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你有罪。”
一道声音如同在耳旁炸响的惊雷。
沃利想起来了。
想起他犯下的罪孽。
眼前是熟悉的城市,连片的高楼大厦显得是如此森然。
沃利看见满目的疮痍，看见尸横遍野，看见血流成河。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一天……他的能力失控了。
他感到自己心脏紧紧地揪在一起，像是有一座山那么大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叫他无法喘的上来气。
疼痛从心口蔓延,从胸口到肩膀,从颈部到大脑,从身躯蔓延到四肢,他的指尖开始不听使唤,他的行为开始飘忽不定。
他喘不上来气，空气无法进入他的肺部,但速度又让他需要极快消耗氧气。冷汗从他额头流下,神速力的波动在他四周挤压着他。
心跳不规律地颤动着,一下,一下，又迅速跳动几下，像是濒死的鱼在岸上剧烈地挣扎。
他身边的力场开始扭曲，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神速力以他为链接,在现实造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巨浪席卷整座城市，不亚于一颗核弹在市中心炸开。
他跪倒在地，水泥地在他膝下冰冷又坚硬。
他无法动弹,只感受到强烈的能量波如同海浪，汹涌地扩散出去
像是在平静的水面当中投下一颗巨石，水波扬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荡出。
生命格外脆弱。
无数无辜者死去,他们的亲朋悲泣。
重叠的声音和失声的尖叫刺入沃利的大脑,混沌的意识一圈又一圈地在他脑海当中悲鸣。
他看见灰败的城市，他看见遍地的尸体。
此前的噩梦似乎不止是噩梦。
那是现实的投影，是他心底痛苦挣扎的反射。
造成如此灾难性的后果……
死去的尸体遍布大街小巷,整座破败的城市只剩下永恒的寂静。
他看见冰冷的庭审，冷气似乎开得很足，叫他从指尖到身躯一寸一寸地冰冷发麻。
在对罪人的审判后，他锒铛入狱。
他确实有着滔天的罪，无辜者的生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叫他无法喘过气来。
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痛不欲生地尖叫着，歇斯底里地嘶吼着，飞速闪过的画面又飞速消失，混沌之中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一切重回寂静，沃利站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空间当中，不远处就是他悉心照料的田地，正在微风当中轻轻地摇摆。
沉重而悲恸的记忆袭击了他，无尽且绵延的愧疚将他淹没、
在植物沙沙作响的声音中，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么死去的人，那么多无辜者……
他像是站在泥沼之中，正毫无反抗能力地不断下陷。
他做了那样的事……
他毁掉了多少人生，毁掉了多少家庭……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他该为此落泪，却甚至哭不出来。
他只感觉如同有一惊雷炸在他的头顶，无形的铁链将他的身躯层层束缚，将他定死在这处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时间之末。
他似乎就应当被关起来。
他可能不应当再离开。
曾经一切尝试逃离的努力在此刻显得那样可怕，万一，万一他还会伤害到别人怎么办……
那样的事情，那样的事……
远处一只误入的小鸟飞上枝头，站在石榴树上清脆地啼叫了几声。
红色肚皮的小鸟站在枝头，鸟啼声像是一滴清泉滴入干涸的土地，像是荒漠当中亮起的一丝生机。
生命的跃动将大脑仍旧一片混沌的沃利唤回了当下。
在满腔的苦痛与悲伤当中恍然找回一丝清醒的沃利隐约意识到了一处他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之中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每次他在尝试恢复记忆的时候，系统总是出来，以同样的方式打断……？
不仅是简单的打断，甚至不断让他想起碎片化的噩梦……死去的人，苍白的城市，亲友失望的眼神……
如果是想让他认清自己的罪孽，想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为什么是碎片化的？
这样的质疑不代表沃利想要否认自己犯下过罪孽。
他倾向于认为一切记忆都是真实的，他不会为了让自己好过而去否认那样的事实，自己应当是真的导致了一场悲剧……不，或许对于那样的一切来说，该说是一场……灾难。
那么多死去的人，成片受损的建筑群，整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倾倒入深渊。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他想起来的记忆是如此的破碎？
他只能想起那样回荡在他胸腔当中剧烈的痛苦和无措，想起缠绕着自己的那痛心入骨的悲伤，想起面对自己犯下罪责的滔天愧疚，他听见哀鸣，听见嚎哭。
他记得自己站在庭审的当场，面对千夫所指，面对一个又一个失望的面容。
沃利确切地记得自己见到了对自己审判的文书，甚至此前回忆起来的，第一次想起莉莉丝的那一次，他也记得自己脖子上带着监狱里专门为了超能力者准备的抑制项圈。
可他完全没办法想起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他的能力会失控？
他当时正在做什么？
他只记得所有的失控所有的无能为力，记得狂乱的神速力风暴记得破碎的现实，但是他想不起来一切的前因后果。
他是怎么失控的？他又是怎么被人控制住的？
……而且为什么他在入狱之后，带着那样的项圈？
在最初的痛苦和内心强烈的撕裂感导致的眩晕和不真实感散去之后，沃利渐渐开始清醒地思考一切。
他尝试理清所有的疑点，尝试分辨出他未曾了解到的那部分真相。
不是说他不应该带着抑制能力的项圈……而是那样的项圈对他而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现行的超能力抑制项圈针对的是超能力者身体里的超能基因，这种基因通常是与生俱来的，它们可能会在拥有者遇到的某个危急关头被激发，也可能在某个平平凡凡的日子里被拥有者突然发现，甚至有可能终其一生，拥有者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可能拥有一份超能力。
这样的能力更容易在青少年的时期被发现，所以甚至有犯罪团伙曾经到处绑架适龄的青少年，尝试用极端手段激发他们的超能力，然后进行违法的超能力人口贩卖。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能力来源都是源自每个超能力者与生俱来的基因里边的，这也是抑制项圈的原理，抑制基因当中特殊的那部分活跃——问题就在于，沃利并没有那样的基因。
他的超能力不是来自于他的基因，基因上他就没有可能成为一个超能力者。
他的能力是来源于神速力的，与神速力的链接让他获得了这样的力量，他的身体里并不存在什么超能基因，身体只不过是一座桥梁，链接了现实与神速力。
如果说当他被关入超能力者专门的监狱的时候，负责人因为疏忽，或者又因为对神速力的概念疏于了解而没有准备特制的项圈……
蝙蝠侠呢？
这样大的事件他不可能不干涉，沃利的记忆当中确切的出现了蝙蝠侠沉默的脸和冰冷的眼神。
蝙蝠侠自然是知道常规的超能监狱里准备的那种抑制项圈对神速力者是没有效果的，他也当然能够出手干涉一切涉及审判的流程和最终解决方案。
如果存在这种问题，蝙蝠侠就不可能不干预。
一个因为能力失控而造成了一整座无辜的城市陷落的超能力者？并且他还有用着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随时跑出去的能力？
哪怕蝙蝠侠相信沃利的本性并不邪恶，相信他不会伤害别人……但是万一他又失控了呢？
造成所有惨剧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失控了吗？
为什么要放任一个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的不定时炸弹行走在此？
沃利对蝙蝠侠的信任让他不相信那个人会有如此疏漏。
除非非要说蝙蝠侠想要让他炸死监狱里的所有罪犯……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为什么进行了放任？
再者，他自己当然是知道超能力抑制项圈对自己是没有作用的。
他为什么不曾提出？
哪怕他不确定交给他的项圈是不是经过改良，但是只要他带上去，带上的那一瞬间他就会知道那个东西对他没有效果。
他确定自己仍旧满心愧疚，仍旧背负着满腔痛苦，他不可能会放任自己再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一定会选择抑制自己的能力来保护其他的人。
他为什么没有提出？
沃利回想起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当中，蝙蝠侠冷漠而惨白的视线，冰冷地盯着他。
有时候蝙蝠家出来的家伙都有着这样令人烦躁的毛病……他们总是不说话。
一切的关键点，一切的疑点，一切的线索，总是在他们心中默默地被分析被解构，他们从来不说出口，总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或许当他意识到他带上的超能力抑制项圈不是特化改造过的，意识到他被放任继续保持着持有能力的状态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蝙蝠侠发现了什么。
他的“能力失控”不是偶然的，有人在这一切的背后。
有人在操纵一切，深藏幕后。
他需要继续保有能力，他需要把背后之人钓出来……
或许这就能够解释他当时想起莉莉丝在哥谭郊外见面的时候，自己脖子上为什么带着那样的项圈了。
他承认自己需要为一切负责，他的愧疚让他继续佩戴着它，但是它对自己又确实没有作用。
所以他从监狱里简简单单地就走了出来。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第82章
082.
