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澜沉睡了一夜,自然睁眼时,看见纯白的天花板和墙壁,有一丝恍惚。
勉强回忆起昨夜,她的记忆停留在和周别鹤说话时忽然觉得呼吸困难,紧接着就是凌乱的急诊室画面。
休息了一夜,她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取下输氧管,看到手上输液的痕迹。
叶青澜撑着想起来,碰到身旁男人坚硬的身躯。
她仰头,看到坐在床边的周别鹤,他仍旧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大衣,沉稳贵气,没有躺下,而是身体斜靠着墙面,胳膊搭在她身边,把她虚圈在怀里。
她动了动身体。
周别鹤睡得很浅,感受到动静便掀开了眼皮,低眸,和刚醒来的叶青澜对上目光,她眼眸澄亮,唇色依然苍白没什么血色。
周别鹤俯身,抱住她,埋在乌发间,呼吸沉沉。
他的力道微紧,带着某种叶青澜无法理解的情绪,她下巴被迫仰起搁在男人肩头,张了张口:“你怎么了……”
周别鹤偏头,干燥的唇贴着她的脸,嗓音很哑:“喝水吗?”
叶青澜睡了一夜,喉咙很干,点了点头。
周别鹤松开她,起身去倒来一杯温水。
叶青澜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
她状态比昨天要好一些,皮肤清透,虽然脸色还有些白,却不会像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
周别鹤别了别她颊边的发丝,声音恢复温度:“你洗漱一下,我让章姐送早饭来了,她很快就到。”
“好。”一杯水下肚,饥饿感也随之泛了上来。
叶青澜掀开被子穿鞋下床,洗漱间里有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明显不是医院的备品,而是周别鹤让人拿来的。她低头刷牙,调到温水,洗脸时想到周别鹤刚才的异样,动作顿了顿。
她以前工作太忙时,偶尔忘记吃饭也会低血糖发晕,但不会像昨天那么严重,心慌得喘
不过气。
水流穿过纤细五指,叶青澜慢慢用毛巾擦干了脸,垂眸思考。
洗漱完出去,周别鹤正好拿了早餐回来,摆在圆几上。
过分丰盛的一餐,白煮蛋、虾仁燕皮馄饨、培根蔬菜三明治,水果碗里码着猕猴桃和红心火龙果。
黑芝麻豆浆还冒着热气,叶青澜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周别鹤往她腰后垫了两个软垫。
她用勺子搅了搅豆浆,看他。
他也在低眸看她。
周别鹤的眸光很深邃,一夜未眠,眼里泛着淡淡的红血丝,微亮的天光披在他身上,他抬手,蹭了下她睫毛上未擦干的水珠。
目光充满夫妻间的珍惜与怜爱。
叶青澜睫毛轻颤,低头喝豆浆,豆制品与坚果红枣混打出来的浆液细腻醇香,她慢慢喝了两口,身体还是向后侧了侧。
“周别鹤,”她稍歪头,问他,“我是不是怀孕了?”
空气安静了两秒。
周别鹤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掌心拢着她的手,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微凉的吻印在她发顶。
叶青澜听到他过分沉稳有力的心跳。
“是。”周别鹤声音低哑,缓慢道,“青澜,我们有孩子了。”
即使已经猜到,当真的被证实的时候,叶青澜还是觉得头脑一阵轰然。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发晕。
孩子,孩子,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她一直毫无所察地在带着孩子在加班忙碌。
难怪她总觉得累,恹恹的,时而没胃口,时而又饿得不行。
叶青澜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既复杂又愧疚。
她沉浸在自己的郁郁里,竟然没能发现它的存在。
感知到她的情绪波动,周别鹤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掌心轻抚她后背:“青澜,别激动,晚点做检查才能确定情况,现在先吃饭。”
叶青澜回抱他,低嗯了一声。
吃完了早饭,叶青澜在周别鹤的陪伴下去做早孕B超,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不能消化,影像报告出来,还觉得不太真实。
「宫内早孕,胚胎存活,大小相当于约6孕周+」
“注意休息,注意心情。”翟医生叮嘱,“胚胎质量虽然不错,但前三个月还是很危险,不能再总是劳累了。”
“多谢您。”周别鹤接过报告,温和应了,牵着叶青澜的手离开办公室。
她脚步很轻地跟着他。
周别鹤回头,看到她眼里和脸上都浮现一丝迷茫。
刚才问他的时候很镇定,现在反而不镇定起来,他唇角浮出笑意,捏她的脸,柔声问:“怎么了?”
叶青澜仰头,抚着心口呼吸了一下:“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她面庞清润干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周别鹤心软地用指节刮她的鼻梁:“对,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叶青澜怔愣片刻,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她把自己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令她依赖的温柔冷香,鼻尖蓦然一酸。
他们的孩子啊,她和他的孩子啊。
周别鹤抚着她的头发,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接受,圈着她的腰,缓声说:“这一个月都是我不好,青澜,原谅我,我们不会再冷战了。”
他不说,叶青澜只是有些难过,一说,眼角反而无可控制地湿润起来。
生理性的,她仰头想收回去,反而直接沿着脸颊滚了出来,滚到周别鹤手上。
他指尖心疼地拂去一滴泪珠,长指贴着她的脸蹭了蹭。
来往的护士偶尔投来几道目光,不是奇怪叶青澜的眼泪,而是被二人的身形气质惊艳。
这里是妇产科,喜极而泣在这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叶青澜误解,有些后悔地擦了擦眼泪,她身上还穿着蓝白的病号服,周别鹤搂紧了些,抚着她长发轻哄。
她双手抱着他,脸抵着他颈窝,低声:“周别鹤,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温热馨香的气息扫在他皮肤,周别鹤亲了下她的眼皮:“你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因为我是你妻子吗?”
“因为我爱你。”
柔和平静的五个字,好像不需要再思考,被周别鹤说了出来。
他在庆功宴的那晚,在回到绿溪,看到与她有关的一切时,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沉沦。
二十二岁的他对十九岁的她有过一霎那的心动。
现在的他爱上的是眼前的人。
叶青澜怔神地看着他。
周别鹤唇离开她的脸颊,捧起她的手,从大衣口袋中拿出那枚蓝钻戒指,重新慢慢给她戴上。
在她指尖落下一吻,柔情万顷。
叶青澜睫毛微颤,指尖感觉到热意而蜷缩。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她已经不想再问风筝为谁而放。
只想珍惜眼下和他的夫妻情分。
第56章 CH56我会陪着你的
得到好的检查结果,二人回到病房,叶青澜换上章姐送早餐时带来的衣物,极为厚实保暖的羊绒衫与大衣,像是怕她冷似的。
早餐也是,准备得很小心,章姐应当是从周别鹤那里得到她怀孕的消息。
离开医院,周别鹤拿了条羊绒围巾给她围上。
叶青澜手指压了压围巾边沿,露出下巴,委婉表示:“周别鹤,我有点热。”
周别鹤长指拨出她压在围巾里的发丝:“外面冷,雨刚停。到车里再摘掉。”
好吧。
翟医生刚刚说过,她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营养跟不上,各项指标都偏低,前三个月要好好养着。
叶青澜有些庆幸那晚的应酬没有喝酒,周别鹤的一句叮嘱,冥冥之中保住了他们的孩子。
医院外的风果然冷丝丝的,即将入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周别鹤先带她去了一趟江寰新府。
因为是周六,蒋思贤刚起床,来开门时手里还端着牛奶,看到叶青澜一激动差点撒出来。
叶青澜昨天太晚没有回来,蒋思贤担心打了个电话,是周别鹤接的。
得知他们在医院,她担心了一晚上。
“青澜,你没事吧?”
