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被关小黑屋的i人

    被关小黑屋的i人

    *

    我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身上换好了睡衣,新洗的床单上一股熟悉的洗衣凝珠味。

    我应该才昏迷不到三小时,这是异能离开我体内的极限,这么短的时间太宰治就能解决好麻烦回来料理家事,顺便把半个月没换的床单被罩扔洗衣机洗一遍再烘干吗,恐怖如斯。

    无言坐在床头,原本安静的房子却突然多了叽叽喳喳的响声,好像在我清醒的那一刻这个世界活过来了。铁栏杆外小鸟扑扇着翅膀飞到窗户对面的枝头,客厅的电视里播音员播报新闻,洗衣机轰鸣,连微波炉都在叮叮当当地发动热好饭菜的提示音。

    包括外面的那个男人,虚掩的门外将他自唱的殉情之歌传得清清楚楚。

    我皱了下眉,测试一下,好在异能还在我的手中,就是比较虚弱。

    不过有太宰治在有没有异能没区别。

    走出卧室,我首先被在纯白一尘不染的客餐厅里多出一个同样纯白一尘不染的人形物体晃了眼,要不是长着黑头发还以为我家客厅成精了……嗯,太宰治?!

    “你这身衣服还挺好看的。”

    “是吧,我猜雪纪会喜欢才忍着没脱掉。难道只有衣服,我不好看吗。”

    我干巴巴地说:“当然,不是谁都能穿出气质。”

    被黑心商人染成白毛的小黑猫心情大好,甜蜜地蹭蹭我又去忙着给早餐摆盘。

    他特意穿着这身新衣服没脱就是为了诱惑我吗,很好很有男德。

    我从善如流地拿起一杯柠檬水喝了一口,格外的酸。

    扫了一眼餐桌上没有我想吃的东西,我问:

    “库拉索去哪了。”

    “被森先生接收了,应该正在和对面洽谈送回俘虏的问题,不过森先生肯定不会放人就是了。”

    太宰治打断我的话,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碗里。

    看在不是纳豆是爽口小萝卜的份上我忍了,包括房子里多了些奇奇怪怪的布置藏在犄角旮旯我都一起忍了,但是当我吃到这碗配料丰富的海鲜粥(应该把我冰箱里一整只雪蟹都用来熬粥了),想起被遗忘的牛肉,突然不想再忍。

    好歹让我吃口土豆炖牛肉啊,生滚牛肉粥不会吗,太宰治你明明看见解冻的牛肉了为什么不炖上!

    我决定挑明。

    “治君,你应该发现我对药物抗性很强这件事了,那我不妨再说一下,其实我的舌头也很敏感,掺进饭菜里也能吃出来。”

    太宰治惊讶:“诶,这样吗。”随后他自然道:“那我下次直接把它和保健药一起给雪纪吃吧,不然浪费我煮的粥了。”

    是浪费我的牛肉!解冻后再放到冻层过几天再解冻会破坏牛肉的口感你懂不懂。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宽慰道:“放心吧,给雪纪吃的药只是让你懒得活动而已不会有副作用,而且针对你抗药性强的特点特地选了世界上最新研制的剂量超大的药物哦,我控制得很好。”

    不,我的意思是中午把牛肉炖了好吗不要浪费。

    或许太宰治和我的默契值已然负数,又或者我不说话沉着脸时很有威慑力,总之太宰治已经撑不出云淡风轻的微笑了,就像纯白的西装外套内搭黑色衬衣,脱掉温柔人夫的壳子他寒凉的本姓也暴露出来。

    莫名其妙,拒绝吃药不是很正常吗干嘛一脸被负心的恼怒,感觉太宰治的三观岌岌可危啊。

    想想太宰治一直在提监/禁这件事,但我在求异能去帮太宰治时就想到这个后果了,适应良好的我遇上良心不安的太宰治,有点好玩。

    装的生气一点逗逗他。

    “就是我被限制出门的意思对吧。”

    “雪纪一定要这样清醒吗,反正你本来也是宅女,有什么关系。”

    “主动宅和被动宅是两种概念……算了,我接受。”

    我说算了反倒刺激他的神经,一瞬间纯白的房屋仿佛连同太宰治的平静面孔一起崩塌,露出乱糟糟的、支离破碎的血肉和光秃秃的毛坯。在这样破败的房屋里还有人居住,就像铁皮的集装里水电不缺一样好笑。

    太宰治仿佛在接受良心(?)的拷打,满意欣慰的朝我点点头后眼睛又黯淡下来,像是自暴自弃的讨厌自己。

    他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我接受你的管制了啊,你在纠结什么,本人情绪稳定无任何反抗情绪。”

    “就是因为雪纪接受得太快我才受不了。”太宰治非常擅长让自己变得楚楚可怜,将刘海一半撩到耳后露出精致的眉眼,让人忍不住对他吐露心声,说出最真实的目的。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一场暗流涌动的审问。

    我不管,我继续装傻。

    “雪纪为什么要把异能送到我身边去,除了我和森先生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你的异能也很听话不会让敌人发现。”

    “啊,那个。”我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当时情况危急嘛,我觉得我的异能还是蛮有用的应该派到需要它的地方去,再说就当隐瞒了你那么久的补偿吧。”

    “那么它帮到治君了吗。”

    “嗯,帮大忙了。”

    太宰治又说:“这几天开司君和纯子的信息也都由我负责回复,没问题吧。”

    “没问题,如果禁止上网的话麻烦给我足量的稿纸,截稿日又快到了,帮我送到编辑部。”

    “ok.”

    太宰治又高兴起来,从对面的位置转到我身侧的位置上喂我一口一口把掺了药的海鲜粥吃下去,“固定睡眠时间八小时,等我回来雪纪就醒了,然后我陪你一起写作哦。”

    就是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中,别想靠文字传递情报的意思是吧。

    没问题,我对我设计的密令有信心。

    抛弃太宰治自己对小黑屋的热爱,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的异能可能对白雾的始作俑者表现出超强的攻击性,让太宰治对我的来历又开始起疑。而且据我所知异能一般不说和主人一模一样,起码也是带点主人自身的特点,但我的异能给前任主人报仇肯定不会用我的脸……这样太宰治一定会开始调查那个陌生女人的身份吧。

    会可怜我吗,太宰治。

    我非常非常期待太宰治为了保证我不会危害横滨把我困在家里,等把[事实]查得水落石出,发现我说想做普通人啦,讨厌想让异能消失啦,来横滨是为了克制自己的异能啦这些话都是真的时,他会有多愧疚。

    他一定会愧疚,然后暗自发誓再也不会怀疑我。

    现在他软硬兼施让我走进笼子里,下回自愿进笼子的人就是他了。

    而我会在笼外拥抱他。

    “好哦,我要坚持多久呢。”

    “一辈子不可以吗,我已经在看房子了,过段时间我们就搬到一套更大的[房子]里。”

    太宰治故作惊讶,细心地用餐巾纸擦我的嘴角,“一想到每天回家都能看到欢迎回来的雪纪,无趣的上班都好玩起来了。”

    哇,你好变态。

    “好哦,如果这是治君希望和我在一起的相处模式的话,我不介意。”

    包容他,无限的包容他,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他脸上写着“我真该死啊”,这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主动暴露异能,不顾自己的性命让异能去救你,被明晃晃的怀疑监/禁都无所谓,我是这么爱着你。

    所以未来发生什么事都请不要惊讶,这不是提前把费用结账了吗。

    “啊,雪纪你答应的这么利落我打好的草稿都浪费了耶。”

    太宰治抱怨着,让我靠在他的怀里轻轻拍打后背,很快我的眼皮开始沉了。

    药效也太快了,不会把我吃成傻子吧。

    按住森雪纪微弱的挣扎,太宰治在女友耳边轻声说:

    “老师的刀被我放起来了,雪纪这段时间身体会很虚弱拿不动刀的,万一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迎着森雪纪震惊的神色,太宰治微笑,“我是在为雪纪的身体考虑,放心老师的遗物在很安全的地方,每天都有人保养它。”

    所以要乖乖的,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哦。

    “……好,但等冬天来临时我要回北海道一趟,治君可以和我一起去。”

    太宰治眼前一亮,举止愈发的亲昵,他双手环抱将森雪纪禁锢在怀里,“那当然要一起去了,不是说好了要看看雪纪成长的地方吗。”

    “嗯。”森雪纪已经没有了搭理他的心情,胡乱点点头。

    “那这个秋天就先委屈雪纪住在小房子里吧,毕竟房子从选购到重新装修都要花费很长时间,这可是要和雪纪住一辈子的房子啊。”

    也有可能只是短短几个月啦,看你的表现和能查出什么来吧。

    根据库拉索的供词,森雪纪说她和库拉索一样经过实验得到了异能,不同的是森雪纪的异能曾属于另一个人。

    本该对这段黑暗往事报以同情的太宰治,总是能发现一些充满违和的地方。

    为什么森雪纪可以顺顺利利地逃跑,让自己的简历完美无瑕呢。

    到底是为了赢得库拉索的信任这么说,还是有人暗中帮助她。

    为了确认幕后人是做慈善还是别有用心只能稍微委屈一下雪纪了,谁让她对异能的厌恶和某个俄罗斯人那么相像呢,将森雪纪的异能带回来的费奥多尔真的没有发现问题么。

    还有之前在船上对方说的那句话……

    太宰治将已经困得点头的森雪纪抱回卧室,床脚和柜子都打磨的圆润光滑,与之不同的是窗户只能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外面多了几条铁柱。

    在森雪纪昏睡过去之前,她像是忍无可忍般揪住太宰治的脖子恶声恶气道: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吃土豆炖牛肉好吗,拜托了。”

    第82章 i人嫉妒横滨这座城市

    i人嫉妒横滨这座城市

    *

    在太宰治眼中,森雪纪最大的优点是心理足够强大。

    能淡然地面对身边不合理的事宜,不管是装傻还是真傻反正都让太宰治觉得在她身边能轻松片刻。如今森雪纪再这样淡然处之,却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晚饭时好像药效还没过去,森雪纪吃着吃着头就要埋碗里了,硬撑着吃完饭全靠她对土豆炖牛肉的执念,吃完一声不吭回床上睡回笼觉,太宰治只好自觉洗碗。

    等到半夜迷迷糊糊被枕边人的动作惊醒,才反应过来她是去书房工作了,太宰治披着衣服跟在后头,森雪纪已经哈欠连天地拿着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我还以为你要睡一整天。”

    “是你下的剂量太大了,明天控制一下变量。”

    森雪纪又打了个哈欠,双目无神。

    太宰治干脆拿来张毯子和衣而卧。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小灯泡的瓦数不足以将这间书房的全貌一览无遗,太宰治就靠在阴暗的角落里,手撑头侧卧看森雪纪喃喃自语着斟酌词句。

    雾里看花,灯下看美人都是顶级的享受,太宰治盯着森雪纪的一举一动,竟也跟着妥帖安蕴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刚“交往”的时候,怀疑女子别有用心的太宰治别有用心的答应了交往,然后开始明里暗里的试探。

    原来这才是他们最和谐的相处模式么。

    太宰治又开始不爽了。

    “你在写什么。”他又无声地侵入森雪纪安宁的世界了,森雪纪吓了一跳似的扭头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展露戒备的姿态。

    太宰治更不爽了他很双标。

    “在考虑要不要发挥我的特长写写医院的黑暗,不过写出来会被打吧。还会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和刺耳的批评,而且一定会写成一部长篇小说,想想就很麻烦。”

    “你是会在意批评的人设?”