那之后的事情沃利什么也不记得。
他恢复的记忆里完全不包含那部分……
或许这正是系统想要做到的事情。
它并不是单纯地阻止他恢复任何记忆,而是要阻止他恢复那之后的记忆——那场悲剧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从监狱中离开来到哥谭的郊外？他当时和莉莉丝所谈论的内容是指什么？
他要做什么，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系统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幕后之人是谁，一切是为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困扰着沃利的大脑,他想不明白。
但是或许……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回到自己原本世界的坐标和方法,或许只要他回到那里去,去问一问知道这些事的人,问一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他所忘记的一切,那些他被阻止回想起的信息，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真相？
没有过多的犹豫,沃利进行了他之前就安排好的计划。
——利用戒指道具的功能,定位夜翼的坐标,“同步”他的时间以前往他的世界……
“……沃利！”
在看到沃利出现的那一瞬间,夜翼眼中绽放出来的惊喜不似虚假。
不过很可惜的是现在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叙旧时间。
布鲁德海文近郊，夜翼和他的小队正在准备捣毁一个绑架青少年的窝点。
这些青少年大多是离家出走的时候被盯上了，也有独自出门被带走的，多是比较偏僻的社区和比较底层的孩子,失踪上个几天家人也不会太过在意，等到他们终于发现过来事情不对劲的时候，这些孩子已经被装进了可怖的仪器当中,用禁忌的手段强制激发了超能力，再带上控制他们的项圈，变成可以向任何权贵能人,甚至地球之外售卖的商品。
而这些青少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超能基因的,违法分子不会多余一个一个检测，只要全部投入激活的仪器当中，死去的自然就是没有的了。
既然沃利来到了这里,他很乐意停留片刻出手帮忙。
夜翼倒是有几分的犹豫，他还记得沃利能够在现实的时间流当中停留的时间十分有限，可以的话他不愿浪费对方的时间。
但沃利很显然不觉帮助他人是一种浪费时间……甚至，在刚刚想起某些惨烈回忆的现在，他可能急需帮助一些正受到威胁的人，帮助一些陷入困境的无辜者，来让自己内心感觉稍微好受一些。
他甚至很庆幸能在现在有这个机会帮到别人。
有一个超越所有人的神速力者的帮助，这件事件解决得快得吓人。
在那些陷入恐惧之中的青少年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从森冷可怖的地下室里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同样的，在那些正在盘算着这一单能赚多少钱的犯罪分子们还陷在得手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他们就被手铐结结实实地拷了起来，毫无防备地被抓住。
闪电侠的行动快速而不留痕迹，一眨眼的功夫，几人小队需要严密计划的规模性行动就被迅速地瓦解。
夜翼有些赞扬又无奈地看着沃利。
他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这样一个人如此迅捷行动的时候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内心泛着安定的情绪。
而在夜翼身后，跟着他行动的几个看上去新入行的年轻义警们探头探脑，对如此快速解决一切的沃利流露出了崇拜又羡慕的表情。
夜翼他们需要留下来善后，他把实验室的密匙交给了沃利。
“这个给你，里面的仪器你随意使用，应该能帮助你更好地定位你回去的坐标。”
言语很难表达沃利此刻的感激，他给了夜翼一个拥抱。
实验室里的仪器沃利都已经了解过了，他熟稔地操作着——
然后是穿越世界之间的壁障，跑过无数空间之中的乱流，奔跑——
跑向那个地方，跑向他阔别已久的故土。
穿越世界之间的壁障如同奔跑在一条暗不见光的漫长甬道，他看不见四周，看不见前路，也看不见脚下。
沃利只知道向前奔跑——跑啊，跑回家去……
在系统当中沃利用积攒的星级兑换了时间同步的剩余时间，为了避免时间不够他几乎是一次性兑换了大部分的存量。
这样的时间积攒，几乎足够他在现实的时间线当中呆上一年有余的时间了。
但是此刻——在他穿梭于平行宇宙之间的时候，在他穿越位面之间的壁垒的时候……他腕上的手表正在疯狂倒转。
他越是奔跑，时间就消失得越快。
穿越世界这件事的本身，在消耗他辛苦积攒的时间。
但是沃利不能停下奔跑，他不能慢下脚步。
他一口气将所有剩下的星级都兑换成是时间同步的时间，咬咬牙继续向前奔跑着。
只希望在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完之前，他能够达到这条漫长不见终点甬道的另外一头。
希望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的时候，看见家的方向。
他竭尽全力地奔跑，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之中猛烈地跳动，感受到血液在身体和四肢里疯狂地奔流。
直到眼前出现远处的光点，光点渐渐接近，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明亮的光吞仿佛吞没了全世界，仿佛将万事万物一举点亮。
沃利奔向其中。
在适应了眼前的光亮之后，沃利看清了他终于来到的这片土地。
天空中一轮烈日高悬。
明亮的光线洒落在这座少见阳光的城市里，就像是照亮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将金色的光芒铺满大地。
城市中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阳光的折射之下犹如熠熠生辉的璀璨宝石，展现着这座城市之中不可多得的美丽。
双脚踩上结实的水泥地，沃利恍然之间觉得有一点不真实。
这样一座城市他似乎走进过无数次。
他见识过无数平行世界当中的哥谭，看过在暴雨之中耸立在漫天黑压压的乌云之下的韦恩塔，看过哥谭湾里青天白日中飘起的陈年浮尸，看过大街小巷行色匆匆的人，高楼大厦中在每一个狭小的格子间里竭尽全力生存下去的普通人，也看过公园里的绿草如茵，看过嬉笑着奔跑的孩童，带着他们从心底绽放出来的生机和希望。
他见过这座城市不少的模样，所以当他踏足此间，并未觉得这里有任何的不同。
哥谭就是哥谭，在无数的多元宇宙之间它依旧是那副模样。
它有它的锚点，它有它的始终如一的样貌。
这里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又不是说他来到这就能看得见有亚特兰蒂斯人在天上飞，看见氪星人在水里游，看见天空架起整座城市那么大范围的哈莉奎茵主题过山车……
这里就是普通的哥谭市，但站在这处与任何地方都没有不同的城市当中，沃利只感觉他的心脏都跳得比往日快了几分，像是刚刚从奔跑之中停下来后一直没能缓过来。
沃利行走在此间的现实之中，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暖流淌进他的心里，就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温馨又甜蜜的味道……
这里是家啊。
他魂牵梦萦，上下求索，在万千平行世界当中不断寻找着的地方。
沃利漫步在街道上。
正是正午的时刻，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
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沃利的存在，因为他虽慢步行走，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是一道掠过的风。
于沃利而言身边的一切是缓慢而静止的，每个人对都像是被慢放了无数倍，走路的行人一点一点地抬起一只腿，说话的路人慢慢慢慢地张开嘴。
就连马路上的车都开得像是缓慢爬行的蜗牛。
他左手上的腕表已经停止了疯狂的倒转，此刻回归了正常的速度，缓慢地挪动着秒针。
不知道让沃利该感到庆幸还是遗憾的是，以年计的时间已经大部分都被消耗掉了，但是所幸从系统之中来看，他依旧留有几周的时间，不至于没法在这里待上一时半会的。
几周的时间，应当足够他去调查一切。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能够得到来到这里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了。
想起在穿越世界之间的壁障的时候疯狂倒转的手表，那是极快流逝的时间。
大概还需要再攒更久的积累……
沃利感受着整座城市的温暖和人世间的美好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哪怕哥谭这座城市实际上并不那么友好，但是至少这里充满了人类生活的痕迹，充满了烟火气。
热闹，这是孤独了很久的沃利难以抗拒的氛围。
他嗅到了街边的面包店传来甜蜜又温暖的气息，这回是真的让他的肚子感到饥饿了。
就在穿越世界壁垒的时候他才奔跑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之前摄入的那点热量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沃利抬头四下望去，想要寻找一下哪里能找点吃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抬头看到了广场边，大楼上的电子大屏，上面正播放着似乎是广告的东西……
也是屏幕上好像格外普通的内容，让沃利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83章
083.
沃利经历过过不少平行世界,也见识了各种世界之间的多样性。
但是基于他所在的那块神速力衍生出来的碎片是链接到哥谭的，所以他所到的平行世界里也必然会存在哥谭这一城市。
见识了足够的平行世界，沃利也渐渐总结出一些规律。
最重要的一个规律就是，他发现城市是会有自己的“锚点”的。
比如对于哥谭来说,它最明显的锚点就是“韦恩”,或者说“蝙蝠侠”。
这个城市的英雄就是它的锚点。
在平行世界的大概念之下,与其说蝙蝠侠依托哥谭这座城市而存在,不如说哥谭因为蝙蝠侠而诞生。
就像是故事里的主角,有了他世界才开始运作。
哥谭是蝙蝠侠的城市。
而这样的“锚点”并不是单一的，很多人都可以成为“锚点”。
这并不意味着任何一个平行世界的哥谭市里都必将出现这个“锚点”,而是指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这个“锚点”可能会反复出现。
就像是对城市而言的重要人物,游戏里的重要NPC,总会刷新，但不绝对。
总结出这样的规律的主要原因，是沃利不止一次地思索，在系统当中,给不同的食客分级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星食客十分普通，是最基础的存在，灰色的幽魂仿佛源源不断,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不断地刷新出来，也正是沃利积攒积分的重要渠道。
二星食客带有颜色，沃利猜测他们可能和存在于神速力之中的那些已然不再停留在现实时间流当中的神速力者有关,在最开始在“教学关”的他们还会偶尔地出现,但是到了之后他们就不再出现了……或许杰西快客能勉强算，但是似乎“幽魂”的形态不再存在，而是更加理智清醒的人类形态。沃利猜测这或许和到那之后更加强烈的“饥饿感”有关,那个地方在变本加厉地汲取着所在其中之人的能量，特别是神速力者，所以处于混沌状态的“二级食客”会本能地不愿靠近这里，甚至子在理智稍微清醒之后也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
而且似乎像是杰西快客那样进来的，会被系统判定为目前沃利猜测的最高等级“六星”食客。只不过或许是这样的判定会导致什么限制，以至于当时杰西通过了别的什么方法将自己在系统的视野中短暂地隐去了身形。
至于在六星之下，最能够提供沃利停留在现实时间线之中时间的五星或者四星的食客……似乎就是某些能够被判定为现实世界城市当中的“锚点”之人。
他们会在不同的宇宙同样地出现，可能有着不同的背景故事或者不同的能力，有着不同的性格或者不同的爱好，但是他们之间也有着同样易于区分的共同点。
而五星和四星的区别……
沃利很难以一种不带歧视的方法说清这样的区别，但如果非要他说的话，就是五星是所谓的正派角色，而四星则是反派角色。但两者之间的界限有时候又会非常模糊……特别是在不同的世界之中每个人会有不同设定这件事，会导致明明一个人被划为五星角色，但在某处他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沃利暂且归结为在大多数平行世界之中他有着什么样的表现就会怎么样划分，但是具体他也无法印证，只能是这样猜测着。
而三星食客……
他们最为平凡。
就像是随便一个游戏之中的随机NPC一样，死了就不会再次刷新，消失了也不太会有人注意到。
但是他们的平凡，让他们具有了“唯一性”。
他们不会再次在其他的平行世界以同样的身份出现，他们也不会有着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履历。
平凡而渺小，正是每一个在这世上匆匆走过的普通人，经历着他们普通的一生。
他们对世界意识的变化并不重要，对城市锚点的动荡并不要紧，于时代而言他们轻如鸿毛，只不过对他们自己来说，每个人都过着如此精彩而绚丽的人生，他们只对他们自己负责。
普通人……
沃利很喜欢他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沃利此生为之守护的东西，是渺小而平凡的幸福，是无数组成恢弘瀑布的水滴。
他从幼年的时候就决意成为英雄守护这个世界……这正是他想要守护的。
平凡人，这应当就是三星食客的定义。
而目前最大的重点则在于……三星食客并不会出现在多元宇宙之中，他们不会重复出现，他们只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那片天地。
