她和源哥的期待中诞生出来的。
不管男孩儿女孩儿,日后必然会给与其万千宠爱。
叶雅芙却觉得这个和尚有些奇怪,但也知道,再深问下去,他也不会再说出什么来,于是就拉着苏慧娘一起同他道别,没再多问。
但回去的路上,叶雅芙还在想着这件事。
等回了家,得知吴容秉已经回来后,叶雅芙立刻去把这件事同他说了。
吴容秉听后,自然也十分好奇。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是吴容秉陪妻子一块儿去的金安寺。吴容秉心思细腻,所以,只妻子一提醒,他便记起来了去年去金安寺时遇到的那位和尚的事了。
如此一联系起来,更是觉得蹊跷。
“此事思来怪异,不知是福是祸,还得多加小心才是。”吴容秉提醒,“往后那金安寺,还是少去的为好。”
夫妇二人心意相通,叶雅芙也正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听丈夫也这样说时,便立刻点头:“这京郊香火旺盛的寺庙多的是,也不只金安寺一个,下回我不去就好。” 。
四月,京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南安王领兵出征多年,多年来一直驻扎北地,抵御外敌。
如今,好不易传来了捷报。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整个京城里,立刻弥漫在打胜仗的喜悦之中。
就连妇人们,闲聊时,也会谈起前线战事来。
对北境御敌英雄,个个心怀敬畏。
朝堂上,更是为迎凯旋军队,同时命礼部和工部准备仪仗。
有关这场战役,叶雅芙也算熟悉。《一品首辅》那本书中,提到过这次战争。
同北人抗衡二十多年之久,历经两朝,最终是大燕的铁骑令北人甘愿议和。并为此,签下了合约,二十年之内,北人不得主动挑起战火。
这场战役的胜利,于大燕来说,无疑是举国同庆的胜利。
北伐军中,安国公父子也在其中。
安国公,以及如今的安国公府二公子杜威,皆在战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安国公府高兴,府中上下张灯结彩,只为迎接亲人的到来。
这日叶雅芙又登门来探望老太君,被老太君高兴的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因为开心,见叶雅芙神色举止间又似她闺女慧娘。所以,更是拉着叶雅芙不让走,一直让她陪自己身边说话。
同北人打仗的这些年,长子和长房次孙一直戍守边疆,生死未卜。
如今,战争结束,儿孙顺利归家,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喜事一桩?
叶雅芙同安国公府的这位老太君交情不浅,且深得她老人家的恩情,自然极愿意在她老人家需要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段日子,府上一直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以至于老夫人身边的人也有忙中生了乱的,来奉茶时,不小心脚绊到了桌子脚,连人带茶都摔在了地上。
恰好这茶就泼在了叶雅芙身上。
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们见状,个个惊慌失措着手忙脚乱起来。
杜老太君更是赶忙关心问她有没有烫着,然后吩咐下去,让赶紧准备热水去。
虽有点烫着了,但因隔着衣料,故还好些。
见大家都这么关心自己,叶雅芙反而不好意思了:“没事的老夫人,没烫着我。”又说,“不必准备热水,太麻烦了。”
听她说还好,又亲自掀开她被茶水泼到的地方看,见的确没有烫红,杜老夫人心中这才松一口气下来。
“还是得好好洗个澡,然后把衣裳给换了。”杜老太君语重心长,“这天虽暖和起来,但毕竟还没到热的地步,可得带些暖,千万别冻着了。”
第12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认亲
叶雅芙执拗不过,又知别人也是一番好心,故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丫鬟嬷嬷也是门面。越是高门之家,家中的奴仆越是懂规矩。所以,今日奉茶时绊脚摔跤,甚至还泼了别人一身茶这样的事,对安国公府这等高门之家来说,绝对算是比较严重的事了。
果然,先安排好叶雅芙之后,杜老太君便转身看向了此刻匍匐着跪在地上的婢女。她老人家再慈爱,一府之老寿星,自有威严和手段在。
但她也不问这个奉茶婢女的罪,只问身旁嬷嬷:“她是归谁管?”
其实在大户人家当值,就相当于在上市公司打工一样。不是国公府里的所有主子统一管着一群奴才,而是有层级关系的。
比如这杜老太君,她可能就惯着身边几个得力的嬷嬷。至于下头的小丫头,分别由这些嬷嬷去分管。
出了事,她自不问下头那些小丫鬟的罪,她直接问嬷嬷的罪。
只见一个高瘦的嬷嬷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然后提裙摆跪在了那奉茶的婢女身旁,主动请罪道:“是奴婢的错,请老太君责罚。”
那奉茶丫头这才哭着为自己求情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是不小心的,求老夫人轻罚奴婢。”
康嬷嬷是杜老太君身边的一等掌事嬷嬷,就相当于高级秘书,可代主子发话的。
只听康嬷嬷说:“你是不小心的?一句‘不小心’,就想掩盖你所有的错?那是不是,以后老太太跟前侍奉,但凡犯了错的,都可用一句‘不小心’为自己狡辩?那这安国公府,这澄心园,往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康嬷嬷代表的就是杜老太君,她开口,就等于是杜老太君开口。
所以,康嬷嬷发话时,大家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叶雅芙知道,此事牵扯到了自己,这种时候,就得自己站出来说几句才行。
自己是受害者,杜家不想她这个客人受委屈,自会严惩这个奉茶的丫头。而其实,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救一个算是苦命的人于一场酷刑,叶雅芙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所以,叶雅芙便也站了出来说:“人都有粗心的时候,还望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如此次之错先记下,下次若再犯,一并相罚。而
且,其实也并未烫着我。“想了想,又笑说,“府上最近有大喜事,估计下头人也都高兴,故而心浮毛躁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康嬷嬷便不再说话,只看向一旁杜老夫人,寻求她的意见。
杜老太君认真一番思量后,沉沉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既你亲自为她求情,那此事便就此揭过不提。”然后,严肃看向跪在下头的嬷嬷和婢女,“今日有叶娘子为你二人求情,便暂饶你们一回。你二人回去之后,定要好好反思自己。若下回再犯同样的错,我必不轻饶。下去!”
那高瘦嬷嬷和奉茶丫头叠声应是,谢过杜老太君后,又谢了叶雅芙:“多谢叶娘子为我求情。”
叶雅芙站起身,微微颔首,算是受了她们的谢。
这时候,恰好净室里热水备好了,有丫鬟来请示:“老夫人,热水备好了。”
杜老夫人则伸出手来,轻轻攥握住叶雅芙的:“你先去吧,我让康嬷嬷找一找适合你穿的衣裙,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叶雅芙蹲身道谢:“多谢老夫人。”
叶雅芙跟着丫鬟转身进了净室去,这边,杜老太君则吩咐康嬷嬷:“你赶紧去找身衣裳来。”但想着自己这个年纪必然没适合她穿的衣裳,院里奴仆们的衣裳肯定不能给她穿。所以,只能往别处去借。
“大郎媳妇或二郎媳妇那儿,都可去借一借。大郎媳妇素来忙,就不打扰她了,你去二郎媳妇那儿借一身去吧。”
康嬷嬷立刻应是。
等到急忙将衣裙借回来,送往净室去后,叶雅芙也恰好洗完了。
贴身的衣物不必换,只需换了外衫就行。
康嬷嬷既送了衣裳进来,自然就一直候在了这儿,没再出去。叶雅芙穿好贴身衣物后,康嬷嬷便亲自把从府上二奶奶那儿借来的衣裙给她。
而之前换下来的旧衣裳,康嬷嬷自然请示说:“让丫鬟给收叠起来,一会儿娘子带走。”
叶雅芙应好。
方才侍奉在净室内的丫鬟闻言,立刻去收拾叶雅芙换下来的旧衣。才将衣裳从衣架子上拿下,突然的,一个物什掉落在了地上。
丫鬟俯身去捡,见是个玉坠,便问叶雅芙:“娘子,这坠子可是您的?”
叶雅芙瞥了一眼,便看出是之前公爹吴兆省送她的东西,于是说:“这是我的。”然后,便伸手去接。
康嬷嬷原本忙着帮叶雅芙套上外衫的,只随意瞥一眼后就又匆忙收回了目光。
但收回目光后,康嬷嬷似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突然整个人动作停住。之后,又再次抬眼朝那玉坠望去。只是这一眼望得,极是小心翼翼。
而这时,玉坠已被叶雅芙拿到跟前来。
康嬷嬷盯着看了有一会儿,然后一把抓住,激动问:“娘子,这坠子是哪里来的?”
康嬷嬷这突如其来的举止令叶雅芙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仍是稳住了心绪,笑应:“怎么了?这坠子有什么问题吗?”
一向稳重的康嬷嬷,这会儿是又激动又兴奋:“这坠子……是我家娘子的。我家娘子出生时,老夫人亲自命人打制的,你瞧,这里有个记号,正是当年故意留下来的。”
“你家娘子?”叶雅芙只觉此刻自己脑袋颇有点不太够用,停顿了会儿后,方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娘子指是不是杜思瑜,而是当年那位十一二岁上走丢的杜家独女,杜思瑜的姑姑。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难道婆母就是那位杜家千金?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叶雅芙脑海中时,叶雅芙惊得嘴巴张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婆母的遗物。”叶雅芙说,“前些日子,我公爹亲自交到我手上的。”
当“遗物”二字一出口,康嬷嬷才激动起来的心,瞬间又凉得彻底。
此刻,康嬷嬷眼中早已含泪,声音也哽咽起来:“她……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叶雅芙也挺伤感难过的,这好不易找到了人,却又阴阳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被接到吴家时,她人就不在了。细算起来,也有十多年快二十年了。”
“那么早……当时她还那么年轻……”康嬷嬷忍不住,眼中泪水汹涌而出。
康嬷嬷伤心了会儿后,又赶忙擦干净眼泪,然后望向面前女子,微笑说:“怪道呢,怪道你容貌不像小姐,但言行举止间,却总有点小姐的影子在。原来,你们是婆媳关系。”
叶雅芙心里却想,其实不论是她,还是原身,她们都没有见过吴容秉的亲生母亲的。既没见过,更不会一起生活,那哪里来的言行举止像呢?