    “当然,我很脆弱哦。”

    森雪纪意有所指。

    太宰治没出声,从身后环抱住森雪纪读她写的情节大纲。可能是纸笔上的手稿更适合放飞自我,一张a4纸被她写得一点空隙都没有,白色的基底要从字里行间的缝隙中看到。而且内容天马行空,上一行是人物小传,下一行就是大结局的猜想123。

    不过能看出来确实是一部大长篇的配置,足够森雪纪写到冬天,等他们去北海道时估计又有新的素材了。

    等一下,这样一来他不就是写作素材的搬运工了?好像这半年多来每次和森雪纪出去一趟都会遇到什么事,然后回家被森雪纪写在杂志上发表。

    “雪纪,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写作还是我呀。”

    森雪纪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这句话是先救妈妈还是先救你的仿句吗。”

    太宰治撒娇:“快说快说嘛。”

    “是……”

    太宰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是自己。”

    森雪纪扬眉,“很惊讶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管是治君还是写作,都是被我选择决定的,我爱你们如爱我,你和写作都是森雪纪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

    是人设吧,森雪纪这个人设需要太宰治和写作。

    倒是平息了他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无法控制的情感。

    也好,如果森雪纪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他,倒让太宰治为接下来做的事良心不安了。

    不管森雪纪是不是无辜的,他都将这样锁着森雪纪一辈子。

    傲慢的他不能允许身边存在不可掌控之事。

    对森雪纪的感情很快就要失控了,在天平的两边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将另一边的砝码朝天空高高抛起。

    “那我也问治君一个问题吧,两个。”

    如传说中死于溺水的矶女攀附靠在身上,长发委地的森雪纪靠在怀中时太宰治感到一股阴暗的潮湿从心底蔓延,好像人面蛇身的女人缠住了他的手脚,分叉的舌头撬开他的嘴一样,很快就要溺死在森雪纪和他不遑多让的带有疯狂占有欲的情感中。

    “在治君心里,横滨是第一位的,对吧。”

    “是。”

    太宰治不假思索道。

    他要……学着做一个好人,到好的阵营里去。

    “呵。”

    一声冷淡、轻蔑的笑在森雪纪脸上转瞬即逝。

    “虽然很无理取闹,但我有点嫉妒呢。”

    “不过这点嫉妒无关紧要,倒是治君你”,森雪纪的脸上都有了些幸灾乐祸,“你相当嫉妒那个占据我丈夫名分的男人吧,虽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你是怎么那么快接受轮回转生的设定的?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没被疑似戴上绿帽子吗。”

    在太宰治愈发阴暗的眼眸里,森雪纪大力拍拍他的肩,意思可能是[男人大度点]。

    “安啦,我只是带着记忆转世的普通人而已,绝对不会把你俩做对比哦。”

    扳回一城了,森雪纪想。

    不快点转移话题让太宰治纠结前任现任的问题的话,她怕她对横滨的敌意让太宰治都等不到调查结果,直接把她就地正法。

    好嫉妒,好讨厌,从来没有这么反感过一个东西。

    横滨说:喵喵喵?关我什么事啊。

    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来得太晚,来不及哄骗太宰治了。

    森雪纪心中的树苗疯狂生长。

    好恨,为什么会出生在遥远的北海道,为什么会在孤儿院浪费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从札幌到东京九个小时的时间她要用三年走完又要浪费三年才能找到在横滨安逸的太宰治。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你来晚了。

    如果能再早一点,早两三年都够了,她可以把迷茫的太宰治拉走,现在太宰治的心里关于她的位置太小。

    这不公平,我可满脑子都是你。

    好讨厌横滨。

    提起笔时仿佛生活又回到了正轨,森雪纪又变成了和朋友讨论性格的i人,

    但怎么会一样呢,如果太宰治因为森雪纪太过神秘提防她,森雪纪会欢欢喜喜的表忠心。可如果是因为横滨的安危把她列为危险分子……

    那可太糟糕了,以森雪纪破罐子破摔的性格,保不准让他梦想成真。

    快点全心全意的爱上我吧,在太宰治怀里的森雪纪想,她又拿出一张稿纸开始写《巨塔将倾》里故事的高/潮部分。

    她不是正统的作家,没受过专业系统的学习,从来都是想一出写一出,喜欢先把脑子里最振奋的画面记录出来,把结局构思好再倒推开头。这个习惯让她上一世受到过专业的批评,可就是改不了。

    她写完老师之死的部分,决定将这一段寄给编辑,应该能在每月的杂志上得到一个版面连载,然后借机联系琴酒。

    希望看完杂志的琴酒拼凑出森雪纪传递的“情报”是情侣吵架分手复合的小作文时,不会气得把杂志扔垃圾桶再点上一支烟丢一颗炸弹进去毁尸灭迹。

    太宰治已经调理好了,笑问:“那个男人和我很像吗。”

    来了。

    森雪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捧腹大笑差点憋出内伤。

    她轻描淡写地说:

    “一样,也不一样。”

    自己猜去吧。

    第83章 想和i人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想和i人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

    说实话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今天早上应该下了场雨,太宰治回来时身上还带着湿气,见到我先把新出的《都之花》交给我,“*我还以为会看到新连载,没想到又是一篇短篇。”

    “不是你把稿件送出去的吗,哪来的没想到。”

    我抱怨着接过杂志放到一边,催太宰治换衣服去浴室泡澡。让太宰治看天气预报带伞是不可能的,下雨天知道往家跑也是不可能的,失了智的他没趁着风雨跳河就不错了,所以被他捧在怀里的杂志也被雨水浸湿了。

    用吹风机烘干后的杂志页脚卷边,或许太宰治真的揣着书落水了,流水在书页上留下水波纹的痕迹,怎么也扶不平,弯曲的褶皱和粘在一起的纸张严重影响了我翻阅。

    没有,琴酒还没有传回消息。

    太宰治这边慢也就算了,怎么连琴酒也是,还是他没看到我的讯息?组织那边活太多忙不过来?

    我正蹙眉用纸巾把书擦干,就听太宰治远远地问:

    “你在看什么呢。”

    他穿着我前几天在时尚杂志上画圈的睡衣,毛茸茸的恐龙睡衣和我身上的这件是同款,过于温暖的珊瑚绒将他警惕肃杀的语气都衬得温和起来,刘海服帖地贴在他瓷白的小脸上,发上的水珠淹没了恐龙的眼睛。

    我思索太宰治那边查到哪里了,本不该这么慢。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异能的来历说不清而已,我没如实告知是因为我们这类人比起道听途说更愿意相信自己求来的真相,所以我在等太宰治自己查明,好好卖一卖惨。

    已经好多天了,按理说我留下的引子足够他查到孤儿院,那起码该有个心理波动吧,怎么还是一副戒备到死的样子。

    事态超乎了我的掌控,这一点都不好玩。

    “看书啊,还能看什么。”

    我没好气道,该对监/禁生活表达不满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太宰治才慢吞吞地踢踏鞋子过来,同样绵软的毛球鞋子对他仅起到基础作用,萌卖不了一点。

    “雪纪是无聊了吗,那我白天也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太宰治环住我的脖子,水珠滴在我的锁骨上。

    “看我睡觉下饭?你好变态。”

    我耸耸肩把太宰治从身上摇下来,忍不住问:“你的老家在哪,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老家了,礼尚往来不过分吧。”

    这话说得有点唐突沉不住气,说完我就后悔了。

    还在太宰治没在意,继续搂着我看我新发表的小说,“对了,编辑先生说看了你那部长篇的大纲,他觉得很好很完美,但编辑部的老大觉得有些部分太犀利了,担心舆论,希望文笔能再温和些,编辑先生说他正在据理力争中,叫你一个字都不用改等他回信。”

    山田美妙先生?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倔强小老头的身影,交给他的话那就没问题了,我只管放心大胆写就是。

    在我的构思中未来要写两部长篇作品,如果《巨塔将倾》能够顺利出版的话下一本一定没问题。我费心挑选这家位于横滨、虽有旧名但江河日下的出版社不是没理由的。

    希望远在港/黑的森先生看到我新连载的长篇后闻弦歌知雅意能把杂志社收购,“喉舌”都已经递到他的嘴边了。

    “好,我知道了。”

    太宰治还是没有动。?是我表现的抗拒不够明显吗,我又推了推他,太宰治还是抱着我不撒手。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转变的话,大概就是他这段时间比较黏人。不过太宰治向来想一出做另一出,我还以为这是他麻痹我的手段,可今天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我放缓了语气。

    “治君?”

    “嗯。”

    太宰治欲盖弥彰地把杂志翻了一页,好像他多认真看书似的,明明拿到手后就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把所有文章和排版顺序都了然于心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太宰治,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知道我的老家后,也告诉我你的老家吧。”

    “……”

    “我不喜欢当谜语人,直接挑明了说吧,你知道我无辜了。”

    “……”

    马上要笑出声,我强压嘴角冷声道:“既然如此就把禁制解开吧。你现在就把水壶里掺了药的水倒掉,再去买一个新壶,我看那个破水壶就恶心。”

    我就知道,我的计划从来不会出错。

    被冤枉后昭雪是不是该表现的生气一点?