此刻沃利站在哥谭市繁华的大街上，身周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缓慢而近乎静止。
他没有奔跑，所以空气对他而言都是凝固而平静的。
他抬着头看向高处，看向广场边大楼上的宽大显示屏，上面正放着一个普通的广告，穿着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一头染出来的璀璨金发，举着一瓶韦恩企业旗下子公司出品的功能饮料，似乎刚喝下一口，正对这瓶饮料的口味展露出一脸惊喜和喜爱。
这样的广告看起来平凡而普通，每天在这个广场上的广告牌上不知道要播几遍，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同类型的广告画面，但是沃利却看愣住了。
正是在这幅广告大屏幕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字。
“DrinkWay功能饮料，还你最强身体机能！”
“品牌特邀代言人——”
“阿比盖尔·兰德。”
阿比盖尔·兰德。
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沃利所接待的第一个三星食客就自称这个名字，但最后发现她只是阿比盖尔的双生妹妹，只因姐姐忽然遭遇谋杀而深陷其中，想要自己调查却忽然遇害。所幸在生死之间她闯进了沃利的餐厅，得到了沃利帮助的同时，她也在之后努力查清了真相。
所以……
这样一幕代表着很多东西。
他在一开始就曾经踏足过自己原本的世界之中……？
他在一开始就曾经，曾经经过了自己的家……？
从未回到过家，和来过却没能认出自己的家，沃利不知道哪个更让人感到难过一点。
但是现在他却来不及多有那样的情绪，因为随之而来的更多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地钻进他的大脑之中。
如果说这里就是他最开始来过的那个世界，如果说他的猜测和推断是没有问题的……
那……
在最开始的那一次，他来到现实的时间流的时候，他是见过“布鲁斯·韦恩”的。
虽然在那个时候他未曾恢复记忆，只是在来到韦恩庄园的时候略感眼熟，只不过本能地还记得通向厨房的近路，甚至隐约记得从正厅看向走廊之内，去到迪克的房间要怎么走……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是因为失忆了而忘记了一切，为什么布鲁斯表现得像是什么也不记得——？
他是在隐瞒什么，还是在谋划什么？
又或者说是……
沃利不得不提出一个糟糕的猜想。
他确实不记得自己。
这样的猜想和背后的可能性让沃利感到窒息。
他简直克制不了自己现在就冲去韦恩庄园搞清楚一切的冲动。
但是他忍耐了下来。
如果说……如果说布鲁斯真的不记得自己……作为蝙蝠侠的他，沃利可是格外了解的。他们并肩作战了很多时日，沃利不得不说蝙蝠侠将某些特别明显的特质一点不漏地全部教给了迪克。
如果蝙蝠侠不记得他，而他贸贸然出现沃利能够得到的绝对不是什么一碟甜甜的小甜品和一杯温热的红茶。
如果说沃利现在时间非常有限，只有个十来分钟甚至几分钟的时间，他绝不会犹豫半分，必然是直接跑向韦恩庄园，只要把能交代清楚的重点内容说出来，蝙蝠侠会有能力查清大部分事实的。在这一点上沃利相信对方的能力，也相信对方的责任感。
但是沃利现在还有不少的时间……
如果他现在就直奔韦恩庄园的话他就不能够利用这段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也不能够去确认那些他急需确认的问题。
毕竟如果到了蝙蝠侠那，对方可不是什么乐于分享情报的对象。
所以现在……他有着自己的计划。
他准备先回中心城看看。
哥谭、中心城、布鲁德海文，这是他目前能够去到的三个城市。
他需要现在中心城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虽然或许上网查一查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他从来不喜欢上网，毕竟当你感觉到点击鼠标和屏幕真的响应之间隔着八百年那么遥远的距离，每一次的网页加载都要等上一辈子的感觉，任何一个播放的视频都像是PPT一样一帧一帧缓慢地展现，你也不会喜欢使用电子设备的。
更何况他去中心城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他要去找找自己的家人。
……如果巴里在的话他一定能够帮自己搞清楚自己身上现在的状况，他对神速力的了解十分深入。甚至还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求助其他神速力方面的大师，比如麦克斯·墨丘利。
只要能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那解决问题就近在咫尺了。
接下来他可能想要……找一找这个时间点上，夜翼在什么地方。
好消息是夜翼经常活动的哥谭和布鲁德海文两个地方，他都能够到达。
计划还算稳妥，但只不过此刻正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的沃利未曾意识到，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他所愿地发展的。
第84章
084.
在准备跑到别的地方去之前,沃利还需要先填满一下肚子。
他已经连续奔跑了太久太久了，他体内的能量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度奔跑起来，他必须要摄入更多的热量。
况且实际上他现在的思绪有些混乱。
暂时没能得到答案的线索在他的大脑里飘来飘去,混混沌沌搅合成一团。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属于他最初的世界是否是他曾经来过的世界,如果这个答案是肯定的,那为什么当时他见到布鲁斯的时候……
沃利想,要是迪克在面对这些，他肯定能从这些细枝末节当中找到一切的真相。
心情格外复杂的结果就是沃利需要吃点东西。
所幸,他并不是口袋空空。
在餐厅之中接待来自现实时间线中的食客时,并不是每一个食客都更乐意提供更“抽象”的报酬的,甚至有些人实际上并不信任他,不愿意拉长这一条交易的时间，他们更乐意在当下就钱货两清。
食客是可以以他们所使用的货币支付的，系统也能很轻松地将现实时间流当中的货币按照一定的比例兑换成积分。
沃利在缺乏积分的时候兑换了一部分，但他也留下了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哪怕被困在那里的他没办法自己使用，可是要是遇到某些有着财政情况困难的食客，他完全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超能力无法解决的事情,金钱或许可以。
也正是因为留下了一部分的现金，也才叫此刻的沃利有能力直接走进街边的一家快餐店，给自己点一些能够让自己恢复体力的食物。
……
“你好你点了一个午市特供套餐C,一个阿卡姆联名玩具套餐A,套餐C的可乐升级大可，你的套餐A里包含一份联名汉堡，请问你的汉堡需要小丑化吗？”
站在快餐店柜台后边的员工穿着绿色的POLO衫,死气沉沉地例行询问。
“……小丑化？”
沃利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看了一遍这家快餐店的菜单，阿卡姆联名套餐上边并没有写小丑化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加上特质的小丑酱料让汉堡变得更加小丑。”
快餐店店员似乎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这句话了，他有气无力地再说了一遍，脸上写满了上班上出来的疲惫。
沃利看了一眼宣传海报上绿色的汉堡酱料……小丑化……听上去会变得很难吃的样子……
为什么你们汉堡店要联名小丑呢……和你们哥谭的反派酱料王联名不好吗，至少后者一听上去就完全专业对口的样子。
“……那就小丑化吧。”
沃利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决定试试看。就当是试试哥谭特产了。
他一共点了两份套餐，一份正常的午市套餐，包含一个双层芝士汉堡，一杯大可乐，和一盒鸡块，当然还有随餐附赠蘸鸡块的酸甜酱。
他点的另外一份套餐是一份两人份的阿卡姆联名玩具套餐，这是一份看上去分量比较大的两人份套餐。
沃利还能吃更多，但是如果点得太多大概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一个人吃三人份的套餐大概是还算在比较正常的范围之内吧。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刚好不是饭点，店里也正好没有什么人。
快餐店的出餐速度很快，但是对于沃利来说他还是等了仿佛一辈子那样的长度，饥饿和焦虑让他忍不住团团转，然后又因为转太多变得更饿了。
等他点的餐点终于都出餐之后，沃利用一种尽量正常但还是显得格外匆忙的脚步端上食物找了个不太显眼的空位坐下来，填一填自己饥饿的胃。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吃东西的速度看起来并不算快，只不过可能一口咬下去得比较大口一点，然后好像完全没有咀嚼的动作……
不过在哥谭这样的一座大城市，实际上没有多少人会在意隔壁桌的食客到底在以怎样一种姿势吃饭的。
吃完普通的汉堡套餐之后是双份人的阿卡姆联盟的汉堡套餐。
这之中包含了汉堡、小吃、甜品还有饮品各两份。
套餐的其中之一就是一份之前提到过的联名小丑汉堡。
蓬松的面包里夹了一份经典的汉堡肉饼，一片经典的汉堡芝士，少许脆甜的生菜和大量的酸黄瓜，浇在上面的绿色小丑化酱料也是以酸味为主调，带了些许黄芥末的辛辣味道，但不至于过于刺鼻，意料之外的口味还算不错，想必快餐店推出这份套餐的人也是要为了销量考虑的。
除此之外的另一汉堡是一份双层培根蘑菇双蛋汉堡，上边的堡皮是加了竹炭粉的黑色，下边的堡皮是比正常堡皮更白的浅色——这份叫做双面人蘑菇蛋汉堡。
不知道起这个名字的人为什么不把“培根”加入名字里，希望不是在暗示双面人的成分是培根。
双面人少了点酱料，味道有点干了。
沃利喝了口可乐，顺了顺嘴里的汉堡。
稻草人薯条——普通的薯条换了个上面印着稻草人的包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不会让吃了的人感到恐惧。
不过有点是薯条刚刚出炉，炸得金黄焦脆外酥里嫩，在番茄酱里蘸一蘸，无比经典的搭配，十分完美的口感融合。这份稻草人薯条除了和稻草人一点关系没有之外，简单又经典，非常正统的好吃。
接下来套餐里还包含了几个沃利没在看到名字的时候反应过来它应当是什么餐点的联名餐品：
谜语人的每日疑问——洋葱圈被制作成了问号上半截弯弯曲曲的样子，为什么是上半截，因为当沃利拿起洋葱圈袋子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里边还有一堆炸面粉球，很显然上下节分开了。
猫女的足迹——实际上是一份巧克力熔岩蛋糕，但是上面白色的糖粉印了一个猫爪印。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熔岩蛋糕中间夹了一层半液态的巧克力酱，有些过于甜了但是完全符合沃利的口味，蛋糕表面富有弹性，略带巧克力的微苦但这更是增加的蛋糕口感上的层次。除了猫不能吃巧克力之外沃利觉得这份蛋糕是整个套餐里最好吃的。
毒藤女的绿野仙踪——这份饮料乍一听沃利完全没搞明白内容物是什么，外表看上去绿绿的，其中漂浮着一些不明的絮状物。但是喝一口下去他才发现这是一份加了糖的青瓜汁。
口感是很清爽，但是问题在于——毒藤女可是极端的植物保护分子，用植物榨汁再标上毒藤女的名号……？店家半夜睡觉最好别两只眼睛都闭上……
最后，这份丰富的阿卡姆联名套餐里还有一份甜品和一份饮品，“贝恩的毒液”是不透明的纸杯装着的，打开喝了一口……热的美式咖啡。贝恩真靠喝这个来和蝙蝠侠战斗吗？
还有一份“哈莉奎茵的甜蜜”，店员告诉沃利这份联名款很快就买完了，所以给了他一个普通的巧克力草莓蛋糕。
沃利倒是无所谓，普通的草莓蛋糕看上去还比联名款的大一点，有的吃他就很满意了。
一人吃完整个两人份联名套餐的沃利由衷地希望快餐店能和酱料王联名一下，虽然后者名气太小像是什么杂鱼反派，但是如果有酱料王汉堡的话，听上去就会很好吃。
最后，桌面上唯一还没有拆过的只剩下那个包装结实的随餐附赠玩具。
沃利将它拿过来三两下拆开。
一些六边形的不同蓝色的方块，一个能放下所有六边形小方块的架子，两个小锤子，还有一只涂装成企鹅人的企鹅……
就好像是什么玩具厂清库存，把普通企鹅涂装成企鹅人拿来当阿卡姆联名卖……有点失望呢……
沃利收拾好一切，将玩具放回盒子里，然后在离开快餐店之后塞进了福利院的捐赠箱。
接着沃利又转身进了一家甜甜圈店，给自己购买了一盒十二个有着各种味道的甜甜圈，草莓的粉红果酱，香草的白色糖霜，巧克力的棕色脆壳，还有些光看外表叫不出口味的甜甜圈，各种颜色挤在一起煞是好看。
——哥谭的甜甜圈没有中心城的好吃。
沃利将所有甜甜圈都吃进肚子里之后，由衷地感叹。
也算暂时吃了个几分饱，将甜甜圈盒子扔进垃圾桶之后，沃利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了。
在系统的制约之下，他没办法直接跑出哥谭的范围，一旦到达城市的边缘他就不能再继续向前了。
但是此前获得的道具能够允许他在消耗一定量积分的情况下在城市之间穿梭。
所以沃利自然打开系统的道具页面，尝试使用这个功能去往中心城……
而当他看到系统界面当中，那本来虽剩得不多的，但是绝对足够他在各个城市之间穿梭几个来回的剩余积分……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0”的时候，沃利控制不住地睁大了双眼。
对于积分，他感确认自己绝不可能让它一点不剩，更别说是在他已经在很久之前就有计划的情况……
是系统自行让积分消失了。
它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东西在通过它的漏洞，让沃利成功地到达别的地方去……
沃利现在能够使用的一切可以让他远离困境的功能，都不是系统原本就存在的内容。
而如果系统发现了，并并不希望这些功能存在……
沃利心跳有点快，他一时间有些久违地不知所措。
就好像他按照游戏规则玩了很久，现在才发现他的对手根本不遵守游戏规则，它制定游戏规则。
第85章
085.