康嬷嬷这么说,不过就是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既然知道,叶雅芙自然不会拆穿。
这件事,瞒不了老夫人。康嬷嬷也想过了,老夫人年事已高,而且在她心里,怕是早觉得小姐不在人世了。
所以,小姐早年故去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算不上是太大的打击。
最多就是再跟着伤心一阵罢了。
可小姐虽不在了,但小姐是留下了孩子来的。而且,孩子还那么的优秀,如今也入仕为官了。
有这份慰藉在,想老夫人余生应该会欢乐不少。
“走,跟我去找老太太去。”康嬷嬷一把拉过叶雅芙,便领着她往净室外去了。
这会儿杜老太君正端坐太师椅上,她身后,两个小丫鬟正一左一右着为她捶打肩膀。
康嬷嬷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杜老太君本来在闭目养神的,这会儿忽然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好奇问:“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您看这是什么。”那玉坠还捏在康嬷嬷手上,康嬷嬷一边说,一边把那玉坠递过去,送到杜老太君跟前,“您瞧。”
杜老太君上了年纪,有些老眼昏花。她让丫鬟拿了西洋镜来,戴上后,她仔细认真看着眼前那玉坠,忽然的,双眼浑浊起来。
再接着,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她抬起泪眼问:“她在哪儿?” 。
个中情况细细说与了她老人家听后,她老人家只沉沉叹息了一声,遗憾道:“可惜……我同她母女缘薄,那年一别竟就是永久,最后当真没能再见一面。”只是,知她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心中也颇有点慰藉在。
日子虽不富裕,但至少是去了一户厚道的农户人家。那吴家日子颇殷实,想吃穿是足够的。
还有,她留下一子,如今已入朝为官。她的丈夫,虽后来有再续娶,可在同她成亲之时,他对她是极好的。只要她生前过的不错就行,至于生后,这人世间的事也不关她什么事了。
若只往好的去想,对这样的结局,杜老夫人心中多少是宽慰的。
“我也没几年好活了,等去了后,就可母女团聚。”其实也就几年功夫,迟早是要跟女儿团圆的。
“那、那探花郎呢?”老太君忽然问。
杜老夫人只知叶雅芙丈夫乃探花郎,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更是不曾见过。
现在,既知
道他很有可能是自己外孙,杜老夫人自然着急想见。
“快、快引他来见我。”她想看看他长什么样,想看看慧娘生出来的孩子长什么模样。
康嬷嬷这会儿拾回了理智,劝道:“这事急不得,总得先去问一问情况才是,不能只凭一个玉坠就匆匆忙忙认了亲,万一搞错了呢?”
第12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忆旧人
杜老夫人方才有些激动,此番静下心来细想,也觉得是这回事。
“得先见到那位吴童生。”她老人家知道叶雅芙公爹是童生,故这样称呼他,“得先细细问一问他情况才是。”若他的结发妻子当真是慧娘,那么有关慧娘的事,他是最清楚的。
成为他妻子的慧娘,同十一二岁时的慧娘在容貌上必有所改变。但他发妻若真是慧娘,身上的一些记号,却是不会改变的。
慧娘右边耳朵后有颗芝麻粒大小的红色小痣,慧娘左手手腕处,有一块小小的疤痕。是五六岁上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烫伤留下的。
若这两处记号完全对得上,那便真是慧娘没错了。
杜老太君等不及,立刻让康嬷嬷跟着叶雅芙去吴家问情况去。
虽事情还未算尘埃落定,但杜老太君心中有种预感,她的慧娘就近在眼前。 。
康嬷嬷跟着叶雅芙来了吴家,叶雅芙请她老人家先在堂屋坐,而后她转身往东屋去,站着门边先抬手敲了敲门。
吴兆省年前时被吴心莲推得摔了一跤,伤到了尾椎骨。虽已养了有几个月,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恢复情况不如年轻的时候。
过年期间都是躺在床上过的,也就是最近开了春后,天气暖和了,这才渐渐下床来走动。
平时没事,吴容秉和叶雅芙夫妇二人也多少劝他多躺躺少走动的。
叶雅芙敲了门后,便开口问:“爹?可在忙?”
吴兆省没闲着,正坐房里看书。虽年纪不小了,但如今难得既不必再拼命挣钱养家供人读书,他便想自己也多看看书,争取考个秀才。
这么大年纪倒没指望再中进士入仕为官,只想着,能考个秀才,身份上提一提,对家中子女也多益处。
听到儿媳妇喊自己的声音,吴兆省自是赶紧起身来开门。
而康嬷嬷,也急切的等在门口,激动着一颗心,期待着看到屋里男人的长相。可当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心中一阵失望。
眼前男子四十多的年纪,虽不算丑,甚至生得挺高大健壮的,但和自家娘子比起来,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配不上慧娘。
若慧娘没走丢,还是安国公府千金小姐的话,她嫁进皇室去做王妃,都有可能的。
而吴兆省,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家里来了个不认识的人。
他目光从康嬷嬷身上扫过,而后看向儿媳问:“这位是……”
“康嬷嬷。”叶雅芙介绍道,“安国公府杜老太君身边的人,她来有些事问爹您。”然后,叶雅芙也没继续呆这儿,只给他们留了单独相处说话的空间,“你们坐着聊,我去泡点茶来。”
听说是国公府里的人,吴兆省多少有些紧张。
儿媳走后,他忙抬手请康嬷嬷坐下说话:“嬷嬷请坐。”
康嬷嬷倒也不客气,转身便在客坐的下位捡了个位置坐下。
“我来,是想向吴童生打探些事情的。”康嬷嬷开门见山说。
“嬷嬷请问。”吴兆省既拘谨又严肃。
康嬷嬷便拿出那玉坠来:“这是令夫人之物?”
瞧见妻子遗物,吴兆省本能一惊,继而才说:“这是内人生前的贴身之物,前不久我给了大郎媳妇。怎的,会在嬷嬷手中?”
康嬷嬷握住玉坠的手紧了些,心中更是激动起来。
但她努力逼迫自己冷静,尽量平心静气着问:“那令夫人……她是什么样人家的女孩儿?出嫁之前,她日子过得可好?”
吴兆省认真回想着:“她是孤女,外乡到富阳来的。我遇到她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她问自己这些做什么,于是警惕道,“你老人家问这个做什么?”
康嬷嬷则又继续问:“令夫人左边的耳垂上,可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发妻耳朵上有痣,但却不是在耳垂上,也不是左边耳朵。
可即便她说错了一半,吴兆省也很惊奇:“你怎么知道她耳朵上有痣?”
康嬷嬷突然挺直腰板,严肃起来:“我只问你,她耳朵上哪儿有痣?”老太君身边呆了一辈子的人,魄力自然有。所以,她严肃起来时,吴兆省这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有几分畏惧。
“是、是右边耳朵,但不在耳垂,在耳朵后面。”
这句话一出,康嬷嬷脸上严厉的神色瞬间松动。
“果真是小姐。”康嬷嬷喃喃。
吴兆省不懂她什么意思,忙蹙眉问:“什么?”
康嬷嬷则抬起头,这才重新又问他:“她过得好不好?”
直觉告诉吴容秉,妻子怕是同眼前之人有什么较深的纠葛。他心中也盘算过,按着年纪,眼前嬷嬷是可以做妻子母亲的年纪。再想到,妻子的确是孤女,当年只身一人来的富阳,因为失去记忆,所有前程往事都无印象了。
所以,真的很有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女儿。
想着她承受了多年的失女之苦,吴兆省自然捡着好话说:“她来到我们家后,我们都对她极好。我们夫妇恩爱,从未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我娘也极喜欢她。锦娘性情温和,同村里邻居们相处得也都很好。”
“只可惜……”只可惜命不长久,年纪轻轻便故去了。
她病故的那年才二十五岁,很年轻的年纪。
叶雅芙端着茶水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康嬷嬷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搁下茶壶和茶盏,叶雅芙忙去安抚她老人家:“您别伤心了。”
康嬷嬷却不只是伤心,也有激动。
“我不伤心……不伤心。”然后又看向吴兆省,问他,“令夫人除了留下来这个玉坠外?可还留了别的物什?”
吴兆省既以为康嬷嬷乃是发妻之母,知道她老人家思女心切,自然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她老人家的思女之心。
“有、有。”吴兆省说,“她之前穿过的衣裳,买过的首饰,我都收拾好藏在了箱子里。这次入京,也一并给带过来了,我去拿给你看。”
对摆在眼前的物什,康嬷嬷一一扫过后,又抬眸看向吴兆省:“我可以带一两件走吗?”
若是要全部都带走,吴兆省自然不愿。他对结发妻子感情深厚,也还想靠着这些物什睹物思人呢。
但若是要带走一两件,吴兆省还是愿意的,他没那么吝啬。
顾及她老人家思女心切,又想着,若她真是锦娘亲生母亲的话,那她就是自己岳母。锦娘已经不在了,他更该代替锦娘尽孝才是。
所以,吴兆省对康嬷嬷更是恭敬起来:“您等着,我这就去找。”
很快,便翻箱倒柜的,从箱柜里找出了两件妻子在时最爱穿的衣裙来。
“这是她生前喜欢的衣裙,是她二十岁生辰我给她买的。”
接过衣裙,小心翼翼触摸后,康嬷嬷道谢:“多谢你。”
吴兆省立刻说:“谢什么,这是应该的。”又道,“锦娘不在了,往后我照顾您老人家。”
康嬷嬷诧异的朝他看过去,明白了些什么后,康嬷嬷笑了起来。
“你是以为我是她的母亲?”康嬷嬷问。
康嬷嬷这话问的,倒是把吴兆省给整不会了。
“难道不是?”他反问。
康嬷嬷倒也不说话,只把那两件裙衫紧紧抱在怀中,然后道别:“今日打扰了,就此别过。”微顿一下,又再细细打量吴兆省。不知为何,这次再看,总觉得他形象上看得过去了些。
比方才初见时要顺眼很多。
吴兆省虽心中犯嘀咕,但也没多追问,而是说:“我送您出门。”
康嬷嬷没拒绝,只由着他送自己。
待得送了她老人家登上回安国公府的马车后,吴兆省赶紧匆匆折身回来。
“阿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兆省有一肚子疑惑,一回来就问儿媳妇。
叶雅芙没打算瞒着公爹,而且这件事也瞒不了,所以,索性直接说了:“婆母是安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十一二岁上时走丢了,后来杜家的人一直在找,但几十年过去,一直都没消息。今日,杜家的人意外看到了那枚玉坠,认出了那玉坠乃婆母之物,这才匆匆找过来。方才康嬷嬷来,也是想同阿爹您更进一步确定身份的。这会儿康嬷嬷回家去,就是向老夫人汇报情况去了。”
吴兆省原以为发妻是那康嬷嬷之女,却没想到,她竟是安国公府千金?
