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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CH14“帮帮我……”

    次日,叶青澜在隐隐的腹涨中醒来。

    右手边床榻已空,昨晚她半夜吵醒周别鹤,隐约记得后来他帮她揉了许久的小腹。

    她没什么力气地又躺了会儿,直到章姐来敲门:“太太,您还好吗?”

    叶青澜说请进。

    章姐推开门,观察她的脸色:“周先生走的时候吩咐我看看您的情况,厨师炖了红枣燕窝,您要不要吃点?”

    叶青澜点头:“好。”

    温水洗漱,叶青澜换了条黑色衬衫裙,搭一条银色链式腰带,今天要和在思的人开会,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涂口红,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有气色。

    生理期的脆弱只能留在家里,要想不在工作中被性别看低,只有先弱化自己的性别观念。

    叶青澜上学的时候,因为漂亮受到过不少“优待”,美人总是被天生投射三分花瓶滤镜,都觉得她看上去很脆弱,而这份脆弱也被欣赏。

    后来大学快毕业,叶青澜申请去了乡村支教一年。

    她那时经历过重创,颇为颓废,无心打扮自己,每天穿着毛衣牛仔裤去上课,直到慢慢熟悉了,课间有个小女孩红着脸跟她说:“叶老师,你真好看。”

    叶青澜从小到大萦绕在这样的赞美中长大,因此微微一笑回道:“谢谢。”

    五年级的小朋友,没有太多的词汇量,只有一腔认真:“真的,叶老师,我们都觉得你像仙女一样。”

    她被逗笑,揉揉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比讲台高不了多少,趴在讲台上小声问:“老师,我长大也能像你一样好看吗?”

    叶青澜放下批卷子的红笔,想了想回答她:“当然,一个人最好看的是身材和精神面貌,只要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你也会很好看的。”

    小女孩揪揪手指:“可是我一哭就很丑,一点都不好看。”

    “那就哭完擦干净脸,你又不会一直在哭呀。”

    这句话说完,叶青澜自己先愣了愣。

    她那时,已经保持“哭”的状态很久了。

    被劈腿让她的自信严重受创,她无心像以前一样化妆打扮,明明她最爱漂亮。

    擦干眼泪重整衣衫的过程,其实也是在逐渐从痛苦中抽离。

    于是后来,无论生活再遇到什么挫折痛苦,她都不会让自己再沉湎,第二天一定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示人-

    到公司,开早会布置任务。

    上午跟在思的人开会讨论了审稿意见,对方基本没提出苛刻的要求,合作进行顺利,下午,宣传片进入后期精剪。

    与此同时,昨天面试的两个实习生前来入职。

    行政给二人配了基本的办公设备,方润由栗子带,齐默则由叶青澜亲自带。

    叶青澜把入职需要学习的基本工作手册打包发给齐默,一整个下午,他都安静地坐在工位上学习。

    青年穿着灰色的卫衣卫裤,戴着无下框眼睛,干净沉稳,很容易就获得了周围人的好感。

    四点,叶青澜被江书峦叫去办公室开会。

    推开门,栗子和财务同事也在。

    “江总。”

    “坐。”江书峦转头对栗子和财务的人说,“你先出去吧。”

    二人点头,和叶青澜稍稍欠身后离开。叶青澜拉开椅子坐下,瞥见江书峦空了大半的茶叶罐,“你喝完了?”

    江书峦给她泡茶:“来来往往招待客户,就给我喝空了,”

    “还要吗?”

    “收费吗?”

    “给你打八折。”

    “那我也喝不起。”江书峦扬扬唇角,转身从柜子里拎出两盒新的茶叶,“你是行家,帮我看看这茶叶怎么样?”

    叶青澜打开看了一眼:“凤凰单枞,老八仙。”

    八仙属凤凰单枞茶中的高端香型,产于广东,苦后回甘,价格也不低。江书峦喝茶一向就是喝个形式,这不像他会买的。

    叶青澜合上盖子,静等后话。

    果然,江书峦看着她,说:“邝总今晚在璞堂设宴,你去一趟,把这两盒茶叶送给他,顺便催一下我们的尾款。”

    叶青澜曲指抵了下眉心。

    江书峦也颇为无奈:“青澜,旷心已经拖了我们的尾款半年了,这个月就是合同上写的最后期限。我不是不能跟他们走法律流程,今天让栗子去谈的时候,邝裕助理说他们今天就能打款,只要你去跟他吃顿饭。”

    走法律流程漫长且低效,相比之下当然是她出个面更便捷。

    而且只是一顿饭而已,陪客户吃顿饭简直是家常便饭。

    “知道了。”叶青澜拎起那两罐茶叶,没什么怨言。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让邝裕出了这口气,后续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的旷心文旅主做高端旅游产业,去年招标广告商,叶青澜带着人竞标,第一轮就直接中了。

    她以为是对方慧眼识珠,后来才知道,邝裕看上的不是缔听,是她这个人。

    他频频借工作为由约她吃饭,被一再婉拒后,恼羞成怒,开始在合作中吹毛求疵地为难。

    每次审稿会,百般挑刺。

    最终成品广告片上线点击破亿,一度占据网络点击率榜首,让旷心名气大涨,邝裕却故意拖欠尾款。

    生理期第一天,叶青澜身体酸痛,也不想开车,于是拎上茶叶,打了辆网约车去璞堂会所。

    六点半,她准时到达。

    网约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门口,下车前,叶青澜对着手机补了个妆,她不想在邝裕这种人面前露怯。

    璞玉作为高端会所,私密性一流,入门处一方波光粼粼的人造景观湖,用倒映的月色将内外切割而来。

    叶青澜漫然走过,内心对这种地方无感,设计得再附庸风雅,都是推杯换盏的酒色之地而已。

    临湖包厢里,邝裕和两个朋友搭腿而坐。

    “人会来吗?”朋友揶揄道,“别是你吹牛,人家根本不给你这个面子。”

    邝裕嗤一声,瞥向助理。

    助理忙道:“叶总说她在路上。”

    朋友来了兴趣,问助理:“小韩,你见过这位叶总,真有那么美?把你老板迷得五迷三道的。”

    助理讪讪而笑。

    邝裕掸掸领带,看向素手泡茶的女侍者们:“都先出去。”

    女侍者们放下茶具,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走到门口时卡了壳,微微欠身,为门外的来客让出路。

    邝裕的助理最先发现:“叶小姐!”

    这一声将室内所有人目光引来,宁静古朴灯光下,年轻女人脚踩黑色麂皮高跟鞋,双腿修长,如云般的微卷长发披散,钻石流苏耳环在发间闪出若隐若现的亮芒。

    迎面而来的清艳绝伦,让空间静息了一瞬。

    直到叶青澜开口:“邝总。”

    邝裕如梦初醒,挑眉睨了眼朋友们,靠向沙发扶手让出位置:“阿澜,坐。”

    叶青澜对他礼节性地点了下头,却绕过那个位置,落座单人沙发。

    两个朋友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叶青澜无视邝裕陡然难看的脸色,将两罐茶叶放到木几上,微笑道:“这是我们江总送您的茶叶,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邝裕不怒反笑:“泡。”

    助理连忙上前泡茶。

    紫砂壶倒出三杯热茶,邝裕拎出一瓶茅台启开,泼掉半杯茶,兑入白酒。

    他翘着二郎腿,抬抬下巴:“明人不说二话,我知道你今晚来是为了什么,喝完,我立马让会计打钱。”

    白酒冲入茶汤,呈现出一种浅琥珀色。

    叶青澜最讨厌喝白酒。

    她酒量不差,大学时经常和蒋思贤去酒吧,各类名酒尝了不少,白兰地可以调配,葡萄酒可以佐餐,啤酒也分鲜熟,唯独白酒,像是纯粹用来麻痹人的烈性酒精。

    更何况还在生理期,完全不能碰酒。

    邝裕眸中有轻蔑有欲望,扬眉道:“喝不喝,不喝就求求我。”

    叶青澜抬眸:“我喝完你反悔怎么办?”

    “你当我什么人,到底喝不喝——”

    邝裕话音未落,叶青澜端起茶杯。

    一杯饮尽,她翻转杯口,平静地看向邝裕。

    邝裕的两个朋友对视一眼,起哄道:“叶小姐,这还有呢。”

    邝裕也说:“还剩两杯。”

    他如法炮制了剩下两杯,叶青澜一一喝完,强压下即将翻涌而出的难受,眸光清冷地看向邝裕。

    邝裕盯着她,几乎是咬着牙在笑:“阿澜好酒量,小韩,通知会计打款。”

    助理小韩咽了下口水,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胃如同被火燎一般,即刻来了反应,烧得心口和喉咙都痛。叶青澜撑着胡桃木扶手起身,勉强一笑:“多谢邝总信守承诺。”

    这句话说得讽刺,小韩观察着邝裕的脸色,伸手去扶叶青澜,叶青澜推开他,面色淡漠地走了出去。

    刚走出包厢,立刻撑不住了。

    一阵一阵的热辣从胃里往上涌,小腹冰凉难耐,叶青澜扶着墙,胃里烧得厉害。

    她缓了一会儿,越来越难受,想找洗手间先把酒吐出来。

    走没两步,视线里出现一道深色身影,下一秒,她迎面撞入男人宽阔的怀抱。

    先于知觉,熟悉的温冽沉香先将她包围。

    叶青澜绷紧的肩膀在抬头看到周别鹤时陡然松懈下来,她唇色湿润,脸庞微微泛红,浓烈的酒气混着香水闯入他怀中,一种格外勾人的气息。

    周别鹤单臂托着她的腰:“喝酒了?”

