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
在电话打通的那一刻,沃利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他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已经不小心进入了神速力的状态，这间房间里太安静以至于他没有什么能够作为参照物的，于是他屏息等待对面先开口，以确保自己没有变得太快而说话让人听不清。
“你好……？”
在一个神速力者的感觉中,这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对面才响起了第一声开场白。
但不需要多的言语,只有一个单词的声音,沃利就认出了对面的人那无比熟悉的声线。
不管是作为迪克·格雷森,还是作为罗宾，作为夜翼……他平时生活中的声线和战斗中的声线,掩盖身份做卧底时候的声线,沃利每一个都一清二楚烂熟于心。
“——迪克！？”
沃利又惊又喜地下意识念出了那个名字。
果然他还活着,不管是什么原因,沃利都为此由衷地感到高兴。
能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如此鲜活地在耳旁响起……实在是太好了。
而对面却在此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于一般人来说短暂的沉默与尴尬对于一个神速力者来说大概显得有些太久了，久到他开始数雾蓝色床铺上的条纹有几道，久到他开始觉得对面不再会有回应。
他开始在房间里转悠，然后又打开房门走出房间在整个屋子里转悠。
这间房看上去是一间普通的公寓,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但是具备着大部分生活物资和急救设备，很明显是一间专门提前留出来的安全屋。
公寓处在一间还算新的公寓楼里,看上去像是年轻人会租的地段，人口流动性应该比较高，算是非常适合做安全屋的一处地点。
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沃利在屋子里闲不住地转来转去。
公寓不大,从房间出来就是客厅，客厅里中规中矩的摆着沙发茶几电视，电视下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台游戏机,但是早已落灰了，比起用品更像是某种放在那的装饰。
客厅左手边是厨房和餐厅，厨具一应俱全但是看上去自从买来之后就都没有用过的样子。
柜子里到还有些便于长期储存的食品储备，以及医疗包。
转来转去还是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复，沃利觉得自己大概又是变得太快了。
“……迪克？”
终于没忍住，沃利还是又喊了一声，万一刚刚那声对方其实是没听见呢？
“……沃利？”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那让他分外熟悉的声音。
依旧是那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但却带着些许不熟悉的尾调。他藏得很好，可沃利对他太熟悉了，依旧能从中听出些许的困惑。
他……他还记得吗？
如果记得，为什么他又表现得对自己如此陌生，如果不记得，又为什么在帮助了陌生的自己之后会让自己再去找他……
沃利心下思绪万千，他不作犹豫直接开口询问了：“你不记得了……？”
哥谭的街角，一家咖啡店外的阳伞下，端着咖啡的男人正在接听似乎十分陌生的来电。
特工37一边盯着不远处他需要盯梢的那家杂货店，一边听到电话的那头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过？
虽然他很擅长从细微之处分析出任何一个人当下的情绪，但是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下一秒，他就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就像是他很熟悉这个一样，这叫特工37有些意外。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绪，特工37也无从正面应对。
他清晰地记得昨天晚上，自己确实在昏暗的街角救了一个心脏病发的病人，并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将他带回了安全屋而不是送到医院去……可能是在没有医疗保险的情况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去医院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吧。
“关于昨天晚上……”
特工37刻意停顿了一下。
有时候特意的留白比较方便对方展开想象。如果对方已经有了一个准备好听到的答案，这样可以加强对他的暗示，并进一步促使对方接话，尽可能的在不透露更多情报的情况下从对方那得到更多信息。
对方问他是不是“不记得了”，不是他想多，但是这样的开场白实在是太像什么浪漫一夜之后对抽身无情的风流对象提出需要负责的质问……
可特工37确实记得昨晚只是非常普通的一晚，他好心为困境当中的人提供了一点帮助。
冥冥之中，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为什么会将对方带到自己的安全屋里去？明明作为曾经的自己使用的安全屋，哪怕那个地方没有别的人知道也不应该被启用，就算现在的他没有准备在哥谭的任何安全屋也不行。
他为什么会交给对方自己的联系方式并将可以联系上自己的手机随身携带？明明马上就要执行蛛网的任务，最好是不要有任何的打扰产生。
他自觉自己对昨晚的记忆记得的十分清楚，但是实际上却只记得个大概画面，要再去深思昨晚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性质，他又有些迷惑不清。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阻止了他对这方面的深究和思考，但他依旧隐约察觉了不对。
特工37尾音未尽，电话的那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呢，蛛网主管的声音就已经在他另一边耳朵里的通讯器里响起了。冷漠的女声在他耳麦里回荡，让他注意个人作风问题，不要影响到任务。
他可以站在这里拿蝙蝠侠发誓他昨天晚上真的一清二白，真的没有在哥谭猎艳，更没有从街上捡人回去趁人之危就为了……哎，算了。
“关于昨天晚上？”
而电话的那头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作为反问。
在听到了特工37未尽的话语之后，沃利也是困惑的。
毕竟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病发后失去意识的时候，再醒来就是在这间安全屋的床上了。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略显试探的语气在耳边响起，鉴于对迪克本人的了解，沃利此刻已经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电话那头的那个家伙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种说话方式完全就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再准备基于他的反应来决定自己之后要说什么话。
沃利实在是太了解他了，这样说话的语气就根本是在假装自己了解一切实际上什么都不清楚。
对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但不管最初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将沃利带到了这地方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想必就像是任何一个沃利遇到过的人一样，只要一转头就会忘记沃利的存在，并合理化掉这段遇到沃利的时间之中的遭遇。
因为对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点来说，沃利根本就“不存在”。他的“时间同步”没有同步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他的“存在”是基于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时间的夜翼……
或许由于“同步”的是迪克的同位体的关系，他身上能够产生一些不同呢？
不过到底有什么不同沃利暂且不得而知，他现在所了解到的就是对方听上去和其他人一样，离开视线范围后就将他的出现给“合理化”成了别的什么情节，最大程度上在记忆中抹去了他的存在。
就是听对方这个语气……不会是“合理化”出来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吧……？
……一晚上的哥谭艳遇？
嗯……
所以在反问回去之后两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陷入了短暂性的沉默。
特工37号心想不会吧，对方这种质问的语气不会我真的做了什么但是却转头就忘？
沃利暗道糟糕了，这是合理化出了什么狗血剧情而我却一无所知？
只有远在蛛网基地的蛛网主管监听着这一切，并对新来的这位三十七号特工的私人作风感到十分唾弃。好不容易给他争取个回家看看的外派工作机会，居然拿来做这种事情？……自己已经在抉择对方要是私联哥谭义警，自己是要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尽职尽责记录下来如实上报了，他就做这个？是迷惑她的视线想妄图让蛛网对他产生错误判断，还是他个人作风就是如此混乱？
奇怪的氛围在电子信号之间流动，特工37正准备找点什么借口把电话挂了，他还需要找到那个购买并移植了超能心脏的任务目标，蛛网给他的任务是“回收”器官，不能放任危险在外游荡而不受管辖。不管特工37准备怎么执行，他都需要先找到目标。
而此时的沃利正面对着公寓的厨房内一应俱全，只不过是落了灰的厨具餐具。
他打开了烤箱，发现烤箱功能正常，灶台也运作顺畅。
但拉开冰箱发现里边空空荡荡，只有几盒耐放的压缩食品，和好像已经过期的可乐。
看着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的冰箱，沃利觉得有点饿了。
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只听到沃利忽然对电话的那头说到：“……你忙完回来吃饭吗？”
第92章
092.