国公府的千金小姐,那该是金尊玉贵般的存在,她怎么会流落到富阳那种地方去?
虽说,正因为她为人所害,流落去了富阳,这才令他们成为夫妻。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吴兆省宁可妻子一辈子做国公府里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若她当真是被人贩子所拐的话,那么在她来到吴家之前,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而且,她还失去了记忆。
吴兆省心中有些难受,他又怀念亡妻了。
也不知怎的,虽之前也一直都不曾忘记过亡妻,但因后来续娶了姜氏,也是一心想同继妻过日子的,所以,随着时间流逝,锦娘在他心中的形象渐渐淡化了去。更多的,是同继妻姜氏的柴米油盐。
可最近一二年,自从看清楚了姜氏的真面目,又同她和离、以及后来她自缢而亡。随着姜氏在他生活中的渐渐淡去,反而锦娘的形象更清洗起来。
他曾经同锦娘的感情,那种感觉,也又再重新回来了。
又想到亡妻,吴兆省心中一时痛如刀绞。同儿媳打了声招呼后,他便一个人进了卧房去 。
第12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大靠山
晚上,吴容秉从衙门下值回来,叶雅芙自然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跟你说一件事儿。”叶雅芙神色认真且严肃。
平常夫妻二人相处,妻子从不曾这般严肃过,所以此番见她如此,吴容秉心中困惑的同时,也颇有几分紧张之意。
“怎么了?”他问。
叶雅芙觉得这不是一件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事,所以,拉他好好坐在一旁后,这才认真开口说:“你……其实还另有别的身份在。”
吴容秉这就更不明白了,眉心蹙起:“什么意思?”
开了个头后,叶雅芙神色轻松下来,这才娓娓道来,把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部详细的告诉了丈夫。包括他母亲的真实身份,以及这件事是怎么被安国公府发现的。以及,国公府的人已经登过门,并且他爹已经先一步知道了真相。
“我猜……过不得多久,安国公府的人就得来寻你登门了。”
叶雅芙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了动静来。
丫鬟春梅匆匆跑进门来,蹲身请示说:“公子,奶奶,外面来了一辆大马车,说是安国公府的人,要请公子和奶奶去国公府一叙。”
吴容秉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安国公府的车便过来了。
不过好在吴容秉不是沉不住气、历不了事的毛头小子,他本就性格稳重,此番也只是略微迟疑几息功夫后,便立刻回过了神。
冲春梅说了句:“请安国公府的人先稍作等候,我同夫人立刻就去。”
春梅应声退下去后,吴容秉又看向妻子说:“这倒是意外得很。”因得罪了那孙侍郎,故就算如今顺利留在了京城,但也磕磕绊绊,举步维艰。
朝堂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有时候,根本无需孙侍郎亲自出面,就有那些想要攀附孙家的主动给他使绊子。
吴容秉同孙侍郎府的恩怨,如今满朝文武早已人尽皆知。
所以,哪怕知道他的夫人同安国公府走得颇近,想借他来向孙家示好的,也不会收手。
但若他是安国公府亲外孙,情况自然又不一样。
无疑,若有安国公府这座大靠山在,往后他在仕途上,会更顺利些。
但吴容秉此刻心情也并未因此而好上多少,这泼天富贵突然朝他头上泼来,也未必是好事情。
还有母亲……
若她当真是安国公府千金,那她又怎会流落富阳的?
安国公府如此高门大户,公子小姐出行必然群奴环绕,又怎会给坏人有可趁之机。
而若真是被坏人给害了,那母亲嫁来吴家之前,想必是过了一段非人的日子。
不论如何,吴容秉都做不到真正的开心。
叶雅芙仔细认真的看着他脸上神色,心中大概也能猜到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其实但凡有些良心的人,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后,都不会只是高兴自己忽得高门贵亲。总会也想到别的,比如说,高门千金之女,竟为人所害,流落他乡。
“先去看看,你若想知道有关母亲曾经的事,去了也好向杜家的人打探消息。”叶雅芙建议说。同时,手也伸了过去,轻轻攥住了他的。
吴容秉懂她对自己的宽慰,立刻回握住她手。
“好。”他应道。 。
同时,此刻安国公府内,杜老太君早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儿孙们都召集到了她的澄心园来。
她老人家这会儿状态调整过来了,已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心情忽然变得美妙起来。
老公爷人早不在世间,如今的安国公同府上二公子父子皆还未归家。也就是安国公夫人沈氏,世子杜谦夫妇,二房杜威之妇,三公子杜廉,以及独女杜思瑜。
杜老太君喜静,又体谅小一辈们,平常都是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的。
所以,除了逢年过节,或是家中有重要的事筹办外,这还是多年之后的头一次,人聚得这样齐全。
沈氏身为长辈,丈夫又不在家,除了老太太就是她最大。所以,便带头先问了老太太:“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吗?我瞧您老人家神色极是不错,可是家里又添了什么喜事了?”
杜老夫人真的是难得的兴致极佳,竟卖起关子来,就是不肯说,只让小辈们去猜。
小辈们倒也乐得哄她老人家开心,就一直在那儿猜。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杜老夫人乐得看他们在这里你猜一句我猜一句,听到高兴时,她老人家忍不住乐呵呵直笑。
一时间,澄心园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当真是已经很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就在杜家热闹时,叶雅芙夫妇过来了。
当有丫鬟来请示,说吴大人携妇登门,求见老夫人时,众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一脸的不知所谓。
“快叫他们进来。”杜老夫人下意识坐正身子,然后目光一直远望着门口,一脸期待的等着他们出现。
她还没见过她那外孙,不知道是长个什么模样的。
虽还没见过,但也知道,肯定是不丑的。
不但不丑,想是容色还很不错。若非如此,陛下不会亲封他为探花郎。若非如此,那孙家的丫头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孙家也不会因为他的不屈而在仕途上给他使绊子。
从前帮他是出于道义,如今既知他是慧娘之子,身上又流着杜家的血,他们安国公府必会全力庇佑他,不会让他再受丝毫的歹人之苦。
在杜老夫人的翘首以盼下,吴容秉出现在了她老人家视野中。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清风雅月,有天人之姿。再细细端详,眉眼神态间,竟真有三五分像慧娘。
他就是她的嫡亲外孙。
“我的儿!”只这一眼,杜老夫人再憋不住,哭了起来。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女儿一般。
原对这个时候吴家夫妇的到来就感到奇怪,没想到,这会儿瞧见人,老太太还哭了起来。
沈氏坐得离老人家最近,立刻起身
去她跟前伺候。
杜老夫人哭得泣不成声,只能一旁康嬷嬷向大家解释:“当年慧娘走丢,之后多年都杳无音讯。而如今,娘子的儿子儿媳就在眼前,老夫人一时承受不住,故而哭了起来。”
听康嬷嬷这样说,众人立刻纷纷朝吴容秉看过来。
这里,除了沈氏对当年的小姑子还颇有点印象外,其余人对姑母这个长辈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长辈们的谈话中。
不认识。
慧娘当年走丢时,沈氏嫁来杜家已有一二年。对这个小姑,也是极好的。
小姑子的丢失,她也跟着难过痛苦了好一阵。
如今,故人之子乍然出现眼前,沈氏无疑是激动的。
她缓缓起身,慢慢朝吴容秉走来。毫不避讳的,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他。
“像。”沈氏双眼也早微红,眸中蓄着泪,神色又是兴奋的,“太像了。”
杜家人如此,吴容秉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杜谦走过来,同吴容秉打了招呼,这才令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情绪过去之后,杜老太君示意吴容秉到她跟前去。近处又细细打量一番后,这才笑着说:“还是你我祖孙命中有缘,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相聚之日。今日你我祖孙间相认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不管眼前老者是不是自己外祖母,吴容秉都会以礼相待。
听她这样说后,吴容秉抱手弓腰道:“是。”
见他拘谨,杜老夫人道:“你我乃亲祖母和亲外孙,无需这般客套。虽才初相识,有些陌生,但相处得久了后你会发现,我并非严肃刻板的老太太。这一点,你可问小福。”
被点了名的叶雅芙,立刻走了出来,应道:“外祖母说得没错。”就这般开口称她“外祖母”,叶雅芙心中是斟酌和考量过的。
她想,杜家是真心想认了吴容秉的,而非虚情假意,也不存在对他的考验。
她算是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件事的发生,所以,也知道她老人家的心情。
此刻直接改了称呼,她老人家不但不会觉得他们夫妇是攀附权贵之人,反而心中还会有些许的欣慰。
等了、盼了多年的女儿虽没能回家,但女儿的儿子却被找回来了,而且还这么优秀。
易位而处,若她是杜老夫人的话,她也会极高兴。
“小福比你讨喜。”杜老夫人玩笑着道,“既都知自己身份了,怎么不主动唤我一声外祖母?还是小福懂事疼人,先改了这个口。”
听她老人家这样说,吴容秉倒也不再拘束,只赶紧也唤她一声外祖母。
杜老太君眼中噙着泪,脸上却满是笑意。
接下来,便是杜老太君留了吴容秉在身边,一遍又一遍的问他关于他娘年轻时候的事。
而沈氏则赶紧去吩咐了厨房,让晚上多备些菜,家中来了贵客。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聚一起,直到天很晚了后,杜老太君这才肯将人放行。
但离行之前,她老人家仍是念念不舍的轻握住外孙手,期盼着说:“这不会是南柯一梦吧?不会明儿一早醒来后,什么都没有了吧?”