没办法使用道具的功能直接离开哥谭去到中心城,沃利就没有办法绕过系统的限制离开哥谭。
或者说实际上他能够出现在哥谭都不是系统允许的内容，按照系统的规划，他估计还待在那片神速力的碎片当中，在那里经营他的餐厅,偶尔接待一下客人……
不,如果按照系统最初的规划……
可能他不会出现在那片空间之中了。
在他第一次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脑海里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候,他被困在神速力的一个叫做“起跑线”的地方。
那里没有时间的流动没有空间的意义,上下左右在概念上都是一样的。
那是一片虚无之地，只有系统在源源不断地让他进行所谓的“经营模拟”,不断地处理食材不断地喂食那些灰色的幽魂……
如果说实际上系统的意义就是将他困在那里呢……？
自己后来到达的那片和现实有着隐隐约约联系的空地,有着土地有着天空,远处还能看到城市的剪影,有着日升与日落，让他还能种上些作物。
那或许并不是最初的“系统”想让他达到的地方。
就像是神速力当中的另外的神速力者给他送来过支援一样，或许那也是他人的手笔。
说到底，“系统”可能只是一份工具。
有人借助这份工具给他递过来能撬开封印的小刀,就也有人在利用这个工具将他困在神速力之中。
究竟是什么人在一切之后，沃利暂且没有思路，但是现在的他急于知道中心城和楔石城的情况。
而在无法离开哥谭的前提下,想要知道其他城市的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上网。
尽管沃利有时候十分不乐意去使用电子设备——在大多数情况下，电子设备的反应时间对他来说都格外漫长。敲一下键盘,想要等到屏幕做出反应的这段时间,都够他绕着城市再跑上几圈了。
不过当有所需求的时候他还是回去使用的。
揣着怀里剩余的纸币，沃利找到一家二手市场，买了一台二手的手机。
本就没有多少的金钱在这之后他就更不剩下多少了,他还得留着些备用——至少饭还是必须要吃的。
二手手机没有网络，沃利想起来刚刚在快餐店看到过用餐就有免费WIFI可以使用。现在距离他离开那家快餐店也没过去多久的时间，想必回去跟店员说一声还是能要来WIFI密码的。
想到这他转身就回到了刚刚吃过阿卡姆套餐的那家快餐店。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收银台后的店员有气无力地说出重复了无数遍的台词。
“你好，”沃利向收银台后的店员打了个招呼，也就过去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收银台的店员还是刚刚那个想必他肯定是还记得自己的：“能问下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吗？”
那店员刚刚说完他的欢迎语，木着一张脸看了沃利一眼：“要消费才能够知道WIFI密码。”
沃利感到奇怪：“我刚刚才在这买过？我要了阿卡姆套餐的？”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点过的东西，想提醒店员想起自己来过这里这件事。
“我确信我今天绝对没有见过你，先生。”
店员扯了扯嘴角，看他像是看着什么来闹事的人。
“我们店长规定的消费才能给密码，别找我麻烦，要找麻烦就去找她。”
沃利不想找任何人的麻烦，但是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麻烦了。
一个他心里隐约有所答案的猜想在他脑海之中不断敲击他的颅骨，催促着他去确认一下。
“我叫沃利。”
他盯着店员的眼睛说。
“如果我现在从这扇门走出去，过几分钟回来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记忆力没有那么像是一条金鱼。”
店员翻了个白眼，本来一天天的，上班就烦。
这种没事找事的家伙在哥谭不是什么珍惜物种，但还不到过目就忘的程度。
“所以我刚刚说了我叫什么？”
沃利向他确认一遍他记住了。自己说过一遍的东西才会比较容易被记住。
“沃利。”
店员叹了口气，满眼都是疲惫：“WALLY——沃利，对吗？”他想尽快让眼前看上去脑子有点问题的客人离开，不买东西就不要老站在这。
“真希望我是错的。”
沃利嘀咕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而在他身后，店员松了口气。
离开之前沃利看了一眼餐厅墙上的钟，下午三点五十三。
走出快餐店的沃利又去了刚刚去过的甜甜圈店，询问店员是否还记得自己，得到了一个较为礼貌的否定答案。
接着他去找刚刚买过手机的那家二手店，同样的，店员并不记得自己。
他记得刚刚卖出去过一台手机，也认得沃利手上的那部手机，但是他不记得沃利。
回到了刚刚那家快餐店，沃利走进门内，此时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下午四点零二。时间是正确的，没有什么错误的时间流动，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奇怪循环。
他走到收银台面前。
这才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收银台后边站着的自然还是那位店员。
在那位店员还没开口之前沃利就抢先打了个招呼：“下午好，还记得我吗？”
店员有气无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每天要见很多人，先生。”
他不记得。
沃利早已猜到这份答案，但他还是感到心口一凉。
哪怕他尝试过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对方还是不记得自己。
“我叫沃利，不记得了吗？”
沃利尝试唤醒他的记忆，但是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有些不耐烦的眼神。
“我们没有员工折扣。”他显然是把沃利当做什么准备套近乎来换取折扣的人了。
沃利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来份阿卡姆联名套餐吧。”
虽然他不剩多少钱了，但是他还是想要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店员动作熟练地在屏幕上点下套餐，公式化地询问：“一个阿卡姆联名玩具套餐A，你的套餐A里包含一份联名汉堡，请问你的汉堡需要小丑化吗？”
沃利点了点头。
“套餐里的哈莉奎茵联名蛋糕没有了给你换成普通的巧克力草莓蛋糕可以吗？”
店员说着他已经听过一遍的话，这让他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但实际上这里的时间没有任何异常。
沃利又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太有力气说话了，只想好好理清楚这一切。
拿到套餐之后他及时询问了这里的网络密码，所幸的是在没有离开对方视野范围内之前，对方还不至于想不起来他刚刚点了食物这件事。
端着盘子来到刚刚的那个角落里坐下，沃利没有离开开始打开食物的包装，而是拿出刚刚购买的那个二手手机，连上了这里的WIFI。
他在网络上搜索一切关于闪电侠的内容，关于楔石城，关于中心城……
两座城市都……
一切如常。
没什么大面积伤亡的事件，没什么奇怪的现象，没有突发的意外，没有令人震惊的悲剧。
就像是每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都在正正常常地进行着。
沃利的脑海里浮现的是破碎的城市建筑，是满地的尸体，是血流成河……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东西短暂地赶出自己的大脑。
闪电侠的活动也十分正常。
他看了正联的媒体采访，看了中心城的艾瑞斯·韦斯特写的一切关于闪电侠的报道……
巴里一直是闪电侠，也一如既往地做得很好。
沃利又去查看了泰坦的官方简介，看了所有的媒体报道，看了网络上的义警爱好者对每一个成员的跟踪分析……
泰坦的成员总是多变的，但是他们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神速力者作为他们的一员。
即便如此，他们所有的任务和所有的行动都是那样完美那样优秀。
一切都井井有条，一切都安静祥和。
唯一的不对劲之处大概就在于……
他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一切疑点有了答案，因为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并不存在。
这里……这里真的是他的家吗？
他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夜翼给他的数据是不是出错了……
要不然、要不然为什么他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一定是来错地方了……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所以自然也就不会留下痕迹，布鲁斯也就自然不认识他……
沃利只觉得大脑在嗡嗡作响。
计算……计算是没有出错的。
夜翼没有对他有任何的隐瞒，至少在这项技术上没有。
从一个人本身，去推断这个人来自的世界，去推断那个世界的坐标，这项技术沃利已经全面的了解过了，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有问题，他们反复验算过最终的答案，只有唯一解。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坐标是不会出错的，这里就是他的家。
但是在他的家中，他不存在。
沃利忽然庆幸自己刚才没能直接回到中心城，不然就这样出现一个陌生人，他肯定会把艾瑞斯吓到的……
沃利撑着自己沉重的额头，手肘支在快餐店略有些油腻的餐桌上，苦笑着。
第86章
086.