特工37今天的蹲点并没有碰到蛛网任务当中的目标人物。
那家伪装成小杂货店的地下交易市场大门前偶尔有来来往往的人经过,不乏其中有些人在特工37眼中看起来就鬼鬼祟祟的，八成就没憋什么好屁。虽然按照他行动的惯例自然是要查上一查，但是蛛网主管阻止了他的行动，并表示除了目标人物以外的人他都不需要管,蛛网自然有其他特工负责这一部分的事情。特别是关于这个地下交易市场之中那个需要被“回收”的器官到底是从哪个源头出来的,他们手中的技术又和什么相关。
这不在特工37的任务范围之内,但是他总觉得这相关的情报格外重要,直觉告诉他这似乎和什么东西相关联,至少他需要了解。
蛛网得到的情报肯定不会就这样大方地告诉他，想要知道就得他自己动手了。
白天的蹲点没有任何收获,特工37自然不可能一直在一个地方蹲点,他需要频繁更换自身所处的位置以免引人注意。
就在夜幕即将降临,临近了普通人辛苦一天后回家吃饭的这个时间点,特工37准备再一次更换所处位置和当前伪装的时候……
他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了。
【备忘录云同步：18:00-沃利喊你回家吃饭啦。】
特工37怔了一下，恍惚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上面的内容代表了什么意思。
好像，好像自己是答应了这么一回事……
他怎么给忘了呢？
云同步，这是从另外的设备上同步过来的备忘录内容,甚至不是他自己设置的。
他自己甚至有可能就没想到过要设置提醒。
……他一直在忘记某些相关的事情，并且自己下意识不去深究，这很不正常。
他需要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什么,而这意味着蛛网的任务必须要先放一放了……
将手机收回口袋里，特工37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十分钟的闹钟，以确保如果他十分钟之后如果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忘记了这件事,能够再次提醒一下自己。
所幸在他不断于自己的脑海之中重复并提醒这件事后,他的意志足以让他在至少十分钟内保持同一个目标。
在他设置的闹钟响起来之前，他已经来到了那间作为安全屋的公寓门口。
从任务现场离开到现在这段时间之内蛛网的主管并没有打扰他，想必哪怕是蛛网特工,也是需要吃饭睡觉休息一下的，不至于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做事。
但站在公寓门前的时候，特工37心下一动，抬手将自己一直佩戴在眼中的隐形眼镜取了下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隐形眼镜盒中蛛网的科技让他能够无时不刻地迅速分析出他所看到的一切，从战斗时的敌人状态到环境可能在下一秒产生的变化，甚至能够进行催眠。但同时，也会把他看到的所有东西全部上传至蛛网云端。
也就是在他将隐形眼镜取下这刻，蛛网主管的声音就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了。
“我看到你的定位了。”
没了隐形眼镜，他身体里还有植入的芯片，蛛网照样能够检测他的坐标和身体状态。蛛网主管注意到了他的离开。
“目标还未出现，你在做什么？”
“对目标的目击报告大部分出现在白天，我认为夜间足够的休息才能有更好的状态完成任务——”完全是瞎扯，他不需要大量的睡眠也能保持百分百的专注，甚至他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在睡眠不足的时候完成精密操作的。
“你最好是真准备休息。”主管冷哼了一声：“别在夜晚消耗掉了你所有的体力。”
接着她挂断了通讯，不再说话。
蛛网主管似乎就这么……相信了？
好像跟某人有关的东西都会在其他人的眼里被合理化成很普通且不需要被关注的小事。
就像蛛网主管现在似乎真的完全认为他是在哥谭找到了什么艳遇对象并且准备夜夜笙歌……而且她还不准备在乎？
为什么？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身上出现这些现象？
为什么蛛网主管轻易地就不再深究，哪怕他耽误了任务的时间？
蛛网的任务……蛛网正在调查的那家地下交易场的源头又是什么，那些蕴含着超能力的器官究竟是什么人提供的，又有着什么样的科技，如果……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在空旷安静的公寓走廊里响起，伴随着口袋里强烈的震动。
特工37动作迅速地关掉了闹钟，面对着手机上空白一片的闹铃提示皱起眉头。
他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动静那么大的闹钟……用来做什么的？
就在他站在空旷的走廊里恍然愣神了几秒之后，眼前的公寓大门从里向外被人打开了。
特工37抬头看去，撞进了一双碧绿的双眼之中。
那双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眨了眨。
沃利听到门外响起闹铃声的时候从厨房里跑出来打开了门，在拉开公寓房门的那一刻他期待看到迪克的面容但是……呃？一个面目完全模糊的人站在门口。
他能分辨出那是迪克——但是他的脸真的好奇怪哦，像是漫画家画完一张中规中矩的人脸之后一拍大腿，灵光一现决定开启液化选择旋转扭曲工具，然后对着脸长按直到人物面部顺时针不断扭曲变成一个会让人感到眩晕的螺旋。
沃利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问出此刻最为困扰他的疑惑：“你的嘴还在脸上吗这个样子能吃芝士通心粉吗？”他做了不少呢。
或者只要把食物丢进那个螺旋里它就会像是冲马桶一样咕嘟嘟将食物转下去？
“……迪克？”
沃利见对方并不做回应，下意识向着对方伸出手去。他想拍拍他的肩膀，或者将他拉进门内，至少不要继续站在走廊上。
他已经检查过了这栋公寓楼的入住率实际上很低，这个点没有多少人在屋子里，但是还是不要一直在走廊上说话比较好。
就在沃利伸出手碰到了对方的下一刻——他感受到了一阵流转的风。他的胸口微微发烫，闪电从神速力场中跃出，绕着两人迸射出闪烁的电光。更多小说资源尽在QQ群823410647若失联请加QQ3616484774备有机器人24小时找文人工找文，赠送清水，更多好文等你发现~
那是什么……？
除了眼前变换的场景之外沃利没有感受到任何别的东西，他有些困惑为何神速力会给出这样的反应。
下一个瞬间他伸出的手被反握上了。
迪克拽住了他的手，说不清是将他拉进了自己还是自己扑向了他怀里，就站在敞开的公寓门前，一个被等待已久的拥抱似乎点燃了寒冬夜里将熄的篝火。
沃利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温度，感受到了紧贴着自己的胸腔中另外一颗跳动的心脏，感受到了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双臂还有耳边温热的呼吸。
“沃利……”
迪克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旅者终于走出迷途后找到了遍寻不到的珍宝。
他们一起进到屋内，合上了公寓的大门，将一切关在外边。
想起刚刚那不知为何而来的闪电光和神速力的异动，还有迪克忽然的拥抱，沃利有些惊喜地询问：“你……想起来了？”
“……有些混乱，”迪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想起来的同时又一直在忘记……”
似乎触碰沃利会触发某种机制，让他想起很多“不存于世”的记忆，也同时解释了很多他曾经总是忽略的疑点。
这叫他的大脑现在有些乱七八糟，随时都要整理自己的思绪和记忆。
“不管怎样，我很高兴能想起点什么。”
“我也是。”
沃利由衷地感叹。
迪克就在这里，还记得他……真的是太好了。
那种仿若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一直像个装满水的气泡将他包裹，把他死死地困住，无法呼吸，无法逃离。
而迪克如同从气泡外向他伸出手，努力将他拽出来。
哪怕他仍深陷其中，但是至少他感觉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不过当下的沃利还是非常在意一件事……“你的脸是怎么了？”
“啊这个，”迪克抬起手，在耳后操作了一下。就在下一秒他脸上那如同漩涡般不断转动的螺旋如幻梦般消失，露出了那张英俊的面容，好像那漩涡从未出现过一般。
“是掩盖容貌的科技，可以让我在任何人眼里以及监控摄像头里都显示不出真实样貌。”
沃利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真的去考虑螺旋脸吃饭会不会像抽水马桶这件事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一种久违的温暖顺着他的脊背攀爬，沃利感觉自己又清晰地听到了心脏在胸腔之中跳动的声音。
多年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掩盖这一点，沃利扭过头去看向厨房的方向：“我准备了芝士通心粉菠菜焗蘑菇和蛋奶塔——”
他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钱了，但是安全屋里有不少的储备，他直接拿出来去购买了食材。
“先等一下。”
迪克站在不远处，抬起手用指关节撑了撑下巴，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非常重要且迫在眉睫的问题，可能一搞不好世界就要毁灭了。
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思绪一直在困扰他，由于某种不可抗力让他不断忘记，又因其他原因不断记起，他还在整理那些没有时间顺序的凌乱画面，以至于暂时不太能分辨出某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迪克眉间皱起，严肃地问：“……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嗯？
第93章
093.
迪克记起了一些零碎的记忆。
但以他的分析能力很快发现,这样的记忆能被分成两份，有着相同的内核和不同的走向。
他记得自己不知道第几次非要拉着罗伊给他看自己的戒指，把大名鼎鼎的军火库弄得烦得不行，连夜收拾行李准备跑出地球：“等你们婚礼再叫我！不,算了,婚礼也别叫我了,等你们哪天不到处放闪光弹了再跟我说吧！”从小看到大罗伊感觉自己已经受够这两个家伙了,作为离他们最近的共同好友,他自认是第一受害人。
迪克记得自己跑回哥谭准备向大家宣布他订婚的好消息，在哥谭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站在屋顶拿着望远镜监视远处□□活动的红头罩。
“嗨头罩。”
迪克在他身后落下来。
“猜猜我——”
“你来找我炫耀你的订婚戒指了？”
红头罩盯着望远镜的那头。
真奇怪,他的头罩不是能望远吗？为什么多此一举。
“罗伊到处说？”迪克佯装生气地抱怨：“总得让我亲口告诉所有人吧？”
“你不用说也该是时候了,你快三十多了老家伙,差不多该走进婚姻的坟墓了。”
红头罩言语犀利,用词不留情面。
“天，要是曾经的我知道你有这么一天，就不会在我和沃利第一次讨论这个的时候说起让你来当花童这种话了……”
“——你在跟我说我上辈子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六英尺高的红头罩听到这话实在是受不了了，放弃了看着边上假装很忙这件事,转过头来。
“别告诉我你们第一次讨论结婚的时候我还没死——顺便一提我认识你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能当花童的高度了——而我死去活来那么多年你们现在才准备实施这件事？”
“哦小翅膀是在遗憾没有机会当花童吗？”
“你想让达米安当花童都太晚了点。”
红头罩翻了一个无人看得见的白眼。
“照你们这个速度，等真的办婚礼的时候我的投胎转世都到能喝酒的年纪了。”
明明这两人其中一个人快得在这世上无人能及，怎么这件上却那么慢的？
“好吧,”迪克耸耸肩：“虽然你不说，但是我能感到你在表达哥哥要结婚了我很感动这句话。”
通知完假装一点也不感动的杰森，迪克再回到家去。刚到蝙蝠洞就第一眼看到了在蝙蝠电脑面前工作的布鲁斯。
“布鲁斯！”他兴奋地喊了一声,还未开口讲出剩下预备好的话,对方就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你们准备办婚礼吗？办几场，在哪办？”
……布鲁斯又是怎么那么快知道的？
好吧他是蝙蝠侠，他什么都知道。
“怎么了你打算出钱吗？”
迪克笑嘻嘻地问。
布鲁斯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不过同样的,他也不否认。
虽然迪克完全自立了很多年了，但是按照习俗来说孩子结婚父母都是会出资一部分的……要办的话合适的地点……宴请的宾客……
“还没决定好。”
迪克实事求是：“我们可能想旅行结婚，到处玩玩——不过去哪还没想好，沃利总是到最后一秒都决定不好要去什么地方。”唉，说好一起想结果每次到最后还得是他来做计划，不过算了，反正他正好也喜欢做计划。
“你不意外这个消息？”迪克走到蝙蝠电脑边上，一只手搭到布鲁斯背后的椅背上。
“十年前我就觉得你会随时告诉我这个消息了。”
布鲁斯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他甚至时不时会从官方系统后台检查一下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背着他偷偷去登记，结论是还真就没有。
“那最开始你还有说过我和沃利不会长久这件事？”迪克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布鲁斯一开始对这件事的不赞同他可是还记得的。
布鲁斯放下手回头看着他，面具上白色的镜片变得狭长：“你自己想想你当时多少岁？”
迪克打着哈哈转头就走：“我上楼去跟其他人说一声这个消息。”
提姆微笑着交给了迪克一个小盒子，郑重地道出恭喜，这是他给迪克准备的新婚礼物。
“没想到你已经准备好了？”
迪克有些意外：“这么早就给我？”
“这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卡斯不在哥谭，但是她不知道在哪这件事之后立刻从社交软件上给迪克发来了好几个表情包和一长串的emoji，充满了鲜花彩带和各种各样的笑脸。比起言语，更直观的表情和动作才是她表达的方式。