    他还记得她昨晚喝酒痛到蜷缩的样子。

    叶青澜点点头,刚想说话,眉头皱起,趴在他臂弯里干呕。

    周别鹤招手,跟在他身后的程奉立刻吩咐人去倒水,玻璃杯口递到叶青澜唇边,他沉声道:“喝一口,吐出来。”

    叶青澜照做,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周别鹤一只胳膊上,酒精翻涌到嗓子眼,依旧吐不出来,她难受得睫毛颤动,攥住周别鹤的西服袖口:“吐不出来……帮帮我……”

    她身体在发烫,周别鹤搁下玻璃杯,指尖拨开女人衬衫裙领口,微微用力按住锁骨中央的位置。

    二十秒后,叶青澜对着木纹垃圾桶吐了出来。

    吐完舒服了不少,叶青澜喘了喘气,感觉身上在冒汗,有种虚脱之感,好在周别鹤一直横托着她,让她不至于腿软跌倒。

    周别鹤又端来一杯水:“漱漱口。”

    叶青澜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程奉和一个端着托盘的女侍者。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叶青澜低头漱口,经过刚才一翻折腾,她的心跳远比平时要快。

    这时,不远处传来包厢门推开的声音。

    动静这么大,邝裕几人是出

    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廊下光线浮游,但见一道清贵修长的身影,西装半敞,单手搂着女人细瘦腰身。

    叶青澜背对他,靠在那人怀里,亲密到引人遐思的姿势。

    邝裕止步,还没定睛两秒,倏然感受到那人扫过来的淡淡目光,让人后背发凉。

    邝裕身边一个朋友先惊道:“周总?”

    周别鹤未必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周别鹤,君和集团背景深厚复杂,旗下产业以商业地产开发为主,握着国内外数十家高端酒店品牌,商场和餐饮亦有涉足,其他行业的投资更是数不胜数。

    邝裕手上的旷心文旅便与君和的部分子品牌有合作,能拿到酒店协议价。

    邝裕眸光微闪,换上酒局里套近乎惯用的笑:“周总,这么巧,您也在这?”

    周别鹤视线波澜不惊地扫过三人,晾下没应,回到叶青澜身上,她长发浓密,他一转头,唇离她馥郁的发丝仅有一厘之距。

    “不是生理期吗,怎么还喝酒?”

    男人低沉气息酥酥麻麻扫过耳廓,叶青澜胸口灼烧感缓解了一些,自然听出了邝裕几人言语间的敬和畏。

    仗势欺人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端看谁的利益更需仰人鼻息。

    她微微向后瞥,回眸看向周别鹤,长睫低滟:“周别鹤。”

    “是他逼我喝的。”

    第15章 CH15像吻痕

    这句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先给出反应的是程奉,他今晚随周别鹤在二楼包厢,恰好看见了叶青澜也在此,犹豫再三,敲门汇报给了周别鹤。

    下来,便遇上这一幕。

    程奉将目光压得极低。

    邝裕的眼皮狠狠一跳,差点痉挛。

    ——是他逼我喝的。

    邝裕认识叶青澜快一年,从没听过她用这么柔的语气说话。

    谁想让她喝酒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本来只是想让叶青澜低个头,谁知道她性子这么傲,干脆利落地举杯,把他架在那儿,不让她喝完自己的面子就彻底没了。

    邝裕隐隐觉得不能善了,眼前人远非他能惹得起的。

    四目对视,叶青澜清晰地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间的胳膊一顿。

    二人身体相贴,咫尺之距,比平时同床共枕时还近。

    近到周别鹤只要稍一低头,便能与她的气息缠绕。

    叶青澜想,上次聂风女友泼了她一杯咖啡周别鹤尚且能出面,这次应该不会不给反应。

    周别鹤视线缓缓划过她湿润饱满的唇,片刻,抬手把她的头发挂到耳后:“肚子疼不疼,要不要先吃片药?”

    叶青澜耳垂此刻很烫,被他冰凉指尖碰了下,神经微绷。

    她摇头:“吐出来舒服多了,刚才空腹喝酒有点疼。”

    “晚上没吃饭?”

    “还没。”

    周别鹤点点头,吩咐女侍者:“重新开个包厢,做点清淡的。”

    “是,周先生。”

    他说完要带叶青澜去吃饭,邝裕心下一紧:“周总——”

    周别鹤仿佛这时才注意到他,眸光淡淡地瞥过去。

    邝裕张了张口,不知该作何解释,二人摆明了关系非凡,他为难人被撞个正着,还能指望周别鹤给他好果子吃吗?

    “旷心文旅,邝总。”

    周别鹤确认他的身份,口吻称得上温和。

    邝裕:“您记得我……”

    敲门跟周别鹤汇报前,程奉找了会所经理确认包厢预订人的身份。

    周别鹤望着他笑了一笑:“旷心去年因为宣传片知名度广增,营收翻了十几倍,君和欧洲和亚太区有十几家酒店跟你们签了合作协议。”

    “是。”邝裕浮出一丝笑,掌心隐隐冒汗。

    如他所料。

    周别鹤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程奉,以我的名义通知企销部,解约,收回协议价,全线拉黑旷心及其子品牌。”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死寂。

    邝裕的两个朋友看向邝裕,替他先把心凉了半截。

    君和的企销部合作协议一向以难拿在业内闻名,邝裕去年跑前跑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签下。

    这是被断了活路。

    叶青澜也愣了一下。

    她从小跟在叶秉山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做人留一线,不求成为朋友,但求不要多个敌人。

    她转头,盯着周别鹤淡漠的侧脸。

    十八岁要不断刷新记录保持赛道第一的人,接手君和不惜一切代价收权的人,他才没有什么生性温和,都只是表象而已。

    暗影中视线相接,叶青澜对周别鹤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的青澜,还是这么善良。

    周别鹤薄薄勾了下唇角,揽在她腰间的长指漫然拨着金属腰带,链条顺着裙身剪裁垂坠而下,压住风光。

    他不说话,邝裕也是聪明人,大脑短暂空白后立马反应过来,快步折回包厢把那瓶开了口的飞天茅台拎出来。

    没来得及拿杯子,仰头灌下剩下的大半斤。

    酒液自唇角流下,主次颠倒,刚才是叶青澜翻杯,现在换邝裕把酒瓶倒过来证明喝尽。

    廊外有服务生经过,噤若寒蝉。

    见周别鹤没反应,邝裕又进去拎了一瓶启开,喘着气道:“刚才那瓶是回叶总的三杯,这杯给叶总和周总赔罪。”

    他的朋友们捏了一把汗。

    程奉自始至终无甚反应,在周别鹤身边三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老板有多护短。

    三年前程奉进入君和总裁秘书办,最开始只能做一些行政类的杂活,能见到周别鹤的机会寥寥无几,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记得他,在他被人追债时让司机停了车。

    他妈妈欠了72万赌债,彼时他刚研究生毕业,根本无力偿还,被拦在君和楼下。

    跟着周别鹤进入办公室,他直直跪下向周别鹤道歉,自己给君和惹出丑闻,必然要被解雇。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君和对员工的面试录取过程极其繁琐严苛,优渥的待遇和企业文化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然而周别鹤什么也没说,只是从私人账户签了张支票放在桌角,淡淡地道了于程奉而言重若千钧的两个字:“起来。”

    两斤白酒下肚,邝裕的脸和脖子肉眼可见地变红。

    斑驳光影下的男人仍然面色淡漠。

    叶青澜出声叫停:“小韩。”

    邝裕的助理小韩连忙上前搀住邝裕。

    周别鹤朝她看去一眼,面对邝裕稍显惶然的表情,口吻静道:“邝总酒量不错。程奉,派车送邝总去医院,别在璞堂出事。”

    “是。”

    邝裕撑出笑:“多谢周总。”-

    二楼新开的包厢,晚餐已经送了进去。

    周别鹤送叶青澜到门边,问:“你的车停在哪儿?”

    叶青澜摇头:“没开。”

    她轻靠在门框,生理期被折腾,难免有些疲态。

    “吃点东西。”周别鹤指腹轻点她清瘦的腕骨,“等我二十分钟,送你回去。”

    叶青澜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男人圈在手里,他手指极具力量感,她吐的时候他一直单手抱着她。

    抱也抱过了,现在抽出手,好像有些欲盖弥彰。

    叶青澜指尖微微蜷缩,抬眸看向他:“你去忙,我打车回去就好。”

    周别鹤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在这,刚才,应该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周别鹤送她进去:“先吃饭。”

    一杯解酒蜂蜜水,时令鲜蔬面,配菜也做得清淡落胃。

    叶青澜确实有些饿,虽然吃得慢,几乎都吃完了。

    她拎上自己的手袋,向服务生询问洗手间的位置。

    木纹门的设计,叶青澜推开,低头时长发碍事,她于是从包里拿出个发圈随手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个低马尾。

    从洗手间出来,遇上了在栏杆边抽烟的邝裕。

    叶青澜闻到烟味下意识皱眉,邝裕

    好似是专门来等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醉意,笑道:“周总呢,这就抛下你了?”

    她淡道:“你喝多了。”

    说完要走,邝裕直身拦住,出言讥讽:“阿澜,仗势欺人的感觉如何?”

    “我仗势欺人?”叶青澜回望他,“邝裕,那你作为我的甲方,刚才又是在干什么?”