    首先把破水壶送走,我看它不爽很久了,每次太宰治答应不在水和饭菜里掺药下回照做不误。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把直接吃的药片掉包想多重保险,可这种日常生活中掺药的行为让我联想到不好的往事,非常容易应激。

    “快点,你还想心安理得到什么时候,再这样我讨厌你了,啊——”

    不知哪里触碰太宰治脆弱的神经,天地倒转后变成了我坐在太宰治的怀里,双手环着他脖子的姿势,而太宰治正温温柔柔地把刚才沏好的茶水,已经掺了安眠药的水往我嘴里灌。

    另一条胳膊的臂弯托住我的头,手绕过来将手指塞进嘴里让我不能合拢。眼里流动的光辉是血淋淋的,几乎把他眼中的我,我的眼睛都一起染红。

    太宰治歪着头,像只平时乖巧的大狗突然发了狂一口咬住主人的身体,歪头扭身想把这块肉撕下来。那股兴奋劲和平时主人陪它玩飞盘游戏时一模一样,当主人叫他名字时还呜呜地应和。

    “太宰……”

    “说什么无辜不无辜的,我从来没怀疑过雪纪呀。这不是我们共同决定的生活方式,让雪纪每天都只能看着我吗。”

    我要掐死他!

    彻底发了狠,手上的力道很快就让太宰治的脖子好像细了一圈,他狼狈地咳嗽一声,涨红的脸上一圈病态的红晕衬得如枝头烂掉的桃花。练冷兵器的人手上有把子力气,很快太宰治的眼睛向外凸显得快要掉下来,他却笑得更恣意了。

    淡淡的一抹笑容后,他又用他管用的招数,失魂落魄的青年迷茫地向好心人求助,叫我:

    “雪。”

    我心头一震。

    赶在我掐死他之前太宰治硬是抠住我的嗓子眼把茶水一滴不剩的全倒进嘴里。

    战事暂休。

    “咳咳,咳咳咳……”

    “哎呀,雪纪的身手本来应该很好的,还是太心软了。”

    太宰治捂住脖子咳了两声,笑眯眯地说。

    “神经病。”

    我不得不承认在精神状况这方面还是太宰治更胜一筹。

    “你到底想干嘛。”

    “雪纪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要永远和你[这般如此]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多好啊,不用看到雪纪为[别人]牵肠挂肚,进行无聊的社交,只需想着我,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俩都瘫软在地上,一个人扶着沙发一个人扶着茶几。太宰治喘过气就爬过来拥抱我。我看着他一点点膝行,好像电影里大反派享受主角的尖叫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似的,慢慢向我靠近。

    他给我喝了那么多掺药的茶水,其实一点用都没有,我纯粹是为了配合他才每天无聊的睡觉的,可现在我真恨不得两眼一黑晕过去。

    那张俊美的脸头一次让我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曾经响彻整个里世界的名字再次清晰的在我脑中回想。

    溺爱大狗的主人在准备给它安乐死之前最后挠了挠它的下巴,太宰治则是点点我的额头。

    这下我们真的是“共轭主人了。”

    他还是那么深情款款,宠溺道:

    “你还是太不经事了。”

    “我可是自私的人类啊。”

    第84章 和i人差点擦()走火

    和i人差点擦()走火

    *

    我想养只宠物,小猫小狗,兔子仓鼠都行。

    提出这个要求时是在前天晚上,手写两千字后我整个人陷入了虚无状态,急需一些柔软无害触感良好的物体埋头进去获取能量,扭头一看身边只有一团绷带怪,于是忍无可忍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不要,雪纪身边有我一个活物就够了,我可是自私的男朋友。”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和我提到“自私”。

    以我在人类社会的经验,人为了避免被指责“自私”,说话做事总是转弯抹角。譬如想升职加薪绝不会说因为我打算明年结婚急需买房,而说我想要为公司做更多的贡献。就连我的小伙伴都不会板着脸说我就喜欢鲜血飞溅在脸上的感觉,而是愿为组织效力。

    自私是个很不好的词,任谁被人这样评价会气得跳脚。

    但太宰治说这个词时就有股理直气壮的气息在里面,连着两次越来越硬气。

    不对,是恃宠而骄。

    我冷静地想。

    “你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委婉的提醒。

    “哦?”太宰治捏着我右手中指上的茧子,饶有趣味。“难道雪纪不喜欢我这样吗,不许说不。”

    果然有恃无恐。

    他膝行过来点点我的额头,疯玩够了又黏黏糊糊凑上来趴在胸口上哼唧。我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倒不是因为他刚才给我灌了一壶掺药的茶水,纯是被气的。

    “你其实根本没查我的经历吧。”

    就是找个借口把我关起来。

    “对呀,费功夫查那个干嘛,雪纪会说给我听的。”太宰治仰起头,努力装出一股子天真无邪,“你不是说了吗,要我陪你去北海道。”

    我沉默。

    太宰治没发现我被他的演技辣眼睛似的,“单纯儿童”不满意我的不配合,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茧子,很快出现一个小坑。

    我静静看他表演。

    “雪纪好像在胡思乱想。”

    他说着欺身把我压在身下,右手中指上的茧痕被他摸了又摸。

    “原来经常握笔也会起茧子啊,为什么会在中指?”

    他好奇地问,昳丽的面孔透着孩童的天真,眼中含有天真的残忍。

    和我现在熟悉的太宰治不一样的、截然相反的太宰治。

    不管是突然暴起折磨我吃药,还是摆弄洋娃娃般拥抱我的太宰治,都给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不要乱想,雪纪有我在身边就够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他慢慢地说,暗含警告。

    “那我还是更喜欢和写作作伴,你若是担心过头,我大可以回北海道老家。”

    以退为进果然起作用,太宰治黑了脸,低头恶狠狠在我唇上咬了一口,“不许。”

    压在地板上亲了好一会儿,大脑缺氧的刺激连太宰治说什么都听不清,胡乱应了两声。等反应过来时太宰治都已经把恐龙睡衣脱了一半,掐我的痒痒肉泄愤了。

    “凉,地板凉。”

    太宰治鼓着脸把我抱到沙发上,密不透风的窗帘外风雨大作,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我数了下这应该是入秋的第十场雨,在北海道这个季节就要穿加绒大衣了,但横滨还是“秋高气爽”。

    也有可能错了,我没在横滨度过秋天过,现在也没有看天气预报的必要,太宰治一年四季都是一件长风衣看不出冷暖,我对外界的感知迟钝到了发指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宰治。

    本不该如此,我不该如凡人般柔弱渺小,短短几天就已不辨晨昏日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手已经抓不住太宰治的头发,他还得寸进尺地抓住背在身后,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我。

    “啧,烦死了。”

    声音像猫叫。

    我脑中念头一闪,埋首的太宰治先笑了,“小猫哼哼什么呢,雪酱还需要养宠物吗。”

    什么雪酱!这不就是叫宠物吗!

    飒飒秋雨里视野和感知都随着听力无限放大,大自然的呼啸声拍打我的耳朵,另一边房间里缱绻的声音大得连我的心跳都听不见,似乎连这瓢泼大雨都要被盖过了。

    还好窗帘拉着,我迷迷糊糊想。

    最让我生气的是,把我变成这样的太宰治好整以暇,衣服都不乱一点。他一切以横滨为第一准则,又大言不惭地说他就是自私自利,妄图鱼与熊掌兼得,将我也一起困在他要守护的小小横滨里。

    我讨厌他给我的爱好像施舍他人性中的一小部分,他大半的心力都放在和敌人斗智斗勇,培养接班人上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横滨。

    让我不由得思考,太宰治花言巧语的把我留在房子里是不是怕我伤害了他美丽的城市,异能者的家园。

    那我必须来个大的给他看看。

    我自顾自地生闷气,忘了关心太宰治的状况。

    罪魁祸首俯身在我身上,呼吸沉重,闷热的气流打在我的腿间。他双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怀疑要留下疤痕,但这份力气却不是对我,更像是在压抑他自己。

    他停下亲吻和其他小动作,又爬上来朝我的腮帮子咬了一口。

    “雪纪不高兴吗。”

    说着他又舔了舔,带着微妙的讨好,帮我整理好衣服。

    我和太宰治紧紧靠在一起,洞穴里窝在一起取暖的野兔幼崽也不过如此,所以能轻松感知到彼此身体的变化。

    ……

    “治君?”

    比起正常的生理现象,我更惊讶他选择平心静气,表现得如此正人君子真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我还挺期待的……

    “有什么好羞耻的,不是恋人吗。”

    我说着挣脱他的束缚主动贴上去,气也消了大半。我是个非常宽容,非常会给对方台阶下的人,能把我惹恼的机会不多,只要对方理由充分我基本也不生气了。

    就像刚才和太宰治打了一架,眼下反而让我见猎心喜。

    太宰治摇头,“如果是今天的话你会生气吧,雪纪生气时就懒得演了。”

    他戳了下我脸上他留下的牙印,“生气的很明显呢,虽然喜欢这种事也很喜欢和我做这种事,但之后一定会在心里记账。”他说着忧虑地叹气,“我还想多和雪纪交往一段时间,越长越好。”

    太宰治拉我坐起来开始替我理顺头发,从茶几上翻出一根头绳把凌乱的长发系成麻花辫,整个过程漫长而专注,仿佛是在用拖延时间大法来结束其他事宜。

    “我无法容忍你说任何离开、讨厌、要走之类的词”他缓慢地重复,挑起我的下巴确认我清楚地看见他说这几个词,重复道:“无法容忍。”

    “这就是我刚刚做那件事的原因,我在惩罚你。”

    太宰治抛弃了你来我往的试探,直截了当地表达不满。

    鸢红色的眼珠弥漫上一层黑雾。

    他好像褪去了完美的伪装,不是受人信赖的同伴或者上级,在我面前如同凡人。

    既然是凡人,人类所有的缺点和罪恶自然都会一一展现,比如自私的把我藏起来,比如突如其来的暴怒,比如若有若无的嫉妒,还有若有若无的色/欲和贪念。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太宰治和后来交往时的太宰治,是彬彬有礼的绅士和逗人取乐的喜剧演员,外加高超的智商和手腕稳稳地笼络人心。