蒋思贤上下打量,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没事。”
“那快进来。”
叶青澜来这一趟是为了拿行李,独居女性的寓所,周别鹤没有进去。
到了卧室,蒋思贤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折腾到医院去了,跟周总和好了?”
“嗯。”叶青澜摘掉围巾,喘了口气说,“我怀孕了。”
轻轻淡淡的四个字像重磅惊雷,蒋思贤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六周了。”
蒋思贤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起自己前天还从冰箱里拿酒给叶青澜喝,冒出一阵冷汗,连忙拉着叶青澜在床边坐下:“小心点,你要吓死我啊宝贝。”
“我没事。”叶青澜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不用那么紧张。”
“这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咱们几家的第一个小朋友。”蒋思贤用手碰了碰叶青澜的肚子,“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吧!第一个干妈。”
“是,医生说前三个月不宜张扬。”
“放心,我嘴可严了,绝对不跟我爸妈他们说。”
蒋思贤和叶青澜聊着天,帮她一起收拾东西,忽然突发奇想:“青澜,要不你生下来给我养怎么样,这样我爸妈就不用整天催我结婚生孩子了。”
叶青澜见鬼般看了她一眼。
蒋思贤讪讪笑:“周总也不能同意哈,开个玩笑。”
叶青澜:“何姨又催你了吗?”
“是啊,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去相亲她就要跟我拼了。”
行李箱拉上,蒋思贤绝望叹气:“都怪我哥,谁让他生不出孩子。”
二人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卧室。
周别鹤在窗边接电话,闻声回头,接过叶青澜手里的行李箱,扶她穿鞋。
蒋思贤眨眨眼,打趣道:“周总,恭喜啊,要照顾好我们家青澜哦。”
周别鹤温和扬唇:“一定。”
换好鞋,叶青澜跟蒋思贤道别,回到绿溪,迎接她的是忙碌的章姐和一群工人。
边边角角裹上了防撞贴,各个角落的鲜切花装饰统一撤掉,章姐正在跟园艺师沟通后面的花园要做哪些改动。
“太太。”看见他们,章姐迎上来,“您回来了。”
叶青澜嗯了一声,疑惑:“为什么要把鲜花撤了?”
章姐看见他们和好如初,笑着解释道:“有些花的花粉比较刺激,对孕妇有碍,像马蹄莲和郁金香,安全起见还是统一换掉。”
叶青澜点点头,发现自己对怀孕的脆弱程度认知不够。
“您不用害怕。”章姐温声说,“我上过系统的培训,考过母婴护理证书,有什么禁忌都会提前跟您说的。”
叶青澜微微意外:“您学过这个?”
“是的,我们这一行,基本技能的证书都要
考一考的。”章姐接过她的衣服,“这里人多,您去二楼休息吧。”
叶青澜应了。
时隔一月回来,主卧什么都没变,她不在,周别鹤没有一个人独自住在绿溪。叶青澜摘下项链和耳坠,看着衣帽间被用透明防尘罩保护起来的婚纱,一时驻足。
周别鹤在车库里接到公司的电话,迟了几分钟上来。
迈进主卧,就看见那道身影在发呆,她穿着浅色的羊绒衫与灰色长裙,深色短靴,身形仍然纤细漂亮。
谁能想到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他走过去。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叶青澜回头,靠进周别鹤怀里,他低头,捏了捏她的脸。
他以前好像没这习惯,突然变得爱捏。
叶青澜问:“婚纱照是不是不能拍了,还是趁着现在拍完?”
“不能拍。”周别鹤说,“太耗神,你身体不行。”
叶青澜一晃而过淡淡的惆怅。
周别鹤搂着她往外走:“婚纱已经买下来了,等你恢复好,我们出国拍,你想去哪里都行。”
“可是,”叶青澜仰头,“我生完孩子会不会变丑,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不会,你永远是最漂亮的。”
叶青澜被带出衣帽间,在卧室沙发上坐下。
周别鹤单膝蹲在她面前,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淡而温柔地说:“青澜,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的确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担心有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叶青澜望着他,心里的褶皱被微微抚平。
她倾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寻找一些安全感。
“周别鹤。”
“嗯?”
她担心:“我真的不会变丑吗?”
周别鹤失笑,侧脸吻了下她耳垂:“不会,我会请最好的护理专家和医生陪着你,章姐准备三餐也会咨询营养师,你会和以前一样漂亮。”
“那……”叶青澜心里忽然安定了些,身体微往后退,看着周别鹤弯唇说,“我们一起迎接它。”
她眸中含着不自知的温柔,动人的细碎光芒。
周别鹤喉结微滚,握住她的手,吻印在她额头:“好。”
第一天的兵荒马乱后,叶青澜慢慢接受了自己怀孕这件事。
她的担心、惆怅,那些因孕激素波动引起的细微情绪,在生活恢复正轨后逐渐消散。
手里还有工作,繁忙会让人忘记这些担忧。
周别鹤把柏师傅调来接送她上下班,毕竟是他用了多年的司机,一时聘新人不方便。
唯一麻烦的点是,她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外食,午餐一般是章姐做好了送来公司。
咖啡也不能随便喝,需要适量。
种种限制,让叶青澜觉得自己在过某种过分健康的生活。
公司里暂时没人知道她怀孕,叶青澜只告诉了江书峦,她的工作强度骤减,不说江书峦迟早也会发现。
江书峦还在给她泡自己新得的茶叶,闻言把推到她面前的那杯拿回来:“怎么不早说,要不要给你放假?”
叶青澜很想尝尝那杯茶:“一点点,可以喝的。”
江书峦存疑:“真的能喝。”
“可以。”
她克制地尝了两小口,跟江书峦说正事:“公司规定的产假是158天,我晚点再休,你暂时别告诉别人,我不想被特殊对待。”
江书峦:“规定是规定,我给你多加两个月。”
叶青澜笑出声:“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不太习惯。”
江书峦瞥了她一眼:“不告诉别人,那你自己小心点儿,手头的项目……”
“我接着做。”叶青澜及时打住他的话头,“不影响的,老板,我身体暂时没什么问题。”
江书峦顿了下:“行吧。”
他和叶青澜相识多年,又是携手创业的合伙人,不希望她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岔子。
隔天,缔听的员工突然发现一向抠门的江总忽然变大方了,给茶水间里的硬椅子统一加了软靠垫,甚至净水器都换了更高档的国外牌子。
至于向云卿和陈素那边,则是根本瞒不住,向云晋在医院得知这件事后,转头就告诉了自己姐姐。
长辈们自然是高兴的,各种念叨、补品,纷至沓来。
叶青澜渐渐习惯,周五,下班回到家,她脑子里念着工作,准备加会儿班。
只要不熬得太晚,也是没关系的。
她在书房呆了两小时,把惦记的工作解决,松了口气去洗澡。
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换成了孕期专用的,口红和化妆品也是,沐浴露泛着淡淡的椰子味,叶青澜洗完澡,吹了会儿头发,出浴室时发现周别鹤也回来了。
十一月底,别墅开了恒温系统,空气是暖的,泛着淡淡的,安全的香气。
周别鹤刚回来,站在床头柜前取手表和领带。
回眸看见她,招了招手:“澜澜,过来吃药。”
他说的药是叶酸和一些维生素之类的补剂,从确认怀孕那天起就开始吃了,她微微贫血,需要补充的元素很多。
走过去,瓶盖里红红白白,五六颗药。
周别鹤端着一杯温水。
叶青澜挨颗吃完,她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大病,加起来吃过的药也没有这一周吃得多。
周别鹤蹭了下她唇角的水珠,无端笑了一声。
他这声笑里大有觉得她很乖的意思,叶青澜放下杯子,掰开他袖口的袖扣:“可以不要把我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吗?”