吴容秉本就是心善之人,哪怕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外祖母,只是个不相干的老太太,若遇到了,吴容秉也会对其多几分耐心的。
何况,眼前之人同自己有血缘之亲,还对自己这么的好。
祖孙二人虽才相识不久,但因中间有个慧娘牵着线,故很快的,便令祖孙之情升了温。
“您放心,这一定不是一场梦。”吴容秉手仍被她老人家握在掌心中,他十分温和着道,“明儿我再来看您。”
听他这样说后,杜老太君这才放心的松开了他手:“那你去吧。”她说,“你如今才入仕,公务上定然有许多需要学习和改进的地方,你且好好沉淀着。不过,也别太劳累了,得多爱惜些自己身子。”
吴容秉起身,抱手弯腰道:“是。”
小夫妇二人离开后,杜老太君便也打发了那些陪客们。
她这会儿心情激动,一点困意都没有。
康嬷嬷侍奉着她进了内卧去,几次想哄她老人家赶紧睡觉。但杜老太君却一点入睡的意思都没有,只一直拉着康嬷嬷说话。
一会儿说想去杭州富阳县溪水村慧娘的坟头去看看,一会儿又说那吴兆省不是良人,后头娶的那婆娘那般恶毒,他竟然纵容那婆娘害她孙儿。
如今那婆娘死了也就算了,若没死,她定不会叫她好过。
“实在太可恶了,怎会有那样的恶毒之人?”有关吴家的事,杜老太君之前就是知情的。因为叶雅芙的刻意接近,杜家总归是要去查一番这吴家的底细。
当时虽也觉得那姜氏女不做人,没良心,但只是替别人打抱不平。而现在,得知她当初害的竟是自己孙儿后,杜老太君心里的想法自然又不一样了。
康嬷嬷心里的疼痛不比杜老太君的少,慧娘是她看着长大的,而吴公子又是慧娘之子。
他们母子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她就跟着难受。
“那姜氏是死了,可她不还留有孩子在吗?”康嬷嬷说,“当时派人去查的时候就知道,她带到吴家去的那拖油瓶,可也不是善茬。而且,吴童生是为了供他读书,这才忽略了对我们公子的照顾的。论起来,他也是害公子的凶手。”
他娘歹毒,以实际行动行了恶,实在该死。可他呢?虽没主动出手害人,但却坐享好处。
他是实际利益获得者,更可恶。
可他偏偏运势不错,那年也中了进士,如今靠着孙家,竟在朝堂上也混得不错。
杜老太君道:“想当初,思瑜于杭回京路途中,还得过他恩惠。当时是庆幸,可如今再回头去细想,就只剩下恐惧了。”冯裕贤此人品性如何,杜老太君早在之前就窥探到了。只是,如今一些事情联系起来后,再回头去想,只觉恐怖。 。
这两日吴容秉几乎日日下值后便去安国公府,而叶雅芙,则是一早起了便往国公府去。
两家都是光明正大见面,并未有偷摸行为,所以,只要稍微对这两家有些关注的,很快便发现了端倪来。
冯裕贤得知这个消息后,只冷漠的哼了声。
“我以为他会有多品性高洁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到如今,还不是选择了一个大树作为倚仗?他若能一直硬撑下去,我倒敬他是一条好汉的。可如今……”冯裕贤摇头,“我当真是高看他了。”
兄妹二人如今住一块儿后,算是狼狈为奸,背地里没少蛐蛐这个蛐蛐那个。
吴心莲也算是同那边彻底闹翻,自然极力的牢牢抱住眼前这个兄长的粗大腿。
见兄长讽刺那个兄长的行为,吴心莲自然附和道:“谁说不是。”又说,“他之前不就这样吗?在我心里,二哥你比他好太多了。”又翻以前的旧账,“若不是他,我娘当初怎么会死。”
提起母亲,冯裕贤脸上神色更是阴狠起来。双手,更是下意识攥紧起来。
“是,娘是他害死的。”他音调不高,却说得咬牙切齿。
第12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再登高
冯裕贤虽对吴容秉的这种行为表示看不上,但若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是。
安国公府,那是他高攀不到的存在。
想当初,他甚至搭救过安国公府的独女杜千金,按理说,是占尽先机的。可后来呢?
他于安国公府有救命之恩,可杜家最后又是怎么对他的?
倒不是说对他有多不好,也没有恩将仇报。只是,他们不肯把杜千金许配给他,那便是对他的瞧不上。
正因见求娶杜千金无望,这才改了目标,转而去靠近孙家的。
孙家虽也是清流之家,父子两代皆为高官。但比起杜家这样的手握军权的勋爵人家来说,那还是差了些许的。
孙家没有爵位,若子孙后代没出息了,家里也就落寞了。
而且据他看,孙家的确是一代不如一代。孙大人不如其父,孙家的那几个公子也远不如孙大人。
如今看着是昌盛,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怕京中就没有孙家的地位了。
这也是为什么,孙大人一直热衷收关门弟子,以及拉帮结派的原因。
他若不这样做,十年二十年之后,孙家怕是门庭凋落,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话说回来,若他能入得杜家之眼,便也不会去攀什么孙家去。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费尽心机都求不来的东西,吴容秉却可以轻而易举就得到。
从小便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
这段日子有孙家帮衬,他在朝堂上可谓顺风顺水,称一句“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尤其瞧见吴容秉春闱名次虽比他高很多,但因为得罪了人,仕途上百般受阻着,他心中不知多爽。
可这样的好日子还没过多久,他便就翻了身。
冯裕贤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因为心里有诸多不爽和憋闷,所以次日在下了早朝遇到吴容秉后,冯裕贤少不得将人喊住,然后名为“道贺”实则“嘲讽”的说:“给大哥道喜来了,恭喜大哥,竟高攀上了安国公府这样的勋爵门第。”又笑道,“我也是没想到,像大哥这样品性高洁之人,竟也会有上赶着巴结勋爵人家的这一天。听说大哥这段时间日日一下值就往安国公府跑,大嫂更是一早起来就去杜家……你们可知外头都是怎么传你们夫妇二人的?”
吴容秉根本从来没把冯裕贤当回事,所以这会儿见他说话难听,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更不会去向他解释什么。
面对他言语上的嘲讽,吴容秉也是一笑置之。
他根本没搭理冯裕贤,没接他话,只听完说
完后抱手道:“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如此,反倒是更刺激到了冯裕贤。
此刻的冯裕贤,大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原是想靠奚落几句来发泄自己内心的烦闷的,结果人奚落到别人,反倒更添了心中憋屈来。
冯裕贤此刻气得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若非是在外头,他怕是早得发泄出来了。
“可恶!” 。
吴容秉夫妇照例常去安国公府,甚至,有人瞧见吴夫人挽着安国公府老太太手出现在城郊寺庙内。而那国公府的老太太,似很喜欢那位吴夫人般,一路同行,有说有笑的。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她是自己亲孙女呢。
对她,甚至比对自己亲孙女杜思瑜还要好。
之前还有人猜测,说是杜家起了心思,要让吴探花和离,然后把独女杜思瑜嫁过去当填房。可现在看她老人家对吴夫人都这么好,哪里像是要拆鸳鸯的架势?
一众看客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想弄清楚情况的,便从杜思瑜这里打起主意来。
春末夏初的一场宴会上,有人主动找到杜思瑜跟前来:“那日去城外法华寺上香,偶遇到你了。只是当时你祖母也在,我便没去打招呼。”微停顿一瞬,后又继续说,“当时,还看到了另外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作妇人装扮的,瞧着面生,应该不是咱们这个圈子的。她是谁啊?我瞧她很厉害的样子,把你祖母逗得可开心了,都全然忽略你了。”
最后一句,不免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了。
杜思瑜不是蠢笨人,对方是什么目的找来的,她心中一清二楚。
别说祖母并没因此而忽略怠慢自己,哪怕有,她也不会计较。
她觉得很正常。
姑姑多可怜啊,自幼走失,英年早逝,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今,好不易找到了姑母的血脉,祖母多疼他们一些怎么了?
于是,杜思瑜笑起来:“你说阿福姐姐啊?她很好啊。别说祖母喜欢她了,我也很喜欢她,我们全家都喜欢她呢。怎么了?”
那位娘子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倒是被杵得愣在了那儿,颇是难堪。
“没怎么。就是……就是觉得奇怪。”她仍不死心,继续说,“他们夫妇这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药?竟将你们迷成这样。”
杜思瑜始终微笑,只听她继续说道:“说起来,还有桩更奇怪的事呢,你要不要听啊?”
“你说你说。”
杜思瑜:“并非是他们夫妇巴结着我们家,而是我们一家巴结着他们。你说奇不奇怪呢?”说完这些,杜思瑜直接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徒留那位替人来打听消息的娘子还愣在那儿,气得直跺脚。
杜思瑜看着是淑女形象,其实有些小小的暗坏在。此番气了别人后,身心酣畅淋漓,立刻提着裙子就开心跑走了。 。
等到七月份,北伐大军凯旋而归,安国公趁着军功赫赫之时,在朝堂上自己主动认下了吴容秉。
直至此,众人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为何吴容秉夫妇会深得杜家人喜欢。
当朝太后同杜老夫人乃姨表姊妹,当朝天子是慧娘的亲表弟。
论起感情来,天子对慧娘是有一份独特的感情在的。
这些年,表姐始终毫无音讯,天子也心中难过。如今,表姐虽早亡于人世,但至少她是留了血脉下来的,天子心中的愤懑也算是得到了纾解。
得知结果后,再认真去打量殿下的年轻人,不免感慨起来:“要说朕第一眼瞧见你时就觉亲切呢,似是什么时候见过。原来,你是表姐之子。”
天子未忘旧情,仍直呼慧娘为表姐,其实就是认可慧娘的身份,并且给杜家面子。
也算是给吴容秉这个体面,给他撑腰。
经今日之后,朝堂之上,怕是再无人敢给吴容秉穿小鞋。
而吴容秉竟有这样的身份在,这是冯裕贤万万没有想到的。
下了朝后没去衙门里,只借口称身子不适,回了家躺着。
见今日这一早兄长就回了家,吴心莲好奇,忙追着他问:“今日二哥休息吗?”
冯裕贤现在心情很不好,看着谁都烦,包括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所以,他并未搭理,只是无视了。
可吴心莲却没放弃,仍紧追着问:“二哥?我问你话呢,你听见了吗?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
“问!问什么问!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不知道自己很烦吗?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原本静默不言的冯裕贤,突然转身,便冲吴心莲狂吼起来。
此刻的冯裕贤,面色狰狞可怖,是吴心莲之前从未见到过的。
二哥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就算有心事,也是更多的闷在心中。从前还在富阳时,就算他使手段对付二嫂,那也不曾这样过。
此刻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实在可怕。
吴心莲被吓着了,本能的,连连后退,眼里满是惊慌之色。
“二、二哥……你、你怎么了?”她胆战心惊问。
可冯裕贤,却未因此而有所收敛,并没为吓到妹妹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变本加厉,继续涨红着脸呵斥:“我已经说了叫你别问!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完全不必再装,全然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展现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后,冯裕贤索性也不再收敛,只什么话伤人他就说什么。
训斥完后,冯裕贤也懒得再理她,直接在她面前甩上了自己的卧房门。
从前不论是娘在的时候,还是之前跟着爹、三郎一起住,或是来了京后在大哥那儿住,从来都是自己给别人甩脸子,都是自己脾气大、朝别人发火,还不曾有过别人泄火在她身上的这种情况。
那种屈辱感,委屈感,铺天盖地而来。
很快的,汇集成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好端端的,二哥会对自己这么凶?