迪克动动手指，将卡斯发来的表情包存进了手机里。
芭芭拉给了迪克用力到令人窒息的拥抱。
“恭喜。”她由衷地祝福：“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婚礼策划师的话请务必找我，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哦小芭，你只是想有个婚礼给你计划着玩。”
“别跟我说提姆也向你要了这个策划权？”
“什么？没有，他只是给了我一件礼物。”
迪克走出门去，撞进了一双年轻的绿色眼睛里。
达米安抿着嘴看着他，显然早就收到了消息。
“嗨达米。”
迪克笑着打招呼，而达米安只是抿着嘴。
“所以……”
达米安问。
“什么？”
“所以你们准备要孩子吗。”
达米安盯着迪克的表情。
“……？”迪克哭笑不得：“你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吗小D？”
“我以为你应该更有计划一点。”
达米安对迪克在此事上从未考虑过而皱眉。
“不，小D，我和沃利不会有孩子。”
迪克无奈地说。这要怎么有啊他们又没那个本事。
“有很多办法。”
达米安立刻给迪克举出例子，甚至提到了刺客联盟目的技术。
布鲁斯也没想要过孩子，现在看看这栋庄园里有多热闹。
他们可能会有一个孩子，然后迪克温柔地抱着那个孩子，给她或者他起一个柔软的昵称，或许会将他最在乎的传承交于对方的手上，或许……
达米安紧紧抿着唇，绿色的眼睛沉着。
“我的罗宾，我亲爱的小鸟，”迪克弯腰拍拍他的肩膀：“不说那一天会不会到来，就算有那样的可能的话也还久着呢。”他们花了十多年才交换了一枚戒指，走到下一步又要花多久？别看沃利作为闪电侠，这世界上最快的那个人——那家伙的拖延症有时候怎么都治不了。
“真的有那个时候的话，可能还需要你来当那个孩子的老师呢。”
迪克摸了摸绿眼睛的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这话好像将达米安内心里那点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有一些微妙的火苗被点燃了。
他抬起视线看向迪克的眼睛：“我能当教父吗？”
“……”
迪克无奈：“这个不行这个十年前罗伊就预订了。”十年过去罗伊本人自己记不记得又是另一回事了。
达米安啧了一声，要不杀了罗伊·哈珀吧。
……
迪克的回忆中有着甜蜜又温暖的故事，像是老宅里那顶细碎地反射着光芒的水晶吊顶灯，偶尔轻晃之下将光的碎片洒落得到处都是。
但又有些画面和那些温暖的东西自相矛盾。
“你和沃利……”
军火库罗伊·哈珀坐在桌前研究着他的装备，听到声响之后回过头来，打量着迪克。
“你到底去没去告白？”
迪克感觉自己心口无比沉重，他双脚都像是踩在泥泞的沼泽当中难以抬起。
拖着步子走到罗伊桌子边的沙发旁，倒下去让自己躺在沙发里。
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是拒绝了还是你根本什么都没说？”
罗伊挑起眉头。
“……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迪克抬起一只手捂住脸。
“我是个该死的侦探，罗伊，他不用开口我就知道他在拒绝我。”
罗伊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子面对沙发的方向，然后抬脚用鞋尖推了推沙发，叫他振作点：“你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确定他拒绝你？”
迪克随着沙发晃了晃，依旧用胳膊挡住脸，埋在黑暗里：“什么都不说至少还能继续做朋友。”
罗伊用口腔发出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词，踹了一脚沙发。
迪克跟死了一样躺在上边一动不动。
罗伊继续出主意：“那么久了你没想过去问问莉莉丝？她肯定能帮你点什么。”
至少莉莉丝熟知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情绪，哪怕平时只有浮于表面的那层会泄露出来被她察觉，但日积月累总知道点什么吧？
“问过。”旁侧敲击问了多少遍了。
“她说说出来对沃利不公平。”
“你说……”罗伊左思右想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会不会是沃利让她不要告诉你？”
迪克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但是脸色依旧低迷：“那为什么？”沃利又有什么理由遮遮掩掩？难道还怕直言拒绝后他死缠烂打吗？
罗伊托着下巴思考：“他不让莉莉丝告诉你他对你其实……”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罗伊对一些事早有察觉，但话总不能说得那么死。
迪克皱起眉头：“那更说不通了。”
如果沃利对他抱有同样的感受，那又是为什么拒绝？
他觉得自己条件挺好啊，人帅心善嘴巴甜，不喜欢就没办法，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拒绝？
罗伊苦思冥想：“……他恐同？”
迪克放弃听罗伊胡说八道，倒回沙发上装死。
第94章
094.
回想起的记忆在迪克的脑子里被他归纳为了两类,然而两类之中他和沃利的关系截然不同。
或许不能说是截然不同，最大的问题在于一份记忆中的沃利总是……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听到迪克的话，沃利下意识扭过了头去。
……沃利总是这样别开视线。
沃利此刻想逃跑。
或者说他其实已经付诸了行动，窜出去在哥谭大街小巷转了一圈,然后又在迪克意识到之前灰溜溜跑回原地。
迪克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就代表着刚刚神速力的震颤让他恢复的记忆……并不只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沃利心脏开始出问题之后的记忆。
他想起了最初的事情,不管多少,至少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在什么地方。
……好作弊啊，自己都是以不同方式跑进了神速力里才回想起了两份记忆……
虽然略作腹诽,但是沃利心下还是对着迪克能想起来最初的事情感到一种隐秘的,甚至在他看来有些不道德的高兴。
因为他认为这可能不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迪克只想起新的世界线那份的记忆——并且沃利曾以为这一种可能更有概率发生,因为新的世界线更接近与“现实”,比起被修改之后仅存于神速力之中的那份“最初”的记忆，只想起后来的记忆是最有可能的。
如果那样的话，沃利……沃利可能会依旧如同曾经表现的那样，并不会去主动回应迪克的感情。甚至,或许比起之前，他现在的状态更不应该主动去回应那样一份感情。如果迪克想不起来的话，可能维持原本的状态会比较合适。
毕竟现在的他没办法负起任何责任……他自己都深陷困境,又怎么能给出承诺。
哪怕如果那样的话，对于现在想起了最初那份温暖而甜蜜记忆的沃利来说，拒绝会更加艰难,不断移开的视线和转移话题的举动会更加难以进行。
那些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悸动和温馨,那些无数夜晚的瞬间，会成为胸腔中永恒弥漫的孤独，成为困顿一生的枷锁。
不断转过身背对所爱的人,不愿看向那失落的双眼，因为只有果断地离开才能不造成更大的伤害……
而现在迪克几乎是想起了一切。
沃利在原地站了不到一毫秒的时间就又想逃跑了。
哪怕实际上在经历改变之后的那段时间线时，当时的沃利本人是没有任何改变之前的记忆的，他不可能拥有关于他未曾经历过的事情的记忆。
所以他的拒绝，他的回避，他的逃离和沉默都是正常的，感情的事在什么都没有说开的前提下无声的拒绝应当受到尊重。脱离事实地再说严重点，在一方没有答应任何事情的前提下，另一方的所有感受都算自作多情。
但他想起来了，就代表他现在意识到了在新的世界线当中他的所有行为，对一个，他几乎准备接下来就在婚礼上宣誓要不论贫穷富贵疾病衰老地共度一生的人来说——非常糟糕。
如果他们并不曾拥有那层关系就罢了，但是一旦认可“最初”的那条时间线……以“为对方好”的初衷来拒绝迪克——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谈论婚姻的那一步！——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一段感情当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坦诚，如果都不能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又怎么对得起过去发生的一切？
他的所作所为是真的非常、非常——糟糕！
沃利忍不住又绕着哥谭跑了几圈，带着一身风回来，站在迪克面前，垂着头准备认错。
在新的世界线上迪克从未真正跟沃利说开过一切，他没有谈论过自己的感受，也没有谈论过他对沃利的情感。他感受到了沃利无声的拒绝，所以他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们两人都没有“最初”世界线的记忆，未曾心意相通让他们远远地遥望对方，却从未走近过内心深处。
从未深入了解，从未坦言相见，沃利也就无法体会迪克的感受，他只会选择他认为的最优解，不去接受那份感情。
而想起过去的沃利会意识到……迪克一定很难过。
那种心脏被紧紧揪起来的酸楚，那种心口被压着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每当他一次一次地背过身去，一次又一次地假装看不见迪克望向他的眼神……
碰不到的，够不着的，永远无法得到的，永远不能实现的。
他们背对着对方，但胸腔中都在感受着同一种情绪，面对所爱之人，却不能坦露内心的爱意。
沃利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他不会去辩解当时的自己记不得过去这种事，哪怕是现在的他都在确认迪克回想起了一切之前短暂地冒出过不能让他知晓真相的想法。
他垂着头，在沉默中有些不太敢直视迪克看过来的视线，那双蓝眼睛有些太清晰了。
“你在怪我吗？”
一个声音说。
但出乎沃利意料的是，这不是他自己说的。
有些错愕地，他抬头看向迪克。
此时迪克已经走了过来，他抬起一只手，拉住了沃利的手腕。
好像是在防止他忽然扭身逃跑，跑到什么自己再也够不到的地方去。
仅仅只是拽住手腕是无法防止一个神速力者从任何地方离开的，上锁的大门不行，监狱的铁门也不行。
但沃利被轻轻拉住手腕，他就这样定在了原地，没办法迈开半步。
“我为什么、怪你？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沃利睁着那双碧绿的眼睛，被这一问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些懵地看着迪克。
此刻迪克已经靠得非常近了，近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
迪克抬起另外一只手，按在了沃利胸口。
“你的心脏？”
他的记忆在不断刷新。
某种力量让他想起一切，但又有另外的存在让他忘记那些画面。
不过对他而言只要存在过的必将留下痕迹。将脑海中闪回过的碎片用关键词整理出来，以分析案情的方法在脑海中勾勒出新的逻辑链，那就是一份崭新的记忆了。
这种与沃利间接相关的东西，似乎消失得要慢一点。
所以慢慢地，迪克也从那些记忆碎片中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找出了一切的原因——
为什么世界会产生两条截然不同的时间线？
是什么回到了过去，又是什么导致了分歧？
沃利为什么会屡次违心地拒绝他？——他的心脏。
又为什么他的心脏会发生问题——？
所有的疑问连接到了一件大事件上。
丧钟从其他存在那里获取了一种技术，让他可以从神速力者身上窃取到神速力。
他利用这样的神速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从未来回到过去，妄图改变他身上的那些悲剧。
但这样的行为会造成整个世界的动荡。丧钟本就不是神速力的使用者，他贸然干涉过去所造成的悖论可能会将一切推向一个无人能预测的万丈深渊，这种可能性或许会毁掉整个世界，让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夜之间坠入地狱。
泰坦与少年泰坦因此事联手合作，他们需要阻止丧钟，拯救岌岌可危的世界。
——但拿到了神速力的丧钟太快了，他穿梭于过去与现在之间，在时间线上毫无顾忌地穿梭来摆脱追兵，他的肆无忌惮让过去和现在几乎融到了一起，两份时间线上的人交错相望眼中都是错愕。而丧钟夺取到身上的那份力量来自这个世界上最快之人，几乎无人能追上他的步伐……
少年泰坦的罗宾，达米安·韦恩做了一个决定……
他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停跳了“过去”沃利的心脏。
神速力的源头从过去就被切断，丧钟瞬间失去了他的力量，也结果了他的计划。
但是沃利……
短暂地“死”去了一段时间，大概不是全无后果的。
“可能本该有更好的办法的。”
迪克掌心贴在沃利胸口，隔着沃利的衬衫和他的手套，迪克感受到那胸腔里正在蓬勃跳动着的心脏。
“这是我的错。”迪克说。
他教导那个孩子成长，战斗，处理危机，而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必然应当承担责任。
“哪怕让我来说的话，那或许也确实是当时最快最有效的最好办法了——而且这怎么能怪你。”
沃利抬起手，覆盖到了迪克放在他胸口的手上。
两只手交叠，心跳的震动顺着身体传导出来。
“只是如果你能教那孩子做事之前问一问就好了，挺吓人的。”
“不怪我？”
“这又不是你的错。”
“那没在生我气的话，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沃利·韦斯特先生？”
迪克眨了眨眼睛，看着沃利。
“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
沃利似乎卡了壳，有些吞吞吐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想撤回你的求婚的话……”
“答案永远是我愿意。”
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只要迪克开口，他永远没办法真正拒绝得了。
第95章
095.