我真的真实存在过吗。
这样一个念头在沃利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如果说他脑海内那些碎片化的记忆,那些他所记得的东西，都并不是……
停下，别再这样想了。
沃利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胡思乱想只会让他现在感觉越来越糟。
就像是站在天台边缘的人会产生短暂的，“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的想法。这样的假设并不是他真的在这样打算,只是人的大脑总会列出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
哪怕脑海中控制不住地不断翻起最坏的设想,但是沃利依旧确信自己是真实的。
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家的路,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这里……
但自己在这个世界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如同他从未存在过一般地……毫无踪影？
哪怕他早因某些蛛丝马迹的存在已然对现状有所猜测,但是当他真的确认了这一切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心口一紧，现实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灵魂之上,叫他张嘴却喘不上气来。
这不可能是毫无征兆的事情,这一切必然将有迹可循。
但因为系统的干预,他却不记得那些最重要的事情。
沃利疯狂地尝试回想他目前记得的东西,尝试从那些画面中找出什么关键的细节，让他能够想明白一切的东西。
事实证明他大概没有那种在侦探漫画第一页就一眼看出凶手的天赋，小时候满世界撒欢的记忆对找到在他都快奔三的年纪之后发生的事情线索毫无帮助。
但他也恍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瞬的回忆,在的拿到那枚戒指之后，获得的那一瞬间记忆碎片。
“我只是觉得……”他想起自己的声音说，恍然像是听见了记忆中那场暴雨,风在嘶鸣着，惊雷在怒闪着。
虽然没能想起来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会在哥谭近郊的一片荒地上,脖子上带着超能力抑制的项圈,像是刚从监狱里出来。至于这片地方和连接到神速力的那片碎片又有着什么关联，沃利大概有了一点不太确定的猜测。
但是回忆总是伴随着感情的，他能体会到当时的自己心口的痛楚,能感受到那种几乎要被分成两半的绝望。
哥谭正在落下暴雨，所有的市民都在面对天灾带来的危险，这个时候的所有哥谭义警都在严阵以待，忙碌着为了整座城市的生机奔波。
“如果我从未存在过的话。”
沃利记得自己说。
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在哥谭。但是这个时间他又足以忙到不会出现。
在这暴雨之中，他唯一的听众只有因为担忧而前来的莉莉丝。
“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如果我从未存在过的话。
从未存在过。
沃利的脑海之中目前有着两份记忆，两者的区别是有着某一次干涉到时间的变化，以至于产生了新的世界走向，覆盖了第一次的时间线。
如果……如果时间线不止变动了一次呢？
三次四次，甚至五次六次？
时间线的变化导致了他留下的痕迹全然消失，是一种解释一切的可能。
另一种可能……沃利又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那是他自己说的，并且在回忆当中他说得发自内心。
在所有的悲剧之后，如果抹去自己的存在能让一切灾难从未发生……或许他真的会主动这么做。
只不过就算原因是因为他自己，这也只是能够解释发生了什么，并不能让现在的他感觉好过一点。
更何况……
沃利喝了一口青瓜汁，看了一眼这家快餐店里站在收银台后的那个看起来一脸疲惫的店员。
似乎他的存在一直在被抹去……
就像是他不断尝试着在一张白纸下写下文字，尝试着在上面留下痕迹，但是总有一个橡皮跟在他身后，一刻不停地将他留下的任何笔画重重擦去。
这和他的存在被从世上抹去了似乎是两件事，一件是联系到时间的变化，世界的重置，而另者就只是在不断发生的小规模记忆变化。
是系统导致了这一切吗……？
沃利思索着。
他倾向于这样认为，但是更多的线索显示可能并非如此。
系统的能力并不是毫无限制的，甚至它有着极其严重的漏洞，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人透过这样的漏洞在给他带来帮助了。系统或许在神速力里有着较为强大的功能，但它对现实时间线的影响，在经过沃利的观察之后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系统没有办法肆意妄为地在现实的时间线当中修改，更别说抹去任何一个见过他的人的相关记忆了。
毕竟在此前他也多次涉足现实的时间线，所有的现象都显示一切正常，每个人都记得他的出现。
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吗？
但如果他的判断没有出错，甚至在此前，在帮助第一个食客温蒂的时候他也曾来到过这个世界里，那个时候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而当下唯一的区别大概是……
他是自行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时间同步”的状态是绑定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夜翼身上的，本质上来说他并没有同步这个世界的时间。
所以在概念上，他依旧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不存在于时间之中。
这或许是导致了见过他的每个人都会在不久之后忘记他曾经来过的这件事，并且合理化地在记忆里将那段记忆修改，察觉不出异样。
因为现在的他，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依旧是不存在的。
但是这样的话……
如果他去找人求助，在他离开之后，对方不就会忘记他来过这件事吗？
他真的还能得到帮助吗？
这叫沃利犯了难。
要知道一旦他消耗完了现在所有的“时间同步”时间，想要再一次来到这里，可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把办得到的事情了。
来一次就要消耗大量的积分，除非他能够直接定位到这个世界的某个人进行时间同步。
可现在他能大概猜测出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系统的定位当中只是属于三星食客，三星的食客是不会出现在“人物卡”上的，也就没有办法让他在没有“委托”的情况下自行定位到对方的世界并踏入与对方相关联的现实时间流。
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一试的，或许在他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剩下时间内，就能让他找到一点两点的情报，进一步得到他想要的脱离系统掌控的方法呢？
沃利尽量让自己保持乐观的心态，规划着接下来他所要做的事情。
他将桌面上的垃圾收拾好准备一会丢掉。
接着趁着坐在这家餐厅内依旧连着无线网络的时间，沃利需要从互联网上获取更多的信息，至少他对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有什么区别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自己可能并不存在。
关于中心城和闪电侠的情报已经搜索过一轮了，沃利在盯着搜索框看了一会之后，往里面输入了两个词汇……“布鲁德海文”“夜翼”。
但完全让沃利感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是，这两个在他的概念里必然强相关联的词汇，在这个世界的互联网上却完全解绑。
和布鲁德海文相关的信息里很少提到夜翼，就像是他并不是这个城市引以为傲的英雄一般。
这让沃利短暂地感到了些许的困惑，不过却不太烦恼。
毕竟如果时间线已经产生了变动，那发生了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改变似乎也合情合理。
夜翼依旧活跃在这片大地上那就够了，是不是布鲁德海文这座城市也不太要紧。
接下来他去掉了前缀的限制词，只搜索了一下“夜翼”的相关情报……
《惊世之死，详谈英雄夜翼陨落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什么？
沃利感觉他的心脏像是又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痛感从他胸口蔓延，从躯干延伸向四肢，让他的大脑都感到眩晕的嗡鸣。
他指尖颤抖地点开相关的新闻，手机屏幕从触碰到反应过来的时间在此刻又一次变得无比的漫长。
屏幕感知到了他的触碰，那一串作为新闻标题的文字微微暗了一下，接着又是等待网页做出反应的漫长沉默。
夜翼死了。
在整个世界的注视之下。
为制衡入侵世界的罪犯辛加迪，莱克斯·卢瑟促成了夜翼的死亡。
战争胜利，世界归于和平，莱克斯·卢瑟等人被看做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夜翼呢？
在那之后，整个世界上好像就少了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沃利只觉得大脑在不断嗡鸣，思绪乱作一团。
他好不容易回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家的方向……
他的存在被抹去，他的锚点被动摇，在浩瀚的汪洋之上，他的灯塔熄灭，不再有光亮指引他方向。
沃利有一些受不了这样的一切了。
他起身，有些麻木地在这家快餐店的摄像头下以一种正常的速度将一切收拾好，然后转身消失在了任何人能够看到的视野之中。
他需要冷静一下，他需要奔跑一下……
哪怕无法离开这座城市，哪怕被困在方寸之地，他也需要依靠不断地奔跑来让自己的理智不至于分崩离析。
耳旁的风律动地呼啸着，脚下的大地坚实可靠，奔跑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仍旧存活在这个世界之间的东西。
身体里每一个神速细胞都在随着他的脚步震动着，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时间在这一刻与他而言变得无比的缓慢，他掠过大街小巷，像是一道闪电穿堂而过，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经过，没有人注意得到有什么人跑了过去。
就如同在此间世界他并不存在。
第87章
087.