周别鹤顺着脱下西装,指尖抬起她下巴,掌心揽过她的腰覆上她小腹:“这里没有一个小朋友吗?”
叶青澜睡裙外加了件长绒外套,身体很暖,却没有周别鹤的掌心热,她睫毛微抬,对上他的目光,呼吸停了一下。
周别鹤眸光幽淡,吻下来,托着她的腰,把人抱到沙发上。
他手上的力道很轻,吻却很深,唇齿缠绵了会儿微微退开嗅她的发丝,嗓音微哑:“你喝了什么?”
“没有……”她缓着气说,“我新买的牙膏,也是椰子味的。”
难怪,淡淡的暖香。
周别鹤低头,眸光有些深,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怀里的人似乎比以前抱起来更软。
他吻她脸颊,移到唇,再次尝了尝新牙膏的味道。
叶青澜回应他,闭着眼,被亲得心跳微微加快,坐在他怀里,手指扣上他衬衣的纽扣。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的亲昵一会儿,慢慢收不住,欲意横生,她洗完澡没穿胸衣,他隔衣捏了捏,略带薄茧的指腹弄得她身体酥痒。
叶青澜肩膀微绷,声音带着些湿意提醒:“前三个月不行……”
“我知道。”周别鹤没有更近一步,只是抱着她沉缓呼吸。
末了,他抵着她额头亲了下唇,捏捏脸:“我去洗澡。”
第57章 CH57月老牵的红线
浴室响起水声。
叶青澜口微干,喝了剩下的水,上床靠着枕头玩手机等周别鹤。
先看了工作群里的反馈,整理了下问题,而后退出去,回陈素的消息,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
陈素回得很快:[这么晚别看手机了,早点休息。]
叶青澜回了句好。
周别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叶青澜还在看手机。
她的睡裙V领压着一圈蕾丝花边,锁骨形状明显,皮肤在壁灯光线下呈现象牙色的暖白。
他掀开被子,目光瞥到她屏幕上的对话框,备注着【邝裕】二字。
“聊什么呢?”
阴影落下,叶青澜抬头,顺手按灭了手机:“邝裕找我问老人能吃的补品,我把爷爷平时吃的推荐给了他。”
“你们关
系很好?”
“前段时间在广州的时候他请我吃了饭。”
周别鹤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捏住她纤细的下颌,堵住唇。
“唔……”
冷冽的男人香包裹住叶青澜,她躺在周别鹤臂弯里,气息凌乱地笑了一下:“你怎么老吃邝裕的醋。”
周别鹤微微撤开唇:“他怎么总是黏着你?”
还是在他不在的时候。
叶青澜把手搭在他腰上,在他怀里仰头:“没有,只见了一次,是他做东请我吃饭。”
“哪天?”
她顿了一下:“小舫给我打电话那天。”
话音刚落,脸被周别鹤捏了捏。
他低身,抱着她躺下去,似笑非笑:“所以你不肯跟我说话,去跟他吃饭?”
“那天心情不好。”叶青澜搂住男人的腰身,打了个哈欠,“所以胃口不好,也没吃多少?”
她再次习惯地依赖,往他怀里靠。周别鹤拉上鹅绒被,盖住叶青澜的肩头,见她说着话眼皮微沉,唇几不可察地碰了下她的眼皮:“为什么心情不好?”
叶青澜声音弱下去,像无意识的呓语:“因为想你……”
第二天醒来,叶青澜已经不记得自己睡前打着哈欠说了什么。
今天是周六,吃过早饭,她往茶庄去探望叶秉山。
周别鹤要去公司一趟,让柏师傅送她过去,他晚上来接她。
冬日将至,茶庄门口的梧桐枯叶落尽,只剩粗壮有力的枝干伫立,仿佛静默的守护神。
塌过门槛,一阵冷峭的穿堂风。
庭院里,元伯在收银杏的叶子,看见叶青澜来了,连忙放下:“快进来,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忘记说了。”叶青澜笑了一下,“爷爷呢?”
“屋子里喝茶呢。”
元伯颇为感慨地看着叶青澜,他看着她从丁点儿大的幼童长得亭亭玉立,一晃近二十多年过去,小姑娘也为人母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和叶秉山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叶秉山一生峥嵘,最放不下的就是唯一的孙女,而今终于可以安心。
元伯走在前面,撩开沉重的防风帘,笑道:“你爸妈前天来过,说你检查出怀孕,老爷子这几天高兴得胃口都好了。”
外面虽然有风,叶青澜一进屋子里,顿时冒了汗。
叶秉山年纪大畏寒,屋内暖气开得很足,他正站在桌前翻一本古书,白玉镇纸下压着幅写了一半的字。
苍劲入骨,叶青澜的字就是叶秉山手把手教的,只是她力气不够,写不出力透纸背的效果,只能写得如竹清翠。
“爷爷。”
叶秉山压住书,看向叶青澜:“怎么这时候来了,吃过饭了吗?”
“早饭吃过了,来您这里吃午饭。”叶青澜走过去,好奇道,“您在写什么?”
宣纸上几行字,写的是苏轼的《江城子》,悼亡之作。
叶青澜脚步一顿,知道他又在怀念奶奶了。
从奶奶去世后,叶秉山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相濡以沫几十年,妻子的离世,像生生从他心里剜去了一块肉。
叶秉山收起了那副字,咳嗽一声,和颜悦色道:“青澜,爷爷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叶秉山从抽屉中拿出一方锦盒。
打开,里面是一块白玉长命锁。
羊脂一般的质地,洁白纯净,正面刻着寿星带小童,小鹿、蝙蝠、仙鹤飞翔于云间,反面则刻了吉祥福话。
叶青澜自己也有一块,小时候奶奶送的,和这块的质地镌刻都类似。
她一眼就知道这恐怕是奶奶留给她未来的宝宝的。
果不其然,叶秉山说:“这两块玉是一对,你奶奶年轻时候得的。你出生的时候她把其中一块做了长命锁,后来……另一块也做了,也是要留给你的。”
叶青澜接过来,控制不住地眼睫微湿。
叶秉山慈爱地看着她,拍拍手:“青澜,爷爷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你的孩子,所以这块长命锁,提前交给你。以后……”
“爷爷!”叶青澜打断他,声音微恼而哽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要,等您亲手给它戴上。”
“好,好。”叶秉山无奈地咳笑着,“别鹤呢,没陪你过来。”
“他去公司了,下午过来。”
叶秉山合上锦盒,交给元伯,示意他放到叶青澜车上。等书房里只剩爷孙二人的时候,他坐下,问叶青澜:“前段时间,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
叶青澜滞了下:“您怎么知道?”
叶秉山一见她这神情就知道自己没猜错,好笑道:“他接任董事长的庆功宴,你为什么没去,你当媒体不报道,外人就都是瞎的?”
“……”
上了年纪的果然都活成了老人精,叶秉山虽然人在山里,迎来送往求他办事的却不少,消息自然灵通。
叶青澜抿了口白水。
她不想说,儿女情长的事,羞于拿到长辈面前说。
叶秉山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他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地道:“青澜,夫妻之间难免有磕绊和摩擦。万事你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不要太钻牛角尖,要和他沟通。”
叶青澜嗯了下,低声:“我知道。”
叶秉山望着孙女,心中感怀,这是最像他妻子的血脉,看起来性子柔和,实际上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住。
他拄着手杖慢慢走到后面书柜,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份夹在厚厚书籍里封存的牛皮纸袋。
放到叶青澜面前。
叶青澜问:“这是什么?”