    但这些在我面前都不起作用,他急火攻心,终于暴露了本性。

    他也是是愚蠢的、平凡的人类。

    人类所犯下的错误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一出生就带有原罪的人类,再犯几条大逆不道的罪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下我和太宰治的交往才是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的恋爱。

    我瞬间原谅了太宰治之前的错误,甚至欣喜若狂。

    “没想到连你也会这样,果然爱情面前人人平等。”

    太宰治又掐了我的手指,不满道:“不要好像对待信徒一样露出圣母的慈爱笑容好吗。”

    “怎么能是圣母呢,”感觉那一壶茶水还是发挥了点作用的,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我这分明是喜极而泣啊。”

    ——

    虽然山田美妙先生说一切都交给他,但当我真正开始在《都之花》上连载长篇时已经一个月后的事了。

    纯子和伊藤开司对我“失踪”无知无觉,毕竟我之前也不是经常和人交流的人设,还有个传话筒太宰治在,他们只当我是为了写小说一直闭关。

    又过了很久,等《巨塔将倾》的第一本单行本出版时,我才终于出门,此时已经是初冬。出版社搞了签售会,我私心把签售的地点放在侦探社对面的书店,反正小作者出书也不会有很多人来。

    失算了。

    书店还没开门外面就已经排起了长队,我和山田先生和出版社其他同事刚把新书放在货架上,摆好桌椅,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该不会这些人都是来骂我的吧。”

    我悚然道。第一本我还收敛了点,主要讲主角(以野田正雄为原型)是如何成为教授的,还有一些手术案例,黑暗讽刺的部分是后面几册的内容啊。

    “因为最近的新闻吧。”一位来帮忙的编辑说:“网上好像因为这个吵了好几天呢。”

    他把手机网页打开给我们看,是关于药品实验和医疗改革之类的内容。

    山田先生看一眼就别开头,“会发出来就说明上面已经决定了,哪是我们说反对就能反对。”

    他自顾自地回到仓库搬运新书,“外面那些人都是跟风炒作,反正能把书卖出去打出名声就行。”

    山田美妙嘴角向下抽动,从箱子里取出一摞摞书摆在架子上,用袖子擦拭薄膜上的浮灰。

    我悄悄问刚才的编辑:“山田先生怎么了。”

    “你不知道。山田主编的小女儿因患头颈癌,治疗不当去世了。听说是因为当时战乱,横滨不被允许随意通行才耽误治疗的。”

    对方说。

    所以他才会对如今的横滨和医学制度不满吗,为此竭力促成我的小说出版。

    我的小说真的能承载这样大的期望吗,这只是我悼念几年学医生涯的回忆录而已,我只是把知道的内容都写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算不得密辛,顶多是把大众普遍“医生不需要七情六欲”的观念给打破而已,这世界怎么会有不存在争权夺利的净土呢。

    签售时间到了,人流如织竟然都是为了我的小说而来。

    果然有人问到了关于某个研究所副所长发表的言论,问我是否反对对方,被我糊弄过去。

    没记错的话那个研究所和黑衣组织不清不楚,可想而知是为谁发声了。

    这下我真的好奇组织的靠山是谁,最近的新闻里越来越肆无忌惮。

    参加签售的绝大部分还是我这一年积攒下来的粉丝,竟然还有人抱着之前的书希望我签名,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我又想起了那个人,是他让我走向文学之路。

    突然有些怀念,中午午休的间隙我试着在笔记本上画了张他的画像。

    像,又有点不像,看到这张脸心就闷闷地难受,揭过这页纸不再看了。

    下午继续签售,依旧门庭若市,侦探社的真侦探江户川乱步叼着根棒棒糖买了本书支持了下我的事业,顺便好心告诉我:“太宰治和伊藤出任务去了,你明天再来吧。”

    为了给太宰治惊喜所以一句签售会都没提起过的我:……

    “谢谢。”

    背着一大包读者回信回家,太宰治竟然还没回来,我干脆一边看信一边等。信纸拆了一封又一封,一张不起眼的信封引起我的注意。

    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的封口都是随便拿一小截胶带粘上,唯一值得注目的是它的邮件地址。

    来自我北海道老家的地址。

    我屏住呼吸,轻轻拆开了信封。

    ……

    太宰治回家时就看到森雪纪坐在一堆信件中间,手里的剪刀还在咔嚓咔嚓地拆信。

    “今天去出版社了?带回这么多来信。”

    森雪纪没有说话。

    “雪纪?”

    太宰治皱眉又问一遍,森雪纪才回过神,看着他语气有些微妙。

    “太宰君,你们侦探社接收员工家属的私人委托吗。”

    “嗯?”

    森雪纪嘴里嚼着什么东西,难捱地喝完一大杯水才咽进肚子里。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声音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凝。

    “我有一个案件想要委托给你。”

    第85章 和i人一起胡思乱想

    和i人一起胡思乱想

    *

    虽然说有委托,但事到临头森雪纪反而不着急了。

    她开始认真规划起北海道之旅,兴致勃勃还像不是回老家般熟稔,而是和普通旅客一样对陌生的城市两眼一抹黑。

    “我确实对札幌很不熟悉,上学时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没时间更没钱去景点。”

    森雪纪振振有词。

    “对了,去北海道的路上会经过青森县,要去看看吗。”

    她对那个地方的小小期待远超回老家的兴奋,太宰治奇怪,“那就去喽,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那就不去了,行程有点紧。”

    听不出森雪纪语气中的失望就是傻子了,不过青森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她似乎是为了“自己”才问要不要顺道去青森,为什么会误会他的老家在青森县,这一点都不好笑。

    把人放出去后,太宰治发觉自己对森雪纪的独占欲愈来愈强烈,完全没有根治。

    把她关起来是为了在看到她日渐虚弱苍白的脸时反思所作所为,告诫自己不能把野间肆意生长的忍冬花放到温室里培养,那样反而是害了她。

    可太宰治如今却生出了,哪怕枯萎也要落在自己手心的念头。

    不安全感越来越强烈。

    谁的老家在青森?你问我时在期待谁的回答呢。

    心里酸得冒泡泡太宰治也没有问,森雪纪也没发现他的异常转身又投入了新的写作当中。

    这段时间森雪纪一扫平时的惫懒,几乎每天都要伏案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一心扑在了新书的连载上。

    ……就好像她生怕再没有机会把这本书写完了一样。

    侦探社里的乱步大人说,因为陷入爱情的笨蛋最擅长自欺欺人。

    棋手不仅能操控棋盘,还能操控人心,森雪纪是这方面的行家。

    她的牌又少又好懂,赢起来轻而易举,太宰治捻着棋子,炮兵马排列整齐,一个个被森雪纪拿下。

    忍不住想让她赢啊。

    她太可怜了。

    哪怕心知肚明一切经历都是伪造的,也不想再查下去了,反正我可以看着她一辈子。

    反正森雪纪接下来要做的事正中下怀,倒替我省了不少事,太宰治冷酷地想。

    既然决定不采取极端手段从笼子里放出,那就快点把森雪纪变成利益共同体才行,现在的森雪纪太容易从这段关系里抽身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考量,都必须把人绑在他身边。

    踏上去札幌的列车的前一天,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

    我突然发现交往这么久我和太宰治还没在电影院约会过,这不应该,火速补上。

    电影的故事背景就发生在青森县。

    太宰治因我不得而知的原因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在看到电影票后突然兴奋起来,“雪纪之前说要去青森县是为了圣地巡礼吗,你很喜欢这部电影?”

    像在找借口替我开脱一样,我只是好奇他是不是和文豪太宰治都出身津轻而已,不是就算了。太宰治的语气怎么好像我在青森县养了小白脸似的,还为此生闷气了好几天。

    这么患得患失可不像他,但我又坏心眼觉得他可怜巴巴实在可爱,语气微妙道:“嗯,算是因为这个吧。”

    “好诶,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他“兴高采烈”地去换衣服,看起来要给镜子一拳。

    我实在憋不住笑,“噗,胡思乱想的男人真可怕。”

    太宰治接收到了信号,迅速又恢复成平日里耍无赖的样子,埋在我怀里蹭来蹭去,“是雪纪演技太好连我都骗过了,我可真伤心了好几天。”

    “有什么可伤心的,不是早就说过唯有喜欢你这件事不用怀疑么。”

    和敏感纤细的人恋爱就这点坏处,不知哪里踩到他脆弱的神经。本以为我的性格才是被人诟病吐槽难相处的,和太宰治相比真是太粗糙了。

    小黑屋还证明不了我对他的纵容么,真是难办。

    “那雪纪愿意在小黑屋里一辈子吗!”

    我伸手挡住星星眼攻击,“不可能,死心吧。”

    他配合地挣扎两下就不动了,观影计划暂时搁置,改为下午。

    我望着他发顶上的旋儿出神。

    是比之前更加紧绷细弱的关系,我和太宰治努力维持这段时间的和平共处,可连正常的打闹都带着不正常的攻击性,看似互相包容,却离对方越来越远了。

    真奇怪,不是已经把问题都说开了吗,难道太宰治私下给自己上难度了。

    我百思不解,在我看来我和太宰治之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完美达到了我对爱情的理想标准,接下来就是一些小情侣闯关的剧情。我有好多任务有待解决,太宰治能来帮忙最好。

    但是从那天我向他发起“委托”后,表现就怪怪的。

    我给他添麻烦了?我还没说要他做什么呢,而且太宰治答应得挺痛快的。

    管他是因为什么,答应我的事必须要做到。

    第86章 和i人一起看电影

    和i人一起看电影

    *

    最后两人还是磨磨蹭蹭地出门了。

    一部复映无数次的老电影,藤原千代子主演,讲述少女回忆早逝的少年,恍然大悟原来对方一直在默默守护爱着她的故事。

    一个非常老掉牙的故事,太宰治评价。

    “可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特地分享给你的。”

    为此还动用了钞能力,不然电影院没事闲的复映半个世纪前的黑白电影,整个影厅只有我和太宰治两个观众,变相包场。

    “原来如此,怪不得雪纪把台词都能跟着从头背到尾,看了无数遍吧。”

    我点头,漆黑的影厅里太宰治的手准确无误地落在我的眼睫上。

    “那为什么会哭呢,明明早就知道结局了。”

