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忆i人的喜欢不作数
失忆i人的喜欢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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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惊讶的,对你示好的女同学应该有很多吧。”我理所当然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这不是我的风格,说话时仿佛有人接管了我的身体借我之口对少年倾诉爱慕一样。但我这个人爱装,话都说出去了就要当作无事发生。
“也倒是有,就是……”
黑猫少年欲言又止,面色不虞。
我心领神会,就是妹子会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向你递出情书对吧,我也是接情书大户,已经免疫了,但少年看起来很讨厌这种无聊的事。
我诚恳地解释道:“这只是一句礼貌性的赞美,表达我对你外貌的认可,请不要在意。”
“谁会在意这种事啊,你不要自说自话。”
名叫太宰治的少年开始炸毛,躲在森先生身后茶里茶气地指着我说:“森先生你确定要把她捡回家吗,她一看就是那种邪恶白柴故意把皮毛弄脏碰瓷,等吃饱喝足你想上手摸她时翻脸无情,咬你一口!而且她一定会破坏我紫砂的。”
“太宰君你说的是自己吧。”森先生满头黑线。
我理解太宰治的意思,不就是说我可能是派来的奸细吗,人与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一时间分不出我家和异世界哪边的生活更让人水深火热。
但我讨厌被人误解揣测,这个叫太宰治的人太讨厌了,我宣布十年之内我不会读和他同名文豪的作品。
可是他故作天真的表情和眼底明晃晃的戒备好有趣啊,我很少见到这么有趣的同龄人,他们在我眼里和冬瓜没什么两样。
迟钝的人应该看不出太宰治此刻的敌意有多明显。
太宰治有一种和我一样的气质,明明心智超出常理许多,但为了合群不得不潜伏起来,又憋屈地偶尔显露出自己的獠牙。
就像马戏团里的狮子,它和欢乐的气氛是那么格格不入,周围温驯的动物都是它的猎物,可它还要钻火圈换来一块不太新鲜的肉。
但终有一日狮子会咬开腿上的镣铐奔回属于它的草原,在牛羊中穿行。
狮子也是猫科动物,这样比喻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被误伤的我可是非常记仇的。
“是呢是呢,我是专程来俘获太宰君的芳心的。叛逆少女对鬼火少年一见钟情逃学求爱,是不是很浪漫?”
太宰治的表情像是把刚刚森先生给我打的生理盐水一口闷后齁嗓子了一样。
太好了,我要将这个设定进行到底,恶心死他。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疯狂向太宰治表白,力求让太宰治午夜梦回都能想到我那天,带着面具举着蜂窝说爱他就请他吃最新鲜的蜂蜜的样子。
后来森先生亲自操刀才把太宰治脸上的毒针拔干净。
事后森先生好奇地问我,你不是说喜欢太宰君的脸吗,万一毁容了怎么办。
当时我正在他的指点下学习如何扎试敏针,他的话一出,针头正面刺入教具,练习宣告失败。
“因为这种感情很可怕啊,森先生。”
我面无表情地把针抽出来换个角度重新来,这次手稳稳当当地以一个斜角刺进皮肤,注射器向内推进。
我接着说:
“我以为我不会喜欢别人的,这种浪费时间精力的事我才不会做,可是当看到太宰君的时候我的灵魂都在颤抖啊,哪怕我的理智说不要再前进了少女前面可是深渊啊,我也想跳下去。”
那句话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可说出口后我却无法挽回似的被他吸引。
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第一次发现我有当恋爱脑的潜质。
“堵不如疏,青春的荷尔蒙需要释放,天天说喜欢慢慢就脱敏了,感觉我最近捉弄太宰君都提不起劲来了呢。”
碰到暗恋对象内心小鹿乱撞?准备爱心便当约在天台羞涩告白?那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很矜持内向的好吗。
所以我走的是初恋速通版。
喜欢是不可控的,但表白是可控的,每天顶着太丢脸了要崩溃了的心情捉弄太宰治,很快我对他的兴趣就会下降。简单粗暴,以毒攻毒。
森先生愉悦地勾起嘴角,这几天看戏可把他高兴坏了。我认为他后来坚定把我留下的信念是我能消耗太宰治的精力,让太宰治没空折磨他,从而多出许多空闲时间。