    接下旷心的项目后,叶青澜自问尽心尽力,被挑刺被改稿都是她作为乙方的工作,她不会有意见。

    是旷裕先将私人感情搀进工作,借故追求,不成又恼羞成怒。

    她眸光清静,如一汪碧澄的湖水,照出他所有的不堪。

    邝裕沉默半晌,面色复杂。

    叶青澜漂亮,矜贵,温柔时也铮铮,任何一个视觉动物都很难不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那位出身名门,城府深沉的周总不亦未能免俗。

    同为男人,他看向她的眼神,搭在她腰间的指骨,轻拨发丝的动作,每一处昭彰与警告,邝裕都懂。

    叶青澜没说话。

    邝裕回神,苦笑一声,为自己解释:“不是因为周总,这声道歉是对你说的。宣传片的效果的确远超预期,尾款我让会计追加了25%,明天会到你们公司账户上。”

    叶青澜侧眸:“谢谢。”

    “应该的。”

    走过中庭,叶青澜打开手机,准备和周别鹤说一声自己先回去了,编辑到一半,身后缓缓开来一辆黑色宾利。

    她坐过几次,周别鹤的车牌号很好认。

    车停下,程奉从副驾驶下来,西装革履地打开后座门:“太太,请。”

    叶青澜按灭手机,没想到周别鹤真的这么快谈完事情,她弯腰,雪白手腕刚想扶上车门,被车内男人探过来的手稳稳托住。

    坐进去,叶青澜松开,低头抚裙角。

    周别鹤的手一空,顺势搁在中央扶手上。

    车内气氛有些安静。

    程奉自然知道,他随周别鹤谈完事情,新开的包厢人去楼空,从二楼往下看,恰好看到太太和邝裕在面对面交谈。

    叶青澜把包放在身旁,车内冷气偏低,周别鹤递来一条薄毯。

    她盖住膝盖,高跟鞋踩着羊毛车毯放松小腿,转身看向周别鹤。

    她想说话但未开口的意图太明显,周别鹤侧眸:“怎么了?”

    叶青澜:“我想跟你说声谢谢,但又觉得今晚该谢你的事情太多,不知道怎么说才显得有诚意。”

    “周末有空吗,我有个朋友新开了家日料店,我想请你吃饭。”

    听到日料两个字,副驾驶的程奉眼皮无声地跳了跳。

    周别鹤神色未变:“等我回来,要出差一趟。”

    叶青澜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走?”

    “今晚。”

    “那——”她看向外面,想让他别送她了。

    周别鹤扣回她的手腕:“来得及,回去拿点东西。”

    车驶出璞堂,平稳行驶,安静了一会儿。

    “青澜。”

    叶青澜抬睫。

    周别鹤斜倚而坐,靠向她的方向:“不打算跟我说一下邝裕吗?”

    “他……”叶青澜停顿了一下,“旷心去年的宣传片是缔听做的,项目结束后他拖了我们半年尾款。”

    她说得简单,周别鹤笑了一下,点破:“他追过你。”

    沉默即为默认。

    叶青澜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我和他没有关系,我们结婚的时候有过约定,我不会对婚姻不忠的。”

    她说着,察觉到周别鹤的视线,他看着她,忽然抬指。

    像是要碰她的脸,叶青澜声音卡壳,指尖状似滑过微弱的电流。

    然而没有。

    她衬衫裙领口敞着,皮肤在昏暗车厢里白得格外明显,更明显的是锁骨间的红色指痕,是他刚才帮她催吐时按的。

    位置引人遐思,外人看上去更像吻痕。

    周别鹤倾身,靠近她。

    叶青澜气息有一霎的不稳。

    “我也不会。”

    他轻缓柔和,捻上了她领口的那枚贝壳扣。

    第16章 CH16幽微的女人香

    回到绿溪,夜幕已至,灯火辉煌的别墅群低调地掩映静谧的林荫道之后。

    叶青澜上楼,主卧衣帽间里,提前收到消息的章姐正在为周别鹤收拾出差的行李。

    见到叶青澜,章姐放下手中叠得如同商场原装的领带:“您回来了,要不要用夜宵,我让厨师准备。”

    “不用。”叶青澜褪下手表,“这是周别鹤的行李吗?”

    “是,您要亲自看看吗?”

    叶青澜走过去,行李箱里整齐地收纳了几套深色西服,面料精良贵气,只看一眼,便能想象到它们穿在周别鹤身上的摸样。

    另一侧区域,则是部分洗漱用品和证件。

    “只有这些吗?”

    章姐闻弦音而知雅意:“这是按照周先生以前的习惯收拾的,您要为他添置些东西吗?”

    叶青澜也是经常出差的人,稍微思考了下,转身拉开一格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蓝色收纳包,素手拨看里面的药物,确认都没有过期,拉上拉链放进了行李箱。

    她想,周别鹤未必用得到,但她的习惯是有备无患。

    章姐看出里面是什么,笑道:“还是您细心,考虑得周到。”

    次日下午四点,公务机落地阴雨濛濛的伦敦。

    黑色宾利驶出机场,漆面车身被雨水冲刷得锃亮,驶向由维多利亚式建筑与玻璃大厦构建而出的金融城。

    Joviharmon大厦下,一身黑色套裙的杜筱撑伞缓缓走过去,向车内的男人尊敬致意:“周总。”

    周别鹤翻着手里的公文,周身气息淡漠:“人到齐了吗?”

    杜筱:“伦敦分部的几位总裁都在,林总带来的审计三组工作如期推行,访谈工作中,有八位副总以上职级表示想要和您……亲自面谈。”

    名单白纸黑字印在他缓缓划动的长指下。

    学乖了,纽约分部高管们血淋淋的教训犹在眼前,跨境申请的资产冻结令已经生效,知道来提前跟他自首,凭借多年苦劳或许能求得一分谅解。

    自少年起被周淮山手把手培养成为接班人,会看财报时,周别鹤也随之看懂集团光鲜亮丽下的藏污纳垢。

    百年树木,蛀虫如数。

    周淮山并非不清楚,只是他不愿去动。

    君和内部派系林立,除却周家外,最根深蒂固的便是项家,那是向家的远亲,当年向老爷子还在世时,他们孤儿寡母前来投靠。

    杜筱问:“您要见他们吗?”

    周别鹤合上文件夹:“不急,让林疏先准备阶梯式认罪协议。另外,明天下午你去帮我取件东西。”

    杜筱下意识以为是什么重要文件:“您说。”

    “我在切尔西区定了套珠宝,你带两个人去拿,送到酒店。”

    杜筱愣了一愣。

    她跟在周别鹤身边的时间比程奉更久,自知自己的老板在女色方面一贯寡欲,这些年任多少美人投怀,未掀起他半分涟漪。

    这是她经手的第二件关于女人的事。

    第一件是上次寻一只H家限量款女包。

    杜筱职业素养一流,很快恭谨点头:“好的。韩先生知道您来了,说等您今晚忙完,他在酒店的bar等您。”

    杜筱口中的韩先生是周别鹤大学时的朋友韩策,毕业后来英国留学,之后就一直长居于此。

    晚十一点,安静而私密的顶层酒吧俯瞰城市流光璀璨的夜景。

    韩策百无聊赖转着酒杯,伴随着金发服务生甜美的声线,黑色西服被随手搭到对面的单人沙发靠背上。

    韩策抬头,对来人稍一挑眉:“下飞机就忙这么久,我真担心你老婆刚新婚就丧偶。”

    周别鹤落座,神色透着连轴转近三十个钟头的轻微惫懒:“有事?”

    韩策招手点酒,同时从身后拿出一个粉色手提袋:“小舫今年的生日礼物,帮我送给她。”

    冰镇过的威士忌送上来,周别鹤淡抿一口:“林疏就住在楼下,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韩策耸耸肩:“她巴不得我死得越远越好,你不懂,身为一个合格的前夫,就要有当自己死了的自觉。”

    周别鹤长指勾过手提袋,他

    这些年替韩策给他女儿送过不少东西,看着小女孩从牙牙学语到如今读小学:“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韩策洒脱道,“她有个年入百万的妈妈,有疼她的姥爷,还背靠你的庇护,少一个爹有什么所谓,等她十八岁我会给她打一笔钱的。”

    他当年和林疏年轻不懂事,谈恋爱谈出孩子来,领了证生下来没多久二人一拍两散,孩子由林疏抚养。

    周别鹤对韩策的责任观不置可否,如果换了他,一定要把女儿亲自带在身边。

    浅酌几杯,周别鹤乘电梯回房间休息,这是君和旗下的酒店,一整层只有一个为他预留的套间,踩过走廊厚密的长绒地毯,他刷开房门。

    房间内复古典雅的水景灯随之亮起。

    墙边软凳上行李箱敞开,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整齐地熨烫挂起,剩下的是酒店工作人员没有动的私人用品。

    周别鹤单指抽开领带,视线一瞥,忽然定格。

    空掉的半边行李箱,躺着一个天蓝色发圈。

    另一边,则多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同色收纳包。

    他的衣服和日用品多为深色系,忽然跳跃出这样明亮温柔的颜色,只有可能是一个人的东西。

    周别鹤俯身捡起那枚发圈,高等的真丝,入手触感柔软光滑,因为是主人随身携带的物品,也随之染上了同样幽微的香气。

    清寂的酒店,雨声潺潺,只有他一个人。

    周别鹤在沙发上坐下,解开两颗纽扣,垂眼把玩着天蓝色的发圈。

    抬腕看表,伦敦过了午夜,国内这时候七点出头。

    她应该还在睡觉。

    相处月余,周别鹤很轻易摸清了妻子的作息,不管前一天是晚睡还是早睡,她第二天都要睡到至少八点钟。

    起床洗漱,带着章姐准备的早餐路上吃,所以他们几乎没有在一起吃过早餐。

    这时候拨电话过去,一定会吵醒她。

    周别鹤坐着,阖眼休息了一会儿,难得的不想看工作邮件,只想安静放空的时刻。

    墙上的挂钟指针无声走着,水景灯光影落在男人放松的身体上,映出一道淡漠而英俊的剪影。

    指尖点着发圈,时间流逝,某一时刻,周别鹤慢慢睁开眼。

    指针指向午夜一点,北京时间八点。

    他握着手机,拨去电话。

    酒店房间内太安静了,以至于等待对方接通那十几秒的“嘟嘟”声显得格外清晰而刺耳,停顿一瞬,电话被接通,听筒里传来细微的,摩擦的呼吸声。

    紧接着,是女人惺忪而喑柔的一声:“喂。”

    明显听出她是被吵醒的,还躺在床上。

    周别鹤:“青澜。”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几秒,似乎在确认来电人,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撑着脑袋坐了起来,呼出一口气:“周别鹤?”