    太宰治贴心地擦干眼泪后就迅速收回手,让我继续沉浸在观影里,只是自己默默向我靠近了些。

    我也贴近了他,这家电影院连空调都舍不得开,影厅里凉飕飕的。

    已经入冬了,横滨的气温不算太冷,只是阴凉处感觉风邪刺骨,远不及我记忆中的北海道严寒,连时空错乱的十四岁连绵不断的雪天都比不上,那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冷呢。

    我迟疑着回答太宰治的话。

    “就因为知道结局才会哭啊,这部电影我看了不下几十次,我知道前面某个镜头就预示了少年的死亡,但女主懵懂不知,这不是件很难过的事吗。”

    说着身上又开始发抖。

    悲剧的意义就在于是悲剧,观众看男女主青涩的互动时就在盼望着结尾女主悲痛的眼泪了,所有人都期待的悲剧还是悲剧吗,看到女主角懊悔不已时也跟着流下眼泪,其实心里很满足吧。

    连主演都知道这是悲剧,还要在开头演出单纯的开怀大笑,我刚开始当演员时就因为知道结局所以ng好多次。那场戏我哭得很厉害,但导演说不能哭,因为角色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但对于我来说,那个人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还是笑着站在那里。

    我很费劲为什么会那样。

    “他对你说的某个词其实在变相的告别,他对你开的玩笑最后都成真了,他说要穿着这件西装离开就真的离开了,到底是预言还是诅咒,这不是很可怕吗。”

    “雪纪,电影里好像没有这个桥段。”太宰治声音变得严肃。

    我迷茫地瞪大眼睛盯紧屏幕,少年的“情书”没有送出去,要等到最后才能被另一个好事者转交给女主。

    太宰治又叫了我几次,得不到回应后叹息着沉默下来。

    等到电影结束出现一行行字幕时,我才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太宰治。

    “抱歉,我看得太入神了。”

    我抱歉地看着他,手被太宰治紧紧握在掌心以至于手背手心粘着一层密密的汗,而我竟然一直没发现。

    也就是说,我在后一个小时里根本没有照顾太宰治的感受。

    太不应该了,我这个当得女朋友一点都不称职。

    太宰治摇头,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脖子让这个动作充满了僵硬。他根本没看电影,凝视我的侧脸整整一个小时,哪怕我沉浸在剧情里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个。

    被这样忽视,如果是刚开始交往太宰治早就嗷嗷叫着让我给个说法了,可他这样包容,反而让我无地自容。

    原来不管是谁在爱情中都会小心退让,即便你料事如神,也逃不过情意的偏袒。

    “我在看雪纪眼里的电影哦,把整部电影都看完了。”

    太宰治体贴地说,但却欲言又止。

    “雪纪眼中的故事比电影有趣多了。”

    又意有所指。

    不等我思考他的话里有话,太宰治已经调整好心情调笑着带我离开影厅。

    挽着太宰治的手臂走出电影院,打瞌睡的工作人员敷衍地胡乱说一句“欢迎下次光临”,就又睡着了。

    这是一个位于某个老旧商场,近乎停业的电影院。

    “这个电影院我以前来过。”太宰治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我们正在乘嘎吱嘎吱,左摇右晃的扶手电梯下楼。

    “那时我和以前的搭档来这家商场的二层打电动,输了的人给对方当狗跑腿。我说中也请我看电影吧,他身上没钱,我俩偷偷溜进来看的,在电影院待了一整天。”

    太宰治自顾自地笑起来,“后来小矮子还回来把影票钱还上了,工作人员说你朋友不是买了套票吗,不然我们怎么会让你俩进去。把他气个半死。”

    “我可是良心不安了好久电影都没有好好看啊混蛋!”太宰治学着那人气急败坏的口吻,“哈哈哈哈笨蛋小矮子。”

    他放声大笑,乐不可支。

    我愣怔地看着他。

    他很少,几乎从来不提起以前在黑/手/党的事,我出于某种心态也从来没问过,只当他和我一样把过去当作痛苦的噩梦醒来就忘得干干净净。但现在他突然和我聊起年少时和同伴相处时的趣事,仿佛在告诉我:

    再不堪的过去也是有亮色存在的。

    就像我认识了琴酒,太宰治口中过去的搭档和一直湮没于口的友人一样,是无聊与黑暗的回忆里难得温暖的东西。

    如果是温暖的回忆,告诉他也无妨。

    太宰治如此温柔地提醒我。

    我想了想,绞尽脑汁道:

    “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口是心非。食堂唯一的肉*菜是煮五花肉,全是肥肉只有一点点瘦肉条,我口味特别挑剔哪怕顿顿吃大头菜也不吃一口肉,那个人看见了就把瘦肉挑出来给我说他不喜欢吃。”

    “还有鱼,我们吃的是那种渔民上岸后被挑一批又一批后剩下来的那种鱼,一般会卖去加工厂做成鱼松。就这样又小又臭的鱼还要限定一人一条,只有晚餐供应。我自然是不吃的,那个人会骂我有公主病,然后帮我把鱼刺挑出来,其实我只是没耐心在小鱼上挑鱼刺而已。”

    怎么都跟吃有关,搞得我跟吃货一样。

    可能因为食欲是人最浅显的欲望,在长久连食欲都不能满足的岁月里,我首先想到的温情都和吃有关。

    下雪了,我们走出来时街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作为北海道人,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下雪要打伞?据说知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还凭借下雪时打不打伞的细节破获了一起案件登上报纸,以至于我和梅津寺纯子还处于君子之交时她就自信判断出我是北海道人,之前因为讲话没口音她还以为我是东京人士。

    我又想起来一点有意思的事。

    “一般下雪后第二天院长就要组织我们扫雪,我总是偷懒拿着扫帚在地上划来划去,那个人就会默不作声地听我聊天,然后把我俩的分担区扫干净。”

    当时聊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一些从其他女孩子那儿听来的八卦,难为小伙伴不耐烦地听我魔音贯耳还要干活了。

    现在想想因为他当时也很孤单吧,我和他是唯二侥幸试药后没挂掉的,他很珍惜。

    “还要扫雪?那你们会堆雪人吗。”太宰治问。

    “当然啦,冬天的娱乐活动只有打雪仗堆雪人了吧,他们可是连水都不舍得往地上泼做溜冰场。”

    这么抠门的孤儿院再没有了,我在札幌的那家孤儿院可是设备齐全从篮球场到音乐室应有尽有。

    “有个好朋友在一起再无聊艰辛的生活也有意思起来了,那个人你们还有联系吗。”

    “哦,死掉了。”

    我坦然道,眼神清澈。

    特意避开性别不称彼氏彼女,当然连生死也要作假。

    太宰治定定看了我一眼后撇过头去,“抱歉。”

    “没什么,就算活着我们也不是一路人,不然你就看不到我了。”

    不然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了。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不得了的机关,太宰治和我说起他从前很喜欢喝酒,总在一家固定的酒吧喝酒,和固定的两个人。

    他竟然有两个朋友,还有一个搭档,加起来三个人,好嫉妒。

    这三个人是清楚他秉性依然支持信任他的人,可我只有琴酒一个。

    只有琴酒是无条件站在我身边的,我也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能达成这个成就很难,需要彼此好面子又被对方掌握所有黑历史,干不掉对方于是只能做朋友,我和琴酒就是这样共患难后难得没有发展成同室操戈的关系。

    还有纯子和开司君和萩原君,也是我难得的好友了。但我结交时的目的不纯,所以我一直默默做好被他们发现后绝交报复的准备,这是我应得的,我也很感激他们。

    只有琴酒,我从不担心他。

    如果把我心中的朋友排个位的话,琴酒独一档,纯子次之,开司君和萩原君并列。我就是非常神经会在心里给认识的人排序的人,和我温和的外表截然相反。

    说起来最近琴酒好像怪怪的,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负能量,很少见他这么暴躁。

    终究被工作压断了腰啊,同情。

    我和太宰治就这样你一言我一眼的虚虚实实交了底,比以前更亲近。

    这是个好的开端,我对自己说。

    我和太宰治会慢慢信任彼此,然后像真正热恋逐渐走向婚姻的年轻男女一样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事无巨细的分享,让对方参与到自己的整个人生。

    婚姻……?

    太早了下次再说。

    “你又摇头又傻笑在干什么。”太宰治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垂在肩膀上的湿漉漉的头发。

    “咳,没什么。”我欲盖弥彰“那个,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

    太宰治捻起肩膀上的发尾,“好像是有点,那雪纪帮我剪头发吧。”

    啊咧?

    我愣神的工夫太宰治已经找出了木梳剪子递给我,俏皮地眨眨眼,“要小心点哦,弄坏发型我会哭的。”

    第87章 i人收到巧克力了吗

    i人收到巧克力了吗

    *

    从横滨到札幌真的好远。

    我和太宰治凌晨四点就打着哈欠起床,五点十分踩着点到达新横浜车站,经过三次换乘四个小时中间还坐了一个多小时飞机,终于到达札幌的中岛公园站。

    我们在中岛公园逛了逛然后找了家拉面店吃饭,向南走来到著名的北海道札幌南高校,我的高中。

    太宰治戴着一顶白帽,把自己包在羽绒服里蔫蔫地跟在我后面,不管我怎么说都不愿意把头发露出来,还会竖起眼睛瞪我。

    “在母校前合影诶,这顶帽子太大了把你的眼睛遮住了不好看,拿下来好不好。”

    “你还好意思说。”

    又气鼓鼓地瞪我,可惜头上柔软保暖的兔毛帽子毫无攻击性,反而说不出的可爱。

    我耐心哄道:“一点都不丑,很清爽不是吗。”

    “清爽,人家的刘海都被你剪毁了。”太宰治勃然大怒,把在便利店买的北海道限定牛奶丢在我身上,掀开帽子短了一寸的前发逼问我:“你诚心告诉我,这样好看吗。”

    只是把眉心间的刘海剪短了一点点又不是全部剪没了,我直呼冤枉:“是你让我剪刘海的,我原本只是给你修一下发梢。再说也很好看啊,能更直观地看清治君的眼睛了。”

    真的只是短一点点而已,太宰治你已经闹小脾气整整一夜加一上午了,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偶像包袱这么严重。

    “哼,我看你就是蓄意报复。”