叶秉山呷了口茶:“青澜,你就不好奇,爷爷为什么同意你贸然和周别鹤结婚。”
叶青澜的确疑惑过,不过只是浅浅的,她一直以为叶秉山是了解周别鹤的人品,放心周家。
“那是因为,他亲口向我保证,一旦你们婚姻有变,他个人名下半数资产分给你。”
叶秉山缓慢的声音像一记惊雷,炸得叶青澜猛然抬起头:“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们的婚前协议是表面上的,确保各自的财产相对独立。”叶秉山苍老的手指点着文件角,“这是他私下跟我签的。”
叶秉山至今还记得,那个春寒料峭的晚上。
他也在为叶青澜的婚事斟酌,陈素和叶凌峰接触的人,他一个都没看上。
豪门易生纨绔,叶家又非吃不饱饭的门庭,如果没有合适的,他孙女还不如不结婚,从近亲里抱个孩子养来送终。
踌躇之时,周家来人拜访。
清贵而沉稳的年轻男人迈入,一瞬间,叶秉山在他身上窥见了周家曾经那位老爷子年轻时的风姿。
他眯起眼,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依旧端着肃穆,问他为何想和叶家结亲。
彼时,周别鹤垂眸抚着茶杯思忖片刻,抬头淡笑道:“如果我说,我年轻的时候和青澜有过几面之缘,我对她动心,您信吗?”
叶秉山自然不语,他一把年纪,哪还信这种口头的真心。
周别鹤也知一句虚无缥缈的喜欢太轻,什么意义都没有,他本也不欲在这上面多说,于是拿出了实打实的利益,承诺若来日婚姻生变,他名下所有个人财产切割出一半,分给叶青澜。
盖章,过了律师公证,协议生效。
元伯扣门来说青澜的车已经到山下了。
为免第一面过分贸然,周别鹤和向云卿于是向叶秉山辞别。
春夜里夜风拂然,二人的车在香樟树下擦身而过,仿佛冥冥之中月老牵的红线。
叶秉山在屋内若有所思地重新泡了一壶茶。
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
叶青澜手里的热水雾气慢慢消散。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听着爷爷讲这段她一无所知的往事。
叶秉山的身体状态支撑不了他一口气讲这么多的话,慢慢说完,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原本,他打算在去世前再将这张协议交给叶青澜。
当长辈的哪有希望小辈婚姻出问题的,自然是希望他们一辈子和和睦睦,不要有什么变故。
可刚才看着孙女敛眸不愿同他倾诉的面庞,叶秉山忽然意识到她真的拥有自己的家庭了,有了亲密无间的爱人。
在他们之间,他这个爷爷也已经成外人。
“青澜。”叶秉山宽和道,“这张协议,爷爷还给你。你跟周别鹤之间的事,你自己做主。”-
天光渐暗,开完会,周别鹤踩着最后一隅暮色来茶庄接人。
车停在了外面,廊下挂着两盏灯笼,他推开门,在晃动的光线里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叶青澜。
她坐在院子里,围着一方户外壁炉,壁炉上温着一壶牛奶,烤栗子散发阵阵暖香,火光跳动,映出她清冷又温柔的面庞。
她裹着披肩,身后是连绵的群山,冬日里荒芜而空寂。
甜豆怕冷,窝在她怀里叽叽喳喳。
叶青澜出着神,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鹦鹉彩色的羽毛。
从上午到现在,她脑海中一直在回想叶秉山的话。
周别鹤说与她有数面之缘。
他说,他曾对她动过心。
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毫无印象。
那一年的风筝,是为谁放的?
丝丝缕缕的脉络串联,叶青澜不太敢得出答案,怕是自作多情,怕是一场空。
正东想西想的时候,肩上忽然一沉,一件带着熟悉体温的大衣将她包裹。
叶青澜仰头,望见男人宽阔的肩,承着将升未升的月色。
“想什么呢?”周别鹤刮刮她鼻梁,“这么入神,连我来了都没发现。”
“没想什么。”她拉拉他的胳膊。
周别鹤顺着她的力道在她身旁坐下,壁炉透着温暖,他握握她的手,皮肤是暖的,只是肩背被山风吹得有些凉。
他拢了拢大衣。
叶青澜就这么仰脸看着他,忽然抬胳膊。
索抱的动作,周别鹤扬唇,伸手把人搂到怀里。
她身上也沾染了暖烘烘的栗子香,把脸贴在他颈窝,低声问:“我是不是又让你担心了?”
周别鹤掌心抚在她后背:“天冷了,坐外面穿件外套。”
“嗯。”
他低眸,察觉她声音闷闷的:“怎么了?”
叶青澜忽然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带着一闪而过的香气,又埋回他怀里。
周别鹤还未反应过来,心跳的频率重叠,他低下头,气息贴着她柔软脸颊,笑了一声:“澜澜,你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第58章 CH58是为了你
男人低淡的笑音酥酥麻麻穿透耳膜,钻入了叶青澜略有些澎湃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献吻有些奇怪,原本也没想的。
她围着壁炉自顾自地坐了很久,在努力回忆从前哪一个瞬间,和周别鹤碰过面而自己却没有注意到的。
想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
可叶青澜有种莫名的直觉,那个人就是自己。
那时她恰逢亲人离世,悲痛难以自抑,如果不是她,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周别鹤捏了捏她被热度烘烤得软红的耳垂:“嗯?”
“没有。”叶青澜靠在他臂弯里,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亲你一下还不许啦。”
周别鹤笑出声,微微挑唇,捏住她的脸:“许,只是该不该有来有回?”
这一周连补品带补剂吃下去,叶青澜脸色比刚发现怀孕时健康许多,不再那么苍白,透着淡淡的粉。
非工作日,她什么妆也没化,素清的一张脸,壁炉澄红的火光映在她下颌上,描摹出极佳的骨相。
她不化妆,反而更清美动人。
周别鹤忍不住曲指摩挲。
托住她侧脸,在暖光里烙下一个吻。
叶青澜在阴影落下时就闭了眼,山风依旧,远处最后一丝暮光沉落,月亮随之升起,照下清寒的银光。
他们在昼夜交替的时分,接了一个热意缱绻的吻。
叶青澜的心跳得很快,身旁的银杏随风簌簌落下叶子,她却感觉不到冷。
穿着周别鹤的大衣,靠在他怀里,他的身体温热而有力,汲汲温暖着她。
和他相拥的时刻,风雪亦歇。
唇瓣分开,周别鹤看她微抖的睫毛和嫣粉的脸颊,眸光暗了暗,抬指轻蹭。
叶青澜掌心攥着一颗烘过的栗子,在他碰到她唇珠时,轻咬住他指尖,同时把剥好的栗子递过去。
“喏。”
她眼里藏着浅浅的笑意。
周别鹤启唇咬下,捏了捏她鼻尖。
二人没在壁炉前坐多久,不一会儿,张妈出来,喊他们去吃饭。
晚餐摆在一张古朴的圆桌上,家里有老人和孕妇,道道做得清淡可口。
张妈给叶青澜盛鱼汤,唠叨:“你看你瘦的,怀孕最耗身体,孩子和妈妈争营养,要多吃点才有精力。”
“我在吃。”叶青澜接过碗,闻到鱼汤味,忽然一阵反胃涌上心头。
她差点没端稳,周别鹤一手撤走鱼汤,一手扶住她的腰:“澜澜,怎么了?”
张妈和元伯也慌乱起来,一起围过来:“怎么突然吐了,不舒服吗?”
叶秉山更是说:“老元,去给阎医生打电话。”
阎医生是平时照顾叶秉山身体的医生。
“不用——”叶青澜连忙摆手,她只是突然干呕了两下,并没有特别强烈的不舒服。
扶着周别鹤的手喝了口水,她缓和许多:“我只是刚才闻见鱼汤突然反胃,没事的。”
周别鹤蹭掉她唇角的水珠:“真的没事吗?”