沃利在奔跑。
他的脚步踏在街道上,似乎正踩在这座城市的主动脉上，每一步都能够感受到整座城市与他一起跳动。他穿梭于人群之间，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经过，他们只会感受到一股飘然而去的风,再回头便是空无一物的大街。
神速力在他身边包裹着他,细微的闪电噼里啪啦地在他身边流淌。
记得巴里曾经跟他说过,在神速力之中奔跑的时候他会感到安宁。
那是一个没有时间意义没有空间概念的地方,永远禁止永远宁静,无风的平静。但同样的它有着包容一切的胸怀，将每一个奔跑的神速力者拥入怀中。
沃利在神速力之中待得太久了,但他也从不厌恶那里,速跑者们所恐惧的,只是孤独而已。
他只是渴望着去追逐一些充满了他内心的东西,渴望去找回那些失落的，那些缥缈的，那些遥不可及的。
跑起来，将一切甩在身后,在眼下这一刻需要面对的只有眼前的风景和脚下的路。
他们一向喜爱奔跑，喜爱流动的空气拂过脸颊，喜爱融入风中穿越世间一切。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穿梭,踏过城郊的荒草地，踩过市中心的铺装路面，在这座牢笼般的城市之中绕起圈子来。
就像是永远逃不出去的仓鼠笼。
最初是胸腔之中无形的压迫感一寸一寸地蔓延开来,在奔跑中加速的心脏开始变得不那么规律,仿佛在失去它应有的节奏的边缘无助地挣扎。疼痛感强烈而尖锐地从胸腔向着四肢迅速地攀爬，如同爬藤植物登上它的立柱，紧紧地缠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沃利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和艰难,他的速度不受控制地无法被维持，闪电的火花如同不那么灵光的电器，在他身边像接触不良一般闪烁了几下。
就像是被从神速力场之中甩出来一般，沃利踉跄了几下，速度开始失去控制。
——至少不能是在哥谭的市中心。
如果……他就这样摔在哥谭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的地面上，或许会有人被他突然的出现给吓到。
想到这沃利在胸口剧烈的疼痛当中苦笑了一下。
虽然在他们转移开视线之后可能根本不会记得自己的出现。他在市中心晕过去可能也不会出现什么骚动，在哥谭这座城市里每年在街上突发死亡的瘾君子不算是太过奇怪的事情。
可能会有人帮他叫来救护车或者报警，也可能更多的人无视他的存在绕过他倒下的地面。
但无一例外，他们在看向别处后就会忘记沃利曾经出现过。
或许他这所有不想打扰到别人生活的行为完全毫无意义。
但沃利还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条空旷无人的小巷子当中。
他的到来惊动了藏在巷子里阴暗角落的野猫，慌乱地逃窜进了巷子的深处。
沃利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扶着墙，踉跄着走了两步。
他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力气几乎被从他身上抽干。
终于他不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脱力地跌倒在了墙边。
……
……
沉沉的夜色笼罩着这座城市。
城市的天际线被无数的灯光点亮，沃利经常能够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像是无数星光，如同璀璨银河坠入人间。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也被绚丽的灯火照亮，在滚动着的电子屏广告中变换色彩，将反射的光线撒向四周。
哥谭湾在夜色中倒映着银色的光彩，两岸的灯火飘飘悠悠地顺着岸边延伸，如同一串随时可能破碎的珍珠项链。
夜晚对于哥谭来说从来不是寂静与安宁，就像是在灯光熄灭后所有角落里的蟑螂都爬出了地面，在这座城市夜幕后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下边，是蠕动着爬行的黑暗。
夜幕是遮掩一切的最好选择。
城市的上空掠过一道身影。
他没有带着任何一个夜晚行动的义警热爱佩戴的面具，没有穿着任何一个城市里的犯罪分子喜爱的那种奇装异服，而是穿着紧身的短袖上衣和裤子，一组武装带套组交叉穿过他的胸口，勾勒出他胸口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他大腿上绑着枪袋，两条绑带环绕着他结实的大腿，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面容暴露在外，但奇异的是，哪怕他站在大众的面前，也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面孔。
他是什么人？
他曾有过很多的名字，有过很多的代号，很多的身份。他是演出者，他是万人迷，他是助手，他是英雄，是守护者，是继承黑暗之人，是牺牲品，是死去之魂。
而现在……？
他在一处天台的边缘落下，穿着绑带运动鞋的脚踩在纤细的天台栏杆上稳稳当当。
他是特工37。
死而复生的英雄——现在的蛛网特工，重生的间谍。
特工37站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他张开双臂，感受着流淌的风从他身上掠过，轻轻闭起双眼深呼吸了一口夜色中冰凉的气息。
啊，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吗。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那无比熟悉的，笼罩在夜幕当中的城市。阔别许久但一切并不是物是人非，韦恩塔依旧耸立在这座城市的视觉中心，仿若高高立于天际。
哥谭的每一个大街小巷他都无比熟悉，他甚至能叫得出大部分住在里边的人的名字。
这座他从小生活和战斗的城市啊……
“三十七号特工。”
他的耳麦里传来了非常煞风景的声音。
“别再楞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了，”那个低沉的女声严肃而平稳：“给你争取到这个在哥谭的任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搞砸了就别想有下一次了。”
特工37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亮晶晶的蓝眼睛在夜色的衬映下格外明艳。
可惜的是没多少人能看到他的面容。
“我还以为你会跟来监督我？”
“要我跟着，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我汇报。”
“这算我欠你一次。”
特工37笑着。
“知道感恩了？真难得。”
耳麦的对面冷嘲热讽了一声。
态度不怎么让人舒适，但是特工37知道对方为自己做了什么，他记在心里。
能回到哥谭啊……
虽然他深知自己身上还有着沉重的任务，还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和不得不进行的使命。
但是人总是会想家的。
在异国他乡的深夜他总是会想起哥谭。
伦敦又下雨了，哥谭不知道在此时此刻是否也在下雨呢？
身边人的口音会让他想起阿福端来的红茶，夜晚无星的夜空会让他忍不住回忆起每一个哥谭的夜晚。
他想起公园秋日的落叶，飘飘悠悠地在空中划出舞蹈般的曲线，偷偷吹过来的风会悄悄把阿福的假发掀起来，然后半掉不掉地砸到芭芭拉脸上。
他想起那个在屋顶上奔跑的孩子，继承于他的披风在对方身后扬起，那个来自于自己母亲呼唤的名号，在精神的传承当中落在那个孩子的肩膀。
经历了许多不属于他那个年纪应当承担的事情，那个孩子总是浑身带刺，尖锐而不友好地敌视一切，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当中有着或许他本人也没有注意到的信任和依赖。
站在高处看着这座城市，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渐渐涌了上来。
他想起空中划过的绳索，想起冬日飘起的雪花，想起披风的一角，想起飞舞的发梢。
这座城市与他而言是如此多的故事发生的地方，见证了他一生的成长，注视着所有对他而说重要的存在，在他生命当中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一环。
这里是家。
不管漂泊到哪，不管游走何方，哥谭的游子总会想要回来看一眼的。
许多人评价他漂泊不定，说他总是停不下来地浪迹四方，永远不会停歇的旅行癖，安定不住的候鸟。就好像很难有什么的东西能够将他一直栓在某处，很难有什么人能一直够得着他的手。
他似在这世上一往无前的飞鸟，总是迎着风飞向远方……
但谁会不想家呢。
谁会不想回来看一看那个象征着一切温暖和安心的地方呢。
特工37俯视着这座城市，脸上笑意盈盈。
他看着熟悉的大街小巷，就像曾经的每一个夜晚，巡视着这里任何一件可能发生的危险，阻止着任何无辜者即将受到的伤害……
……嗯？
也就是在用视线巡视着这座城市的时候，特工37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的事件。
在某个昏暗无人的小巷一角，有一个倒在墙角昏迷的人。
不是什么突发的暴力事件，不是什么会被这座城市的义警警报器注意到的极大危机。
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地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如果一直没有人能发现他，他大概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特工37从他此刻站着的天台边缘纵身一跃，向着对面较低的楼顶跳了过去，面朝着那个方向。
不是什么大事。
他想。
去看一眼，还活着就抢救一下，不行的话再给他送到医院去，希望这个人有买医疗保险，他现在可没办法便捷地从韦恩慈善那边给他想办法。
顺手帮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第88章
088.
特工37站在他刚刚发现有人昏倒过去的昏暗小巷边的楼道天台上,此刻站在天台的边缘低着头看着并不宽敞的巷子。
正下方这昏暗的小巷里有一人倒在墙角，看上去是在扶着墙前行的过程中忽然失去了力气跌倒在地。除他之外，整条小巷里漆黑一片，只有从大路上泄进些许路灯的光,空无一人。
特工37从天台上跳了下去,踩着小巷两边的墙体,顺着竖直的墙面左右缓降而下。
当他双脚踩到巷子的地面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特工37靠近了昏迷在墙边的那人,近距离观察他看得出来这人身上依旧还有着生命体征，只是在某种突发情况下昏迷,可能是某种疾病导致的。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不太看得清那人的面容。
不像是曾经他常常戴在脸上的多米诺面具,覆盖眼部的部分会给他提供更好的夜视能力,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除了……
特工37眨了眨双眼，特制的隐形眼镜自动调节了他瞳孔接收光线的幅度，能接收并分析出周围一切都同时也让他更好地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倒在地上的男人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面容苍白,脸上散落着些许的雀斑。
他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正在经历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特工37只感觉自己心中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情绪,复杂又混乱，叫他一时间无法分辨。
“——这位先生？”
特工37喊了一声，先确认对方是否还存在意识,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在这片空荡荡的巷子里没有人回应他,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看起来对方确实陷入了昏迷当中。
从细节上判断，特工37初步估计对方可能是经历了心脏病的突发，现在不方便被移动。
认清了这一点之后,特工37迅速上前，准备给对方调整一个姿势给他做心肺复苏先行抢救一下。
倒在地上昏迷的那人穿着长袖的格子衬衫，特工37扶着对方的肩膀将对方平放，动作迅速地解开他衬衫胸口的扣子为心肺复苏提供方便。
衬衫被解开，露出对方结实的胸口，看上去勤于锻炼并不像是刻板印象里会有心脏病的身材……
就在这个时候特工37注意到了对方挂在胸口的吊坠，细细的绳子尽头是一个戒指状的装饰，银色的素圈，上面……似乎是一个夜翼的标志？但是这夜翼的标志上又穿过了一个银色闪电状的符号……
特工37从没见过这种标志组合在一起，这是什么有着特殊意义的纪念品吗？
夜翼已经死了，但他对有人仍旧记得他这件事感到了几分感动。
心中思绪闪过但是特工37手上急救的动作不曾停下，他双手交叠，默数几个数，在对方胸口按下去。
隔着手套，他渐渐感受到了对方心跳的节奏，他的心脏跳得格外地快。
这异常的心率甚至在他进行心肺复苏的动作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激励，速度变得更加快速……
这不对。
特工37猛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有流窜过去的细小闪电如同火花般窜过他的四周。
从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窜起来，他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夺目的电火花直直窜到了他的身上……但却没有伤害他。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或者异常，只看到噼啪作响的火花，像是游龙般的闪电，银色和红色的电光高涨，亲昵地绕上了他。
他开始感到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并不是他的视力出了什么问题，他依旧直视着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脑海当中开始浮现更多的画面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
有什么在浓雾之中飘荡的，有什么在空旷的原野上回响的。