“可是这样太宰君也越来越讨厌小姐了,今天午饭往你的味增汤里放芥末了吧,真的不会难过吗。”
听到森先生的话我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吗,他才不想让太宰治和一个外来户相亲相爱呢。
“会的,所以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反而有点讨厌。”
“砰。”
楼梯间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我一哆嗦。“怎么了。”
森先生安抚地拍拍我的头,“可能是放药品的货架塌了,我去看看,你继续练习吧。”
好吧,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和他争辩。
我很珍惜和森先生学医的机会。
医生和律师,这两个职业在霓虹是行业收入的天花板了,也是普通人只靠努力就能获得成绩的地方,是我首选的未来就业方向。
我的理想职业就是要挣很多钱,非常世俗。
所以我不认为太宰治会喜欢我,我们会有未来,我努力生活的劲头和他三天两头闹自杀,周身的气质都是我好空虚好无聊死一死吧,两种态度截然相反。
但书上说,人会被与自己不同的人吸引,这是“影子人格”通过外界对追求自我完整的补充。
我也可以说,我很向往漫画书里女孩暗恋一个男生时酸涩又甜蜜的心情,正好太宰治符合我的外貌标准,所以我决定一个人走完这个流程,无需通知另一个主角。
这样看来我还很适合往娱乐圈发展,一个人演完整部戏。
漫画里穿越时空的少女最终会回到她的家,既然故事注定没有结局,那就不要开始,让太宰治对我的厌恶上升再上升,这样离别之日我才会毫不留恋。
我对未来很悲观,做事也很偏激,充满了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气质。
如果谁告诉我,我的未来会很幸福的话,我一定会笑话他。
——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快一个星期,对我生活的横滨也了解的七七八八。有时我会离开镭体街去别的街道逛逛,遇到一个蓝色棉服的少年见到我激动地跑过来,嘴里还喊着我不认识的名字,吓得我赶紧跑远了。
别是人贩子的托,听说已经出了好几起拐卖儿童的事件了。
我把更多时间放在森先生给我布置的功课上,连捉弄太宰治的心情都没有了,与此同时森先生看我的眼神愈发像是在看一个新生的核动力驴,他开始把各种书籍丢给我,包括被他精心保存,严禁太宰治触摸的笔记。
“这是我上大学时的笔记,那时我的老师才刚评上副教授,我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森鸥外的眼中划过一丝怀念,真是不可思议。他老奸巨猾的模样太深入人心,我见识他最多的样子是在“患者”面前高深莫测的微笑和在爱丽丝面前做作的腻味腔调,这本笔记似乎在提醒我,无论是谁都有争渡的少年时代。
“在东大的那几年是我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了。”
故意压低的磁性嗓音,失落不失骄傲的语气,恰当好处的激扬。
我假装读笔记回避了森先生的目光,他还是那个森鸥外,青春回忆不过是收揽人心的方式,一般孩子听到大人感慨人生的话一定会追问,让大人讲讲他们的故事吧,然后自然而然对高大的形象产生崇拜之情,信服大人做出的每个决定。
对太宰治用这招失败了所以又来骗我吗,要是配合你的演出的话我岂不是输给太宰治了。
我故意不接话,假装自己是个爱八卦的小女孩。
“这上面会有森先生暗恋女生的名字吗,我会仔细研读的。”
“哈哈哈,我不需要暗恋。”
森鸥外摸摸我的头,正要说什么,只听外间轰隆一声,然后是太宰治慢吞吞的语气。
“哎呀,森先生,沙发坏掉了。”
……
森先生认命地去收拾烂摊子了,我松了口气。
再多聊一会儿我就要演不下去了。
森鸥外看重我的原因很简单,我无根无萍比太宰治好掌控得多。至少我会在他的黑诊所忙不过来时和爱丽丝一起帮忙打个点滴换个纱布什么的,太宰治没把他的药架弄乱就谢天谢地了。
这次太宰治没弄乱药架,但是踩在沙发上完直接把沙发弄散架了。更坏的消息,我睡在沙发上。
诊所里除了森先生的房间以外就只有几张单人行军床,现在都被病人占满了。平时太宰治睡手术台,我睡沙发,爱丽丝还有一张小床单独放在森先生的门外,如今我陷入无地可睡的局面。
“那可怎么办呢。”森先生苦恼地说,“要不雪小姐和爱丽丝挤一挤吧。”
——由于我很讨厌我的姓氏,所以我告诉他们叫我的名字“雪”就可以了。
我无所谓,反正爱丽丝长得也不大,抱在怀里当抱枕刚刚好。
“那行吧。”
“不行,她要和我一起睡手术台。”
诶?