她知道最近二哥心情不好,可再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乱发脾气啊。
她又做错了什么?
吴心莲也赌气,气冲冲跑进自己屋里哭去了。
她心里期盼着二哥在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后,能主动过来找她,甚至给她道歉。
可她这般同二哥僵持了有两三天后,也不见他有丝毫的和好迹象。
甚至,一个屋檐下遇着了,他也只漠视自己,看到就当没看到。
时间长了,吴心莲不免慌了。
还是后来出了趟门,听到了一些消息,她才隐约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也很震惊。
甚至,也因为这件事,倒也有些人反过来开始渐渐巴结她、靠近她。
但吴心莲此刻心里的感受只有两个字——后悔。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同那边闹掰掉了。
而眼下,她也再顾不上二哥,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再把交情攀回去。
她不蠢,若只这
样找回去,想那边只会觉得她是冲着利益去的。回去后,不但不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反而还会被奚落和嘲笑。
可除了直接找回去,还能怎么办呢?
突然的,吴心莲灵机一动,想到了个法子来。
第12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该躺平躺平,想奋斗奋……
次日一早,吴心莲算好了二哥冯裕贤的出门时间。等他出门之前,直接堵在了门口不让他走。
“二哥,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她既知道了事情真相,明知兄长极不愿提起此事,却仍开口提了,“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大哥是安国公府外孙,这是难道是真的?”
本来,几天的愤懑后,心情总算有些好转起来。他已经尽力去避开吴容秉,只要日日只忙自己的事儿,不去多打听、多问,总归是可以避开听到有关他的消息的。
可没想到,才稍稍调整好起来的心情,竟在妹妹的一句“安国公府外孙”中,彻底再次崩塌。
他实在受不了了。
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更是崩泄得一塌糊涂。
“凭什么!”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那满腔的愤恨就似是火山般,彻底喷射而出。
此刻,冯裕贤满目猩红,整个人面目狰狞得就似是一头野兽般。
从前还算是温雅的形象,彻底荡然无存。
“凭什么我再怎么努力,永远都比不上他?为什么他只需装着一副清高的模样,就能坐享其成?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冯裕贤崩溃至极,伸手去一把掐住了眼前妹妹脖颈,“贱人!你是他身边的细作对不对?你和他流着一样的血,你也和他一样下贱对不对?”
冯裕贤有些失去理智,吴心莲被他这样用力的掐住脖子,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无力的张口,再张口,却最终仍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觉得自己这是要死了,她后悔刚刚的决定,后悔故意来挑衅激怒他了。
本来,打算激怒他,然后吃些苦头,挨他个巴掌,然后她带着受的伤跑去大哥那里哭诉,博取同情。这样就能继续重新回到爹身边了。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等不到那时候就得被他掐死。
拼命的,吴心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二、二哥……我、我没有……你、你放开我。”
最后,还是前头马房的张伯备好了马,到了时辰却一直不见公子出来,怕公子误了时辰,进门来找,看到了公子掐小姐脖子,他立刻扑身过去拦,这才算是救了吴心莲一回。
重新呼吸上新鲜空气的吴心莲,抓住机会拼命着大口喘息。
她本能的,在地上连滚带爬,一直从家里爬过门槛,然后爬到门外。
等到了门外后,她立刻站起来,然后拼命着继续向外面跑去。
而这时候的冯裕贤,冲动过后,也渐渐恢复了理智。
他看了张伯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浮尘,然后正了正衣冠,这才又恢复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踱门而出。
吴心莲跑会儿歇会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跑到父亲这儿。
一到吴宅门口,吴心莲立刻抬手敲门,大喊:“爹,大哥大嫂,三郎……救命啊。救我。”
恰这时候叶雅芙出门,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小姑子那副狼狈模样。
因是夏天,天热,身上衣裳穿得少,所以吴心莲脖颈处的掐痕十分清晰。
再看她此刻脸色,略有些煞白,双眼红红的,似是哭过般……纵叶雅芙再了解她的性子,知她为人不善,也做不到此刻不闻不问。
但她也并未对她表现得太热情,只是淡漠问:“这是怎么了?”
“二、二哥……我二哥要杀我。”这会儿,吴心莲其实已经过了最惊恐的时刻,一路过来走走歇歇,也早不会大喘气。但为了博取些同情,她仍壮着气喘不上来的样子。
“你二哥要杀你?”叶雅芙狐疑。
对此,她是半信半疑的,不会全然就信了吴心莲的话去。
她既觉得按冯裕贤的品性,他能疯到这种地步。但又觉得,这话从吴心莲口中说出来,可信度要降低很多。
那兄妹二人,一个比一个会玩心眼子。
但不管怎样,她毕竟是自己公爹的亲女儿,自己丈夫的亲妹妹。是撵她走,还是留她下来,她都不想做这个决定。
“那你进去吧。”叶雅芙没有到冷漠绝情的地步,也没有过多关心。
让她进去后,又交代:“爹自从那次被你推摔跌倒后,一直伤筋动骨着。你一会儿进去后得记住,别再气着他了。”
叶雅芙心里明白她是冲什么来的,也知道凭吴容秉现在的身份,她绝对不敢再来作妖。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故意提醒她之前是为什么离开的。
家门给她进,但她也得心里有点数。
吴心莲如今哪里还会作妖,为了往后能继续同大哥这边有来往,她陪着笑脸说:“大嫂,之前是我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其实我自己回去后也反思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我早就想过来跟爹道歉了,可又怕爹不愿见我。今天……我是实在迫不得已,才寻上门求助的。二哥……他真的疯了,他说我是大哥妹妹,和大哥流着一样的血,他就要先杀了我,然后再去杀大哥。”
对吴心莲的话,叶雅芙只选择听一半。
没再继续同她闲掰扯,而是带了儿子登了自家马车,往安国公府去了。
自从吴容秉被认回杜家后,杜老太君越发的喜欢起叶雅芙来。
从前还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时,她就对这个年轻后生心生欢喜。何况如今,知道了她是自己的外孙媳妇。
更多了份亲情在。
还有,她心中对叶雅芙也有感激之情。
除了感激她之前花很多时间来为自己按摩外,更感激的是当时外孙在人生至暗时刻时,是她不离不弃的照顾外孙,鼓励外孙。正因为有她的存在,这才有容秉这孩子的今天。
否则,有那对吸血虫般的母子在,还有那么个软弱无能的爹在,容秉怕早被生吞活剥了。
对叶雅芙一家三口,不只是杜老夫人,杜家一家都非常满意和偏疼。但对吴兆省,别人且先不提,只杜老夫人,就是诸多不满。
但再怎么样,他也是容秉的爹。
就是混账了些,也没主动要害自己的儿子。后来看清楚姜氏母子真面目后,也有态度坚定的站在容秉这边。
算是功过相抵吧。
杜老夫人不会给他使绊子,但也不会对他过分热情。
好在吴兆省也识趣,也没有许多的歪心思,更没盘算着能靠杜家得到什么。
这段日子来,他同杜家一直都处于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吴兆省还如从前一样,看看书,带带孩子。
如今,儿子有杜家为倚仗,再无需他跟着费什么神了,他倒是多了许多时间来忙自己的事。
眼下阶段最重要的,便是抚育好三郎。 。
叶雅芙虽然没完全把吴心莲的话放心上,但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些。
所以等到晚上丈夫回家来时,叶雅芙还是把今天吴心莲对她说的话说给了丈夫听。
“你说她的话可信吗?”叶雅芙问。
吴容秉是深知这个妹妹的品性的,但无奈她是自己血亲,看在父亲面子上,他也不会真对她不管不顾。
但对她的话,他却是不信。
“她今日闹出这样的一场,目的怕就是想顺理成章的再回家来而已。”
叶雅芙心里自然也有数,但对丈夫说的这个话,她没接茬。
她始终都头脑很清醒,小姑再不好,她也是丈夫的亲妹。他们兄妹间再吵再闹,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那你还是得提防一下冯裕贤,我觉得凭他的性子,在得知你乃安国公府外孙后,心态应该就彻底崩塌了。”
《一品首辅》那本小说里的他,性格多少也有些拧巴。但因为在那本书中他是主角,多少对他的性格有些粉饰。身为主角,什么坏事都
不必他亲自做,任何挡了他道儿的人,总能有外力轻轻松松就帮他解决掉了,他就坐享其成,一路畅通无阻。
可现实中,亲自接触过后的冯裕贤,他的性格比起书里的还要阴暗可怖百倍。
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吴容秉深知冯裕贤品性,但却也并没太把他放在眼里,或者说,并没太把他当回事。
他的人生想要做的事很多,冯裕贤对他来说,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若他能安分守己,他也会同他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他日后于朝廷于社稷有功,能为天子百姓出份力,他甚至心中还会对其钦佩一二。
“小心着他些就行,但也不必因为一个他,而坏了自己过日子的心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实在是件晦气的事儿。
叶雅芙觉得自己已经提醒到位,她想凭吴容秉如今的能力,凭他背后的杜家,他也是吃不了一点点儿的苦的。
“你说得对,不必为他坏了好心情。”
吴容秉则说:“倒是委屈你了。”
“我委屈什么?”她跟着他实现阶层跨越,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外孙媳妇。
她的生意不仅因为这层关系越发火爆,出门应酬,更是备受关注,一下子跃升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了,她委屈什么呢?