    “是我。”

    “你落地了吗?”

    周别鹤笑了一声,嗓音柔和:“九个小时前,我就下飞机了。”

    叶青澜微微沉默,转移话题:“伦敦天气好吗?”

    “在下雨。”周别鹤起身,推开窗户,深重的雨声瞬间通过电流闯入叶青澜耳边。

    伦敦五月的气温不算高,她问:“你感冒了吗,声音听上去有点哑。”

    “没有,晚上喝了点酒。”

    万籁俱寂时分滴滴答答的雨声格外好听,叶青澜让他关上窗户:“喝了酒别吹风,不然第二天要头痛。”

    “好。”周别鹤关上窗户。

    他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叶青澜以为他是酒后不太舒服:“我让章姐在你行李箱里放了个医药包,蓝色的,里面有解酒药,难受的话可以吃一片。”

    蓝色医药包就在手边,周别鹤打开,里面零零总总各种应急药物都有,甚至有缓解晕车的薄荷糖。

    长方形铁皮盒,百香果味的。

    他只是跟韩策喝了几杯威士忌,远不到有酒精反应的地步,然而电话对面的人开了口,周别鹤漫步来到吧台前,如她所言倒水吃了解酒药。

    叶青澜听着这些动静,根据时差估算了伦敦时间:“那你早点休息,我去上班了。”

    “好。”

    通话原本该就此结束,周别鹤放下手机时,屏幕里却传来下床趿拖鞋的动静。

    她以为他会挂电话,所以自顾自洗漱去了。

    他不在家,她洗漱时不必关上浴室门。

    周别鹤拨开薄荷糖的盖子,捻了一颗丢进嘴里,比薄荷的清凉更为丰盈的是百香果香气,几乎立时席卷了唇齿的每一个角落。

    同时也是幽微的,幽微得如同发圈上残留的女人香,以及此刻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模糊水声。

    不必依靠想象,她睡裙的样式就在他的脑海中,她最爱的开衫分体式,入睡前会褪去外罩的开衫,缎面吊带光滑轻薄地贴着雪白肌肤,恍若无物。

    她风华正茂,身体的每一寸曲线都是紧致而好看的。

    周别鹤闭眼,漫不经心摩挲着材质细腻的真丝发圈。

    雨声依旧,不一会儿,手机里的水声停了,叶青澜转入衣帽间。

    大约几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出来,脚步声开始靠近手机。

    手机被拿起。

    诡异的安静。

    手机对面的人呼吸似乎都消失了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周别鹤?”

    她强行冷静地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又低声确认:“……你睡了吧。”

    “……你睡了,那我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所有引人遐想的声音像露珠滑过叶片般凐没在清寂的空间中。

    周别鹤手背搭着眼皮,低低笑出了声。

    第17章 CH17清爽的薄荷糖

    叶青澜握着手机凝滞在原地。

    上面的通话时间显示有二十六分钟,比以往每一次简短的通话都要久,空余的那二十分钟里,她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周别鹤不在,这两天她格外放松,像是回到了从前独居的时候。

    缓了五分钟,叶青澜深吸一口气,把尴尬的念头从脑海中抛除,再不去上班要迟到了。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新的绿色发圈。

    之前常用的那只蓝色发圈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叶青澜不是很在意,发圈一向是消耗品,隔一段时间要丢一只,她有一整盒的备用。

    旷心拖了半年的尾款到账,江书峦大笔一挥,终于将茶水间那三天两头罢工的咖啡机换新,同时给大家发了端午的过节红包。

    月底,叶青澜抽空去了趟茶庄陪叶秉山吃饭。

    张妈包了许多口味的粽子,叶秉山肠胃弱,所食不多。张妈用桐木盒子装了,让她带走两盒。

    叶青澜把一盒交给章姐,另一盒带回叶家给陈素。

    端午当天,空气闷热。

    叶宅位于老城别墅群,小区里绿植繁茂,生活气息浓厚。叶青澜停下车,进门时陈素正在跟请来的花艺师一起准备端午插花。

    蜀葵、莲蓬、菖蒲编篮,插了芍药百合等时令花材。

    听见动静,陈素抬头:“澜澜来了,外面热吗?”

    “热。”叶青澜把粽子递给阿姨,“张妈包的肉粽,有你喜欢的红豆肉馅。”

    “那好呀,你爸爸朋友送了大闸蟹,让阿姨一起蒸一下。”

    陈素拿剪刀咔嚓剪掉一片杂叶,满意地看着自己插出的“端午五景”:“澜澜,过来看看妈妈的花好看吗?”

    花艺师笑着奉承:“陈女士别出心裁,手艺比我好太多了。”

    陈素一向喜欢被人捧着,闻言心满意足地转了转瓶口:“那就摆在玄关吧,辛苦你了。”

    叶青澜环视一圈,不见叶凌峰。

    她走进厨房,问正在洗螃蟹的李姨:“我爸呢?”

    李姨道:“董事长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公司有事。”

    “公司有事?”

    父女一场,叶青澜何等了解自己亲爹,端午假期,公司能有什么事让

    他临近饭点还不回来,不怕陈素不开心。

    李姨关上水龙头,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听见是那边打电话来,说是酒驾撞上警车了,董事长才赶去处理的。”

    李姨口中的“那边”,正是叶凌峰的私生子叶瑁。

    那是叶凌峰二十年前犯的错误,一次酒后睡了随行的女秘书,对方拿钱辞职后方知自己怀孕,偷偷生下,一年后抱着孩子敲响叶家的门。

    陈素和叶凌峰多年恩爱夫妻,骤闻此事,伤心欲绝。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三天,水米不进,任由叶凌峰跪在门外痛求。

    他视她如珍宝,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之失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陈素在卧室里晕倒,醒来时躺在医院,床边是憔悴的丈夫,吻着她的手,一遍遍忏悔自己的罪过。

    她望着他流泪的眼睛,心软了。

    约法三章:这个孩子放到外面养,她的眼前要干干净净。

    那年叶青澜七岁,此后数年,她便看着陈素掩耳盗铃般地继续跟叶凌峰恩恩爱爱,仿佛这样便能当做当年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叶凌峰是爱陈素的,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叶青澜想不通,既然这么爱,为什么还会舍得对方伤心。

    午饭时分,叶凌峰的车从外面回来。

    他进门便看见了玄关处摆着的“端午五景”,故意道:“谁的手艺啊,打理得这么好看?”

    李姨端着汤出来,笑道:“是太太亲手插的,澜澜也说好看呢。”

    叶青澜在沙发上坐着,叶凌峰见就她一个人,蹙眉问道:“别鹤呢,你们夫妻俩端午不一起过吗?”

    叶青澜淡淡道:“他去伦敦出差了,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怎么这么忙?”

    “和您一样。”她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朝自己亲爹瞥去一眼,“您一大早出门不是也忙工作去了吗?”

    李姨眼瞅着父女俩又要针锋相对起来,心道不好,幸而这时陈素从楼上下来,她换了件应景的旗袍,遍绣清雅竹叶,颈间戴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

    李姨忙不迭岔开话题:“夫人的项链真好看,是澜澜之前送的那条吧。”

    叶青澜抬眼看去。

    正是她送的,项家那位表婶前来拜访送的新婚贺礼,得到周别鹤的允准后,她转赠给了陈素。

    这么一想,周别鹤已经离开一周多了。

    伦敦和国内有着时差,除却他落地那天的那通电话外,这几天二人再无联系。

    “澜澜。”陈素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叶青澜的思绪,她夺下女儿的茶杯,“要吃饭了还喝茶,过来妈妈这边坐,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叶青澜顺从地被拉过去。

    陈素拿出平板:“我前两天和周别鹤妈妈一起喝了下午茶,看了几套婚纱照,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想着马上到夏天了,哪里风景都好,正适合拍婚纱照。”

    陈素不提,叶青澜快忘了婚纱照这回事。

    领证时一切从简,两家的意思是婚礼可以往后推推,毕竟诸事繁琐,操办起来并非易事。

    婚纱照却方便得多,只要她和周别鹤两个人就能拍。

    陈素和向云卿眼光好,选出的几套繁美而不落俗,图片一一划过,没有女人能不动心。

    陈素很喜欢,却完全尊重女儿:“如果没有你喜欢的,可以再挑,我和他妈妈只是给你们做个参考,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

    叶青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我问问他。”

    陪陈素待了一天,吃过晚饭,叶青澜回绿溪。

    车子熄了火,她按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9:35。

    心里算了算,伦敦那边正值中午。

    周别鹤有可能在吃午饭,也有可能在休息。

    微微思索,叶青澜打开微信,编辑信息:[这个月有没有时间抽空拍婚纱照,我妈和向老师帮我们选了几套。]

    发完信息,叶青澜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大约十分钟后,周别鹤回了信息:[青澜,抱歉,这两个月都很忙,我们晚点再拍可以吗?]