    太宰治的语气又有点低落,偏偏尾音刻意上扬好像只是开玩笑似的。

    报复指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这也是我一直搞不懂太宰治为什么不安纠结的地方。把我关起来这件事他喜闻乐见,我也淡定接受,如此看来“关”是一种促进感情的play,但why太宰治事后惴惴不安,why后悔开始看我眼色,搞得被监禁受伤的人是他一样。说白了太宰治还是不敢相信我罢了。

    养一只猫很难,养一只猫一样的男人更难。

    他做决定时是杀伐决断的,将情感排除在外,这时他已做好被人嫉恨的准备,习以为常并付之一笑。可当对方毫无抵抗的接受,心甘情愿时,他反而开始受到“良心的谴责”了,惊惶地自暴自弃起来,厌恶自己的头脑。

    非常不擅长接受善意呢。

    我平静道:

    “不,我是要把你变丑才不会招蜂引蝶。”

    这句话完美狙中太宰治的心动区间,某人捂着心脏倒下,但还在负隅顽抗。

    于是我又说:

    “再说你都报复回来了,今早趁我没醒用发胶把我的刘海梳成大背头,我还没生气呢。”

    谁懂我早上照镜子发现自己变成大光明的绝望……感谢我的额头没有痘痘不然现在捂着帽子不放的人就是我了。

    太宰治毫无心虚之意,我们的路程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争论我俩谁的理发手艺更好,一点都不心虚的太宰治给我拍了无数张大头照,盛情赞美自己的审美,坚称露出额头的我才是最美的。不仅美,而且据说光额头招财。

    然后对我把他的刘海同样拨到后面的提议敬谢不敏,表示一个家里有一个挣钱的顶梁柱就够了。

    这回太宰治彻底放下心,两次报复相抵不欠彼此的了,他终于能脱下帽子和我在学校前合影留念。

    真不容易。

    即便出示了前校友的证明,保卫老师依然拒绝我重返校园的请求,我们只能站在校门前眺望教学楼,回忆我的青葱岁月了。

    “没什么好讲的,就是打工办私塾。”

    打工不提,私塾是我生活费的主要来源。记得当时有位金发辣妹为了和东京转学过来的草食男在一起,以后两人一起在东京上大学,拼了老命学习,我光从她身上就赚了半年生活费。

    “在偏差值70的名门高中保持从入学到毕业每场考试都是第一的成绩,教普通学生绰绰有余,雪纪一定是位好老师……学生里有男同学吗。”

    “当然有了,挣钱还分男女吗。”我理所当然道,发现太宰治面色不善连忙说下一句:“因为上辈子就是东大的啊,把过去的知识捡起来而已。治君你不要这么认真的夸赞我,明明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他冒着星星眼说斯巴拉西时我背后一片恶寒,感觉被嘲讽了。

    “我说的斯巴拉西是,雪纪坚持做普通人的意志很坚定,在努力维持一个普通聪慧但贫寒的学生该有的生活,明明不用这么辛苦的。”

    太宰治轻轻地说,我们又回到了中岛公园,附近有一家福利机构,就是我档案里从十岁起居住的地方。

    事实上,是我跋山涉水一路从深山走到札幌,查好地图后直奔福利院,编造了一个渔民少女母亲进城打工,酗酒的父亲险些**她,不堪受辱逃家的谎话才混进去的。

    这个谎言在我脑子里想了几天,又做了些准备,每个枝梢末节都完整无缺,确保他们真的按照我说的去找那个渔村,真的有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后才来到人前表演。我保证哪怕是太宰治亲自去查,那个渔村也会信誓旦旦有个森姓人家的女儿被父亲欺负跑掉了。

    我猜太宰治也在佩服我竟然能对那个“父亲”忍那么久,都没有用异能伤害他,而是寻求政府的帮助。

    但是这和我对库拉索说通过实验得到异能不就相悖了吗,所以我又留了个心眼,渔村的村民会说我似乎是被养母捡来的孩子,当时奄奄一息被埋在雪地里像个死人,无血缘的父亲才会毫无心理负担的试图犯下罪行。

    感谢日本落后于信息时代,档案等重要文件至今还是纸质版没有录入系统,把十四岁入院改成十岁入院小菜一碟,而和我同批的孩子,带过我的老师都散落四方。他们因为各种理由或是出国或是改姓,已经无从查起了。

    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掩盖我是八年前来到札幌的福利院,逃出孤儿院的具体时间而已。

    如此我在太宰治眼里也是位完美受害者,命途多舛的我重生到这个世界被当成实验小白鼠,误以为死掉后丢弃在深山,被养母救活又被养父伤害,终于来到札幌还要应付贫寒的生活,大写的美强惨。

    很可怜我吧,太宰治。

    据我所知当时在全国各地有很多类似的研究异能的实验室,我随便套了一个上去,估计真让太宰治查到一个条件符合的实验室了。

    所以才那么痛快地把我放出来。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歉意。

    “因为我不是天生的异能者,所以无法按照异能者那样生存啊,不要在提醒我这件事了。”

    我们拜访了院长,她是当年负责照顾我的老师之一,我上大学前把她催眠了让她牢记我是十岁入院。

    就这样,告别院长后已经是傍晚,我们来到了札幌电视塔。

    围着电视塔附近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我满意的位置,太宰治忙着舔鲜奶冰淇淋,就在我以为他准备吃完随便拍张照就走时,太宰治拉着我走到对面的天桥人行道,人气偶像剧《FirstLove》同款打卡地顺利get。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位置。”

    我很惊喜。

    “难得见你把一部电视剧从头看到尾,留意一下就好了。”太宰治很得意,“但你表现的一点都不像本地人。”

    “因为很少出来玩。”我脸不红气不喘,“记得去学校的路线就够了。”

    一听这话太宰治就无计可施了,把吃一半的冰淇淋塞给我,看着马路边上的雪堆说:“好可惜没下雪,昨天看天气预报还说有雪的。”

    “兴许明天就下了,还可以滑雪。”

    “不要滑雪,我要吃巧克力,白色恋人巧克力,雪纪亲手给我做的。”

    太宰治面色一沉,突然耍起横。我习以为常地举手投降,“好好好,那我们明天去工厂做巧克力。”

    谁知他又开始发作。

    掀开刘海竟然方便了他搞破坏,太宰治用力朝我的脑门一撞,语气又凶又快。

    “知道我怎么突然想到巧克力的吗。你提到学校,马上圣诞节了然后就是情人节,那我想,雪纪上学时经常收到巧克力吧,快说你收到多少巧克力,有没有男同学借着补课的机会和你表白!”

    ……这是多么曲折的脑回路啊,我只是提到了“学校”而已!

    第88章 想让i人开心

    想让i人开心

    *

    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

    如太宰治所愿我们今天来做巧克力饼干了,望着眼前熟悉的英式建筑,窗头两只可爱的雪人摇摇晃晃,耳边只听太宰治大呼小叫:“这里好出片!”

    然后拿起相机拍个不停。

    嗯,相机?

    “你什么时候买的相机,之前没见过。”

    “哦,这个呀。”太宰治晃晃手里的相机,轻飘飘道:“昨天在酒店叫了个闪送,雪纪可能正在洗澡不知道吧。”

    我无语,“你这不是浪费钱吗,我记得家里已经有一个相机了。再说也不是多特殊美丽的景致要洗成照片欣赏,手机拍拍不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呀,这么漂亮的雪景还是在雪纪的老家,当然要用心对待。”太宰治嘟着嘴,又高高兴兴地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看镜头,这边。”

    职业病,我立马找到最适合取景的位置摆了个造型露出完美的笑容。

    “这才对嘛,我想和雪纪在札幌留下美好的影片和回忆。”

    太宰治招呼我过来,“你看,要是笑得再真诚一点就更好了。昨天雪纪一直不高兴,难道很讨厌和我出去玩吗。”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事。

    我愣住了,我昨天一直不开心吗。

    我以为不开心的人是太宰治……因为我把他的头发剪毁了,我以为是我一直在哄太宰治开心,结果竟然是反过来?

    “是啊,你站在学校门前时神情那么落寞悲伤,还有在福利院看到院长时思念的味道都要把办公室占满了,甚至从东京出发开始你的情绪就一直低落,还没事人一样和我赔罪剪坏发型。”

    太宰治连珠炮一样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略短的额发果真如我所言露出了他平时总是遮掩的眉眼,那俊美的五官纠结成一团又舒展开,只有眼中繁星点点,就像天空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

    “森雪纪,你大可以多任性一点,多依赖我一点。”

    他说着解下脖子上棉绒的围巾系到我的脖子上,在这之前我坚称一个合格的北方人只需要一件羽绒服就能度过冬天,帽子围巾手套都是给来旅游的南方人准备的,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想要情侣围巾的要求。

    现在我和他一起围着同一条围巾了。

    好温暖,本身就足够暖和的围巾传递了另一个人的体温,这份温暖将脖颈牢牢护住,再顺势而下堵住了从领口灌进来的风,胸口小腹都暖洋洋的。

    原来我不是不怕冷,而是习惯了寒冷的感觉,才能独自一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严寒酷暑。

    “雪纪,我们现在的关系和从前不同了,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不是吗。”

    太宰治用一半的围巾打了个结,这时的他一点都不像往日那般轻浮,沉静下来的他仿佛洞爷湖的湖水。

    洞爷湖是不冻湖的最北限,它由千万年前喷发的火山陷没后形成。洞爷湖旁的有珠山至今仍是座活火山,也就是说或许有朝一日洞爷湖会湖水沸腾,鱼虾翻白,岩浆一样的湖水喷发将湖边的山樱焚烧殆尽。

    太宰治就好像这片随时可能变成岩浆的湖水。

    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本能,把自己装进好男友的皮囊里,以此来宽慰我不要对这次旅行灰心丧气,这本该是情侣最爱的独处时光。

    是我先提议到我的老家看一看的,我真是太差劲了。

    “有时我也想勇敢一点,主动解决和恋人之间的小问题,雪纪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吧,我在慢慢成长为有担当的男人哦。”

    太宰治说,他看着我目不转睛。

    我抚摸着胸前围巾的一角,躲开了他的目光。

    我们的关系好像调转过来,小心翼翼多虑多失的人变成太宰治,之前都是我顺着他的意,现在是他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吗。

    爱一个人时,就无法维持对外玩世不恭的人设,在对方面前束手束脚,连心跳的快慢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想起来,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对待太宰治的,但当他这样回报我时,我竟然不知所措。