撞到我疑惑的眼神,太宰治移开目光,向森鸥外强调,“她要和我一起睡。”
我开始怀疑太宰治是故意弄坏沙发了,他不会在手术台上涂了辣椒油吧?
我承认这段时间对太宰治的“追求”有点猛烈,他也不是没想过反击,目前我俩是五五开的胜负率,莫非他是想来一出釜底抽薪把我闷死在床上?
见我惊疑不定迟迟没有同意,太宰治反而不像平常那样挖苦毒舌,秀气的面孔沉静如水,如深渊凝视。
“雪,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爱丽丝。”
只严肃了一秒太宰治故态复萌,故作可爱的语气说:“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以后知道真相可不要恶心得吐出来哦。”
“太宰君,我没那么变态。”森鸥外哭笑不得。
“呵。”
爱丽丝让太宰治这么抗拒,那一定有大问题。
最后我还是和太宰治挤挤睡在手术台上。
不知道等我回到原来的世界身体会不会将这段时间的记忆封存,太宰治也算是我为数不多和“青春”有关的回忆了。
第二天早上,我摆碗筷时太宰治才醒,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他坐在了餐桌前,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像买到了新玩具那样爱不释手又怕弄坏,只好用稀奇珍惜的目光看着我,直到我忍无可忍地压扁他翘起的卷毛太宰治才如梦初醒,朝我招了招手。
待我凑过来,耳边响起少年的呼吸声,他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呼吸了好几个节拍才把话说完整。
“我有一件事和你说,你千万别害怕。”
“我是专业的,我不会怕。”
“那好。”
看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森先生,太宰治用梦幻地语气告诉我,他做梦看到我们俩亲嘴了。
“……我怀疑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第42章 i人的♂♀知识很丰富
i人的♂♀知识很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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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肯定是昨晚在手术台上一起睡觉让少年春心萌动了。青春期,理解。
在我鄙视的目光里太宰治的跳脚都像是在欲盖弥彰,小卷毛跟起了静电一样朝天竖起,与此同时太宰治就差指天发誓了,“没你想的那么猥琐,只是亲了而已!亲了!”
哦,好吧。我同情地对他说:“森先生书架下数第三排有一本青春期心理学和生理知识手册初级版,是他为了你前天新买的,要不要我拿给你看看?”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太宰治抓狂,“你怎么都不脸红?”
这就刻板印象了,我严肃地纠正。
“因为我热爱知识,在我十岁还没来初潮时就已经学会安全套的作用了。放心我不会歧视你,失学儿童是这样的,如果你上学的话学校会专门开课告诉你这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太宰治捂住脸,声音变得有气无力,“都说了我没有。”
他搬开椅子从我的对面坐到了对角线位置,凶恶的眼神盯着我同时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洋葱。
我纠结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他,于是我委婉地指了指太宰治的汤碗:“太宰,你吃的是洋葱,蟹腿肉在另一边。”
今天我心情好,做了法式奶油螃蟹炖菜,蟹肉吸饱了奶白色的汤汁,非常可口,在下雪天喝一口浓汤最暖和了。
太宰治:“……不吃了!