    仪表盘灯已经灭了,叶青澜垂眼看着这行字,抬指:[好。]

    推门下车,恰好遇上章姐送人离开,是钢琴调音师,来给二楼的那架施坦威调音的。

    叶青澜住进来第一天便知道二楼有琴房,只是她平时工作太忙,没有去弹过。

    她上楼,丢了手提包和外套,推开琴房的门,月光静静地照着施坦威古朴优雅的琴身。

    素净的长指缓缓滑过黑白键,叶青澜垂着眼帘,在钢琴凳上坐下。

    好久没有弹琴,再碰到还是有肌肉记忆。

    她是陈素唯一的女儿,陈素会的,都亲力亲为教女儿。

    叶青澜闭上眼,乐声自指尖泄出,静静流淌在安谧的琴房。

    她弹了一曲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端午一过,陵江进入潮湿闷热的梅雨季。

    叶青澜忙了两周,手上的项目依次结项,待到周六,蒋思贤约她出去,一起做了个放松肩颈的按摩。

    顺带着,把手上的美甲换一换。

    蒋思贤爱各式各样的美甲,几乎每周换一次,叶青澜陪她一起,偶尔碰上感兴趣的款式,也会做一下。

    回到家时,夜幕悄然笼罩绿溪,手机电量也已经耗尽。

    叶青澜靠在沙发里歇脚,捏了两下小腿,顺便拆新买的一套酒具。

    江户切子的竹之膳水晶杯,清透绿色,很适合夏天。

    章姐端来切好的水果,刚放下,门铃声响起。

    章姐去开门,不一会儿,远远传来她微讶的声音:“程秘书?”

    程奉提着行李箱进来,颇有些风尘仆仆,十分有界限地停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太太,这是老板的行李箱,我帮他送回来,顺便帮老板拿点东西。”

    叶青澜手里转着水晶杯,眼帘微垂。

    章姐替她问道:“拿什么啊?”

    “病历本。”

    叶青澜转杯子的动作微顿,抬眸看向程奉。

    程奉恭敬道:“太太不必担心,周总只是下飞机时有些低烧,被向院长强按在医院做检查,所以让我来拿病历本。”

    他也会生病吗?

    叶青澜以为,以周别鹤的作息之自律,应该很少有三病两痛的才对。

    叶青澜放下杯子,看向章姐,章姐会意:“周先生的病历本在书房,程秘书跟我来吧。”

    程奉礼貌颔首:“麻烦您了。”

    二人上楼拿病历本,叶青澜拎起新买的杯子去厨房水槽中清洗,冷水冲过,擦拭干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垂着眼靠在流理台慢慢喝完。

    程奉和章姐下来时,叶青澜正坐在玄关软凳处换鞋。

    章姐揣到三分,笑问:“您要出门吗?”

    叶青澜扣上高跟鞋扣带:“程秘书,他在哪家医院,我跟你一起过去。”

    程奉自然不会不应,在飞机上时周别鹤就已经觉得有些不舒服,落地要去医院前曾给叶青澜打了电话。

    程奉是亲耳听着电话里无人接听的机械音至自动挂断。

    夜晚潮闷,路上下了雨,雨点如光斑砸落车窗,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窗外行人。

    车停在一附院国际部,VIP病房在七楼,叶青澜出了电梯,迎面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穿着职业套裙的女秘书。

    没等程奉介绍,对方双手递上名片,礼貌微笑:“太太您好,我是周总的秘书,杜筱。”

    叶青澜接下。

    病房门关着,杜筱紧跟着解释:“事业部两位副总在,太太,您稍等片刻。”

    叶青澜很轻地蹙了下眉。

    他人刚下飞机,都到了医院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是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程秘书。”叶青澜转身,向程奉要周别鹤的病历本。

    她低头翻开,上面是周别鹤每年的体检数据和药物过敏记录,他的身体素质的确很好,翻至一页,忽然冒出来“住院记录”。

    叶青澜还未定睛细看,病房门被打开,两个事业部的副总走出来。

    能做到高管的人何等人精,虽然没有见过叶青澜,但二人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一致谦卑客气地向她颔首。

    叶青澜回以致意,合上病历本,走进去。

    病房内光线澄亮,病

    床空着,男人斜靠在窗边的直排双人沙发里,西裤下的双腿交叠,眼皮阖着,一只手在轻按太阳穴。

    他面前的木色圆几上叠放了笔记本和几沓文件。

    听见开门声,周别鹤以为是程奉和护士,并没有掀开眼皮。

    直到清脆柔和的高跟鞋声入耳,停下,熟悉的鸢尾幽香无声浮动。

    周别鹤睁眼,入目一片清矜的浅绿色裙摆,腰部微微收褶,女人穿着明媚休闲的无袖款连衣裙,在这梅雨季像一块凉爽的薄荷糖。

    垂在他面前的手十指纤柔,细瘦的骨节带了些清冷感,腕间依旧是只有一块简约的积家女表。

    周别鹤抵着太阳穴抬头,迎上叶青澜的视线,他扬起温和笑意,欲拉她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未落,眼前人轻轻一错身——

    他的手落在了空中。

    第18章 CH18同频的心跳

    气氛无声地凝滞一息。

    叶青澜像没看到他来牵他的手,在直排沙发的另一边坐下:“程秘书说你发烧了?”

    周别鹤的手在空中晾了晾,他单臂支着额,侧头去看自己的妻子。

    她今日穿得极好看,不是上班时的职场风穿搭,浅绿色裙子,手臂雪白,长发束成饱满的马尾,清新又闲适。

    看向他的眼神很平静,似乎与月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好像,瘦了点。

    周别鹤“嗯”了一声,温声说:“低烧,护士去开药了。”

    只是低烧吗?

    叶青澜进来便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好,眉眼难得地现了疲色,眸中布着几缕红血丝,唇瓣也有些干。

    她没见过他生病的样子,不能确定有多严重。

    即便如此,一分钟前还在跟事业部的人开会。

    年轻时接手君和,到而今说一不二的掌门人,财经报道里主持人一行行念出的荣耀新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叶青澜垂了垂眼,手里压着病历本:“程秘书说医院给你做检查了,结果出来了吗,不用输液吗?”

    周别鹤手握成个圈,低咳一声,淡笑道:“舅舅爱大惊小怪,没事的,外面下雨了吗?”

    他突然转移话题,叶青澜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了。”

    周别鹤倾身,从茶几上的抽纸盒中抽出几张纸巾:“你裙子湿了。”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叶青澜微怔,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裙角湿了一小块。

    下车时打了伞,然而这条裙子长,雨丝斜斜还是洇湿了布料。

    她接过纸巾,沉默地压住裙角吸水。

    这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紧随其后的是程奉,拿着几张单子:“周总,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护士也道:“周先生,您需要输液,是在病床上输还是坐在沙发上输?”

    叶青澜看了眼周别鹤。

    他显然真的有些累,曲指按着眉骨,淡淡道:“开两盒药吧,不用输液。”

    护士为难道:“可是向院长让我来给您输液,验血结果显示您的发烧是病毒性的,并不是风寒。”

    周别鹤动作一顿,睁开眼,看向程奉。

    程奉递上化验单,敛眸道:“商会的活动八点开始,再不去可能就来不及了,储董的秘书刚才来了两通电话问您何时到。”

    周别鹤这样的人物,没人敢直接催他,两通询问的电话足够说明对方的着急。

    叶青澜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捻着病历单的页角,刚想开口,忽然被一道儒雅的男声打断:“我看今天你敢走,小唐,给他输液。”

    病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男子一身白大褂,斯文威严,脸庞与向云卿隐隐有几分肖似。

    他出现,程奉退后了两步:“向院长。”

    周别鹤的舅舅向云晋,国内器官移植方面的权威,香港外科医学院荣誉院士。

    叶青澜之所以知道这位的大名,是她当年在香港留学的舍友奶奶要做一个很危险的器官移植手术,几经辗转,就为了请他主刀。

    然而此刻她的身份是周别鹤的妻子,她还未见过这位长辈。

    她看向周别鹤。

    周别鹤自然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时去牵她的手,当着长辈的面,叶青澜不能拒绝,指尖微微蜷缩了下便被周别鹤握住。

    男人一贯温热的掌心冰凉。

    她睫毛轻紧。

    他烧得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周别鹤牵着她走到向院长面前:“青澜,这是舅舅。”

    叶青澜稍微转了下掌心,用自己的温度暖他的手,弯唇得体地打招呼:“舅舅您好,初次见面,我叫叶青澜。”

    她站在周别鹤身边,落落大方,年轻明亮。

    向院长只知自己外甥和叶家千金结了婚,一直无缘得见,面对晚辈女孩,他放下严肃神色,和蔼道:“小叶啊,不用客气,我和你爸爸也是旧相识了。”

    叶青澜唇角弯得深了深。

    比起上次擅自上门拜访的项家人,这才是周别鹤正儿八经有血缘的长辈。

    只是她今天和蒋思贤出门逛街休息,穿着打扮过于放松,不知在向院长眼里会不会不够庄重。

    向院长对她笑了笑,面对周别鹤时表情淡了些:“留下输液,商会活动推掉。”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的不可行,他话音刚落,后面程奉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程奉接起,低声说了几句,捂着听筒道:“周总,储董的电话……”

    向院长睨了程奉一眼,程奉噤声。

    他转向叶青澜:“小叶,你说呢?”

    问题突然被抛过来,叶青澜自然知道向院长想让自己劝周别鹤留下输液,以周别鹤的状态来看,他出差这段日子的确连轴转累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然而……

    她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叶青澜侧眸,睫毛动了动,四目相对,周别鹤捏了捏她的指尖,给出一个抚慰的眼神。

    他对向院长无奈地笑了笑:“听您的,向老师那边保密就行。”

    向院长抬了抬下巴:“小唐,输液。”

    程奉握着手机:“周总,商会那边?”