    近则不恭远则不逊,连我也不能免俗。

    “我很高兴能治君能为我做这些,谢谢。”

    这句话有点太官方,太宰治略有失望但还是体贴地没有多说,我们手拉手走进了制作工厂。

    体验制作饼干课程需要一人缴纳3500日元,有专门的老师指导,但我在高中时就在工厂上过体验课,教太宰治绰绰有余还能享受二人世界,于是拒绝了指导安排。

    一番忙乎,把面饼最终放进心形的模具里就算大功告成,最后只需要用巧克力笔在饼干上画自己想要的图案就可以了。

    我想都没想,画了一个q版的太宰治和我自己上去。

    “等等等等,我让雪纪画,小雪纪就交给我画。”

    太宰治拦住我,将我俩的饼干交换给对方,“要在饼干的一侧画半个心形,这样两个饼干合起来又是一个爱心。”

    他在这方面少女的我自愧不如。

    就依太宰治说的,我很快就把q版小治画好了。

    小治的大头是刘海短短的清爽版,头发没那么弯曲而是简单的直发,还画了小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豆豆眼可爱极了。

    我越看越喜欢,还在下面画了喷气的火车头,因为我们坐了好久的车才来到札幌嘛,最后是一半红红的爱心,大功告成。

    “怎么样,好看吧。”

    我拿给太宰治看。

    太宰治正在给我的q版大头上腮红,已经画好了粉粉的猫耳,听到我叫他放下巧克力笔细致地欣赏起来。

    “卡哇伊!”他先是赞叹了一句,然后更认真地观察每个细节,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拧,“但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像我呢。”

    我瞪大了眼,“这就是你啊,只是头发短一点没那么飘逸而已,因为不太好画。”

    “是吗,原来如此。”

    太宰治没再深究,而是举起给我画的小饼干,“我可是很认真地把雪纪的可爱之处画下来。”

    “真的好可爱,”我配合地鼓掌,“治君画的比我自己可爱多了。”

    “是吗,”太宰治身后的狐狸尾巴一摇一摇,笑盈盈地问:“那雪纪能告诉我,你在高中时家政课做的小饼干送给谁了吗,又有多少人送饼干给你。”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啊,话说这边还可以定制冰箱贴和礼品盒呢,要不要给侦探社的各位买一些伴手礼带回去。”

    我打算给纯子买的东西有点多,这货听说我要回老家直接发了一长串代购东西,她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家有这么多特产……

    冰箱贴我想po我和纯子的合照上去,然后是伊藤开司的骰子和萩原研二的马自达……话说萩原研二还活着吗,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嗯,我翻翻群里有没有大合照之类的吧。其实多买点饼干就够了,反正只有江户川君喜欢吃。”

    把饼干交给工作人员装盒就算大功告成,我和太宰治默契地没有挑我俩的照片diy礼品盒,而是选了朴素的忍冬花。

    “这是定情信物!”

    太宰治信誓旦旦。

    大包小裹回到酒店,感觉要累散架了,严重怀疑是前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的堕落时光消磨了我的腹肌和意志,暴走一万步已经是我的极限,即便太宰治兴致勃勃准备下午去北海道神宫和藻岩山,被我严词拒绝。

    “你知道神宫和藻岩山距离有多远吗,拜托做一下规划啊一天下来腿都断了。”

    “好吧,藻岩山可以明天去。”

    太宰治爽快地说。

    真是玩嗨了,我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放松一天也该干点正事了。

    “下午陪我拜访我的资助人吧,他家就在神宫附近。”

    我的资助人,一个本该死去的男人,一个曾轰动一时的通缉犯。

    第89章 自作多情的i人

    自作多情的i人

    *

    去北海道神宫求签,看到“大凶”后我默默把签子折断。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太宰治手里的签是小吉,看到大凶后同情地问我:“要不我们去求个御守保佑一下?”

    “不用,咒我倒霉还想让我花钱,不可能。”

    我冷酷回答。

    可能是心理作用,看到凶签后心真的跟着惴惴不安起来,我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了一口判官饼,连里面是我不太喜欢的豆沙馅都不在乎了。

    今天下雪,本来是很好的天气,我和太宰治还在酒店门口堆一个小小的雪人,把早餐吃剩的水果削成形状做眼睛鼻子。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我抽到了“大凶”为止。

    “不提不开心的事了,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到资助人先生的家了,一路上的景色很好哦。”

    太宰治若有所思,放下手中的相机,他刚刚在拍举行神前式婚礼的新人队伍。

    “那位资助人很喜欢这座神宫吧,不然依雪纪的性格不会对怪力乱神的事这么看重,一定是受到了别人的影响。”

    “确实是这样,你也太敏锐了吧。”

    因为资助人的缘故,我对这座神宫是要比其他位于闹市,人流兴旺的神社更敬重一点,学生时代经常来神社参拜。

    “呵呵。”相机带子挂在胸前,为了让自己显得好相处一点给长辈留个好印象,太宰治今天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如东大随处可见的文弱书呆子般的他和气爽朗一笑。

    “因为我是雪纪的男朋友,关心雪纪的心情,了解雪纪的喜好不是应该做的吗。”

    听起来完全不是这样。

    太宰治似乎很反感别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反感我向他人模仿学习的行为在他面前演绎。

    是恋人的独占欲吗,我悟了。

    雪又下大了一点,我向太宰治解释:“也不止是因为这个啦,还有这座神宫本身的意义与众不同。”

    遥望东北方向的北海道神宫和关东神社最大的区别大抵是得天独厚的雪景和所祭祀的主神不同。

    曾名为虾夷,阿依努人世代栖息的北海道在归入国家的版图后建立起了神社,供奉着“开拓三神”。

    一点微妙的,炫耀功绩的成分在,据说在战争时期扩张的领土上亦供奉了“开拓三神”。

    开拓三神中的少彦名神在传说中和惠比寿神是同一位神灵,作为保佑商业和海上平安的神明,在北海道这个依赖渔业和矿产资源的地方被人们日夜供奉真是稀松平常。怀抱鲷鱼的惠比寿在街头的商品店里随处可见,我渔民出身的资助人曾活灵活现地给我表演出海时喊“惠比寿”的号子用力拉网的场景,那时他眼中喜悦的光芒和平时愤世嫉俗的模样截然相反。

    因此我严重怀疑他把隐居地放在神宫旁边是为了怀念自己曾作为渔民的儿子的岁月。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即便那里为本该死去的他树立了雕像,民间对他颇为敬重,他也没有回去。

    但对于我来说,开拓三神的意义大概是在孤儿院的主教室(?),简而言之就是院长给我们这群孩子训话的场所,墙上的正中心是旗帜,下方是写着三神名讳的纸条,院长每周都要在主教室训话让我们对着旗帜和三神参拜,多年后第一次踏进神宫的我再次看到三神的名字竟然有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的错觉。

    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后我就准备带太宰治离开了。

    拽一拽,没有动。

    诶?

    顺着太宰治的目光望去,长长的婚礼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洁白的婚服和天地融为一色,极致的雪色中头戴角隐的新娘露出一点红唇,犹如飞翔的丹顶鹤头上的红顶代替了赤日在雪天里的光辉。

    ……

    我面色凝重,唤醒太宰治的神智,郑重道:“如果你想踏入坟墓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

    “殉情吗,那我们一会儿在雪地里扎个猛子怎么样,被雪花掩埋的场面想想就很美。等等,我不是在想殉情的事啊,我是在模拟排练见到见家长要做什么啦。雪纪想踏入坟墓吗,是看到结婚才想到的吗,俗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也就是说……”

    太宰治快活道,说话机关枪一样快,等他说完我才发现我误会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太宰治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了。

    “诶诶诶?!”

    这下轮到太宰治尖叫了。

    ……:

    丢死人了。

    把太宰治远远甩在后面,任凭他怎么耍赖戏精发作我都发誓坚决不回头。

    “雪纪~雪纪~”

    阴魂不散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调笑和幸福。

    气得我回头跺脚,看到笑容满面好像抽到大吉的太宰治后更气了。

    “吵死了不要再喊了。”

    “嗨嗨。”

    太宰治好脾气地应承,听话地收敛笑意,做出严肃的姿态,“雪纪觉得我这样去见资助人先生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哦。”

    在我身后突然出现的老人回答。

    转身,看到面前银发浓密,精神头很好的老人我惊喜地叫出来:

    “小林先生!”

    *

    “原来如此,是雪纪误会了啊。”

    小林多喜二先生点点烟袋,笑声中带着调侃。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坐在下首的太宰治,年轻人立即乖觉地躬身斟茶。

    赞许地暗自点头,说话时都和蔼可亲许多。

    “雪纪给我写信说要带男朋友回来我还吓了一跳,今日见太宰君是位诚实的君子我也放心许多。”

    我掩面,不管是诚实还是君子和太宰治都扯不上关系。

    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深色西装,戴眼镜的太宰治多了几分知识分子的气息,小林先生问了他几个文学上的问题都对答如流,在长辈表扬时他又谦逊地表示:

    “只是因为雪纪是名作家,为了和她产生共同语言才寥寥读了几本书,算不上有自己的见解,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小林先生和雪纪,雪纪和我,俱因文学结缘,何尝不是种传承呢。”

    如此小林先生更高兴了。

    他一高兴就和孩子一样,老者的深沉含蓄一扫而空,玄黑色的宽大和服袖摆随着他的胳膊摆动,小林先生大笑着拍着太宰治的肩,笑说:“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不管怎样我都心领了。”

    我和太宰治对视一眼,如我所言小林老师很喜欢听到“传承”的字眼。

    老人都是很寂寞的,所以哪怕知道年轻人是刻意讨好,也会被轻易的取悦。

    我和小林多喜二先生是在市图书馆遇见的。

    因为此世界文豪纷纷专职的关系,图书馆的藏书大量减少,而时年十五岁对这个恶意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我只奇怪图书馆名不副实,怎么一位文豪的书都没有,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时,偶然翻到了一本《蟹工船》。

    它不是图书馆里的藏书,上面没有编码,又夹在书架的前后两本书之间,明显是被人故意放进去的。

    但当时的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惊喜终于找到一本人能看的书,不用怀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了。