“没事。”叶青澜对他笑了一下。
张妈松口气:“前三个月孕吐也是正常的,但是鱼汤要喝啊,不喝怎么补身体呢?”
叶青澜听见这两个字又有些想吐。
“张妈。”周别鹤把鱼汤拿远了些,温和道,“先让她吃些别的,也是一样的。”
张妈叹了口气。
鱼汤端走,叶青澜瞬间好多了,生理反应让人摸不着头脑,剩下的几道菜她都能吃。
周别鹤给她剥虾。
叶秉山席间低咳了几声。
他年纪大了,仅仅吃了半个素包子就没了胃口,和颜悦色看向叶青澜和周别鹤:“这么晚了就别走了,留下来住一晚,这里什么都全。”
二人应好。
饭后,周别鹤陪着叶青澜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甜豆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青青”,她抬手逗它,大衣袖子自然垂落,露出一截戴着钻石手链的白皙手腕。
甜豆来啄亮晶晶的钻石。
叶青澜弯唇,抬头看周别鹤。
他也在看她,手臂自然揽上她的腰,掌心覆上她的小腹。
叶青澜以为他在感受变化,说:“还很小呢,两个月都不到。”
除了今晚的孕吐和偶尔的疲惫之外,她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怀孕。
“我知道。”周别鹤望着她,手指疼惜地拂过她的发丝,“澜澜,辛苦你了。”
他声线很温柔,暗含叹息,叶青澜心口像被灼了一下,扭身搂住他,眼睛含了些清柔的亮光,“周别鹤。”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喊我澜澜。”
叶青澜原本看着他的眼睛说这话,说着说着觉得太赧然,睫毛又低了下去。
她难得如此直白地表达想法,周别鹤手指微微一停,扬眉,继续把她的发丝拨到了耳后:“现在知道了,澜澜。”
他好像故意慢条斯理地又喊了一遍。
叶青澜耳朵微红,缓了一下才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周别鹤顺着问:“为什么?”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锦盒:“给你看样东西。”
夜色黯淡,借着廊下的灯笼微光,周别鹤看清那是一枚白玉长命锁,做工温润而精致。
叶青澜拿出来:“这是我奶奶留给我们的孩子的,她很早就做了,我一枚,孩子一枚,但是她却不能亲眼看见戴上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微弱下去,眼边沁出一丝湿润。
周别鹤俯身抱住她,吻了吻她眼角:“她会在天
上看到的,也会在天上保佑你和孩子。”
“嗯……”叶青澜溢出低低的一声,她本想认真地跟周别鹤说话,说着说着却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鼻酸。
“周别鹤。”她把脸枕在他肩头,慢慢说,“最喜欢叫我澜澜的其实就是奶奶,我小时候经常和她一起住,可是现在,我都快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她在我脑子里变得好模糊。”
“周别鹤,我奶奶和你爷爷其实是同年去世的,你知道吗,看见讣告的时候,她在病床上伤怀了很久。”
“周别鹤……”叶青澜有些说不下去了。
周别鹤胳膊力道收紧,嗓音沉哑:“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正因他体会过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才会给她些许安慰。
当年的追悼会现场叶家并未来人,只派人送来了一份薄礼,向云卿收下,转头对他叹息道,也不知道叶老夫人身体如何,能不能抗过今年夏天。
最后,还是没有抗过去。
那年毕业前夕,周别鹤和韩策一起走在深夜的校园中,韩策问他在想什么。
他驻足操场前,想起那个让他心生涟漪的姑娘。
她在和他承受一样的痛。
她会流泪吗?
彼时,周别鹤没有任何的身份可以出面安慰她。
他出国在即,她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短暂的招惹未必能带来结果。
他选择压下这段无籍的缘分,毫无所察他对她的惦念比他以为的更多。
叶青澜听见“我知道”三个字,仰起了头。
周别鹤不会骗她。
她吸了下鼻子,声调轻起来:“陵大学生会当时给毕业生办了场风筝节,我选了一只仙鹤的风筝给奶奶祈福,我一直很感谢想出这个活动的人……”
风声刮过,静了几秒。
周别鹤拭去她眼角轻薄的泪痕:“你喜欢就好。”
他原也不求她的什么回报,能真的安慰到她,已经是莫大的用处。
叶青澜怔怔地看着他:“真的是因为我吗……”
她脸上有震惊有倾慕,复杂的情绪糅杂。周别鹤不想让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温声告诉她:“是为了你,我很早之前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话音落地,叶青澜眼角倏然滑落一滴眼泪。
竟然是她,真的是她,那个她斤斤计较了许久的白月光,竟然是自己。
“怎么哭了。”周别鹤低头给她擦眼泪。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周别鹤捏捏她湿润的脸:“那就是道德绑架你和我结婚了,青澜,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过去很久了……
可她是因为这件事才郁闷,一时冲动提了离婚。
叶青澜抬手,握住男人的手指:“对不起……”
这句道歉突如其来,周别鹤手指被她细白的手指勾着,看着叶青澜略显踌躇的神情,他眉心微动,轻抬起她下巴确认:“你跟我冷战是因为这件事?”
“……”
他好笑道:“谁告诉你的,韩策?”
叶青澜抿抿唇:“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她为自己的胡乱猜测而耳热,拉着周别鹤不想再谈:“我们回去吧,有点冷了。”
走到廊下,还没迈上楼梯,身体重心忽然一空,周别鹤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上楼,顷刻间猜出了来龙去脉:“是林疏跟你说的,她只知道当年的事,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叶青澜攥着他的衣角:“是我的问题……跟她没有关系。”
周别鹤挑唇,瞥了她一眼,推开门,把人放到床上,他俯身吻下去。
叶青澜还没反应过来,大衣敞落,她里面是一件雾蓝色羊绒裙,修身的款式,胸前做了抽绳设计,坠着水滴形的镂空。
她有些懵,被男人浓烈的吻弄得微喘,抬手轻推他肩膀:“周别鹤……”
周别鹤一手撑在她身旁,抵住她额头笑了下:“澜澜,我以为你见到段昶所以后悔跟我结婚了。”
他能沉稳平静地面对每一件事,唯独在和她的感情上失去了理智。
叶青澜肩膀微蜷:“怎么会……”
周别鹤吻住她的唇,将她双手压过头顶,长指挑开胸前蓝色的系带。
水滴形镂空散开,露出白腻的锁骨肌肤。
他唇碰了碰,克制地惹火。
叶青澜咬唇。
腻出一身汗来,周别鹤带着沉重的呼吸,轻咬她耳垂:“以后有不开心,要跟我说。”
她软声:“嗯……”
他贴在她耳边,笑,带着欲意又带着怜惜地吻了下她的耳廓-
二人一前一后洗漱。
叶青澜是在后面的那个,她洗完出来的时候,看见周别鹤叠腿坐在沙发上,一身深黑色家居服,慵懒贵气,正在漫不经心地翻着膝上的一本册子。
旁边,是一碟水果和牛奶。
寂凛的冬夜,屋内暖融融的,他翻得很从容,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叶青澜以为他在看什么工作,周别鹤是很适合做掌权者的人,拥有与生俱来让人臣服的气场。
直到她走过去端牛奶,瞥了一眼,手一晃,脚步滞住。
周别鹤抬手扶稳了杯子:“慢点。”
叶青澜放下牛奶,伸手去抢:“给我——”
周别鹤手一扬,顺手把人抱到了腿上,笑道:“小心一点。”
“你先给我。”
他在看的是她小学时候的相册。
那时候她年纪小新鲜劲,喜欢摆弄元伯的相机,留下了不少不堪回首的照片。
周别鹤慢悠悠说:“元伯刚才送来的,说是收拾旧物收拾出来的相册,让我们带走。”
他胳膊压住她的手,相册拿回来,进入视野的恰好是叶青澜记忆很清晰的一张,她雨天磕倒,弄了一身的泥水。
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狼狈不堪地蹲在水井前。
叶青澜不忍看。
偏偏周别鹤慢条斯理地问:“这是怎么了?”