    “推了,我晚点亲自说。”周别鹤道,“你也回去吧。”

    “是。”程奉又问,“需要我给您买份晚餐吗?”

    这次周别鹤还没说话,他身旁一直安静着的叶青澜忽然道:“我来吧,程秘书,下班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太太关心。”

    输液架挪到沙发旁,护士用酒精给周别鹤的手背消毒,将针头缓缓推入男人血管。

    叶青澜站在一旁,指甲无意识刮了刮裙边。

    她从小进医院的次数寥寥,因为血管细,经常要被扎好几针,输液过程中还有回血和鼓针的风险。

    所以上次痛经,周别鹤要带她来医院,她很抗拒。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是无法避免这种恐惧。

    护士扎完,调整流速并叮嘱道:“快输完的时候按这个铃,我会过来换药。”

    “谢谢。”

    叶青澜送走护士,病房内只剩他们二人。她环视一圈,这间病房的规格很高,热水与纸杯都是现成的。

    她倒了杯水,坐回周别鹤身边。

    周别鹤伸手去接,她垂眼帮他吹了吹,雾气漫上她纤长的睫毛,再抬眸时,瞳孔被浸得湿漉漉的。

    “小心烫。”

    周别鹤慢慢握住纸杯,微深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叶青澜无所察,转身将腰后的小靠枕垫到周别鹤输液的右臂下,让他放得更舒服。

    叶秉山化疗时是她陪伴在侧,虽然有护工,但这些小事她依旧做得很顺手。

    她痛经时周别鹤没有置之不理,半夜起来照顾她,身为妻子,她也会做到一样的事。

    叶青澜看了眼腕表,八点一刻,抬头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周别鹤将杯子搁到一旁,被熨烫的掌心圈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身边拉了拉。

    薄荷色缎面裙摆贴上男人微绷的黑色西裤。

    周别鹤凝视她:“你吃过晚饭了吗?”

    叶青澜点头。

    她的手被带着碰到他的腿面,像被烫到一样蜷回,新贴的美甲和裙子同色,衬得手指纤细白皙。

    周别鹤抚着她凉玉般的指骨:“我不饿,别去了,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叶青澜动动指尖,没有抽回,周别鹤好像格外喜欢她的手,爱有意无意贴着某一处摩挲。

    他指腹有一层薄茧,触感微痒。

    若论手控,其实他的手更骨感修长,脉络分明的青筋根根隐入深色表盘,有种禁欲的性感。

    意识到思绪偏离,叶青澜回神,摇摇头:“我不累,附近有家素食餐厅,我到了给你拍菜单可以吗?”

    她目光专注,语气是对待病人的柔和,好像忘了刚来时刻意晾着他的不愉快。

    周别鹤偏头低低一咳,嗓音温哑:“不用拍,随便买。”

    他说着,拎车钥匙给她。

    那家餐厅很近,步行几分钟可至,何况叶青澜踩着高跟鞋不能开车。她拿上雨伞,意外地发现自己手机还在关机状态。

    下午时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她一直忘了充。

    身上也没带钱包,叶青澜只好求助周别鹤:“你有现金吗?”

    圆几上搁着一个黑色钱夹,周别鹤示意她自取。

    对于成年人而言,钱夹具有很强的隐私属性,叶青澜打开时微顿了一下。

    侧面透白处并没有照片,只工具属性地装着几张支付卡。

    纸钞很少,多是别国货币,叶青澜把人民币全部抽走。

    “带一张信用卡。”周别鹤提醒。

    “够了。”叶青澜晃晃手里的货币,出门前又握着门把手回头,“你注意药水,记得提醒护士换药。”-

    医院外,细雨绵绵。

    沥青路面隐有积水,路灯反光让视野失焦,叶青澜提着打包袋,一手撑伞,小心地踩过一个个水汪。

    一附院楼下有家24h便利店,叶青澜走过,又退回来,进去买了管维C泡腾片。

    进医院前,她收了伞,甩走水珠。

    国际部病房的夜晚很安静,叶青澜按电梯上楼,将黑色雨伞竖在门外,推开门。

    她去得不久,一瓶药水尚未输完。周别鹤在接电话,闭着眼听对面说话,时不时给出简短的反馈。

    见她回来,他挂断电话。

    叶青澜把圆几上的笔记本和文件换到另一张桌子,放上买的晚餐,发烧的人不宜吃难消化的,因此她只买了清粥,几碟时蔬,和一个水煮蛋。

    她洗了手,敲碎蛋壳剥开。

    指尖如玉棋子,剥鸡蛋的动作很细致,不久,一个白澄澄的水煮蛋在叶青澜手里出现。

    她侧身递给周别鹤,二人坐得很近,周别鹤右手在输液,左手便扶着她的手腕咬了一口。

    叶青澜僵了下,很快意识到,他的左手并不方便吃饭。

    但,喝粥应当是可以的。

    她放下鸡蛋,端起粥碗,吹了吹热气。

    周别鹤眼前的睫毛再次变成湿漉漉的状态,像清晨坠着露珠的叶片。

    他没有拿勺子,反而去接碗:“烫不烫?”

    “不是特别烫。”叶青澜捏着勺子搅动清粥,顺手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你尝一下。”

    咫尺之距,她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直到周别鹤真的低头半含住勺子,她才发觉此刻的喂食有些过分亲密。

    男人垂首,鼻梁挺拔,半干的唇在液体浸润后呈现一种淡淡的粉。

    叶青澜呼吸微屏,握着勺子的力道有些发紧。

    药水无声地流过软管,护士掐着时间进来换药的行为缓解了叶青澜的僵硬。

    叶青澜连忙放下碗,请护士把输液架挪到窗边略高的圆几旁,方便周别鹤吃饭。

    她踩着高跟鞋忙前忙后,身姿轻灵明媚,周别鹤并未拂这份好意,依言换了位置。

    “周太太。”护士说,“麻烦您来跟我签字拿药。”

    她跟着护士离开,周别鹤独自坐在窗边的单人椅里,慢条斯理地用左手吃饭。

    泡腾片在纸杯中沸腾,安静的空间中一圈圈响着细密泡纹炸裂的滋滋音。

    叶青澜回来时,周别鹤已经吃完了饭。

    他靠在沙发里休息,她放轻脚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药水一共三瓶,不久后,护士来拔了针。

    周别鹤拎上西服,二人一起下楼。

    雨势变小,水面仍有涟漪,周别鹤撑起伞,叶青澜没来由地想起上一次,是婚前两家人见面的时候。

    一晃,已经结婚两月。

    她走到伞下,裙角被风微微掀起,浓墨的雨夜,这一抹亮色格外显眼。

    快到车旁时,周别鹤向后备箱走去,同一柄伞,叶青澜只能跟他一起。

    抬手一按,宾利后备箱向上开启,周别鹤将伞交给她,弯腰拿了个东西。

    夜风刮过他的衬衫,显出劲瘦腰身。

    他直起身,指尖拎了条闪闪发光的蓝钻手链。

    叶青澜微怔,还未开口,周别鹤已经垂眼将手链扣上她的手腕,恰到好处,严丝合缝的长度。

    “喜欢吗?给你带的礼物。”

    干净清透,海水般的颜色,一点多余的杂质都没有,低调奢侈。

    这是一份完全踩中叶青澜审美点的礼物。

    那枚具有象征意义的翡翠手镯她可以婉拒,却不能推开这条凝结了周别鹤心意的手链。

    叶青澜垂眼,指尖缓缓抚摸过漂亮的蓝色钻石,手链压住她脉搏,心跳却好似与砸落地面的雨珠同频。

    她说:“很喜欢,谢谢。”

    说完,没有等到周别鹤的回应。叶青澜以为是自己表达得太过轻飘飘,于是抬眸去看周别鹤的眼睛,视线相黏的一瞬间,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撑着黑伞,一手搂住她的腰。

    “——”

    叶青澜一惊,后背撞上淋湿的车身。

    伞下的空间本就狭窄,周别鹤的动作太过突然,二人的距离几乎是顷刻之间被拉近,她手指抵着他的衣襟仰头:“你……”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他看出了她的不开心。

    叶青澜大脑空白一瞬,来不及反应这件事,整个人被久违的男性气息包围,她凝滞地偏头,试图躲开周别鹤的目光。

    这份反应反而好似在承认她的不开心。

    旁边有行人经过,雨夜的宾利漆黑车身暗芒流光,加上他们的动作,有人投来好奇的一眼。

    周别鹤手里的伞往下压了压,挡住她裸-露的,白到发光的漂亮肩骨。

    他肩膀处硬挺的面料也一同轧到她的皮肤。

    比上次更强烈的电流感,瞬间滑过叶青澜全身。

    她呼吸瞬间变得不稳。

    试图推开,周别鹤却低头,干燥的唇几乎贴上她嫣红的耳廓,语气柔和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是因为我吗,青澜。”

    第19章 CH19十八岁的叶青澜

    是因为他,也不全是因为他。

    过了这么多天,叶青澜心里很清楚,自己其实只是迁怒而已。

    因为叶凌峰而心情不好,碰上周别鹤要推后婚纱照,更是又加一重的失落。

    周别鹤是真的很忙,她知道。

    她今晚也亲眼看见了。

    那份本就是无缘施加在他身上的迁怒在他输液时已经被她自我消解掉。

    叶青澜想回答周别鹤,然而耳畔神经被他敏感地挑起,她指尖抵着男人衬衣前襟的一颗纽扣,竭力平复呼吸:“没有不开心,只是这段时间工作忙,累了,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这话时低着睫毛,很明显并非真实缘由。

    周别鹤的视线落到那张漂亮的脸上。

    伞下昏暗,给她的皮肤蒙上了一层柔光,五官和情绪都足够细腻。

    短暂的不虞好似从她眸中消散了。

    周别鹤没有拆穿她:“是我不好,让你这么累了还要来医院。”

    叶青澜摇头:“应该的,你是今天回来的飞机上发烧的吗?”