并不算宽敞的公寓内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融化的奶酪散发出馥郁又醇厚的奶香,芝士的厚重香气让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浓稠。
沃利将晚餐摆上桌子，这间早上还看起来格外空旷的房间此刻变得有些温馨的气息。
食物的香气和厨房里被使用过的锅碗瓢盆，进门的门边柜上放着购物回来的塑料袋，散落着些许找零的零钱。
迪克坐在桌边,胳膊一边支在桌子上一边支着脑袋,歪着头看着正拉开对面椅子坐下的沃利。
“如果……”他忽然想起他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
那时候他不断看到沃利移开视线、转身去的背影,心中那些得不到答复的情绪晃荡着找不到着力点,像是永远落不到地面上的飞鸟,在空中永恒地流。
他这样想过……
“如果我当时把你抓起来关着，让你不答应我就不给走,会怎么样？”
关在特制的房子里,神速力的共振无法穿透的材质,谁来也无法离开那样的坚固囚牢……
当然当时的他也只是想想。
像是什么偶尔会冒出来的罪恶念头。
好似普通人站在高处会忽然开始去思考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这样的念头,像是一种保护机制，潜意识会以一种假设来告诫人们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让人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从而远离危险。
不过不同的是迪克真的会从高处往下跳，但是他不会去选择伤害沃利。
“会怎么样？”沃利在餐桌边坐下,拿起餐具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芝士通心粉：“那就答应你？”不是没有别的选项了吗？
况且……
光是在什么都不说开的情况下，他要不去面对迪克那样写满了话语的视线，不去正视迪克胸腔里蓬勃而热烈的情感,要说服自己去表现出拒绝那样的……
这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气了。
现在想想，但凡当时只要拉住他的手，用那双没人能够拒绝的蓝眼睛长久地凝视着的,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修饰或者铺垫,他只要最简单地问他……“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那沃利会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地丢盔弃甲，之前表现出来的所有坚持和自制在这最直达内心深处的话语面前都是虚有其表，他的本能的反应会超出他的理智,在他大脑都没能反应过来之前以谁也赶不上的速度说出“我愿意”。
“我后悔了。”
听完沃利的话，迪克微微眯起眼睛，他拿起叉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盘子里的焗蘑菇：“当时就真该试试把你关起来的。”
但凡不那么谨慎，但凡在这件事情上放弃必须要确认有百分百成功率再去行动，只要抛弃头脑顺从内心莽一下，哪还需要等那么久……
迪克也不是从未赌过，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他也将性命用做砝码敢赌上一赌。他参与的赌局成功过，也失败过，但他未曾有什么后悔的。
只不过或许在某些事情上，人总是不敢赌上一切，只怕得到一个最不敢看到的后果……
在重逢的喜悦之中，两人实际上还有不少重要的问题需要去解决。
还有很多的疑问困扰在两人之间，这个世界之上发生了什么？时间是否又被触碰过？为何所有人都忘记了沃利的存在，他曾经的痕迹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又为什么，迪克能够想起？
是什么导致了迪克如此特别？
在这一顿晚餐期间，两人交换了情报。
特别是沃利，他对自己当前的状态十分困惑，实在是继续多一个人来帮他想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这多的一个人是什么很厉害的侦探就更好了，对吧，特工37？
对于沃利的很多困扰迪克暂时没有更加针对性的情报。
他的记忆也十分混乱，暂时还不能从中看出什么沃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确定是在想起的那一瞬间又遗忘了，还是根本就因为某种原因从未想起过，甚至也有他哪怕记忆全然恢复也根本不知道相关情报这种可能性。
沃利这边能想起来的最关键的信息，就是关于那个雨夜和莉莉丝的谈话。
他自己曾主动提到过“如果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样的话……
很难说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
为了那些在灾难当中因为他而死去的人们，为了修正他做错的事情……既然当时的他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他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需要他的伴侣或子女，没有他必须要负担着继续走下去的责任……
为了他日益衰弱的心脏，当时的他已经在着手清空手上的工作，会有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太阳落下之后，在新的一天又会有全新的光芒升起。当他对任何人都不是无可替代的时候，如果牺牲自己能拯救更多的人，能挽回他的错误，能扭转那场灾难……好像他确实有着十分充足的原因去做。
是否在一切背后的，实际上就是他自己而已？
扭转了时间，重置了时间线，如果抹去自己的存在能让死去的人都重新回来，如果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能够带来更多的笑容……
当沃利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搜索了关于中心城和契石城两座双子城的相关情报，一切都显示一切正常。
所有的居民安居乐业，所有的人都在享受他们璀璨而万丈光芒的绚烂人生。
沃利在看到这样的消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的是，或许这一切是值得的？
或许只牺牲他一个人，换来更多人的平安是值得的。
只有他需要感受痛苦和孤独，而别人不需要。不会有无辜者丧生，不会有失去亲朋者恸哭。
所以哪怕他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回想起当时自己和莉莉丝说的话……
“或许这一切是自己做的”这样的想法就种在了他心底。
毕竟现在的世界好像也没有在面临什么危机的样子，可能那个假设出来的“幕后之人”就并不存在。
但是很显然迪克有着不一样的观点。
“如果……如果你所说的这一切，你的所有的这些想法，都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想要你这么想呢？”
迪克总能给沃利带来完全崭新的思路。
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沃利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而迪克还在继续他的话。
“更进一步地说，甚至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想要你这么做。”
迪克看着沃利的眼睛。
“对方想要你这样认为，然后你就会顺着它的计划去进行某些事情，当你做了某件事之后，就已经踩进了它的陷阱。”
就是说有这样一种可能，沃利确实是主动改变了了一次时间线，让自己不存于世，以抹去发生过的灾难，让数以万计的生灵免以死亡，让城市免遭于难。
但这一切的起因或许正是被算计出来的呢？
所谓的“神速力失控导致了城市的毁灭”这样的巨大灾难，或许正是什么人精心策划的局？
但这个局最高明之处就在于……
沃利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再去细想那个雨夜的回忆，那些在胸腔里隐而不发的情绪，那些话语，那些混乱的思考……还有他曾疑惑过的最大疑点，为什么蝙蝠侠放任了这一切？自他“失控”之后就未曾到来过的禁锢，没有制约他的力量没有防备他再次的失控，明面上将他关起，但实际上放任他在整个世界之中来去。
“哪怕当时的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也可能还是会顺着对方的计划……”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民众。
那他无比熟悉的，当做家一般的城市啊。
他记得每一个街道，记得每一户人家，记得街角面包店每日的香气，记得邻居清晨微笑的面容。
他每日都奔跑在城市之中，一天下来可能两座城市的每一条羊肠小道都被他走过了好几遍，他双脚无数次丈量着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甚至攀上竖直的大厦，走在无波的湖面。
城市中的人来来去去，但是他总能记住那些熟悉的面孔，有他屡次从危险之中救下的孩子，有在他困难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的市民，更有那些他生活中每时每刻都在与之互动的人们，快餐店的老板，甜品店的服务员，卖花的店主，路上的交警……
沃利熟悉他的城市如同熟悉他的双手。
他怎么不会为了拯救这些而献上一切？
“甚至有可能，你最开始能够想起那片段式的记忆，也是幕后之人的手段之一。”
进入到分析案情的模式迪克就停不下来。
“只要给出一些半真半假的线索、你的记忆、你说过的话、甚至你的恶梦你的心结，来引导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你造成了一切并自愿远离人世……你还会那么积极地不断尝试离开吗？”
迪克喝了一口水，挨个分析了沃利提出来的问题。
接着他像是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想起了什么，说到：“至于我为什么能够想起过去的记忆甚至是时间被改动之前的记忆……”
第96章
096.