她绷着脸:“绊倒了。”
他长指又翻过一页:“这张呢,在换牙吗?”
叶青澜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元伯这里竟然留下了这么多她小时候的照片。
漂亮精致的写真没有,那些都收在陈素那里,叶秉山留下的多是她孩童时期的照片。
周别鹤一页页翻着,见证小姑娘慢慢变成少女模样。
叶青澜靠在他怀里,被迫跟着一起回忆。
照片的像素逐渐变得清晰。
有换牙期的她,上小学的她,研学活动的她,过生日吹蜡烛的她。
翻到最后,竟然有一张成人礼上的写真。
她穿着素竹色的旗袍,站在宴会厅的落地窗前,长发半盘在脑后,挽了一支流苏簪子,清冷动人。
正在低头看花,眉宇间尚具少女青涩。
叶青澜还记得这是陈素给她打扮的。
自己看自己的照片是件很奇怪的事,她终于绷不住,伸手“啪”地一声合上:“别看了,周别鹤。”
周别鹤抬眸,眸光微深。
他抬指,轻抚她如今容色更甚的脸。
勾着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叶青澜微微回应着,不动声色从他手里抽走相册,背到身后。
周别鹤扶着她的腰,按住相册。
叶青澜脑袋后仰,不再亲他,和他较劲相册。
周别鹤笑了一声,末了,手一横连人带相册揽到怀里。
他凑到她耳边,勾唇问:“什么时候再穿一次旗袍?”
第59章 CH59秘书
进入十二月,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在叶秉山那儿对鱼汤反胃过一次之后,连续一周,叶青澜碰不了任何鱼肉做的餐食,她以前最爱吃的,现在却一闻就想吐。
周别鹤叫人撤走了家里的所有鱼缸和鱼形摆件,每次下班回来,也先洗了手换了衣服再来跟她说话。
只要不接触敏感的气味,她的状态一切如常。
十周左右的时候,叶青澜去医院做建档检查和NT检查,负责人依然是翟医生,翻着她的报告:“一切正常,身体状况比上个月好多了,不过还是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别太疲累。”
“孕吐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周别鹤问。
翟医生扶了扶眼镜,慈和道:“只要不是太严重,日常避开呕吐源。前三个月是会有一些反应,这是胎儿还没稳定的原因,慢慢就会好的。”
话虽如此,周别鹤还是向翟医生询问了一些日常能缓解的法子。
他们俩都是初次为人父母,虽然身旁专家和医生环绕,许多事还是要亲身经历后慢慢摸索。
做完检查,叶青澜回公司上班。
临近年末,手头的公司并不多,江书峦今年计划办个正儿八经的年会,人事部这段时间都在发愁如何在老板为数不多的预算中找到体面的场子。
忙了一会儿手头的工作,叶青澜收到蒋思贤的信息:[SOS!青澜,如果我妈来找你问我的去向,你就说不知道,实在不行装晕,反正你现在怀着孕她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叶青澜了然:[何姨又逼婚了?]
蒋思贤发来一个瘫倒的表情:[我扛不住了,去国外避避风头。我妈问你什么都别说。]
叶青澜表示没问题,随即又想到另一件事:[季准周末设宴过生日,托我给你送一张请柬,你还去吗?]
蒋思贤:[不去了,保命要紧,帮我跟他说一声抱歉。]
二人简单聊了几句,叶青澜便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想到周末的宴会,这还是婚后她和周别鹤一次共同出席,他本身就不是很热衷参加晚宴的一个人,若非必要,也只有这种私交很好的朋友才请得动。
周末,小雨淅沥。
季准的生日宴设在一家私人公馆里,穿过种满杉树的绿茵道,抵达一栋外立面呈暗金色的独栋建筑,
知道他们快到了,季准和孟珂提前出来迎客。
气温寒凉,逼近零摄氏度,孟珂披了件貂毛大衣,站在季准身旁有种冷艳之感。
叶青澜下车,手搭在周别鹤掌心,男人的体温总是比她的高,他撑着伞,揽着她的腰往里走。
“青澜。”孟珂跟她打招呼,看她漂亮得丝毫未改变的脸,“你一点儿也没变,要不说谁能看出来你怀孕。”
孟珂说着,来拉叶青澜的胳膊:“走,我们去里面。”
周别鹤松开她的腰,拂了拂她的发丝,口吻叮嘱:“别碰酒,我让季准给你准备了姜汁橘皮茶。”
叶青澜颇为无奈:“知道啦。”
孟珂全程围观,实在难以想象周别鹤照顾起爱人来是这副事无巨细的样子。
二人一起走进去,宴会厅里暖气充足,只用了少量的鲜花妆点,香薰和音乐也是舒缓的。孟珂从桌上端一杯温热的橘皮茶递给叶青澜:“我布置的,特地照顾到你。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
叶青澜感念她的细心:“谢谢。你和季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孟珂喝着香槟被呛到。
叶青澜拿了一张纸巾给她:“抱歉,我随口问问,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孟珂擦了擦唇,舒缓心悸:“很明显吗?”
“你们好像也没有遮掩。”
方才迎宾时,那种衣袖碰到一起的并肩亲密,和朋友之间是完全不同的状态。
“好吧。”孟珂一向坦荡,大方承认,“那天在酒吧里劝你的话,我后来回去自己想了想,的确是当局者迷。”
叶青澜:“所以——”
“不说我了。”孟珂重新给自己换了杯香槟,带叶青澜往窗边走了走,迟疑道,“段昶要离开国内了,明晚的航班,你要去送他最后一面吗?”
“不去。”叶青澜捧着散发汩汩暖意的橘皮茶,平静摇头,“我和他之间很早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我不亏欠他什么。”
孟珂:“他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托我转达一句话,身为朋友,我也不好拒绝。”
“他说,对不起。”
为当年伤害你。
孟珂问:“你有什么要我回给他的吗?”
叶青澜抿了口茶:“没有。”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和段昶拖泥带水,在知道风筝节是出自周别鹤之手后,记忆里唯一美好的那点牵念也随之烟消云散。
让过去成为过去,让回忆只是回忆。
孟珂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和叶青澜碰了碰杯,她喜欢她的坦然果断,这才是她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二人又在窗边聊了一会儿,往回走,孟珂想起问:“你朋友蒋小姐呢,怎么没来?”
“她躲逼婚去了。”叶青澜说着,看到日料桌上的一列列寿司,她走过去,想挑选一块自己能吃的。
正在思考的时候,男人身影落下。
她回头,看到周别鹤,他刚才一直在外面和人说话,大衣还搭在臂间,内搭是一件黑色毛衣,被宽阔的肩膀撑起,成熟而英俊。
周别鹤扫一眼桌上的日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扣住她的手:“我带你去吃别的。”
叶青澜眼睛被黏住,根本走不了。
她以前最喜欢吃刺身和寿司,这段时间见了鱼肉就想吐,现在莫名其妙好了。
理智告诉她不能吃,感性上想再看一会儿。
周别鹤很想纵容她,思忖片刻:“这样,你想吃哪几样,让厨师煎熟之后再吃。”
“不要。”叶青澜还是能忍住的,手指碰了碰盘子,她忽然灵光一闪,看向周别鹤,“要不,你替我吃两块,就当我吃了好不好。”
这算什么,喂梅止渴?