    “嗯。”

    周别鹤低眸:“我给你打了两通电话,你没接。”

    这下换叶青澜愣住:“什么时候?”

    一阵夜风刮过,医院外路灯射出的光线被梧桐树影晃了几下,周别

    鹤松开怀里的人,指腹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上车说。”

    上了车,叶青澜用周别鹤车上的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开机,一连串的信息涌进来,她下滑,果然看到两通未接来电。

    一通在四点钟,那时她和蒋思贤正在做美甲,手机丢在包里没注意;一通在七点钟,她的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

    原来他出差回来的时候,是想告诉她的。

    叶青澜关上手机,靠着座椅真皮的靠背抬起手,腕间的手链在车辆行驶掠过的光影下流转,斑驳明亮得好似一圈银河。

    周别鹤侧眸时,视野中落进女人微微闪着柔光的眼睛。

    回到绿溪,周别鹤先抽下领带去洗澡。

    叶青澜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个新鲜黄柠檬。周别鹤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喑哑,以她发烧喉咙痛的经验,喝点柠檬水能缓解。

    清洗切片,丢入雪克杯,叶青澜捶打出汁水,她用得很熟练,工作以后偶尔郁闷,便自己给自己调酒喝。

    听到动静,章姐披上衣服来到厨房:“太太,您要喝柠檬水吗,给我吧。”

    “已经好了。”叶青澜往雪克杯中倒了满满大一杯温水,“周别鹤发烧了,我想给他弄个蜂蜜柠檬水缓解嗓子痛。章姐,蜂蜜在哪里?”

    章姐闻言连忙去取了蜂蜜,用蜂蜜棒淋了两勺进去,关心道:“周先生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降温贴和退烧药?”

    “已经在医院输完液退烧了。”

    叶青澜晃了晃雪克杯,把柠檬水倒进一个大容量的玻璃杯中,想了想,问章姐:“章姐,您是一直在周别鹤身边照顾起居吗?”

    搬来绿溪这么久,这是叶青澜第一次问起章姐关于周别鹤的事,章姐恭谨答:“是的,我三年前受聘于周先生,周先生从前独居,所以我也不住家,只在白天收拾家务。”

    “他以前住在哪儿?”

    “江寰新府。”

    一个地段、景观都很好的寓所楼盘,很多商业人士都住那儿。

    “他一直这么忙吗?”

    这超出了章姐的职业范畴,她斟酌回答:“周先生工作一直挺忙的。”

    叶青澜往杯口点缀了一片薄荷叶,意识到自己问得好像有些多了。

    她带着杯子上楼,推开门,浴室门也随之打开,男人顶着潮湿的黑发走出,眉眼英俊,男士洗浴用品的气息瞬间漂浮在空气中。

    周别鹤出差一个多月,叶青澜也独居了一个月。

    他突然回来,宽敞的卧室空间好似忽然变得狭窄了起来。

    她走过去,把水递给他:“蜂蜜柠檬水,章姐调的。”

    “谢谢。”周别鹤掠过她皮肤的指尖多了些温度。

    他仰头喝水,接了个电话,听上去是公司的事。

    叶青澜没有打扰,去衣帽间拿了睡衣走进浴室,正准备脱下裙子时,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江书峦:[睡了吗,有紧急事情。]

    叶青澜停止动作:[还没,你说。]

    江书峦:[四幕的项目,他们的CEO临时要求替换提案里的一部分策略,新策略已经出来了,我找人给你送过去,你在哪?]

    叶青澜:[怎么回事,周一就要定稿了。]

    江书峦:[原本的案例被他们内部工作人员泄露了,所以新策略不能邮件发送,Vicky也是临时给我打的电话。]

    项目出意外虽然少,也并不罕见。叶青澜把地址发给了江书峦,放下手机披上浴袍,打开浴室门:“周别鹤。”

    清清柔柔的一道女声,周别鹤电话里的下属话说到一半,及时止了声。

    周别鹤转身。

    浴室门只开了半扇,女人吊带裙外披着米色浴袍,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唇色绯红。

    “怎么了?”

    叶青澜说:“等会有个人来给我送工作材料,你让章姐跟物业说一声,送他进来好吗?”

    周别鹤掩住听筒,颔首:“好。”-

    夜晚,背山面湖的绿溪别墅园灯火幽静。

    出租车停在大门口,齐默下车,面对眼前占地辽阔的别墅园,扶了扶眼镜核对地址。

    确认无误,他敲了敲保安亭的门,保安已经提前收到有客来访的指令,于是用摆渡车送齐默过去。

    驶过宽敞而静谧的林荫大道,摆渡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齐默上前按了门铃,智能门锁自动开门,穿过夜色下整齐深绿的草坪,别墅会客厅沙发里靠坐着一个矜贵从容的男人,他面前放着玻璃杯,一手正在闲闲地翻阅财经杂志,并未对齐默的到来做出反应。

    章姐上前迎客,带着客气的微笑:“你好,来送文件的是吗?”

    齐默点头:“我找叶总监。”

    章姐去接:“辛苦跑一趟,给我吧。”

    她的手落空,齐默并没有将文件袋给她,而是斯文谦和地坚持:“抱歉,江总交代这份文件的保密级别很高,要我亲手交给叶总监。”

    他说完,沙发上的男人掀起眼皮,淡淡朝他的方向瞥来一眼,同时吩咐道:“去叫太太。”

    章姐上楼喊叶青澜时,她头发吹到半干,闻言诧异。

    竟然是齐默来送的,这么晚了,她以为江书栾会找个跑腿。

    再想想也情有可原,齐默虽然是实习生,日常工作表现格外优异,想来江书栾也是看中他稳重。

    披上开衫下楼,叶青澜从齐默手里接过文件,同时关心道:“辛苦你了,你怎么过来的,打车吗?”

    齐默说是。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叶青澜叮嘱道,“记得向司机要发票,回头让财务给你报销。”

    “多谢澜姐关心。”齐默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一把伞,扶了扶眼镜,“这是您上次借我的雨伞,我正好带来还给您。”

    上周下雨,叶青澜开车回家,便把放在办公室备用的两把伞借给了需要的同事。

    事后她也没放在心上,一把伞而已,办公室的雨伞基本都是大家通用。

    此刻齐默专门提起,叶青澜再次觉得他做事细心,收了下来:“快回去吧,很晚了。”

    齐默点点头。

    沙发上的周别鹤向玄关处的青年投去一眼。

    二十出头的年纪,卫衣长裤,无下框眼镜,看上去像那种最人畜无害的学生,只是更稳重些。

    然而周别鹤这些年阅遍人间牛鬼蛇神,他手腕搭在杂志一页上,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送走齐默,叶青澜去书房,将新的方案策略大致浏览了一遍。

    她伏案动笔,理出新的提案和案例,和甲方的人沟通了一下,确定可以照着这个方向改,才合上电脑。

    松了松肩膀,书桌边的电子时钟指向十二点零七分。

    叶青澜精力耗尽,准备回卧室睡觉,她脚步放轻,推开主卧门。

    周别鹤为她留了一盏壁灯。

    他已经休息,高烧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身体疲倦。叶青澜走到床边,灭掉了灯,轻轻掀开被子。

    间隔一月,床上再次出现属于周别鹤的,清淡的,温柔的沉香气息。

    叶青澜微微屏住呼吸,她已不像最初那样紧张,舒适的床品,混合着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她很快疲惫地陷入安眠。

    空调温度不高不低地运转着,药物的作用很快失效,察觉到自己再次烧起来时,周别鹤缓慢地睁开眼。

    他抬手碰了碰额头,很烫,布满细密的汗珠。

    怀里还窝着个柔软身躯,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近,皮肤被他身体的温度蒸腾出幽郁的女人香,呼吸都是烫的。

    周别鹤稳了稳呼吸,不想吵醒睡得正沉的人,他侧身抱着她挪了个位置,掌心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溢出来的软,他气息略沉,给她盖好被子,自己离开主卧。

    下楼,吃了粒退烧药。

    周别鹤换到次卧休息。

    闭上眼,他这些年意志力其实已经修炼得很不错,能在该休息的时候强迫自己休息,否则君和的大小事

    如雪花般飞来,如何能游刃有余地处理。

    也很少再梦见,九年前学校操场上玩滑板的年轻姑娘。

    一身粉白运动装的少女,头戴棒球帽,双臂张开,自由地滑进盛大而浓酽的暮色里。

    那年周别鹤临近出国前夕,琐事缠身,傍晚出去透口气,沿着主席台下独自一人走了会儿。

    她踩着滑板与他擦肩而过,仰着头闭着眼,衣袂翻飞,晴空下一张漂亮的少女面庞清扬明媚。

    叶青澜。

    他的妻子。

    十八岁的,叶青澜。

    第20章 CH20长发落了满膝

    次日,周别鹤在家休息,中途秘书来了一趟,送来需要他过目签字的文件。

    叶青澜则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修改新的提案。

    好在甲方品牌部并未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周一开会时,新提案被顺利通过。

    拍摄日之前,叶青澜去了摄影棚现场,盯场景的搭建。

    制作方有时未必能将脚本镜头和实际拍摄完美转换衔接,她习惯了亲自盯拍摄。

    现场忙而不乱,众人各司其职,叶青澜调整了几张幕画的摆放位置,退后纵观效果时,一个捧着颜料盘道具的女生莽然一头撞上她。

    “对不起叶老师!对不起!”颜料盘被打翻,直愣愣泼到了叶青澜衣服上,女生慌了,连声道歉。

    “没关系。”因为是来摄影棚,叶青澜穿得简单,简单的T恤搭牛仔裤,她笑着安慰对方,“颜料而已,打翻在身上还蛮涂鸦风的。”

    女生红了脸,手足无措时想到一个办法,嗫嚅道:“那也不能让您这么穿着,我们的服装包里有新的白T恤,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给您拿一件。”

    “那就麻烦你啦。”

    服装组备的是款式最简单的纯白棉T恤,叶青澜在换衣间里脱下自己被弄脏的T恤,刚要穿上新的时,后背突然爬上一股战栗的寒意。

    她愣了愣,仰头看去,二楼并没有人。

    摄影棚的换衣间都是临时搭建的,从二楼角落可俯视,然而一楼都还未布置完,没有人会往二楼去。

    叶青澜套上衣服,觉得可能是刮过的风。

    换好衣服出来,碰到齐默。

    “澜姐,”齐默说,“我要和唐姐一起去订午饭,您有什么忌口吗?”