    捧着书回到座位上阅读,恰好一位老者来到阅读室围着书架上上下下地寻书。

    玄色的和服宽大但老人微微驼背的身板也撑得起来,他的脚有点跛左臂摆动时有点不自然,看样子受过很重的伤。银发浓密而眉毛眉心稀疏至眉尾逐渐浓密,眼神坚定,寻书的神情不像是来图书馆打发时间的,倒像是打仗的。

    他找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紧皱的眉头反而松开了,又很快拧紧。

    站在刚刚我找到《蟹工船》的书架前足足五分钟,他随意拿了本书拖着病腿走到各个书桌前,好像在寻找位置。

    此刻我的心已经在打鼓了。

    他在找我,他在找拿了书的人。

    不会是钓鱼执法吧。

    或许我不该阅读这本书,这个世界的社会风气比我前世更加保守一点,因为距离战争结束的时间更短。而《蟹工船》至少在我那个世界的战争年代,曾经被列为好长一段时间的禁书。

    因为宣传了一些思想。

    我腾地站起来把书揣进怀里,准备塞到别的书架去。

    就在这时,老人按住了我的肩膀。

    “好孩子,能给我讲讲你看书后的感悟吗。”

    ——

    小林多喜二还活着,他隐居在札幌的一处偏僻宅院,在院子里挖一个池塘,里面养着几尾锦鲤和螃蟹,俨然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加上他知识分子的气质,邻居街坊都以为他是退休的银行经理人。当然,他现在明面上的名字不是上过通缉单的这个,是另一个普通的名字。

    激情燃烧的岁月似乎离他远去了。

    他无儿无女,热心的邻居大婶曾想牵线成就一对黄昏恋,被小林先生拒绝,说曾有一个年轻的女学生和他私定终身,两人因战争失散遂再不复娶。

    他曾答应对方,在自己的家乡在漫天的雪中为她画一幅画。

    小林先生一直自己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直到去了次图书馆后开始有女高中生频繁拜访,连院子都有了几分勃勃生机。

    “是我资助的学生,在南校读书,回回考*试都是第一。”

    小林先生很骄傲。

    他对这个女学生说,以后要学医,最好能成为绪方严一的学生。不对,绪方严一已经退休了,那就成为他弟子的学生吧。

    小林先生摸着自己的腿说。

    我的命就是严一救下来的,拷打我的蠢货把我草席一裹扔在外面,得了消息的严一早早就在那个地方等着,用[起死回生之术]把死掉的我又救活了。

    ……

    这些事自然是不能和太宰治说的,我只告诉他小林先生是我的资助人,领他“见家长”而已。

    太宰治对这次见面很满意,捧着满满一蟹壳蟹肉的他大快朵颐。

    用最好的蟹肉招待我们,小林先生笑着又剥了一只蟹腿给太宰治,“慢点吃,我这螃蟹多的是,没想到太宰君和我一样爱吃螃蟹。”

    太宰治吃的头都埋进蟹山里抬不起来,塞满了蟹肉的嘴呜呜两声,“谢谢小林先生,您真好。”

    真是一副合家欢的场面啊。

    温馨的小家里有暖黄的光,有铺满餐桌的食物,有慈祥的老人和深爱的男友,窗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宜人,这是我一直梦想的画面。

    在小林家留宿一晚,第二天早上又吃了螃蟹的太宰治还有点意犹未尽。

    “回横滨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螃蟹了,横滨的螃蟹和这几天在北海道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是吗,如果是吃螃蟹的话我倒是听说一个温泉旅馆,宣传他们家的雪蟹锅是一绝。”

    小林先生说着掏出一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从里面找出一张递给我们。

    “是家位于道东知床半岛的温泉旅馆,应该是新开业不久正挨家挨户的发传单,我在信箱里发现的。”

    我看了一眼后皱眉,“太远了,而且位置很偏僻的样子。”

    甚至不在知床半岛的那几个小城市里,而是在山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夜被熊偷袭都不知道。

    “我看看。”太宰治挤过来将宣传单翻开,一眼看中了上面的雪蟹锅。

    “我要去!”

    嘴边挂着一丝蟹肉的太宰治两眼放光,“一点都不远,为了螃蟹这点路不算什么,反正假期还有几天去泡温泉绰绰有余,雪纪我们去嘛。”

    第90章 他人眼中的恩爱情侣

    他人眼中的恩爱情侣

    *

    十二月,北海道,远音别岳。

    位于北海道东北部知床半岛上的远音别岳,与南库里尔斯克隔着根室海峡隔海相望,这座又名国后岛的小岛上仅有不到一万的人口,更多的是灯塔和港口边等待巡航的舰队。相比之下远音别岳的山下似乎更有“世外桃源”的意味——直接杳无人烟了。

    与它相邻的罗臼岳是百名山之一,山脚下的罗臼町以渔业和旅游为主,登山步道体贴地一路开凿到山峰,游客可以从罗臼町的登山口出发翻山越岭,抵达顶点后再从另一条路下山到山的另一头斜里町,上山下山不一样的风景玩遍两个小城,物超所值比远音别岳上的神社好玩多了,谁没见过神社。

    如此默默无闻的远音别岳还有生意人发现商机,在山脚开了家温泉旅馆,钱多的没处花了吧。

    江户川柯南腹诽。

    因为小兰抽中了北海道五日游而跟着毛利父女来到这家温泉旅馆,一路颠簸就不说了,快冻掉耳朵的气温也不提了,到达旅馆后老板竟然说不记得投放过抽奖券,自然也没有整理房间,抱歉地再三确认后匆匆忙忙让老板娘收拾房间请他们三人暂且等候,坐了一天交通工具的柯南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为什么放着札幌小樽函馆不玩要来这个默默无闻又不靠谱的温泉旅馆啊。

    毛利大叔倒不介意,有啤酒就成,小兰在用手机和园子吐槽这件事,柯南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沙发上。

    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大人……

    “哦呀,真是位大美女呀。”

    坐在柯南对面的毛利小五郎亢奋地站起来,煞有介事地扯扯领带,拦住向前台走去的女人。

    “小姐,你也是来办理入住的客人吗。很抱歉老板在忙,请先和在下喝一杯洗去旅途上的疲惫吧。在下毛利小五郎,就是那个沉睡的小五郎是也。”

    拖着行李箱走来的女人停住,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知所措,“啊,没有人吗。”

    她应该是朝毛利小五郎身后张望了一下,有踮脚时衣服摩擦的声音,“真的是诶,请问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非常温和的声音,咬字清晰不失力量,应该专门学过演讲,巧妙地把大叔的疯言疯语撇过了。

    “爸爸!”小兰气恼地叫了声,“非常抱歉……”她止住声音,像是看到了明星或者大熊猫一般,接下来的语气都变得梦幻许多。

    “非常抱歉家父冒犯到您,老板去整理房间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您可以坐下来稍等一会儿。”

    喂喂,不要用摸波洛咖啡厅门前的大尉时一样的语气啊,小兰你发现你声音变夹了吗。

    柯南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全家唯一靠谱的柯南君有必要终结这令人尴尬的场面了。

    他自信抬头。

    “原来如此,谢谢你。我男朋友还在外面修车,我买杯热饮带给他吧。”

    说着她走向了旁边的自助售卖机。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注视她的背影,看她走到售卖机前纠结片刻投币选择玉米饮,叮一声后她弯腰拾取饮料,小皮草包裹的身姿窈窕。看她怀中抱着饮料回来拿行李箱,路过三人时友好地点头致意,黑发随点头的动作落在胸前,于是三人又不约而同地傻笑起来,再静静地看她走远,门开门关。

    吹进来的北风给眩晕的头脑带来清凉,毛利兰拍拍自己发烫的脸,“好好看的姐姐,是不是柯南。”

    “啊,嗯。”

    柯南回神。

    确认了,是妖精。

    毛利大叔扼腕,“这么年轻竟然找了男朋友……”

    小兰立即横眉竖目,战斗模式启动,叉腰教训不着调的父亲道:“那怎么了,那位小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爸爸不就是二十出头和妈妈结婚了吗。”

    “哎呀能不提这扫兴的事吗……”

    “什么叫扫兴!”

    他们正说着,冷空气再次袭来,这次进来的是个男人。他先撑开门把门前厚重的棉花帘子掀开,让开半个身位迎后面的女人进来。

    “好冷好冷,这边比札幌冷多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快进来吧。”

    他雀跃地笑着,浓密的卷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从侧面只能看到苍白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

    再次看到容貌出众的女性时三人了然,这就是那位男朋友啊。

    三人又双次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这位露出了正脸,向他们走来,不对是向前台走来的男朋友。

    如果美女配猪哥的话我的一切美好品德都会消失。

    太好了品德保住了。

    恰好老板也终于收拾好了房间,先为毛利一家办理入住,情侣二人在后面等候。

    有厚脸皮的毛利大叔在几人很快交换了姓名,女性名叫森雪纪,是名小说家,她的男朋友叫岛津治也,行为艺术家。

    好时髦的设定,柯南看看岛津治也脖子和手腕上缠绕的绷带,艺术家诚不我欺。

    但为什么手上会有特殊的茧痕呢。

    柯南不动声色地挡在小兰前面隔开她和岛津治也的距离,稚嫩的嗓音催促说:“能快一点吗老板伯伯,我想在大床上打滚啦。”

    “哈哈,马上马上,不过我们家是榻榻米没有大床哦。”

    随便什么都行离这个危险的家伙远一点,他不想破坏小兰期待多日的旅行。

    没有证据不能妄下结论,稍稍防备就好,柯南更隐晦地观察起这对登对的情侣。

    啊,被发现了。

    斯文俊秀的青年好笑地垂眸看向柯南,他可能心情不错,眉眼弯弯似乎惊叹一下小学生敏锐的观察力,又专注和女朋友聊天了。

    他的女朋友无知无觉,还在聊着一会儿进房间要先泡一会儿温泉去去寒气。

    青年赞同地点点头,开口:“但是温泉在室外,头发不会上霜吗。”

    “笨,这就是冬天泡温泉的魅力啊,体验冰火两重天。”

    “这样啊。”

    他拖长了语调,故意装傻取悦了他天真无知的女友,女友更兴奋地和他谈起在北海道泡温泉的规则。

    他含笑听着,目光追随自己可人的女友,直到她去办理手续时也不肯移开目光,凝视她的背影。

    眼中萦绕着扭曲的,浓稠疯狂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