周别鹤唇角扬起弧度,在细白的手指把一块鲷鱼寿司递到他唇边的时候,他目光落在她满含期待的脸上,微顿,俯身圈着她的手腕吃了下去。
“好吃吗?”叶青澜眼眸微亮地望着他。
周别鹤慢条斯理地蹭了下她的唇角:“口水别流出来了。”
她一连喂他吃了好几块,吃完,周别鹤喝了半杯红酒。
陆续有宾客进来,一一跟季准打招呼,不久,韩策也带着小舫过来,瞥见这一幕,挑了挑眉。
季准吊儿郎当地弯腰逗了逗小舫,起身顺着韩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狐疑道:“那是什么,刺身吗?我怎么记得别鹤哥是不吃刺身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周别鹤会表现出来的明显喜恶并不多,季准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他很讨厌生食。
以至于有他在的应酬场合,经理都会格外注意菜色。
韩策见怪不怪:“他老婆给他什么他不吃。”
小舫被季准捏脸,讨厌地拍了拍他的手,哼了一声,朝叶青澜跑过去:“舅妈!”
叶青澜闻声回头,莞尔:“小舫。”
小姑娘抱住她的腿,仰头语气很兴奋:“舅妈,妈妈说你肚子里有个小宝宝是吗?”
“对。”叶青澜弯腰跟她说话,“你妈妈呢?”
“妈妈在堵车,爸爸带我先过来了。”
叶青澜点点头,回眸看了一眼周别鹤,示意自己带小舫去找孟珂玩。
小舫被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跟着她走了。
虽然是私宴,想方设法来为季准庆生的三教九流依旧不少,叶青澜和孟珂带着小舫吃了一会儿甜品,另一边开了香槟塔,觥筹交错中空气中飘来浓烈的酒味。
叶青澜闻到,生理性地不太舒服。
/:.,,
这段时间,周别鹤很少参加应酬,偶尔的几次,也是在客厅待到酒气散了再回卧室。
她把小舫交给孟珂,自己去外面透气。
公馆遮雨檐下摆了几张桌椅,插着花,供宾客透气歇脚,配上濛濛细雨和远处清冷的冬景,颇为有情调。
叶青澜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碰上了姗姗来迟的林疏。
林疏下车,径直撑着伞朝她走来,好像是专门来找她的一样。
到了叶青澜面前,林疏收了伞,动动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青澜猜到她想说什么,主动开口:“你没有造成我们之间的误会,不用心里不安。”
林疏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坐下,面色复杂道:“抱歉,那天我和韩策吵架,不太理智,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
叶青澜从来没觉得是林疏的问题,林疏只是告知了她自己的信息,她和周别鹤之间,始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导致的
误会。
林疏默然了会儿:“其实那件事,或许只是韩策自己的猜测,他这个人向来不靠谱,周别鹤未必真喜欢过什么人。”
叶青澜手指卷着袖口,想了一会儿,还是微微抬眸:“他……当年就是为了我。其实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只要开口问他,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林疏脸色有倏然的怔愣。
她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即便震惊,神情也只是些许出现波澜。
叶青澜看见她扭头,望向宴会厅里正蹲下身给小舫擦嘴的韩策。
叶青澜没有再插话,她一向不插手别人的感情问题。
林疏进去找女儿,叶青澜颇为悠闲地赏了一会儿雨,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接到周别鹤的电话。
“去哪儿了?”
她回答:“里面闷,我就来外面坐了坐。”
电话那边有与周别鹤攀谈的人声,他在嘈杂中语气低淡:“楼上有包厢,左转第二间,我让季准留出来给你休息的。”
叶青澜踩着长筒低跟靴,门童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她边往里走边说:“好的周总,我这就去。”
故意正式的口吻,周别鹤笑了笑。
叶青澜放下手机,唇角淡淡的弧度还未收起,迎面撞上一股浓郁的香水,站在面前是刚才和她一起进来的陌生女人,手上还拿着请柬。
寒冷的冬日,女人穿了一袭露肩丝绒礼服,红唇艳艳,打量了她几眼:“你是周总的秘书?”
叶青澜被问得愣了一下。
转念想通,可能是刚才她的口气,让别人误会了。
再加上她穿着也简单,一条黑色羊绒裙,妆容也淡,不像来参加晚宴的。
见她一时没否认,女人扬了扬手里的方包,口吻客气但高傲:“我和周总约好了,麻烦你带下路。”
叶青澜也不知道周别鹤在哪儿,只能凭直觉带路,越往里走金色的灯光越迷醉奢华,她看到坐在沙发里正在听人说话的男人,带过去。
“周总。”
周别鹤听到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语气却与平时不同,他抬眸,看到叶青澜侧身:“这位女士找你。”?
还没等他起身,叶青澜十分淡定地颔了颔首:“你们聊,我先走了。”
第60章 CH60想让你一直陪着我
她转身离开,听到背后女人跟周别鹤打招呼的声音。
“周先生,我是……”
尾音淹没在大提琴低沉悠扬的乐声中。
叶青澜穿过人群,从甜品台上拿了一杯芒果酸奶,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找到周别鹤所说的休息室。
比起楼下觥筹交错的热闹,休息室里要清净许多,一张可躺的米白色弧形沙发,茶几上备了水果和饮品。
他们二人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她想把头发扎起来,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没找到发圈,于是去周别鹤的大衣口袋里找。
不甚把他的黑色钱夹翻到了地上。
叶青澜弯腰捡起,看到了侧面夹着的照片。
一张三寸拍立得,依旧是她成人礼那天穿着旗袍拍的,不过因为离镜头比较近,衣服模糊掉,只有脸比较清晰。
这也是元伯送来的相册里的,那天她没抢过周别鹤,相册还是被他带回了绿溪。
那么多照片里,偏偏挑中了这张,这么喜欢她穿旗袍吗?
叶青澜手刚探到照片,身后传来休息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身,双手顺着背到了身后。
周别鹤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慌乱。
他微挑眉,温声问:“怎么了?”
“我想把头发扎起来,你口袋里有我的发圈吗?”
“有。”
周别鹤走过来,从另一侧口袋中拿出了发圈,手圈着她肩膀,把茂密的长发拢到背后松松绑了个低马尾。
叶青澜被他圈在怀里,脸堪堪在他肩头,闻到男人身上低醇淡柔的红酒香。
她许久没沾酒了,于是凑上去,仔细嗅了嗅。
气息痒痒地扫在颈间,周别鹤理好她的头发:“闻什么呢?”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抽走了钱夹。
“你——”叶青澜猝不及防手上一空,眼睁睁看着钱夹重新回到了周别鹤手上。
周别鹤打开看了眼,眉骨微扬,放回了大衣口袋里。
目光碰上,他刮了刮她的耳垂:“想让你一直陪着我。”
被他碰过的地方瞬间泛起热度,叶青澜睫毛闪烁,很快镇定下来,指尖戳了戳周别鹤的毛衣领口:“你怎么上来了,不是有人找你吗?”
周别鹤忍不住扬唇,低眼看她:“人不是你带来的吗?”
“她把我误会成你秘书了,我当然要带她过去了。”
“还说。”他捏住她指尖,“哪有你这样当秘书的,什么人都往老板面前带。”
叶青澜仰头:“人家说和你约好了……”
她长发垂在身后,露出优美修长的脖颈,脸部线条清素干净,皮肤肉眼可见地触手滑软。
周别鹤抵着嫣红的唇,碍于喝了酒,不能亲她,只能闻着她身上清暖的香气。
嗓音无奈含笑:“什么话你都信。”
叶青澜睫毛轻眨:“那?”