有一些他从未意识到失去过的东西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脊背攀爬上来，模糊而失焦的画面仿若从水面之下浮现。
哥谭总是爱下雨。
这一点和伦敦有些相似，他在异国当他的秘密特工的时候总会看着窗外的烟雨想家。
但是哥谭没有异国他乡的那种云雾缭绕，更多的是在黑暗之中才在水塘里，踏过湿润的屋顶，隐藏在脚步声之下的阴暗。
雨似乎一直在下。
特别是当你心情烦躁的时候。
“到处都湿哒哒的……”
屋檐下穿着明黄色鲜艳制服的少年嘀咕着，黄靴子踹了一脚地上的水坑，溅起一蓬水花：“你们哥谭怎么老是下雨？”他嘟囔着，好似不满：“这样的道路状况根本跑不起什么速度来嘛。”
迪克看到自己伸出一只手，手上带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手套，这样的款式属于很久以前的记忆。
这只手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穿着明黄色制服的少年回过头来，露出制服遮挡下一双明亮的，澄澈的，如同被大雨洗过的森林，在雨后的第一缕阳光中盛放的绿色双眸。
“连水面上都能跑得如履平地的家伙，还怕哥谭区区路上的水坑？”
他听到自己调笑的声音，还未过变声期的清脆。
“那不一样！”对方睁大眼睛，那充满生机的绿色直接撞进迪克的眼里。雨水打湿了他的红发，软软地垂着，像是在溪中漂浮游走的水中焰。在无论多么冰冷的地方都一如既往地燃烧，点燃沉寂的雨夜，一路燃烧进迪克心口。
迪克收回手向后靠去，靠在了自己的罗宾摩托上。
他耸了耸肩，探手拍了拍摩托后座：“那你愿意挪动挪动你极速的屁股，坐到我的摩托后座上来吗？”
“你知道我才是来接你的那个对吧。”红发少年嘀咕着，走上前来，跨上了摩托后座。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坐人摩托车后座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但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
迪克笑了起来，笑声在雨中回荡。
“我又没求你来。”
他也跨上摩托，拧了一把油门：“坐稳啦。”
摩托轰鸣起来，冲进了雨幕之中，在雨中疾驰而去。
“你给我发消息了，”红发少年在他身后说，声音被飞驰而过的风吞去了大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个信号我就会来的。”
“我去哪你都来？”迪克含着笑意地说。
风将他的声音削弱，让他不得不提高嗓音。
他骑着摩托迎着风雨，冰冷的水打在他身上，在这样的速度下让皮肤都感到刺痛。
但他只觉得畅快。
他拧动油门再一次加速，朝着远离哥谭的方向。
哥谭的寒意刺骨，在倾盆的雨中格外让人脊背发凉。
但一只手从后面伸上来圈住了他的腰，温暖地靠了过来。
红发的少年在他耳边说，在风中提高了声音。
“你去哪我去哪！”（*1）
雨夜中的哥谭被沉沉的乌云笼罩，如同天空破了一个洞，雨水倾倒入整座城市。
这座罪恶之都今夜因这场雨而格外冰冷，而此刻有两颗跳动的心脏在狭小的一方温暖中挨在一起，驶离这里。
在摩托远离哥谭城区后，迪克听到后座的少年问他：“所以你到底想去哪来着？”
“不知道！”迪克毫无顾忌地回答：“布鲁斯又在当一个混蛋，去哪都行就是别在哥谭！”
一次心情烦闷的离家出走，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那这次也去我家？”
“行！”
“先说好，你的罗宾摩托不能停在我家里，我家没有车库……”
“现代城市里的家庭没有车其实挺奇怪的，你不觉得吗？”
“这有什么必要啊？”
神速力者开车那可不是代步，现代轿车跟龟爬一样的速度让他们根本受不了。
“为了隐蔽一点，掩盖自己的秘密身份不是吗。”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少年嘀咕了几声：“蝙蝠小子事真多。”
两人坐在摩托车上拌嘴，在嗡鸣的引擎当中驶出了乌云笼罩的区域，远离了阴雨连绵的哥谭。
过去的记忆如同缥缈的云，轻飘飘地飞过去，一阵风就能将它永远地卷走；如同水中的气泡，悠悠荡荡地浮起来，然后忽然在水面破碎。
……沃利。
一个名字击中了迪克的心脏。
他为什么会忘记的？
他怎么能忘记的？
他支离破碎的记忆好像背叛了他自己，擅自将他重要的东西抛之脑后。
他的记忆尚且混乱不堪，像是有两方人马不请自来地在他的脑海当中打了起来，硝烟四起乌烟瘴气，有什么记忆快速地浮现，又很快淡化消失。
迪克努力地去抓住一切，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有什么人把他心中守护得最严密的一块偷走了。
而他却一无所知。
沃利……
迪克并没有想起一切。
只是一些破碎的东西在穿过云层向他伸出手，他透过天空被凿出的大洞看向了真实的一角。
他意识到了他丢失了什么，他意识到了他胸腔当中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里曾经住着什么。
他缺失了什么能抓住他的东西，缺失了什么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能握住他双手的温暖。
那些对记忆他而言应当是本不存在，但却真实地将一切没有答案的蛛丝马迹串联到了一起。
第89章
089.
迪克在哥谭有一个安全屋。
这不奇怪,他在很多地方都有着安全屋，在哥谭更是有着好几个隐蔽的地方能给他提供临时的歇脚。
但是不管有多少个，迪克都很自信自己把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从地点到周边,从内部结构到安保设施,他敢说自己对自己的安全屋们十分了解,毕竟几乎每一个都是他亲手置办的。
他年幼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热衷于做这个,乐于为自己打造些蝙蝠侠都找不到的清净地方。
既然要让蝙蝠侠都没法找到,那就不能简单地将所有内容记录于书面或电脑，全都记在自己的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迪克确信自己都记得它们,一个不落。
所以当某天提姆向他提到想要借用自己的一个安全屋的时候,迪克才恍然想起来那个好像被自己遗忘了的地方。
并不是什么曾经不存在他记忆力的地方,迪克记得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怎么想起。
记得有段时间他总爱往里囤积些游戏电影的碟片，还经常补充食物的储备……但那间安全屋却总不怎么用得上。
迪克甚至记得自己都收集了些什么游戏，但他却好像从没玩过。那些游戏手柄游戏卡带似乎都还和新的一样，迪克只是突发奇想地买了他们,放在某个地方，然后就一直想不起来要和谁一起玩似的。
提姆向迪克提起那间安全屋里还有着不少早就过期的食物的时候迪克只是笑笑，说大概每个人在十来岁的年纪的时候都会有一段喜欢囤积东西的时光。
提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代入了自己的什么，但是接着他很快又反驳说自己不会没事囤那么多零食，还都没有拆封的迹象。
那不是当然的吗,提姆要是在他们的基地里囤点什么零食,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在饥饿的时候到处翻找食物的巴特翻出来统统吃掉……
这倒是让迪克想起他的朋友们，在泰坦塔的时候大家似乎都会喜欢买超过自己分量的食物，似乎每个人都有点这个毛病,总是不自觉地买多些吃的。
大概是什么都想吃点，但是到头来又吃不掉那么多东西。
以至于每到月末清理冰箱的时候总是清理出不少过期或者快过期的东西，为了不浪费食物就只得加班加点地吃夜宵。
莉莉丝曾经买来了过量的奶油蛋糕，因为卖蛋糕的奶奶一直卖不出去很可怜，想着拿回来可以大家一起吃。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大家能吃掉那么多，但超市卖蛋糕的员工大概不会因为卖不掉而被责备。她就像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然后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上去最合理的理由。
泰坦几人的运动量都很大，按道理来说食量也确实不小，但实际上之后的迪克那几天看到奶油就有点反胃。
罗伊会习惯性在他放进冰箱的食物上贴上自己的名字，就像是有什么人会偷吃他的东西一样。
但是写名字的坏习惯就导致在冰箱里有大量临期食物等着被消灭的时候，罗伊根本推脱不掉他自己的那份，毕竟上面可写着他的名字呢，他得负责全部吃掉。
迪克甚至在某次收拾休息室的时候翻出了大量的放了很久的能量棒，甚至不少是他自己买的。
要说他自己喜不喜欢吃这类的东西大概是会吃的，他一向青睐那些方便食用的食物，不管是超市随手买的三明治还是倒上牛奶就能吃的麦片，倒不是他多热爱这些，只不过是方便而已，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填满肚子，然后迅速地投身到接下来的工作和战斗当中去。所以能量棒大概也是他常选的东西，在没有时间的时候保证自己身体有着足够的热量来支撑他活动。
但是要是可以选的话他还是不会顿顿都这样吃，没必要定时定点买那么多的能量棒……
回想起购买额外食物的时刻，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敢确定没人能控制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能做到这种不着痕迹的控制的存在又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他是出自本心购买的，但大概只是在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只是鬼使神差的，泰坦的各位都喜欢在购物结账的时候往自己的购物车里多加几件食物。或许是甜食，或许是零嘴，又可能只是多买了几件平时自己爱吃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人活着就是要吃东西的，多买些就多吃些。只不过有时候买多了又不小心忘记了，就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浪费。
不少次他们几个都决意互相监督，不要再往冰箱里囤那么多有的没的的食物了，他们又吃不完，这种浪费食物的资本家恶行是邪恶的！作为英雄应当以身作则，浪费可耻，这种行为不能在他们身上出现！
但是过不了多久冰箱又被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就像是留一个空冰箱在那里会饿着什么人似的。
泰坦的冰箱总是塞满，相比之下迪克有时候在少年正义联盟的正义山逛悠的时候拉开冰箱，又会惊讶于它总是介于空和半空之间的。
白白净净亮亮堂堂的冰箱里，只在中间放着一盒角落里挤着绿色山葵酱的鱼生寿司，在上层透明下层纯黑的塑料打包盒里安安静静地躺着。
提姆看到他对冰箱的疑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马克杯里的热茶，理所当然地解释：“那是康的，因为巴特不爱吃那个。”
接着他又探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冰箱：“只有那个了吗？那看来康贴了名字的草莓蛋糕也被巴特吃掉了。”
并且毁尸灭迹了。
再看看，卡西打包回来的外卖也消失无踪了。
为了队内和谐，也为了自己耳旁的清净，提姆熟练又淡定地掏出手机在网上下单自提。
这让迪克陷入深思。
泰坦为什么没有一个神速力者呢？
一个神速力者能给一个队伍带来多大的帮助，不需要用上什么数据，光凭他平时的认知迪克现在就能够飞快写出十几个方案出来。
为什么没有呢……
大概是因为闪电家族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吧……
毕竟众所周知神速力家族最大的两家里最小的孩子此刻正在少年正义联盟吃空他们的冰箱。
奇怪的是，他似乎从来没有真的深刻思考这个问题。
就像他们总不会深思为什么总忍不住地想要填满泰坦的冰箱。
迪克有时候在制定战斗计划的时候时会时不时想起，如果他们有一位这样的队员的话，一切似乎会简单很多。
但这样的念头又是一闪即逝，就跟他有时候会想想要是他们有个氪星人作为队友的话又能有多少可行的行动方案能被制定。
他有时候会在烦躁苦闷，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拿起手机，却对着满满当当的通讯录发呆。好像那一条长长的联系列表翻到底，也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明明他手机里记录了那么多的联系方式，那些不能被记下的也全都稳妥地记在了心间，他那么多家人那么多朋友，但他依旧觉得他想找的那一条不在里边。
最后迪克选择了在大半夜给罗伊打了个电话。打了一天架晚上又费心费力修了半天装备的罗伊在劳心劳力了一天之后，又在这三更半夜被从刚刚陷入没多久的睡眠中吵醒，以为是什么大事地强打精神。结果是听完迪克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抖落一地针尖点大的屁事之后，罗伊怒上心头，带满脏字的骂了一串，然后啪地挂掉电话。
挂掉前还能听到对面从遥远地方传来，对罗伊半夜忽然大声骂人的疑问，和罗伊没好气的骂骂咧咧：“你哥有病！”
有时候怀念起过去，迪克和布鲁斯感叹以前总是和他吵架的日子，说到自己一生气就跑出哥谭，去少年泰坦呆着，那时候是和……罗伊，罗伊也总是和奥利弗吵起来，他们吵得更凶。罗伊还会在两个人都没有到饮酒年纪的那个时候弄来一堆酒，一边喝一边跟迪克骂那帮家伙都没一个好东西，奥利弗和布鲁斯连在一块骂。
布鲁斯听完总是眯起眼睛，好像准备批判一下迪克那么多次都跑去跟罗伊不干正事这回事。
迪克想反驳他又不总是去找罗伊，但再一想想，好像他又没有去找过别的什么人的记忆，不好意思去找女孩子们，星城可以自己过去，但他又总不能跳进海里游去亚特兰蒂斯找加斯吧。
他的记忆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细节，让他感到心底有些空空荡荡。或许不管怎么说逻辑都十分完整，没有任何的地方是存在说不清楚的疑点的，多余的东西都有自己亲自经手的记忆，逻辑上不可能存在任何人改动了他的生活可能性。
但侦探的直觉总是在冥冥之中告诉他，在他没办法想起来的地方有着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他的生活缺失了一块拼图，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因缺少了什么而一片死气沉沉，而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第90章
090.