为什么迪克能够想起所有的记忆？
虽然因为沃利现在在概念上并不属于这个时空,以至于所有人不管是谁对他产生了新的记忆也会因为“他不存在”这个概念而渐渐淡去消失。所以迪克的记忆一直处在不断想起又不断忘记的循环之中。
可哪怕他会继续忘记，又是什么导致了他会想起？
从发生的事情上来看，是他在接触沃利的时候产生了神速力的共振，某种东西引起了这件事,并进一步导致了他记忆的回笼。
信息的缺失让迪克一开始没能发现这件事中最关键的信息点是什么,但是当有一块碎片般的记忆从他脑海中划过时,他抓住了重点……
……
模糊的记忆逐渐蔓延上来。
“……晚上好。”
一个身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迪克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看到穿着制服的提姆正跳进他的房间。
“提姆,”迪克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红罗宾的披风在提姆的身后落在，垂坠在背后。
他看了一眼迪克房间的墙上挂着的钟：“时间正好。”接着,提姆从腰带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这个给你,”提姆说：“就当做……”他顿了顿,似乎正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汇：“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迪克有些狐疑地接过那个盒子：“现在距离我的生日可是还有着几个月的时间呢,怎么现在想着给我这个？”
说着，他自然地打开那个并没有外包装的普通盒子。
盒子内衬是缎面的，正正方方一个，从中间开合的模式让它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装戒指的盒子。
当迪克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里面显然不是一枚戒指。
但是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比起一枚戒指，更要让迪克感到疑惑。
“……这是什么？”
迪克从盒子上抬起头，看向提姆。
他看着提姆,忽然觉得这一瞬间的提姆有些……陌生？
面前的提姆仍旧是提姆，但是直觉让迪克觉得什么有什么地方不对。
况且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材质看上去十分普通的……装饰物？
如果说它是一个可以戴在身上的装饰物，要让它作为一个项链的坠子来说又显得有些小了,作为胸针也不太对劲,但是如果说它可以作为一枚戒指的戒面，那倒是十分的合适。
只不过作为“戒面”它后边并没有跟着自己的戒圈。
但如果说它有着别的什么作用，里边安装了什么隐藏的设备,又看不出像是有什么功能的样子。
迪克拿起来颠了颠，没有什么特别的重量，或许这个大小可以作为一个隐蔽的定位装置，但是它又不像自带什么能够粘在某处的功能，让人能悄无声息地将之放到什么地方去。
况且……为什么是这个形状？
这一枚小小的“装饰品”是一个蓝色的夜翼标志，但是让迪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这夜翼标志之上还有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符号。两者交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样的形状就不得不让迪克多想了。
闪电很明显是什么和闪电侠相关的意象，而他最熟悉的闪电侠……沃利，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志同道合亲密无间，从最开始就是密不可分的挚友。
但同时又有一部分人知道……迪克对沃利一直怀抱着某种未曾开口的情绪。
迪克从未主动说过，但是不妨碍有些人总是能够看出来的。
比如泰坦的队友，罗伊在发现并向迪克求证了这件事之后一直作为迪克心烦意乱时就会去诉苦的对象，以至于他现在有些后悔，恨不得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件事。
比如莉莉丝，她知道迪克满怀的情愫，但是对是否能够提供帮助这一点好像一直十分困扰。
加斯不曾在迪克面前开口，但是他似乎和算是最后一个发现的唐娜谈论过这件事。
而沃利本人……
他好像一直在拒绝。
迪克试过他所有的暗示，甚至尝试直面对方说过过含蓄或露骨的话语爱语……
但是沃利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就是，他一直拿他当做朋友，任何跨过那条线的表达，都会被当做挚友之间的亲密玩笑。
他暗藏的情愫大概只是那么多年的一厢情愿，这让他根本不敢再将一切说破，不敢破坏现在这种他仍旧能够假装无事发生地闯入对方家中，毫无顾忌地在对方床上理所当然睡上一觉的局面。
他害怕一旦他说破，一旦对方真的正式地拒绝，他就将失去所有他现在还拥有的东西。
迪克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他对他心中所怀揣的那份情感从没有真的将之掩埋或隐藏，但凡了解他的用心者或许都能够从他的所作所为之中找到蛛丝马迹，进一步发现他的情感。就如同朝夕相处的泰坦队友们能够感知到他和沃利之前的氛围一样。
所以他并不意外提姆能够知道这件事，但是让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提姆要送自己一个这样的东西？
暗恋又不是追星，想要收集偶像的一切想要将偶像的标志和自己的生活相关联这作为一个追星的粉丝的话，感觉十分正常。给追星人送对方偶像的周边，听上去也是非常完美的生日礼物。
但是换做暗恋的话，在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的前提下将自己和对方的标志放在一切好像不是什么很健康的行为，而送人对方暗恋对象的周边听上去更不对劲了……
提姆为什么要送他一个这个东西，并以他生日礼物的名义？
迪克有些不确定他是该相信提姆不会无的放矢，这样一个东西必然有它相应的意义或者作用，还是说他应该相信提姆只是年纪还不大，对这感情这种东西没有特别清楚的认知，认为所有的爱都是美好且必然会拥有一个美满结局的，所以才会给他送这种东西……
“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提姆说，他还穿着他的装备，所以迪克看不到他的眼神。
“只不过觉得你可能会想要这样一个东西……”说着提姆笑了笑，他似乎不准备再多解释：“别太介意，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随便你处置。”
接着提姆返回窗边，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总之，我先走了，晚点见。”
在迪克甚至没太明白提姆用意之前，他就跳出了窗外。
迪克检查过了那个夜翼和闪电侠两份标志相结合的礼物，但是他没有从中查出任何科技的成分，好像那就是一个实心的装饰物，没有别的什么作用。
他只得将这件事归结为提姆年纪还小，不太懂什么叫做不会有结果的暗恋，也不太懂那种复杂的感情，只是天真的觉得他会喜欢这样一个东西所以就送了这个。
迪克将这个礼物收藏了起来，放在韦恩宅里，以避免发生沃利见到这份礼物之后，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这样的情况。
毕竟如果沃利对他毫无感觉，看到这样的东西之后可能会觉得挺变态的吧……
想起提姆送给他这份礼物的记忆的同时，他也想起了另外一个时间线上的时候，他向提姆告知他和沃利订婚这一消息之后，提姆……拿出了一个同样的盒子。
“新婚礼物。”
提姆带着笑容将这个正正方方的小盒子交给迪克。
“恭喜你，我也很高兴能看到这么一天。”
迪克惊喜地接过并打开来看，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装饰物，形状是夜翼和闪电侠两个标志结合在一起的图案。
“哦，这真可爱。”
他高兴地说。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准备好了这个？”
“这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时间。
在两份记忆当中提姆都提到过了这一点……
时间。
这两份记忆来自不同的时间线，但是同样的是它们在同一个时间点交叠了。
提姆在时间线被改变的前后，于同一个时间交给了迪克同一个东西，以不同的理由。
而那个由两个标志组合而成的符号……迪克也在不久之前看到过。
他在第一次想起记忆的时候，就是因为触碰到了沃利，那时候他解开了沃利的衬衫领口，看到了他挂在胸前的……
在沃利胸口正吊着一枚戒指，素银的戒圈上镶嵌的戒面，正是那刚刚在他记忆当中闪过的，在那缎面的小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东西。
“……你是说这个？”
在迪克说出了他所想起的东西之后，沃利下意识地隔着衬衫按在了胸口，按在了他用绳子穿起来挂在胸前的那枚戒指上。
并不平滑的戒面有些硌人，但是他一直都带着这个。
“这个是……”
他陷入了短暂的恍惚，如果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个是你给我的。”
是了。
这个是迪克亲自交给他的东西。
于他而言的过去，于迪克而言的未来。
一条本较为混乱的时间线在沃利脑海之中逐渐梳理成形。
对他而言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对现在的迪克来说还没有发生。
迪克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受到袭击，以至于头部中弹而失忆，在濒临死亡的生死之间进入了那片沃利所在的、不处于时间任何一处的空间之中。
在那里他答应了沃利给他一个“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之后他作为夜翼，拿着这个“方法”再度回到那片空间，对沃利来说的“更早之前”。
这枚戒指，一个能让沃利短暂离开那的道具。
第97章
097.