“我已经告诉她你是我老婆了。”周别鹤牵住她的手,“走,我们一起下去。”-
这一场宴会,破了二人婚变的传闻。
叶青澜没待到太晚,九点左右,周别鹤就带她提前离开。
韩策和林疏也同时向季准告别,小舫已经睡着了,窝在爸爸的怀里仿佛童话里的可爱小公主。
回到车上,叶青澜有轻微的头晕。
在外面待了一天,她体力不支,回程靠在周别鹤肩头,身体软绵绵的。
周别鹤往她腰后塞了个靠垫,盖上毛毯,他车里如今常备这些保暖用品。
刚结婚的时候,他就知道叶青澜畏寒。
周别鹤拧开保温杯,倒出四分之一,晃了晃热气,递到她唇边。
“澜澜。”
他声音低而温柔,叶青澜睁开眼,垂头喝水。
周别鹤摸了摸她的脸。
揽过叶青澜的腰,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周别鹤低眸,指尖缓慢捏着她的手指骨节。
车在夜色中无声行驶。
很细,她的手很软,手腕伶仃骨骼突出,这么多天仿佛没长什么肉。
医生看着数据报告,说她的身体状况很好,周别鹤却一点没看出来。
怀孕带给叶青澜的影响远超他的想象,她忽然间变得很脆弱,从前那么爱穿细高跟的一个人,被迫换上低跟鞋,人也时不时疲倦,一到晚上便没精神,经常和他说着话就打哈欠犯困。
就算他再费心照顾,与她承受的相比,也是聊胜于无。
周别鹤唇贴着叶青澜温软的脸颊喟叹地亲了亲,她睡得很轻,只是浅浅闭着眼,感觉到他的厮磨,气声呢喃:“……到家了吗?”
“还没。”他放缓声音,“到了我抱你上去。”
叶青澜并非多困,只是觉得没力气,能靠着就不想自己使劲,到了家,她先去洗漱,在周别鹤回来之前就进入朦胧的睡意。
这睡意被一通急切的电话打断。
电话是打到叶青澜手机上的,她被惊醒,周别鹤也同时醒来,他一边安抚她,一边倾身去接电话。
叶青澜看到屏幕上的“元伯”二字,脑海中闪过不妙的预感。
点开免提,元伯慌乱的声音急促滚了出来:“青澜,老爷子突然发起高烧……”
她脑子轰然一声。
周别鹤拿过手机:“叫救护车了吗?平时就诊的医院是哪家,我来打电话。”
他冷静而有条不紊地吩咐元伯,同时去衣帽间换了衣服,叶青澜跟过去,攥住他的衣角:“周别鹤……”
周别鹤转身,眉眼沉静地安抚她:“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你——”
“我也要去。”
他定定看了她几秒,道,好。
二人在深夜中清醒,赶往医院。
路上,叶青澜一言不发。
她裹着貂毛大衣,脸色苍白,叶家比绿溪离医院要近些,叶凌峰和陈素几乎和他们同时赶到。
“澜澜。”陈素本来眼眶微红,见到她变了脸色,“这么晚你怎么能过去,回去休息,这里有爸爸妈妈就够了。”
叶凌峰扶着妻子,也道:“你们回去——”
“爷爷呢?”叶青澜置若罔闻,看向一旁的元伯。
元伯悔道:“早起老爷子有些咳嗽,我打电话问阎医生,说问题不大,可能是吹了风,谁知道晚上突然发了高烧,全身都滚烫……”
急救室的门依然紧闭着。
叶青澜身体突然紧绷,低头喘气。
周别鹤抱住她,扶到旁边沙发上坐下,单膝蹲在她面前握着肩膀:“青澜,青澜。”
“我没事。”叶青澜攥紧他的手,心跳和血压一时骤升,她缓和几息,看向周别鹤,“爷爷会没事的对吗?”
周别鹤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用肩膀给她支撑:“一定会没事的,我会陪着你。”
叶青澜闭眼,咽回了眼泪。
半个小时后,阎医生从抢救室出来,面色凝重地告诉他们叶秉山还没醒,依然高烧不退,已经转入了病房输液。
“要看病人的意志力。”阎医生照顾叶秉山几十年,对他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叹息道,“老爷子这次也不是什么感染,而是心内郁结,又受了凉才倒下的。”
“辛苦您了。”叶凌峰请阎医生往旁处去,想再问一些情况。
叶青澜推开病房的门。
病床上,叶秉山安静地躺着,药物滴滴从管中输入他的身体,仪器监测着微弱的生命体征。
叶青澜走到床边,捧起叶秉山干瘦的手,上面有皱纹,有老年斑,是什么时候,她记忆中精神矍铄的爷爷老成了这样。
他一直在为她操心。
叶青澜低头,泪珠倏然滚落。
有人从背后揽住她,她侧身,在周别鹤怀里泣不成声。
衣襟被沾湿,滚烫的泪水浸入了他心里,周别鹤用手指不断地给她擦着眼泪,到最后,只能把人抱得更紧。
“我想留下来等爷爷醒。”
“好。”
周别鹤留了下来陪她一起等。
夜晚的十九层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邻间的咳嗽,走廊有护士经过,脚步声寂然而冷清。
这是离茶庄最近的医院,没有一附院国际部那么好的条件,周别鹤出去打了个电话,不知从哪抬了张软沙发来,替换掉病房里那张老旧的硬木沙发。
叶青澜一直坐在病床边,用温毛巾给叶秉山擦着身体。
她敛睫,轻声说着一些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陈素经常和叶凌峰哭闹,她就被叶秉山接走。
她挑食,这不想吃那也不想吃,张妈不想惯着小孩子挑食,叶秉山就乐呵呵地拿筷子一点一点给她挑蒸蛋里的葱花。
她偶尔不乖,一次不慎打碎了叶秉山收藏的乾隆青花莲纹耳瓶,他也是一笑了之。
连叶凌峰都看下去,觉得叶秉山太惯着她。
那时候来叶家做客的人都感慨,说叶老对自家小孙女,才是真的当掌上明珠一样疼。
“爷爷。”叶青澜把叶秉山的胳膊放回去,低低地道,“您说了要给我的孩子亲手戴上长命锁的,可不能食言。”
她脸上泪痕犹干,周别鹤打湿一块干净的毛巾,一点一点擦她的脸。
叶青澜仰头,靠在他怀里,与他十指交握,寻求一些力量。
男人指节硬朗,皮肤的温度汲汲传入她血脉。
“澜澜。”周别鹤抱她坐在沙发上,“已经在慢慢退烧了,安心。”
她搂住他,听他的心跳,闷然无声。
“周别鹤。”
“我在。”
周别鹤吻她已经支撑不下去的眼皮,低声:“睡一会儿吧,我会看着情况的。”
她在他怀里慢慢睡过去。
疲倦是生理上的,叶青澜心里依然紧绷,后半夜半梦半醒,身体沉重地睁不开眼,直到一丝天光透进,她费力地掀了眼皮。
朦胧视线中,她看到医生和周别鹤站在病床边,说的话她听不清。
不一会儿,医生离开,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
叶青澜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周别鹤的大衣,她撑起身,窸窣的动静让周别鹤闻声回头。
“爷爷……”
“已经退烧了,恢复过来了。”比起她,周别鹤才是一夜没休息的那个,依然能抚慰地跟她说话。
叶青澜顾不得,连忙穿鞋去看叶秉山。
病床被微微抬起,叶秉山上半身靠坐着,虽然有些虚弱,但看起来精神尚可。
叶青澜俯身,摸摸爷爷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她红了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叶秉山拉她坐下,板起脸,“谁让你在这睡的,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
叶青澜开口,嗓音哑而哽咽:“那您就不要生病啊,吓坏我了。”
叶秉山咳笑着,点点她额头:“你啊,我昨晚梦见你奶奶,她训斥我,说要是我走了,澜澜要伤心死了。”
他苍老的手拍拍孙女发顶:“好了,爷爷这不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