吴容秉说:“莲娘的事,叫你跟着操心了。”吴容秉心中清楚,他就不该再让妹妹进这个门。又或者,凭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哪怕妻子让她进了门,他回来后也得给她撵出去。
可父亲老了,他看爹那犹犹豫豫的样子,显然是舍不得莲娘的。看在爹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继续计较。
但吴容秉知道这个妹妹很烦人,所以,他也立刻给了妻子承诺:“母亲的那些嫁妆中有处宅院,我们可以搬过去住。这里我打算买下来,就给父亲他们住。”他没想过要觊觎杜家的财产,老人家给他时,他也表明了态度,有拒绝过。
可他发现,老人家给的不只是银子,更是一份对母亲的补偿。
若他不收下,怕是老人家得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如今对他的补偿,成了一份慰藉。
吴容秉也不想得了好处还卖乖,可的确,这笔巨款他原本是不想要的。
但如今既然拿在了手里,他自然不会浪费,自然费了点时间和心思,把那些生意和现银走打理妥当了。
母亲的嫁妆里,就有一处宅院。
他去看过,很大的院子,足够住下他们这一家人。
老太太给银子一事,叶雅芙知道。老太太是当着叶雅芙面给的,而且回来后,吴容秉也是同妻子一起整理的那些嫁妆单。
当时叶雅芙看到这一张张嫁妆单上不是这个铺子就是那个庄子时,惊得是瞠目结舌。
当时就在想,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累得跟个陀螺似的,赚的都不如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多。
但她并不嫉恨,甚至能理解。
人家有这些家业,是祖上数代打拼下来的。甚至,有些都是拿性命挣的。
就像安国公府,如今受人尊重,甚至连天子都对安国公敬让三分,也是因为杜家的确是拿命去战场上拼搏,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大燕安虞。
杜家难道不值得受人敬重?不值得得这些东西吗?
叶雅芙只是有些感慨,自己之前一直立着雄心壮志,想要拼个十年八年的,挣够了钱,好躺平去养老。而现在,她事业蒸蒸日上,算是躺平可望,可她赚的那点钱,却微不足道起来。
不必再攒钱买宅子,吴容秉就有,他可以给她住上梦寐以求的大宅子,而且还是帝都户口。
也不必再每日掰着手指头算着银子的进账,天天算着按这个趋势自己还有多久能退休。
不过,生活有了底气也不是就说立刻可以彻底摆烂,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目前的生活的。
想要的一切都有了,没敢求的也有了,老公还不拘着自己,随便她外边怎么造去。
夫妻生活和谐。
而且有了康哥儿,她也不必再受世俗影响,也得生个娃。
她还有事业。
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她对现下有的日子很满意。
她是个知足的人,会好好珍惜眼下的富足日子,会多多行善,为自己积德。
“分家……别人会说你吗?”叶雅芙是心动的,但多少考虑这是古代,而吴容秉在朝为官,是需要考虑名声的。
他对自己极好,她也总得为他着想。
“夫人忘了吗?我和父亲如今是两个户头。”吴容秉笑。
“哦,对。”叶雅芙脸上笑意更是明媚,“我都忘记了有这事了。”
若是一早就分了家的话,的确,谁都挑不出理儿来。
分开住也好,省得好好的清静日子被搅和了。
“那处宅子靠着安国公府,往后去那边也更方便些。我们住过去,外祖母她老人家也会更高兴。” 。
吴容秉执行力很强,既做下了这个决定,也就几天之内,就把这两桩事都给办妥当了。
等到轰轰烈烈搬家这日时,吴心莲都傻眼了。
她不知道什么情况。
吴三郎从前虽同姐姐不对付,但毕竟一起长大的,有感情在。可自从她推了爹爹头也不回一下的离开后,吴三郎对这个姐姐也没好印象起来。
他如今长大了,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
不必谁告诉他,他自己能看得出来。
“你不知道?大哥他们搬出去住了。”吴三郎言词淡漠。
“搬出去?搬去哪儿?为什么搬啊。”吴心莲一连三问。
对她的这些问题,吴三郎只冲天翻白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被弟弟给呛了,吴心莲心中火大。
她也没再搭理自己弟弟,而是转身去问父亲了。
可吴兆省说的话,同吴三郎的一样。都是叮嘱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管那么多。 。
张书文夫妇前些日子就已经搬出去了,如今夫妇二人不少挣,有足够的银子自己另赁住处单独住。
但到了搬家这天,张书文夫妇都赶来帮忙了。
新住处是一处三进的宅院,住着一家三口,绝对够宽敞。
之前买的几个奴仆自然一并带了来,只是如今宅子大了,身份也与从前不一样,宅子里自然得再添置些人。
叶雅芙是二十一世纪来的,讲究人人平等。但在有些事上,也得入乡随俗。
但人除了杜老太君送来的一个得力的嬷嬷和两个大丫鬟外,其余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这件事她慎重又慎重,忙了有一个多月。等人全部选齐了后,也入秋了。
吴容秉没有刻意去针对冯裕贤,甚至,也无需杜家出手去对付冯裕贤,京城里的人都长眼睛,但凡看局势不对,自然知道该捧谁踩谁。
而孙家也是,知道了吴容秉的身份后,立刻撇冯裕贤而去,并登门给吴容秉道歉。
吴容秉不是不会圆融的人,有关孙家之事,他不会计较。
或者,就算计较,也不会明着同孙家过不去。
但吴容秉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清楚明白各人的品性。日后结交,或不结交,心中也有数了。
第12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黄粱一梦
从前冯裕贤供职户部,背靠着孙家,当真是春风得意。
如今,公务上一再变动,他也被从户部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当差。
不只是差事上有所变动,同身边同僚间的关系,也是大不如从前。
原本好好的亲事,也没有了。
仿佛一瞬间,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夜深人静时,冯裕贤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和不忿,常常自残。
这日休沐日,冯裕贤一早起床后沐浴更衣,然后乘车启程往城外金安寺去上香。
金安寺他之前去过两次,一次是知道杜家小姐去,他故意制造邂逅的机会的。第二次则是陪孙小姐去上香的。
总共去两次,两次都遇到过一位代发修行的和尚。
那和尚怪言怪语,对着他说过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不属于他的到底不属于他,就算他想使手段逆天改命,也是违背不了天意的。
还说要他之后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学会忍耐、克制,只要忍着度过了这一时的难关,日后未必没有好日子过。
当时的冯裕贤正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当是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穷和尚,未作搭理。
但现在,他一语成谶,自己当真遇了难……冯裕贤再去回想这件事时,就不得不开始信了他话。
今日找寻过去,也是想细问一问自己情况。
眼下处境,可怎么化解是好。
到了金安寺,冯裕贤特别虔诚的烧了香、拜了佛,并捐了香油钱。
等到做完这些,冯裕贤便开始找寻起那位和尚来。
先去了之前两次偶遇过他的地方寻找,皆未寻得着人后,冯裕贤倒也不急,只慢慢在寺庙里晃荡起来。
左右今日也
无事可做,不似之前应酬多,今日他有的是时间。
金安寺香火一直很旺,只要天气好,每天前来烧香拜佛的人都很多。更不必说一些好的日子了。
寺庙后面有座山,山上相对空旷静谧些。冯裕贤也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山来。
已经入秋,山上气温又比山下低些许。这会儿一阵风过,吹得落叶唰唰作响,又冷又萧条,倒是符合他眼下的境遇。
正顾影自怜着,不知何时,一声“阿弥陀佛”突然闯入了耳中。
冯裕贤立刻警惕的循声而去,然后,就看到了代发修行的和尚。
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冯裕贤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但快走到他跟前时,还是及时止住了脚步。
之前看不上他,觉得他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所以,此刻的冯裕贤对他多少是有几分敬畏之心在的。
及时止住脚步后,冯裕贤竖手在自己胸前,“阿弥陀佛”了一声后,难以抑制的急急问:“大师可是神仙?”
那和尚摇头笑说:“施主抬举了。”
说他是“神仙”,就是为抬举他,哄他高兴的。所以,冯裕贤继续说:“既不是神仙,为何能料事如神呢?”
和尚道:“施主今日来寻贫僧,是为何?”
冯裕贤垂落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哪怕已经极力克制,也仍难以掩盖心中的野心:“遇了难处,想问大师如何化解?”
那和尚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从身后掏出一把蒲扇来,摇啊摇:“贫僧之前已同施主说过,耐得住贫苦和寂寞,能把眼下的困苦熬过去,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总会迎来光明的一日。”
对他清楚知道自己眼下处境一事,冯裕贤也不奇怪,所以并未过多去赘述什么,只是说:“熬?可这得熬到什么时候。”情绪一旦激动起来,不免宣泄出更多的不忿来,“上天不公!凭什么我拼尽一切,结果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他从来什么都不必做,就能拥有一切?为什么我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
和尚又念了句“阿弥陀佛”,神色严肃了些,认真说:“什么叫你拼尽了一切?又什么叫他什么都没做?你可知,他原本生来就是山上雪,云中月,若非是被奸人所害,他从一开始就是这燕京城里的富贵公子。而你呢?”和尚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带着几分怜悯,“你原是一农家子,能拼到如今这些,已算是十分了不得了。人要知足,否则必生祸端。”
“凭什么他生来就是富贵公子哥儿,而我生来就是下贱的农户之子?可见上天还是不公!”
和尚则说:“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怎么一点不明事理呢?”和尚耐心着向他解释,“人家生来便有这样的鸿福,那是人家祖辈积来的德。祖上积德,后辈享福,天经地义。如今你从江南的山村来了燕京,在这里打下基础,日后,你的子孙后代自然起步也更高一些。”这样的道理对读书人来说,再浅显不过,可显然,他并未听进去。
或许冯裕贤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甘于平凡。或者说,不愿比吴容秉矮一截。
他就要跟他比。
他就要比他好,就要踩在他头上。
“我不甘心!”他说,“你不是料事如神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翻身?只要能翻身,只要能踩在他头上,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和尚脸上笑意敛尽,只沉着双黑眸,显得肃穆可怖。
他定定望着眼前年轻人,只觉他还如从前一般,毫无改变。
最后,他只能叹息一声,说:“你已经得了逆天改命之机会。上天对你,算是仁厚了。只是……你这个人为利益、攀比之心所束缚,魔怔了。我这里有本书,你或许可以拿去看看。”说着,和尚从身后又摸出一个话本子来,递给冯裕贤。
“什么书?”冯裕贤困惑。
和尚道:“你自己写的书,难道忘了?” 。
吴容秉夫妇搬了家后,同安国公府很近,常常的,杜老太君也会过来串门。
如今一切都好,夫妇和睦,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十分温馨。
看着外孙和外孙媳妇如此恩爱,小曾孙又如此可爱,杜老太君日日笑得嘴都合不拢,很是开心。
可开心之余,也常常会想,若是慧娘还在,那该多好。
因有着这样美好的愿景在,常常做梦时,杜老夫人便梦到了女儿慧娘还在世的画面。
梦里,慧娘仍是如年幼时那般,被拐走了。杜家几十年寻女无果,却在几十年后,外孙高中探花郎时,探花郎母亲前来赴杜家的筵席,在杜家摆的筵席上,母女相认了。
同现实不同的是,梦里慧娘并没年纪轻轻就病逝,那吴兆省也没续娶。
慧娘被从京城拐走后,的确过了几年艰苦日子。但后来,去到溪水村的吴家后,吴家一家子人都对她极好。所以,十八岁之后的慧娘,日子虽清贫不算富裕,却是极幸福的。
母女二人相认时,她能从慧娘的眼睛中看出她过得极幸福。
她同吴兆省育有两个儿子,老大容秉,老二清泰。
因慧娘并未英年早逝,女婿吴兆省自然就没有再续娶姜氏为妻。
梦里慧娘还在,一切都好。可梦醒之后,又回到现实。想起梦中种种,杜老夫人不免老泪纵横,一时伤心难抑。
康嬷嬷来侍奉她起床,见她老人家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少不得问:“您怎么了?”