跟谁闹小脾气呢难道指望我哄你吗。
我埋头苦吃,故意吸溜的很大声。
太宰治:。
他满脸写着我要闹了。
在即将发作的时候,森先生非常及时地出来救场了,手里端着刚烤好的面包,他熟练地把太宰治按回座位上,与此同时爱丽丝把他的餐具又放回我对面的位置。
太宰治别扭地扭了几下身子都被森先生不容拒绝地按住,又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终于让太宰治安静下来。
早就发现了,森先生非常[喜爱]太宰治,那种匠人欣赏璞玉的眼神和老师面对学生的自豪竟然和谐地掺杂在一起,所以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对太宰治几乎是有求必应。
果然,森先生开始调停我们的纷争了。
“雪小姐没听出来吗,太宰君是故意不懂装懂的。”
诶?是这样吗。
我好奇地看过去,捕捉到我的视线后太宰治“哼”了一下,抱着汤碗把头扭到一边。
……有本事别吃啊。
——
太宰治醒来后第一反应是恶心,两个人交换分泌物有必要那么难舍难分吗,好恶心,呕呕呕。
忍着恶心回想了一遍,太宰治惊悚地发现这对狗男女好像就是自己和雪,呕呕呕。
不对,身高和样貌似乎有所差别,再想一遍,呕呕呕。
是比现在老了一点的自己和雪,成人版的两人亲得那叫一个陶醉入迷,放在电影里就是故事开头男女主陷入热恋,再过四十分钟就要闹分手,再过一小时又痛哭流涕地和好,然后又亲的难舍难分,电影在字幕和屏幕外观众的眼泪鼻涕中迈向大结局。
男女关系那点事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啊有什么好激动的,太宰治你在窃喜什么?
不能再想了,太恶心了,呕呕呕。
本着酸橘子要假装超甜一起分享的原则,太宰治把这个梦告诉了雪。
雪的反应超平淡的。可恶,那我不就输了吗,快给我害羞一下啊!
森先生一句话打破了太宰治的发疯。
该死的森先生说:“太宰君,有个和自己同频的女孩在一起很愉快吧,最近紫砂的次数都少了呢。”
太宰治:……
他无话可说。
当女孩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他都能准确get到是什么意思,同时太宰治自己作妖搞森先生看不懂的小实验时女孩都会精准找到吐槽的点反击,就好像两只袋鼠左右互搏从天黑打到天亮。
这样的生活还挺有趣的。
“我出去放风了。”女孩吃完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放到水槽里后宣布。
对哦,今天轮到我洗碗了。太宰治又开始不爽,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把活推给森先生干才行。
太宰治这样想着,感觉眼睛被另一个大脑控制,自动自觉地看向了站在诊所后门玄关的女孩,“你只穿一条裙子不冷吗。”
雪正在往身上套大衣,那件驼色大衣是森先生淘汰下来的,森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把雪当作和他一样可以“放心”利用的人,雪在诊所帮忙这么久也没说发个零花钱什么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给雪买了好几件漂亮的裙子。
但是雪只在诊所穿花样繁复累赘的小洋裙,出去玩时她又套上了那条黑裙子。
棉布黑裙已经被浆洗的有点发灰掉色了,除了把雪的身体真的衬得和雪一样白以外没有任何保暖功能。
那天女孩就只穿着单薄的裙子出现在小巷,朝他摇摇晃晃地走来,吓得太宰治真以为是碰瓷的。
为什么会对我露出那种表情,快要哭出来,好像……找了我很多年一样。
我们认识吗。
雪穿好了大衣又把森先生的围巾取下来围在脖子上,心不在焉地说:
“冷啊,但是森先生没有给我买长裤。麻烦你告诉那个变态,女生小腿冻坏了水肿会变得很难看,别妄想冬天还能看到小公主了。”
雪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最近很爱跑出去玩,还有和森先生学医,这两件事占据了她一天中的大半时间,她现在已经不像刚来到诊所时对捉弄自己那么乐此不疲了。
太宰治想,或许雪一直都在找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但每次都只能一无所获地回来,她很沉得住气,高高兴兴地一点焦躁都没表现出来,也从不对自己的待遇提出异议。