哥谭的夜晚总是很凉,不管是它在薄雾之中下降的气温，还是看着那黑暗吞噬着光明时心底泛起的寒冷。
但不管外边是否寒冷，被窝里总是一个暖和又舒适的地方。
沃利在天光尚未亮起时就悠悠转醒。
神速力者的特质导致了他所需的休息时间也比一般人要短上很多，他的睡眠效率向来是极高的。
被温暖包裹着的沃利眨了眨双眼,那双宝石般的绿色眼睛似乎倒映着广袤的原野,在昏暗的房间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房间还是他昨日醒来时候的那个房间,但是不同于昨日他一个人在此醒来时候睁眼看到的是空空荡荡的卧室,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和居家的氛围,此刻他不需要睁开双眼，就能够感受到自己怀里正窝着一个人。
或者“窝着”这个词还是有些词不达意了,更准确地说,某个家伙正钻在他怀里,手脚并用地像是八爪鱼一样缠绕在他身上。
他总是这样。
不知是无奈还是放任,沃利轻轻动了动手腕，掖了掖被角。
明明哪怕是一根岌岌可危的树枝，迪克也能靠在上面在高处陷入深度睡眠，以最快速度恢复精神的同时绝不乱动一下。他可以在高处的细绳上睡一整夜,也能在狭小的角落休息而不叫人发现。
但只要他睡的这张床一大，可以让他乱动的空间大起来，那每一个角落他都会在梦中去睡一睡,睡一觉能在床上转一圈。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抵在沃利的胸口，头顶的碎发蹭着他的下巴，轻轻动一下就如同羽毛般从脸上滑过,带来微微的痒意。
一只手从他腰上搭过去,于他背后将他抱紧。
他两的腿纠缠在一起，像是什么放在口袋里再拿出来后分不清头尾的耳机线，不低头看一眼沃利也不知道现在这该是个什么结构。
迪克在睡梦中抱着他,就像是一松手他就会不知怎么地消失一般。
……或许他真的会消失。
但不会那么快，至少不是现在。
“……醒了？”
沃利低低地问了声。虽是疑问句，但是他确认迪克已经醒来了，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的肌肉在他怀里紧绷了一瞬间。
哪怕在睡梦之中潜意识里会习惯性地向他靠近与他相拥，但是理智回笼之后缺失的记忆还是会让迪克对现在所处的状况进行下意识地防备，直到开始想起那些碎片化的回忆。
虽然迪克很快地就放松了下来，但是沃利还是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异样。
迪克打了个哈欠，在沃利的怀里蹭了蹭。
“早，小沃。”
“早。”
沃利微微低头，在迪克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
房间内依旧昏暗，窗外天光未明，静谧与安心如同飘飘荡荡的云雾在此间缭绕。
哪怕在沃利的记忆之中，他们曾无数次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在他们计划的未来当中也将继续分享一张床，分享一间房子，分享一个家。但是那样的记忆却好似已经隔了几个世纪，更多的回忆之中他们保持着距离，他们遥遥相望，他们各自感受着独属于自己的无尽孤独。
现在，沃利任凭自己沉溺在这弥足珍贵的一刻之中。
但可惜的是他们谁也无法将这一刻停留。
迪克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死去了，他的所有身份都不能使用，此刻的他是蛛网的特工，死而复生的间谍。而沃利对这个世界来说更加虚幻，他从各种概念上都不存在，甚至没法能给人留下长久的记忆。
“该起床了。”
迪克嘀咕了一声。
“嗯。”
沃利给予回应。
但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动。
只是继续在床上依偎到天色渐明，晨曦初露。
这下真得起了。
迪克率先支着上半身在床上坐起来，然后低头在沃利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知怎么地这样的一幕有些像是他需要早上离开家去上班……就是在蛛网上班这件事他实在不怎么喜欢。
虽然沃利的存在在其他人眼中会被合理化并逐渐忽视，但是迪克现在仍在蛛网进行他的卧底任务，不管怎么说他的谨慎还是不允许他留下更多的破绽。
他还需要继续进行蛛网的任务……当然，在此期间，他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讨论过一切了，所有已知的信息都被两人拿出来放到明面上来分析，尝试从中找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那枚特殊的戒指，虽然迪克对其存在印象，但是来源却是另外两份“不存在的记忆”在“不存在的时间线”上发生的故事。
在他的记忆当中，这条正在进行的时间线上，提姆可没有给过他什么那样的东西，如果有的话他肯定会比之前的时间线还要困惑。沃利并不存在于现实的时间流当中，作为夜翼的他也没有和任何的极速者有过深交，这样一个标志对于他来说应当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迪克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了，他获得这个图标，将之铸成戒指，或许还在上面加入了其他的功能和作用这件事——对他而言是“未来”将会发生的。
预知到某件事将会发生，并不代表着就可以坐在原地等着事情降临，既然提前知道了那就更需要做好准备了。
对于这件东西为什么能够唤起迪克的记忆，他的猜测是因为它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同时出现在了两份时间线上，或许再加上一些暂为言明的其他原因，导致了它能够连接到此前的记忆。
不过关于这枚戒指的一切并不是现在就能处理好的，哪怕做好了提前的计划，他仍旧需要等待一个既定的时间出现，在已知的“未来”之中。
现在，现在他需要继续蛛网的任务。
因为他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一次蛛网的任务让他如此在意……
朝阳初升，金灿灿的光芒洒落在哥谭的大街小巷，似乎在这一瞬间，这样的光芒驱逐了所有黑暗与阴霾。
这一天刚刚开始，而特工37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在了天台上，俯瞰着这座城市。
超能者的心脏……
他远远看着那间伪装成杂货店的地下交易场所。
他们手上拥有着怎么样的科技？
……
在迪克这间公寓之后，沃利还有事要做。
一件他才意识到他可以做的事情。
现在对沃利来说一个较为重要的目的是去到中心城，如果见到巴里的话，对神速力极其了解的他一定能够让事情有不一样的进展，甚至提供非常有用的帮助。
但是问题在于系统内的积分不知道为什么被全部清零了，失去了积分也就没法在城市之间移动，哪怕已经解锁的城市也不能去。
可在神速力之外又没有积攒积分的方式……
【移动餐车：可在“时间同步”效果中使用，放置一台可驾驶餐车，向路人提供餐饮服务。】
这是一件很早就获得了，但是从未被沃利使用过它文本描述当中基础功能的道具。
沃利常用的是它消耗积分能够到达其他地方的功能，但是在系统文字最基础的描述之中，明晃晃地写着【向路人提供餐饮服务】……这一项，沃利现在才意识到可以用来做什么——在现实的时间流之中也能获得积分的入账。
系统能将他收获的金钱按照一定比例兑换成积分，当然，兑换的前提是得是他“餐厅”的收入，拿别的钱是无法兑换的，这一点沃利已经尝试过了。
……虽然不知道在哥谭大街上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开一家店会不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关注，比如什么食品安全卫生管理局什么工商局什么消防安全检查……
毕竟他可没有营业执照或是经营许可那种东西，没有身份也让他也没法去办理。
不过介于他的存在总是会被人遗忘这一点优势，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工商局来找他麻烦……
没有食材这一点虽然比较麻烦，但是花迪克的钱沃利实在是很难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从小到大花的挺多的……
……
在哥谭市区，一栋繁华的写字楼下，一辆对这片街区而言还有积分陌生的餐车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悄然停到了路边。
红色是这辆餐车的主色调，银色的闪电纹路从上面划过，落在伸出的白色遮阳棚上。餐车顶上顶着一个闪着光的热狗招牌，热狗面包上画着几个线段组成的笑脸符号。
餐车前部放着一个支起来的小黑板，上面手写着今日的菜单，主打的是各种口味的热狗，可以选择不同馅料的内陷，特色的饮品是餐车主题色的草莓奶昔，餐牌上每一个都价格实惠，还让人看上去食欲满满。
沃利利用早上的时间购买并准备好了食材，此刻他在餐车里将遮阳棚支好，期待着会有顾客上门……会有的吧？
毕竟在这写字楼下，午餐的时间总会有忙碌的白领想要就近在楼下吃点能快速解决的午饭。
只要他不会因为“不存在”而被所有人忽视……
第98章
098.
他因为“不存在”被所有人忽视了。
餐车就停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口,但是从写字楼里出入的上班族们，在这正是饭点的大好时光，面对着这样一辆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移动餐车看都不看一眼。
哪怕偶尔有几个直觉出众的路人偶然嗅到了食物的香气，他们也只是和身边的同伴随口嘟囔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香的味道。
几乎每一个路人都在目不斜视地经过,这不免让沃利感到了几分的挫败。
他叹了口气,低头将煎好的玉米面包从铁板上拿下来。刷了黄油的切面在铁板上煎得金黄焦脆,沃利带着手套,将面包持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夹子，把炒制的柔软透明的焦糖洋葱放进面包之间,然后夹上烤得表皮微脆的热狗肠。接着他放下夹子,从一旁刚刚好煮得微干的番茄肉酱里舀出一勺,浇在肉肠上,接着放上一块芝士，用烘焙喷枪将之迅速融化。
把酱料挤在这个新鲜出炉的热狗表面，沃利靠在自己的餐车内，一口一口将之吃掉。
真好吃啊。
热狗肠表皮微焦,一口咬下去里边柔软的肉质迸发出汁水，芝士和番茄肉酱混合在一起，层次丰富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或许在他卖出去第一个热狗之前,他就要把买来的食材全部吃完了。
又开始炒制新一份的焦糖洋葱的时候，沃利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哎，来份招牌热狗。”
沃利抬起头来,见是一个普普通通刚刚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白领。
穿着不太合体的平价西装,眼镜摘下来放在口袋里，露出有些疲惫的脸。
很普通的一个人，但是沃利忽然想起自己见过这个人——这是此前他接待过的,误入神速力的人之一。
他记得这个人因为赌博而丢掉了工作，累加的债款让他开始酗酒，接着家破人亡准备自杀。
也是在他的生死之间他误入了神速力之中，见到了沃利。
但是很显然他此刻并不认识沃利。现在的他穿着体面，看上去还在一份不错的工作里努力打拼。
沃利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不可撼动性。
他知晓一份悲剧，却无法做到任何改变。
他改变不了……就不说一个陌生人出来提醒这个人任何东西，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哪怕他真的能够听进去，可沃利的“不存在”性，又会让他很快忘记这一切。至少在他的“未来”，于神速力见到沃利的时候，他肯定是已经不记得这一次的偶遇了。
沃利收拾心情，拿起一个刚刚烤热的玉米面包，动作熟练地往其中夹上烤肠，顺口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穿着西装的白领对着一边小黑板上的手写菜单看了一会，在主题草莓奶昔那里犹豫了一会，最终作为一个在写字楼里疲惫上班的顾客，他给出了最终的选择：“来杯咖啡吧。”
沃利在准备好了对方点下的餐点之后，最后为纸杯装着的咖啡盖上盖子，然后一齐递到西装白领的手里。
“拿好了，小心烫。”
对方接过了餐点，并顺手付好了钱。
在西装白领准备拿着他的午饭走回写字楼之前，沃利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够珍惜当下，不要再走入他初见对方时候的那种境地了。
但是……想必是没有用的。
转过头他就不会再记得这场谈话了，他只会记得自己随手在公司楼下买了份午餐，或许会记得味道不错，但甚至不会产生再去一次这样的念头。这一刻会很快在他记忆里被完全抹去。
然后既定的未来将毫无悬念地如约而至。
沃利叹了口气，将收到的现金从系统里兑换成积分。
虽然积分不多，好歹是个开始。
如果说像是这位白领一样，在将来必将和神速力有所交集的存在会有概率注意到他的餐车并前来消费，那要仅靠这点收入攒齐能够去中心城的积分不知道要花多久，他只剩几周的时间不知道还够不够……
想来，和神速力有交集的人能够注意到他这一点，也是为什么迪克能够发现他倒在巷子里的原因之一吧。因为迪克也是“将会”出现在那片系统空间里的人之一，那是不可撼动的未来。
不过这个“只有和神速力有所交集”才能不被他“不存在”这个概念所影响而正常地注意到他的理论，沃利只能说是他的猜测。因为此前也有路人注意到过他的餐车，只不过是粗略地感知到了香气，又或者是小小疑惑一下这里开来了一辆没见过的餐车，但是不知道是他们本就没有消费的打算还是不知名的力量阻止了他们，刚刚那位穿着西装的白领是第一位上前来的客人。
所以沃利还有一条新的猜测，那就是某种程度上感知能力比较强的人可能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只不过通常来说只是短暂的一瞥，任谁都会倾向于无视，如果他做了什么出格的行为也会迅速地被合理化并很快忘记。
毕竟哪怕一辆普通的餐车停在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上来买点什么吃的的，总会有人不需要。而能感知到、再加需要并愿意买点什么的两种限制条件下去，让他等待顾客的时间变得更加漫长了。