于是,杜老夫人就把自己夜间做到的梦,尽数告诉了康嬷嬷。
康嬷嬷则说:“老夫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太想念慧娘,这才会做这样的梦的。”
杜老夫人则说:“我若真为慧娘好,才不会做她仍是被拐走了这样的梦呢,我必会做她一辈子都好好的养在家中,衣食无忧、富贵无双这样的梦。”她舍不得女儿吃一丝一毫的苦。
康嬷嬷则说:“可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就没有容秉公子了?更没有康哥儿小爷了?”
杜老夫人不说话了。
若从没见过他
们父子,从不曾相处过,倒也罢了。可既然见过,而且也相处了一段时日,对他们父子……不,是一家三口。对他们一家三口都极喜爱……杜老夫人又如何忍心叫他们都消失不见呢?
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相悖的。
杜老夫人懒懒起床,不禁沉沉叹息了一声:“梦里有多开心,醒来就有多失望。若慧娘真还活着,若一切真是如梦里的那般,那该多好。”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是黄粱一梦时,杜老夫人只觉心里空空的。
她宁愿不醒来,宁愿一直活在梦中。
康嬷嬷不愿她老人家多想,只能转移了话题,引着她去想别的:“今日康哥儿拜师,您老人家昨儿答应了他的,说今天会去赴他的拜师宴,可别迟到了。”
杜老夫人这才想得起来,原还有这桩事。
她再不去多想别的了,只赶紧催促康嬷嬷帮她梳洗穿戴,她好早点去吴宅那边。
容秉为康哥儿寻了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为师,今日是正式的拜师宴。昨天她离开吴宅前,康哥儿亲自扑到她怀里来,一再的请她今天一定要去。
她也答应了。
第12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物色夫婿
康哥儿如今六虚岁,原本去年就该请夫子进门受启蒙之礼的。
只是叶雅芙觉得一个人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是入学之前了,就想让康哥儿多玩一年。于是同吴容秉商量了下,在征得吴容秉同意后,康哥儿这才又多了一年快乐哈皮的时间。
但这一年里,吴容秉但凡有点时间,都会亲自教儿子识些字。
康哥儿对读书识字还挺感兴趣的,所以,对今日的拜师宴,他也十分期待。
长到如今这么大,这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当主角。
今日他是当之无愧的小主人,父母一早就将他给打扮穿戴好了。衣裳是新裁做的,他挑了一身他最喜欢的。早早就穿戴好,然后就坐那儿等着家里客人们到访。
对儿子的拜师宴,叶雅芙夫妇挺重视的。甚至,叶雅芙亲自去厨房同家里厨娘一起做饭。
康哥儿的祖父、叔姑,自是要请的。杜家那边,怕别人都忙,会打扰到他们,也就请了杜老太君一个。另外,就是从杭州一起来的几个朋友了。
有柳世昌兄妹,有樊屹,还有程思源。
苏慧娘上个月生了,如今正坐月子中,所以来不了。
不过,她还是精心为康哥儿准备了礼物,是一副文房四宝。
程思源把礼带来时,特意做了解释:“这是你伯娘亲自为你挑选的,她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她来不了,很遗憾。”
康哥儿已经六岁,再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他已经很懂事。
知道程家伯娘生了小妹妹,如今最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康哥儿义正言辞说:“请程伯伯回去后代为转告程伯娘,千万叮嘱她好好休息,等过一天我有时间的时候,我亲自去探望她和妹妹。”
对这个侄儿,程思源心里那是一百个喜欢。
又见他越发懂事有礼起来,程思源对他就更是喜欢了。
“好!”程思源眉眼含笑,爽快应下,“伯伯回去后一定会帮忙转告康哥儿对伯娘和妹妹的关心。你伯娘若听到你说这些,她定会很开心的。”
康哥儿笑了笑,而后引手请着程思源,请他去他的座位上入座。
叶雅芙夫妇则坐自己位置上,只笑看着儿子热情的去招待一个个到来的客人。
程思源坐下后,叶雅芙便问:“最近忙着康哥儿拜师宴一事,有几日没去看嫂子和皎姐儿了,她们母女可好?”
程思源而立之年才忽得一女,算是老来得子吧,自然春风得意、神采奕奕。
“好,好得很。”程思源原就生得一张笑脸,如今更是逢人就笑,“你嫂子心情别提多好了,开心得很。”
叶雅芙很为他们夫妻高兴。
皎姐儿生得极可爱,玉雪团子似的人,漂亮极了。
“嫂子这几个月受些苦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日,我同她一起出门赴宴赏花去。”
程思源突然抬手一拍腿,喜道:“要说你俩有缘呢,我临出门之前,你嫂子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叶雅芙则笑:“因为这是我们之间之前就约定好的。”
笑闹中,康哥儿已经一一把到访的客人都安排妥当。
杜老夫人身为这里年纪最长、且辈分也最高的人,自然是坐主位。
而叶雅芙一家三口,则都挨坐在杜老夫人身旁。
另外的人,都是坐的客位。
对这样的位置安排,别人都没意见,就只吴心莲看在了眼中,嘟囔道:“自己亲爹、亲祖父不安排去坐主位,倒是把一个外家老太太安排过去,这不是故意让我们吴家出丑吗?”
吴心莲不敢大声说,只敢小声嘀咕。但这样的音量,却足以让吴兆省父子听得一清二楚。
吴家一家三块坐一张长条案几,吴兆省坐中间,兄妹二人一左一右。
吴兆省听到后,微冷下脸,严肃斥责她道:“少说话!”
吴心莲撇撇嘴,甚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爹就是性子好,这才不计较的。今日这事若是放别家身上,少不得是要吵一架的。”
吴三郎如今也很烦自己这个姐姐,实在忍无可忍时,他也出言怼姐姐道:“既姐姐心中不忿,何不自己站出来说?何必私下里嘀嘀咕咕的,叫人听得厌烦!”
“你!”吴心莲心中气愤。
如今她不敢得罪兄嫂也就算了,竟连比自己小的弟弟都敢骑自己头上来了,叫她如何不憋屈?
忍住了没爆发自己的脾气,吴心莲只是一再的奚落吴清泰道:“大哥和咱们早不是一个户头,不能算真正一家人了。往后,咱们这个家,还得你继承。爹年纪大了,无心再管这些事,怎么三弟也不管?你也年纪不小了,往后还是家中顶梁柱,怎的不顶事儿呢?哼,今日你若不为爹出这个头,别人不会说爹,只会说你是窝囊废。”
“我窝囊我高兴,碍着你什么事了?”吴清泰无所谓,彻底以一副摆烂的姿态同她对峙。
“你!”吴心莲气得心口疼,只能骂道,“窝囊废。”
吴清泰也不甘示弱,嘴她道:“你有本事,你怎的如今都十七八了,连个亲事还没定下?”
拿亲事来说,无疑是打在了吴心莲的七寸上,她立刻气得暴跳如雷。
可不敢在康哥儿的拜师宴上闹事,只能一直以恶毒的目光去瞥弟弟,希望可以用意念将他杀死。
吴清泰无所谓她的眼神,此刻只觉神清气爽,快意得很。
但吴兆省虽未插手儿女间的唇舌之战,但也的确把他们的话听在了耳中。
女儿的亲事……的确是个问题。
她母亲不在了,他这个父亲又没什么本事。最后,还是得劳烦老大夫妻操这个心。
吴兆省虽知道女儿不好,她身上很多坏习惯十分令人讨厌。并且已经成型,是改不了的了。
但是,到底是自己的血脉,不能真就由着她一直这样过下去。
女孩子十七八还没定下亲事,其实算是迟的了。
再往后去,怕是更说不上好的。
所以,心中犹豫再三后,吴兆省在拜师宴结束后,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了长子长媳。
儿子儿媳面前,吴兆省垂着头,羞愧得也不敢抬头去看他们脸色,只能尴尬的说着:“莲娘的确不好,我也对她很失望。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同你也是血脉之亲。念在这点血脉之情上,你多少也帮一帮她,帮她物色一门亲事吧。”
吴容秉沉默着没说话,正思忖着到底是绝情的拒绝,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应了这个请求。
正迟疑着,他身旁,叶雅芙先开了口。
“母亲不在了,她娘也没了,我们夫妇身为兄嫂,的确是有这个责任为她物色夫家。但是爹,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为她费心物色夫家可以,但若她心气儿太高,要求太高,想嫁去什么高门勋爵之家,我们
可是无能为力。若是只嫁个寻常的市井百姓,倒是不难。”
他们能答应帮忙就已经很好,吴兆省实在不再多奢求别的。
“只要男儿品性好,有门手艺活儿,能足够养家过日子,就行了。那些高门之户,我们也高攀不起。”他们父女身份摆在这儿呢,就算侥幸靠着大郎夫妇嫁去了高门,想那深宅大院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不奢求那么多,还是平嫁的好。
“有爹这个话,我也就放心了。”叶雅芙说。 。
吴兆省离开后,吴容秉牵着妻子手,二人往院子里去散心。
“我看你答应了爹,是心里有想法了?”吴容秉问。
叶雅芙说:“她年纪大了,除非铁了心一辈子不嫁,否则,的确该物色夫婿人选了。倒不是我闲,时间多没事做,是我怕她继续留家里,会打扰到三郎,我是为三郎着想。再者,她到底也是你亲妹妹,若日后真惹出什么事来,影响的也是你的声誉。”
“不如给她物色个夫家,让她早早嫁人,去到另一家过日子去。”
初秋的风微凉,但包裹着自己手的掌心温热。夫妇二人就这样携手散步,感受着忙碌之余的这片刻闲暇时光。
既满足又开心。
叶雅芙心中大概有数要给小姑子物色个什么人家,小姑子性格骄纵嚣张,若嫁去那老实人家,怕她也会闹得人家鸡犬不宁,那是害了人家。
所以,男方家里的人不能太老实。
但也不能太坏了,不能是穷凶极恶之人。
那样的人家,别说她不会介绍,就算她肯,公爹那里也不会肯。
叶雅芙的目标很清楚,就是找那种市井平民百姓家的郎君。家里不穷,有房有车,底子颇厚……这段时间物色下来,倒选定了三个。
选定好后,便把那三个郎君的情况分别做成表,拿来给吴容秉看。
另外,还附了画像在一旁。
“你看看,觉得哪个靠谱。”
吴容秉正在书房里忙,忽见桌案上搁置的几张画像,蹙眉:“什么?”