    拍摄时基本都是吃工作餐盒饭,叶青澜也一样:“没有,订一样的就行。”

    齐默走后,叶青澜在露营椅上坐着休息了会儿。

    她是早上九点过来的,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坐下来头脑隐约有些发昏,可能是饿得太久,有些低血糖的缘故。

    打开微信,有蒋思贤上午开会摸鱼时给她发的信息:[你家周总好像生病了,怎么开会听他的声音有点哑。]

    叶青澜:[不是好像,他周末出差回来发烧了,后遗症还没痊愈。]

    蒋思贤:[那不奇怪了,听我一起飞伦敦的同事说,林疏每天只睡五小时,周别鹤估计比她睡得更少。]

    再看到林疏这个名字,叶青澜已经能和那天见过的形容干练的女人画上等号。

    周围人谈及周别鹤时,总会提及林疏。

    她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亲自请回的专家。

    叶青澜忽略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异样,从聊天列表中找到周别鹤:[你嗓子还痛吗,要不要找舅舅开点药吃?]

    发完,原以为要过几分钟才能收到周别鹤的回复,谁知很快,信息滑出:[好。]

    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午睡醒了吗?]

    叶青澜:[没有,在等吃午饭。]

    周别鹤:[怎么现在还没吃饭?]

    她编辑信息解释:[在盯摄影棚,这边吃饭都比较不准时,不过快了,已经去订盒饭了。]

    隔了一分钟,周别鹤问:[哪个摄影棚?]

    叶青澜双臂撑在膝盖上,猜测他问的用意,正想编辑“我吃盒饭就好了”时,周别鹤发来一句:[君和楼下的那家日料,想吃吗?]

    叶青澜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

    片刻,她回:[一点半了,还营业吗?]

    搁下手机,脑袋隐隐晕得更厉害了。

    其实应该拒绝周别鹤的,一顿午饭而已,吃什么都可以,不该这么麻烦他。可是那家日料自从上次吃过之后,叶青澜其实一直念念不忘。

    一直没找到机会再吃。

    所以他提,她迟疑了-

    这边程奉收到消息,赶到即将打烊的日料店。

    他松了一口气,厨师没走就行,至于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开在君和下面的店,焉有不给老板面子的道理。

    程奉拿出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周别鹤亲笔写好的,指定的食材。

    拎着打包袋,他又依照要求去买了些其他的。

    摄影棚距君和的路程算不上太远,叶青澜提起精神让自己忙了会儿,不久后,齐默等人拎着盒饭回来。

    “吃饭啦!”

    “大家都歇歇,午休了。”

    不确定周别鹤何时能让人送到,叶青澜准备先吃两口盒饭垫垫,刚坐下,手机震动起来,是他的电话。

    她接起,一手拉开椅子往外走:“喂——”

    电话里的人笑了下:“是不是太饿了,声音都没有力气了。”

    叶青澜有些赧然:“外卖到了吗?”

    “到了,在西侧路口,你出来就能看见。”

    叶青澜挂掉电话,走出去,西侧路口并不见骑车的外卖员,只在线内停了辆黑色的迈巴赫。

    她正疑惑时,那辆迈巴赫朝她亮了亮双闪,从车上下来的人,衬衣微卷至小臂,身姿高挺,宽肩窄腰比例极好。

    她以为会是外送或者秘书,没想到周别鹤亲自来了。

    叶青澜张望红绿灯和四周车辆,快步走过去。

    周别鹤望着斑马线外的人。

    她穿得简单干净,白T恤束进高腰牛仔裤,长腿笔直,修身款式走动间勾勒着腰臀线条。

    小跑到他面前时,脸颊被日光晒出微微的红晕。

    “你怎么来了,不忙吗?”叶青澜仰头,轻喘气问。

    “来给你送午饭。”周别鹤拉开车门,“上车吃。”

    迈巴赫的后排公认舒适度最佳,绿溪的车库里停着很多车,叶青澜也见过这辆,只是第一次见周别鹤开。

    上车,车内温度凉爽,与外面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站了一上午,舒软的真皮座椅让叶青澜想躺下睡一会儿。

    周别鹤拉出小桌板,拆开打包袋。

    不止是生食寿司,还有其他的,西施舌清汤,清炒小菜,并一份瑞士卷。

    “瑞士卷是行政订的下午茶,你尝尝喜不喜欢。”周别鹤卷开餐具,递给她。

    他就坐在她旁边,小桌板放不下,于是将瑞士卷搁在中央扶手上。

    叶青澜略迟疑,周别鹤的车里一向简约干净,连多余的香水味和配饰都没有,他应当不会喜欢别人在他车里吃东西。

    “要不然找个别的地方吃吧,会不会在你车里留下味道?”

    她原来在担心这个,周别鹤轻笑一声:“不会,吃吧。这车不常开,放放就没味道了。”

    叶青澜扶着脑袋,那股饥饿的眩晕感再度涌上来,如果换地方,她说不定会半路晕倒。

    于是她没有再推辞,打开寿司盒子。

    不多,竟然都是她喜欢吃的鱼类。

    周别鹤握着勺子慢条斯理搅着汤,撇出一勺,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汤。”

    叶青澜手里捏着寿司,下意识张了口,含住勺子喝汤。

    她唇瓣开合间,微粉的舌时隐时现。

    那张面庞素妆也漂亮,低着脑袋喝汤时额头饱满,隐约可见细小的绒发。

    出了汗,眉眼更生动。

    叶青澜喝了几勺汤便去吃寿司,她真的有些饿,一连吃了几个都不满足,掀开瑞士卷的盒子,用勺子挖绵密湿润的奶油和面包体。

    周别鹤叠了一张纸巾,倾身擦拭她唇角沾到的白色奶油。

    他

    的突然靠近让叶青澜滞了滞。

    “慢点吃。”周别鹤看着她的眼睛,唇畔勾起一点淡笑,“今天不忙,我不着急回去。”

    他和她说话语气一贯柔和,叶青澜压了压睫毛,避开男人的视线,囫囵吞下一口瑞士卷。

    吃完饭,垃圾盒都收入打包袋中。

    叶青澜用纸巾擦了擦小桌板,确认自己没有留下脏东西,正准备拎着袋子离开时,周别鹤轻按住她的胳膊:“你们有午休吗,要不要在车里睡一会儿?”

    午休有,饭后人都会犯困,摄影棚里架着折叠床,可以躺一躺。

    跟迈巴赫后排比,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叶青澜被拉回去,周别鹤又抬手,指尖提了提她的眼皮,他轻轻蹙眉:“眼睛怎么这么红?”

    叶青澜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果然有点红。

    上午风大,她用手揉了眼睛,一直觉得有点刺痛,没注意到眼球红了。

    周别鹤松开手,接过她手里的打包袋:“等我一会儿。”

    一开门,热气就涌进来。叶青澜靠着过分柔软的座椅,眼皮略沉,没几分钟,车门再次被打开,周别鹤拎着一个药店袋子回来。

    他买了支眼药水。

    中央扶手被掀上去,二人座椅间的阻碍消失,叶青澜知道周别鹤要给自己滴眼药水,她想调整下座椅,脑袋却被他扶着,搁到了膝上。

    接触到男人紧绷腿面的瞬间,所有的困意消失,她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他清晰利落的下颌。

    她躺在他腿上,长发落了满膝。

    叶青澜手指蜷缩,隐隐觉得这份亲密已经超过了她心里的某个阈值。

    心跳在胸腔震动。

    周别鹤低眸去看躺在自己身上的人,她睫毛敛着,目光并未碰到一起,刚吃过饭的唇恢复了血色,惹人的嫣红。

    再往下,是白T恤遮不住的圆润,随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他俯身,指尖落在她的眼睑上,感觉到手下的肌肤好似跳了一下。

    “青澜,”周别鹤柔声说,“睁眼看我。”

    她依言睁眼,澄澈的瞳孔映着男人靠近的面容。

    呼吸交织的时候,一滴冰凉的药水滴进叶青澜眼睛里。

    “唔——”

    她生理性地紧闭睫毛,试图攥住他的手腕,周别鹤却强制掰开她的另一只眼,一气呵成地滴完。

    短暂的排斥后,眼睛在药水的浸润下缓解了酸涨感。

    脸颊被人拿着眼罩拂了拂。

    “睡会儿吗,我帮你看着时间。”

    叶青澜点点头:“二十分钟。”

    周别鹤给她戴上眼罩,拎起座椅旁的西装,盖到了她身上。

    第一次,她如此心安理得地占用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