……不过很快，沃利就遇上了可能能够证实他第二个猜想的顾客。
餐车停在十字路口的边上，这里人流量很大，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无视他的餐车，绕过后继续向前走。
餐车的正面也正对着路对面的那栋写字楼大门，这样无论是谁从里边出来，都有可能看到这辆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移动餐车。
这也让沃利能够看清写字楼里出来的人，不管是谁。
——比如说他正看到一个高大男人和一名女性从楼里走出，男人带着墨镜，女人带着口罩，穿着低调似乎在尽量不引人注目。
但是沃利一眼就认出了——布鲁斯？
沃利撑着餐车的台面，探出头向外头看向上方。
他也没停韦恩大厦边上啊……
写字楼的上方挂着它名字的牌子，斯塔格大厦。
今天是什么日子……？
沃利看了看日历，又翻了翻新闻。
躲在蝙蝠洞里的黑漆漆今天决定不穿得像个蝙蝠就出门啦？
而刚刚从斯塔格大厦的大门走出来的布鲁斯，很显然地注意到了这辆明明停在人流量不小的写字楼底下，正好在路口的优良位置，却没有食客上前购买的热狗餐车。
……很难吃吗怎么没人买？
嗅着飘散出来的香气，这也不像是不能入口的样子？
这样的异常很显然引起了布鲁斯上前查看的欲望。
他侧头和身边的女伴说了些什么，女伴在短暂的恍然之后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像是她刚才也没有注意到这辆停在这里的餐车。
两人走近到餐车前，打量起了菜单。
与此同时沃利还注意到布鲁斯已经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了。
沃利在内心叹了口气，他到是希望布鲁斯能看出点什么来，但是不管对方看出什么或者自己说了什么，也只是转头就忘和震惊一下再转头就忘的区别罢了。
哪怕他手上有着这枚特殊的道具存在，迪克也在不断被唤醒记忆的同时不断忘记，甚至要做好各种准备持续提醒自己才能在不在沃利附近的时候想起一些东西。
而不被这枚道具所影响的其他人……
在世界规则之下，他们不会记得沃利的存在。
就像沃利其实已经见过一次布鲁斯了，在对他而言的过去，对现在的布鲁斯而言的未来。
很显然，各种迹象都证明了他不会记得今天移动餐车前的相遇。
“两位要吃些什么吗。”
沃利非常有职业素养地询问道。
“推荐芝士肉酱热狗，这是今天的特别推荐哦。”
他刚刚做的有点多了，都卖掉的话正好再做点别的换个口味的自己吃。
跟在布鲁斯身边的女伴看着菜单认真地思考，最后顺从沃利的推荐点了一份芝士肉酱热狗，还有一杯草莓奶昔。
沃利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而布鲁斯则是托着下巴看着菜单似乎那很让他困扰似的：“……你这里有牛排吗？”
天呐布鲁斯，不要演贵公子在路边摊非要点牛排这种桥段了！
现在电视剧这么演都要被人指责不贴近生活了！
“没有。”
沃利快速地回到：“但是我推荐这款黑椒牛肉热狗，也是牛肉作为主材料的。”
就是超市里卖的合成牛肉，和布鲁斯所说的那种牛排大概相去甚远。
但是沃利确信布鲁斯不会介意，想当年联盟聚餐的时候大家都爱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塞进他碗里，美名其曰闪电侠就要多吃点，只有布鲁斯会不管好不好吃面不改色的吃掉一切。不给他留。
布鲁斯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并向沃利要了一份刀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街边的移动热狗餐车需要有刀叉，但是沃利还是准备了一次性的以防万一有什么人找茬非要餐具，这下刚好用上。
就在沃利准备开始制作食物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为什么布鲁斯身边站着的那个人看起来格外眼熟了。
她带着口罩，但是就在远处高楼上的大屏幕上还放着她主演的广告——阿比盖尔·兰德。
第99章
099.
沃利上一次看到阿比盖尔的时候……她还是一具尸体。
而现在她活生生地站在沃利面前……
沃利只感觉自己像是能看到别人头顶的生命倒计时,虽然预知未来，但却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手上继续翻烤正在滋滋冒油的热狗肠。
布鲁斯很显然正在打量沃利，哪怕他做得很隐蔽,但是沃利不需要真的发现布鲁斯的动作也能知道布鲁斯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分析这辆餐车任何一处“异常”,因为他就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挺别致的坠子啊。”
布鲁斯忽然说道。
沃利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再顺着他的视线意识到布鲁斯指的是沃利胸口的吊坠。
他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没有扣好，出门的时候还被迪克拽着领子亲了一口,此刻已经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充当项链的戒指露了出来。
这枚戒指的戒面是夜翼和闪电的标志交错在一起,那个展翅的蓝鸟标志大概在布鲁斯眼里应当可能存在着什么深意。
“你说这个吗。”
沃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项链坠子
迪克亲手交给他的戒指……想必当时迪克将这枚戒指交给他的时候,心中定然充满了无数未曾开口言明的情绪。
但是当时的沃利并不清楚，而对于现在的迪克来说那也尚未发生。
沃利对着表露出疑问的布鲁斯说道：“这个是我未婚夫给我的。”
既然迪克在想起过去之后并不准备撤回自己的求婚，那沃利就理所当然地继续将迪克放在这个位置上了。
只不过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除了他们两人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递上祝福。或许这如同他们在无人能够窥探的小窝里悄悄相爱。
比如他未婚夫的老父亲此刻就正看着这枚戒指微微挑眉,对沃利口中的“未婚夫”就是他儿子这一点毫无知觉。
“很新颖的设计。”
布鲁斯礼貌性地称赞了一声：“……这是夜翼的标志？”他能够认出上面那只展翅的蓝鸟，但是在蓝鸟之上的银色闪电……提起闪电就不得不联系到闪电侠，但是闪电侠本人的标志是金色的,中心城的金红闪电人尽皆知，这枚戒指上闪电标志则是银白色。
“是啊，”沃利手下将加热好的玉米面包翻起,把预备好的馅料逐一填充其中：“我最喜欢的超级英雄。”夜翼怎么不是他最爱的超级英雄呢。
布鲁斯幽幽叹了口气：“听到关于他那样的消息实在是很糟糕不是吗。”他是指夜翼去世的新闻……在几乎所有人的认知里,夜翼都已经死去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迪克现在在蛛网做特工的事实，更少的人知道，他在其中作为间谍。
“那样的消息总是代表着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活下去的动力。”沃利半开玩笑地接话,毕竟他清楚迪克没有死去的事实，不会在再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了。
“看你这人流量挺大的，没什么生意吗？”
在沃利继续烹饪的时候，布鲁斯左右看看，继续搭话。
这就是他为什么走过来的主要原因之一了，这辆移动餐车看上去格外正常，热狗飘散的香气也十分诱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正是饭点的时候，在对午餐有着大量需求的写字楼下却没有任何人排队购买？
这怪异之处让布鲁斯亲自走上前来查看。
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微不足道的困惑转过头会就因为世界意志的影响迅速忘却，或者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就不再关注。但是蝙蝠侠的意志力和决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产生了疑惑，那就不是敷衍了事的理由能够一笔带过的。
沃利此刻给不出什么非常合理的理由，他也想多一点顾客啊，早一点攒满积分就能早一点使用道具的功能离开哥谭去到中心城，但是天不随人所愿，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实导致了他总是会被人忽略。
虽然他完全可以说些类似于“天气转冷了所以大家大概都不乐意在外边吃东西想找家有地方坐的店面”之类的理由，但是能敷衍过一般人的理由敷衍不过蝙蝠侠，更何况沃利现在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非要阻止对方对自己产生怀疑的理由。
一定要说的话，他其实更希望布鲁斯能够多怀疑一点，能够多注意到他身上的疑问，如果能够有蝙蝠侠在他这边提供帮助，那他能够逃离系统控制的那天或许会早一点到来。
所以沃利实话实说地这样回答了：“可能他们都看不到我在这吧。”
布鲁斯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社交场所花花公子面对玩笑话时的模范笑容，像是被逗笑了，但是又笑得很体面很矜持：“怎么，你和你的餐车都是鬼魂吗？”
但很明显他的笑容没有达到眼底，他是真的有在思考沃利的回答。
一个鬼魂开着他的鬼魂餐车在大街上卖鬼魂热狗？
沃利真心希望布鲁斯不是真的有在分析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我可能是鬼魂，但至少我的热狗不是鬼魂，”沃利将做好的热狗递过去：“材料都是我早上在超市买的。”并且花你儿子的钱。
布鲁斯伸手接过热狗，在两人距离最近的那一刻，沃利开口说道：“来自鬼魂餐车的每日忠告，神速力中出现问题了，布鲁斯，去和巴里聊聊吧。”
他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这一点。
接着，沃利在自己缓慢的时间里轻轻叹了口气，用正常的语速继续说出最后的话——
“我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提到了神速力，提到了巴里，几乎是指明了他知道闪电侠的身份，也暗中指明了他知道布鲁斯的秘密身份并不一般。
这完全就是明目张胆地在往平静的水面丢下一颗马上要爆炸的手雷。
——当布鲁斯听到一个自己怀疑有些不对劲的陌生人，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表现？
作为布鲁斯的震惊和疑惑，还是作为蝙蝠侠的警惕和戒备？
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开始紧密地调查，开始如火如荼地研究？分析他是否带有恶意，是否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危险？
但是沃利什么也没等到。
这颗手雷丢进水里根本是棉花糖掉进小溪，蓬松的糖丝被迅速融化，毫无痕迹地消失在了水中，只剩下溪流一如既往地流淌。
沃利看到布鲁斯那双蓝眼睛里闪过了什么，然后很快被洪水般的平静淹没。
就好像沃利刚刚什么也没有说，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好像一切没有发生，只一个普通的热狗售卖员在普通地将他点的餐点交到他的手上。
他大概只会记得自己今天在斯塔格大厦的楼下顺手买了一份午餐，味道还不错，只是可惜店主运气不好没什么人来买。
或许侦探的本能会让他再次怀疑一会，但是很快“不存在”的客观性会让一切在他的脑海之内变得合理。
对于一个见识更广，有着更加丰富想象力的人来说，在他脑海之中再离谱的事情，大概也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沃利垂了垂视线。
他取来草莓冰淇淋，新鲜草莓和果酱，一起放到搅拌机里做成了新鲜出炉的草莓奶昔，交到了点了草莓奶昔之后等在一边的阿比盖尔手上。
“鬼魂餐车的小忠告，”他还是开口了，哪怕这是无用功：“离斯塔格工业远一点吧。”在那个他所知的故事里，阿比盖尔就是被斯塔格工业的人杀死的。
阿比盖尔也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动作流畅地接过了他递过去的杯子。
他“合理”的言行举止还能勉强被人感知到，那些会引起对方的思考、可能改变时间甚至或者只是简单的和他本人相关的话语，都不会被听见。
因为他不存在，这是“客观”事实。
在两人完成了此次的消费，拿着手上的食物准备付账离开之前，沃利还是忍不住地再一次尝试叫住布鲁斯。
他想说世界的时间线被动过了，有些人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他想说神速力之中可能暗藏危险，必须要告诉巴里才行，他想告诉布鲁斯迪克向他求婚了，再一次地，或许他的状态还没办法计划婚礼，但是他希望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
沃利有挺多想说的。
但是不管他说什么，布鲁斯都像是没听到任何动静一样，只是自顾自地问他“能刷卡吗？”。
“不能。”沃利有气无力地说：“只支持现金支付。”
能被轻易合理化的对话就能被传达。就像是他本该是个路边贩卖热狗的NPC一样，被设计好的台词之外的内容怎么呐喊都不会被听见。
他此刻哪怕在这片人来人往的路口大喊大叫，估计也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就算哪个感知敏锐的人听到了，但又能怎么样呢，有人在哥谭的街道上大喊大叫不是“合理”的吗，这很正常啊。
在两人走了之后，情绪低落的沃利地趴在操作台上，不知道第几次地叹了口气。
总是被忽视这一点，让布鲁斯刚刚给的百分之三百的小费都不香了……咦，百分之三百？
沃利支棱起来重新数了一遍钱。
百分之三百的小费还是很棒的，这让接待不到多少顾客的他距离目标积分又近了一点。
谢谢你，布鲁斯。
虽然从少年泰坦成员到正义联盟成员，他也已经早就花过布鲁斯很多钱了，但还是谢谢。
第100章
0100.