沃利感到什么温暖的东西包围着他。
像是清晨闹钟响后赖在被窝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将昏暗的温暖留存在室内。被窝里四面八方涌来的温暖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一股暖流。如同躺在柔软的云端，梦境在不断地延续。安全与放松的情绪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像是在寒冷的夜晚漂泊已久后终于回到家中。
他几乎有些抗拒清醒。
但是当理智与意识渐渐回笼之后他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依稀记得自己是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内之后才失去的意识。
那他现在……？
沃利眨了眨眼,驱散掉自己想要继续流连于温暖之乡中的眷恋情绪,勉强自己醒来。
他确实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这是一间较为空旷的房间,只有些基础的家具摆放在这里。这间房四四方方，中心就是他躺着的这张床,他的前方是紧闭的衣柜,靠坐的墙角是房间的大门,紧闭着。左手边有一个木质的床头柜,右手边是一扇窗户，此刻窗帘静静地垂着，将光线阻拦在外。
沃利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盖着一床雾蓝色的被子,比起在系统商店能兑换出来的那种粗糙的质感，这床被子的触感显得格外细腻柔软。
床很宽，大概是张双人床的大小,但没有什么使用痕迹。看来不管是这是谁的地盘，对方似乎都不常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带着满脑的困惑,沃利下了床,他第一件事就是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将被拦在外边的阳光释放进了昏暗的房间内。
但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让这里显得亮堂一点。
从窗户看向外边，他尝试确认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顺着这个窗户向外看去,能够看到隐藏在鳞次栉比的楼房之后那高耸入云的建筑，韦恩塔，哥谭的地标。
至少他现在还在哥谭——他也想不出自己会忽然出现在其他城市里的可能性，现在的他根本没法离开哥谭的范围。
但是他也肯定不是自己来到这里然后忽然失忆了。
是谁……？
这让沃利感到困惑。
至少在他印象当中的哥谭人不会那么好心地捡走路边昏迷的陌生人然后放到自己家里去。
除非是准备贩卖人口。
不过沃利现在好奇的情绪大于紧张和怀疑，他回身去检查房内的东西。打开床正对面的那个衣柜门，里边什么也没有，只挂着几件毫无辨识度的T恤和裤子。都是较为宽松的版型，只能分辨出是男款，再多的信息沃利就无从下手了。
他将柜门合上，转身去检查床头柜。
床头柜上此刻正摆放着一部看上去格外崭新的手机，显然并不是沃利的。
他有些疑惑地将之拿起，熄灭的屏幕随着他的动作自动亮屏。
手机的锁屏界面上打着一串文字：“醒了就打给我。”
……这是谁留下的？
这样的手段叫沃利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猜想，但是他不敢确认，以免让自己感到失望。
手机有锁屏，沃利不知道手机密码，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手机很快识别到了他的面容，迅速地面部解锁了。
这部手机大概不像是沃利从二手市场买来的那种便宜货，从浏览器上网都有些卡顿的东西，它从沃利将它拿起来到识别了沃利的面容自动解锁，根本没有几秒钟的时间。
叫普通人来说说不定都看不到解锁之前锁屏界面上的那串文字。
……这是因为对方在暗示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和能力，还是说对方只是单纯的没有想到这一点？
难道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他的存在？还是说这是幕后黑手的手段？
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遇到了出手相助的好心人给他提供了一点帮助？
但是先前的一切都证明了当他离开视线的时候关于他的记忆就会被合理化地抹去，对方如果已经离开那是否还能记得他存在过？
抱着满腔的困惑与些许难以克制的希冀，沃利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里边只有一个预先存储下来的联系方式，没有什么犹豫地，沃利拨打了过去。
……
特工37正在暗处监视着不远处的一家杂货店一举一动。
他坐在街角的咖啡店，咖啡店的立起的阳伞在上一次的雨后还没有被收回去，此刻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投下了一片阴影，将他的身形掩盖得并不惹人注意。
这家特工37正在盯梢的不起眼小店在表面上只是一家售卖各种日常用品的小店铺，店面有些老旧，平平无奇地坐落在街边各种店铺之间。
但是只有熟客才知道，走进这家店之后跟店主对上暗号，接着她会为你打开一扇小门，走下去就是一处隐藏着各类违法交易的地下交易市场……
不过特工37号在这里并不只是为了监视这家不合法的小店准备搞出什么花样出来。
他在这里是因为蛛网当前给他的目标人物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家地下交易场前段时间经手了一枚有着超能力的心脏，目标人物出于某种原因将之购买了下来，并移植到了自己的身上……
特工37此行最重要的目标是需要“回收”器官。
而这家地下交易场的货源和渠道的问题自然有别的特工去操心。这就是和他曾经的工作不一样的地方了，曾经他需要一个人包揽所有细枝末节的工作，最多能有一个两个人帮他，甚至更早之前作为助手的时候所有后勤的工作和枯燥的调查都是他来负责的，但现如今，蛛网毕竟不只有他一个特工，他只需要做好蛛网负责人交给他的那部分内容就行了——跳槽之后工作量看似下降了，也不知道这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他不太习惯这种不能掌控一切信息的情况。
就在他躲在暗处盯梢的时候，他口袋里传来了一阵的震动。
……奇怪？
“37号特工，没人教过你上课的时候要把手机调成完全静音吗？”
耳麦里一道女声响起，对面蛛网的主管先一步提出了质疑。
在某些情况下的手机震动和响铃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都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行为。
好在他此刻在大街上盯梢，也不会有人在意其他人手机震动与否的事情。
奇怪。
特工37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他什么时候往自己的口袋里放了一个手机……？
仔细回想，他确实有印象自己做这件事，但是为什么？他的身份在大众的视线里已经死去了，没有他曾经的联系人会来找他，所有知道他还存活的人也不可能这样大喇喇地给他发消息，而蛛网的联络员更是不需要，他们正随时通过别的方式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总不至于是什么哥谭电信运营给他打电话过来吧。
但是他记得自己主动将这台手机带在了身上，他可能真的在等一个电话，只不过自己对此记忆全无。
为什么他会半点印象也没有？
特工37看了一眼仍旧在振铃的手机，看来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对方的备注是“沃利”。
沃利……？
特工37感到了些许的困惑和迷茫。
他的印象当中自己并不记得叫这个名字的人，更别说会有这样的人在这种时候给他打来电话。
不过现在他正坐在街角的暗处，拿着本书和一杯咖啡作为掩护地盯梢，接一个电话似乎也不是什么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
特工37将电话接通，放到耳边：“你好……？”
对面似乎很安静，光从环境音上特工37听不出对面在什么地方，或许是一处较为僻静户外，也可能是独自一人的室内空间。
很快，电话的那头就传来了带着些惊喜与困惑的声音：“——迪克！？”
这句呼唤让特工37心下一紧。
迪克·格雷森的身份是已经死亡了的，和作为英雄的夜翼一同在所有人的心中埋葬。
对方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又是从什么渠道来联系他的？
不，不是，对方语气当中的震惊不似作假，对面似乎也对听到他的声音格外惊讶。但是无论是对方能从一个单词的发言当中听出他的身份还是语气之中的熟稔，都像是对自己分外了解的模样。
可自己根本不记得对方的声音。
也不记得为什么会接到这通电话……
“一个晚上而已，连自己的真名都到处说了？”
耳麦里传来蛛网主管的声音。
一个晚上……？
特工37努力去回忆，这才想起昨晚刚到哥谭的时候似乎在街角救了一个心脏病发的人，好心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安全屋里去。
真奇怪，明明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一件事，为什么在他的回忆里会那样平淡而无足轻重？
“不是我阻止你在哥谭猎艳，但是如果下一次你再在工作时间做这种事情的话，我还是会如实向上汇报的。”
耳麦里的主管冷漠地说。
不是，猎艳……？
回忆里似乎慢慢揉出一张熟悉而英俊的面容，绿眼睛，红头发，但很快又消失了。
好像对方是长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是他根本不记得他们有像蛛网主管语气当中暗示的那样发生了任何……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等得太久了，有些困惑地且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
“……沃利？”
这回特工37想起了手机上备注的那个名字，他念出了这个名字。
在他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似乎每一个音节都让他的胸腔为之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