近来官升得快,又得天子重要,故事情也多。
一时间忙得,都把前阵子妻子提起的关于给妹妹说亲的事给忘了。
“莲娘的亲事。”
还是妻子提醒了一句,吴容秉这才忽而反应过来。
于是,赶紧拿起案上的画像,一张张随意扫过去后,又拿起妻子写好的,他们三个的详细身份介绍。
第130章 第一百四十章年轻气盛精力好。……
第一个家里是做小生意的,经营个铺面,祖传的手艺活儿。要说家中多富裕没有,但绝对不愁吃穿,若吴心莲能嫁过去,是不必辛苦劳作的。
“这郎君我见过,中等身材,容貌不算突出。性格嘛……有些闷,和书文兄弟性格差不多。这一家人都厚道老实,是踏实过日子的。但我觉得莲娘看不上。”
“这第二个,算是军户之家,家境比起第一个来要好不少。但家里兄弟多,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后日子过久了,免不了口舌之争。这郎君有军职,军衔不高,但胜在年纪轻,日后有发展。这郎君我也见过,生得腰高腿长,身材的确不错,只是……”
吴容秉本是认真看着手中画像和妻子列表做出来的那些身份信息的,听妻子话说到这里后,他本能抬眼朝她看去了一眼。
这一眼很是意味深长,叶雅芙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于是她笑着说:“但这郎君脸长得凶,莲娘也未必看得上。”
为了赶紧把这个话题绕过去,叶雅芙立刻介绍起第三个来:“这第三个是个书生,没父亲,自幼便是寡母一手养大。上头倒有个哥哥,但兄嫂早些年嫌弃他读书费钱,就分开过了。是这许老娘靠辛苦浆洗衣裳,或是辛苦打些零工供的他读书。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感情很深。这位郎君我也见过,模样还算清秀,比前两个好些。”然后赶紧加一句,“比起相公你来,自然差得远了。”
这倒不是违心说的假话,叶雅芙说的完全是心里话。
这许相公就是个文弱书生,吴容秉弱不弱,她心里最清楚不过。
吴容秉闻声则笑起来,他抬着笑眼朝妻子望去,目光灼灼。
“怎么差远了?”他问。
夫妇二人如今感情极好,虽都忙碌,各自奔波于自己的事业中,但一旦有时间,必会腻在一起。
从最初只是情感上动了情,到现在,身体经过多次接触相处,甚至是磨合后,越发的融洽了。
所谓“如鱼得水”,不外如是。
只二人独处,无外人在时,也常会调情。
见他忽来兴致,言语间有调情之意,叶雅芙便也立刻接上他话说:“自然是哪儿哪儿都不如相公你。长相、气质、学问……各方各面都比相公你差远了。”说完后问,“今日得忙多久?会不会耽误你公务?”
夫妇二人有默契,这会儿是想到一处去了。
吴容秉纵是忙,可这会儿气血上涌,已难克制,便说:“不忙。”
既然不忙……叶雅芙便笑着朝他更靠近去,然后主动坐在了他腿上。
外头时,叶雅芙自是端庄持重。但关起门来,只夫妻二人在时,她也时常挺豪放的。
起初时,倒拘束。次数多了,渐熟了后,她也常会琢磨怎样能让二人更身心愉悦。
吴容秉是属于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如今一朝解放,彻底的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再孟浪,也只是在卧房。或床上,或桌上,或地上……总归是没有离开过卧房。而现在,第一次在书房,倒是也算解锁了新姿势。
都是干柴烈火的年纪,年轻气盛精力好。等彻底安静下来,已是深夜时分。
各自收拾好自己后,看着桌案上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那些纸,叶雅芙多少是有些“事后羞愧”在的。
她赶忙把那些纸都收拾起来,然后清了下嗓子,故意转移话题道:“那莲娘的亲事……”
吴容秉也已穿戴好,收起了兽性的一面,又成了白日时的那个温润如玉的郎君。
望着他的脸,感受着他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叶雅芙觉得若他坏一些的话,多少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脑海里已经脑补了几万字的不可描述画面,一时走神,沉浸在了自己的脑补世界中。
突然的,被身边男人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来。
“三个都不错,要不都让她见一见,让她自己选。”
“哦,好。”得,叶秘书这就给他办差去。
刚要走,腰上却又被一股子力量缠住。
待得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坐进了他怀中。
“这件事情辛苦你了。”吴容秉说,“如果她不识趣,别惯着。这事能帮她到这一步,算是对她仁至义尽,她若不肯,就彻底不管了。”
叶雅芙明白:“放心吧,坏人我不会当,到时候,就当着爹面去说。她肯不肯的随便她,若她作、闹事儿,也有爹说她呢。”
吴容秉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
因那三张画像被弄脏了,所以次日叶雅芙又找了之前的画师来给三个人重新画了画像。
重新画画像耽误了两三天功夫,等画像一重新画好后,叶雅芙就立刻带着画找去了公爹如今住的地方。
吴兆省闲不住,如今身子彻底养好了后,就又琢磨着重新干回老本行。他看家里宅子大,空出了不少地方来,就想着在家中再办个学堂,收点学生赚些束脩。
但这件事,得跟儿子儿媳商量,毕竟这宅子是他们夫妻的。
所以,这日叶雅芙找来时,吴兆省就把心里的想法跟她说了。
叶雅芙倒没意见,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要他老人家不愿闲着,自己愿意,就随便他。
“爹若愿意,就收几个学生吧。这宅子你想怎么改,只要不影响别人,怎样都行。”既然要办个学堂,自然得需要个大些的屋子。那有些屋子间的墙则需要打掉,把挨着的几间屋子连通起来。
得了儿媳妇准许,吴兆省心中松了口气,然后认真说:“等爹挣钱了,往后按月付你们房租钱。”
“爹说什么呢。”叶雅芙道,“之前你们父子之间再闹得厉害,那也是之前的事了,过去的就不提了。何况,你是大郎亲生父亲,如今又的确是真心待我们,我们供你房子住、甚至日后给你养老送终,不都是应该的吗?大郎也说了,这宅子以后就留给三郎了,所以爹的压力也别太大。”
这会儿吴三郎和吴心莲姐弟都在,听得这话,吴三郎微垂了头,总觉得难为情。
吴心莲听说宅子给弟弟,立刻问:“那我呢?”
叶雅芙则微笑着看向她去,这才慢条斯理展开手中握着的画像来:“我给小妹物色了几个对象,你看看?”说着,直接就把三章画像递了过去,然后把三位郎君的情况也详细说了。
本来见嫂子给自己介绍对象吴心莲心中倒是有些喜悦和期待,但听了她的介绍后,画像看都不看,直接扔在了地上。
她很生气,甚至觉得这是嫂子故意在侮辱她,便以恶毒的目光瞪着人看:“大嫂,你是故意的吗?你讨厌我可以直说,何必做这种事来侮辱人?”
吴兆省立刻斥责女儿:“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没规矩。”又说,“你大嫂给你物色夫婿之事,是爹嘱托她的。给你找的这些人,也是爹交代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你还想嫁去高门?你爹不是官儿,只是个童生,你能嫁个秀才,就算是好命了。”
刚刚听儿媳妇介绍,三个人中,吴兆省自己最中意那个秀才。
年纪轻轻便中秀才,算是有前程可奔的。往后刻苦个几年,不一定不能中个举人进士的。
他自己也是读书人,日后翁婿两个在一起,也有话说。
至于另外两个……自然也好,可相比起来,吴兆省更中意这个读书的秀才。
“我不要嫁给什么秀才!”吴心莲哭吼起来,“什么破穷酸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叶雅芙:“要嫁条件好
的,也有啊。那个家里经营生意的,家产颇丰厚,你嫁进门,无需为柴米油盐操劳,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
吴心莲“咻”的一下站了起来,此刻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但顾及着叶雅芙如今身份,她到底不敢得罪。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凭大哥大嫂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给我觅个什么样的夫婿觅不到?哪怕不是勋爵人家,就是个小官之家也好啊。这什么家里做小本生意的,什么穷酸秀才,还有什么臭当兵的……我哪个都不想要。”然后,极力遏制住心中的烦躁和愤怒,小碎步走到叶雅芙身边来,放下身段求道,“大嫂,你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周旋周旋吧。我是大哥亲妹,是你的亲小姑子。我若嫁去了好人家,往后也能对大哥仕途有助益不是?而且你们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中的。大嫂,求求你了。”
叶雅芙信她才怪。
别说信不过她人品,就算她人不错、她们姑嫂交情也不错,叶雅芙也不会给她介绍什么勋爵人家的公子哥儿。
“别跟我套近乎,我不吃你这一套。”叶雅芙冷着脸,十分严肃,话也说得不太好听,“你想嫁进高门,也不看看自己有哪一样是拿得出手的。人家高门子弟,凭什么摆着名门贵女不娶,要娶你?你一口一个穷酸秀才的,你难道忘了,你大哥之前不就是穷秀才吗?你看不起他们,不就是看不起你大哥?”
“还有,别再做嫁高门的梦了,你以为高门大院的日子好过?就你这品性,你这和手段不匹配的野心,就算能侥幸进去,也是被生吞活剥的命。而且你进去,也做不了正妻,除非你自甘堕落,愿意给别人当小妾。但你两个哥哥如今都在朝为官,就算你愿意自甘堕落为妾,人家也不会愿意纳你。我劝你清醒一些,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别日日眼高手低的,尽做那些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