沃利在小广场上试图努力营业。
虽然没什么人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但是从先前的经历来看，他意识到只要自己主动搭话，对方还是能做出反应的。
所以他准备了些移动热狗摊的折扣活动宣传页面，主动上前发小广告,引导有意向的顾客来他这里消费。
又介于不管是谁转过头都会忘记他,更是对他的超常举动视若无物,所以他甚至可以用上神速力来发传单……神速力发传单,在他获得神速力的之前觉得它无比神圣的时候,从没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
蛛网37号特工此刻正站在天台之上，藏身于阴影之中俯视着街道。
一阵风吹来,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是应当不太重要。
因为此刻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正在发生,他当前的目标人物还未出现。
实际上这家杂货店在特工37观察的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多少特别的人靠近，想也是，这隐藏的地下交易场所或许可以七天二十四小时无休营业，但总不会时时刻刻都有违法乱纪的客人鱼贯而入的。偶尔来往几个顾客,也都是单纯地在杂货店购买些零碎的物件。
不过此刻那家伪装成了杂货店的地下交易场所入口正变得吵闹起来。
好像杂货店里的两位顾客发生了什么争执。
特工37从提前准备好的伪装道具里拿走了一件外套，拉上拉链，他走到天台边缘一跃而下。
“三十七号特工,请不要做出你任务内容之外的事情。”
耳麦里的主管提醒他。
特工37被安排的任务只是回收目标器官……
但是他觉得总是蹲在那观察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要主动出击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不是吗。
特工37借助墙面的缓冲几个起落跳到小巷的地面上，他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抬手在面部一抹而过。现在,任谁来看他都是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路人了。
“放轻松。”特工37还有空对着耳麦里的主管说到：“这么久了没点动静，是其他同事还没能在里边得到什么消息吗，我不介意多做些的。”
“我希望你想清楚你在做什么,蛛网不会愿意看到你做出职责之外的行动。”
主管在通讯器那头严厉警告，被特工37轻轻松松地无视了。
这段时间对这里的监控可不是一无所获，特工37已然知道了进入地下交易场所的秘钥，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走进了杂货店内。
此刻杂货店门口正发生了一场争吵，两个人似乎相识，互相看不惯地刚好在杂货店门口碰上，一些小擦碰让他们就在这吵了起来，而看店的员工正在试图从中调节，并准备在调节无果后将两个人轰出去。
正是得益于这小小的骚乱，再加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蛛网科技，特工37得以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异常的前提下走进了那处地下交易场所的暗门。
从暗门走下去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两边的墙体似乎覆盖了一层金属制成的结构，但有些年代带来的斑驳锈迹，看上去并不结实。
甬道内楼梯向下，墙上的壁灯投射出亮度不高的昏暗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落在墙上，投射出墙上有些早已干涸的星星点点斑驳血迹。
顺着楼梯步步向下，这条路通向地下很深的地方。
昏暗的灯光随着他走路时的起落显得晃晃悠悠的，如同什么上个世纪的恐怖片里忽明忽暗的打光。
作为一家涉及大数额的地下交易场所，把自己的入口弄成这个样子是否有一些审美过于落后了？
现在猪面教授的工作室都不搞得这么氛围奇怪了。
比起交易场所，更像是什么邪恶中古实验室。
此刻特工37再想通过通讯器联络蛛网主管，却发现通讯出了问题，他没法链接上对方的频道了。
这是什么陷阱？
特工37在原地停下了脚步，壁灯昏暗的灯光将一切都渲染得格外模糊，他望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
然后他决定继续向下。
行动之前交给他的情报就只关于这里是一处地下交易场所，他的目标在这里得到了一颗具有超能力的心脏并将之移植在身上，在世界各处活动了一段时间之后失踪。
蛛网的判断是她可能会再度回到这个交易场所，不知道是想寻求更加强大的力量，还是超能心脏出现了不太正常的反应需要得到帮助，甚至说不定是七天无理由想退货，至少蛛网的侧写师对目标人物的行为分析是她会在这几天内再回到一次这里，而特工37只需要在入口等着抓人就好了。
可能会涉及一些目标不配合而产生的战斗，但是在这一点上特工37是专业的。
接着蛛网会有专员替目标任务替换掉那颗具有超能力的心脏，让对方可以回归正常生活的同时回收它。
至于这处“地下交易场所”，蛛网那边会有其他特工进行调查，特工37的任务并不在此。
很明显蛛网的高层对这里知道什么，他们只是没有在任务情报里告诉特工37而已，他不需要知道那些，也不被允许知道。
主管在通讯联络之中似乎“尝试”阻止特工37进入并调查这处地下场所，因为这是蛛网的意思，他不需要了解这里，只需要执行任务。
但是如果主管和蛛网意见一致……特工37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就在他放弃远远监视而准备只身而入的时候，蛛网主管在通讯的那一头所说的是“蛛网不会愿意看到他这样做的”，蛛网不愿意，而不是她的意愿。
他一边向下走着一边分析。
看来主管并不完全听从蛛网的指挥啊，这个组织里大家都各有各的小心思，他大概不是唯一的间谍。他能被允许来到哥谭执行任务，大概也和主管在蛛网高层中的运作有关，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单纯地说让他回家来看看。她让他出现在这里是有目的的，甚至于她有在刻意地营造一个会让特工37主动潜入的氛围。比如刻意隐瞒一部分的任务情报，会让他闲不住的空洞的任务内容。
主管想要借他之手了解这里，但正巧特工37也对此颇感兴趣。
这座“交易场所”地下到底是什么？蛛网和它之间有着怎么样的关系？为何又将之隐藏？
特工37在这个时候加快了脚步。
按照蛛网内部的流程，在他脱离原定的任务计划擅自闯入这里的时候，主管就应该已经上报了。但他猜测主管暗中的目的既然就是放他过来一探虚实，那她就应当会拖延上一会给自己争取时间，但是为了不暴露她自己又不可能拖延太久。
所以他的时间不算多。
转过一个拐角，道路两边变得宽敞了。
走廊两边的墙面看上去有些陈旧，但根据结构来判断这里是一处不小的地下设施。
哥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处年代久远的地下设施而他毫不知情？
这座城市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再往前走些，特工37看到了些自己认识的设备。但是那些设备看起来和这地下建筑的风格不太同一，像是有什么人发现了这里，然后将用具搬了进来。
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人影了。
特工37目不斜视地迎上了来人。
“站住。”拦住了特工37的脚步，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他：“没听说今天有人会来，你来做什么的？”
特工37直接将目标人物的姓名报了上去：“她推荐我过来的。”他笑了笑：“听说这里能搞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看门人好像在脑袋中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是仍旧警惕地看着特工37号：“没有提前预约我们这里不会有合适你的货的。”
蛛网提供的情报看来也不是错的，大概只是隐瞒了很多重要的内容。目标人物确实是在这里获得了一份具有超能力的心脏，而这处“地下交易场所”也确实是在售卖这些东西。
但是他们的货源从哪里来？这里又是怎么样一处建筑？为什么他们要回收目标人物获得的那份器官，这个地方是否还售卖了别的，另外的那些又是否有别的特工前去回收？
特工37扬起他的社交笑容：“没办法，我的推荐人她这几天联系不上了，我就自己过来了——”他看了看对方的脸色：“你有见过她吗？”
看门人脸色变了变：“交易结束了我们这边管她在哪呢。”
那看来是知道些什么了。
特工37直接启用了蛛网科技的催眠，以最快捷的手段达成目标，直接询问：“你知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心脏有问题——但是那是她自己选的，所有的神恩之中她非要那一个——”
这间地下交易场所所出售的超能心脏有问题。
但是“神恩”？他们在贩卖超级器官，并把它们以这种宗教意味浓厚的名字命名？
看门人似乎不知道更多的情报了。
特工37绕过他走向深处。
在更深入的地方，他看到了让自己感到震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