小动物一样只求自保的安分,有点小聪明。她表现出来的天赋足够让大人庇护她,又不会限制她的自由,随便她哪天一声不吭的消失。
少年绮丽的面容随着女孩的身影逐渐变成黑点,直到站在窗前完全看不见为止,慢慢冷淡冰封,如他无聊的生活中还没有一个女孩闯进来时一样麻木。
浓稠的情绪顺着太宰治茂密的黑发流淌,乌黑的血在心口滴答滴答。
因为她没有异能。
真是幸运啊。
——
这几天横滨一直在下雪,幸运的是当我出门时雪就停了,气温维持在我还能忍受的温度上,总体来说不是太难熬。
但没有钱是一个问题,我在家时家长也不给零花钱,都是我靠给同学补课挣得。我有一个笔记本专门用来记账,现在那个本子估计还在森先生的手里,等哪天去要回来吧。
今天出门是要见一位名叫“藤沼悟”的少年,连着好几天偶遇他他想和我搭话后,我决定反客为主,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关于我的故事。未来会成为有名的小说家吗,挺好。
我迅速接受了藤沼悟的说辞,原来他就是异世界漫画里的npc,我要帮助藤沼悟实现他的愿望,才能回到现实世界,领取[小说家]的奖励。
藤沼悟满头黑线,“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就是这个意思没错了。”
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动力,“所以我们的目的是抓到人贩子对吧,不对,是杀害女学生的诱拐犯。”
根据藤沼悟的推理,他的母亲可能是查到了当年真凶的线索,才会被杀的。被杀害的雏月加代是失踪多日之后才在公园里被发现,藤沼悟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雏月的生日是3月2日左右。
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也就是说,我和森先生,还有太宰治只能相处一个半月。
心情突然不美妙了。
“咦,雪不是已经停了吗,怎么又下雪了。”藤沼悟诧异地说。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每回我出门时雪停,回去时就下雪了。”不过今天的雪似乎格外的大,宛如一场漫长的送别。
“好了,我会想办法以后多和你见面的,你最好不要来镭体街,很危险,不像我都已经把这边的情况摸熟了。”
藤沼悟对我的嘱咐无可奈何地点头称是,吐槽:“咱俩到底谁是大人啊,你真的失忆了吗。”
大人怎么了大人不代表有脑子啊,反正我觉得我家父母都没脑子,还不听劝。
回诊所的路上我就在思考怎样才能天天和藤沼悟见面一起行动。根据他的描述诱拐犯是熟人的可能性很大,雏月从小受母亲的虐待,对外人有很重的防备心理,藤沼悟为了和她做朋友都费了好大功夫,她的交际圈又小,所以很大可能凶手就潜伏在学校。
于是当晚在餐桌上我就向森先生提出:
“我要上学,受教育权是每个小孩的权利。”
看了眼太宰治,想到这也是位失学儿童,而且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要离开了,这张脸当然是能欣赏多久就欣赏多久。
我又加了一句。
“我要太宰治和我一起上学,我要玩校园恋爱,全校都在磕我和我的cp。”
“哈???”
第43章 密密麻麻是i人的自尊
密密麻麻是i人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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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森先生竟然痛快地同意了,亏我还想了一大堆理由说服他。
“好啊,太宰君也一起吧。雪小姐说得对,还是和同年龄的小伙伴一起挥洒汗水比较有趣啊。”
“你没事吧。”太宰治的小脸皱成一团,从小树苗变成老树皮。
森鸥外笑而不语,反而是爱丽丝扑到了我的怀里。她的上半身贴着我的小腹,飘逸的金发垂落在我的膝盖上,天蓝色勾蕾丝花边的裙子像花瓣一样绽放,洋娃娃般的可爱。
我一直默认森先生也是个颜控,至少他收集的三个孩子长相都很出挑。但我和太宰治还处于人类的范围之内,爱丽丝有时给我一种她真的是真人版娃娃的念头。直到有次我外出和藤沼悟联络,他请我去冷饮店吃了杯冰淇淋。我们坐在过道旁的位置人又多,起先没有发现异常,等放学时间的高峰散去,我才从玻璃窗的反光看到了站在冷饮店墙根下的爱丽丝,她在监视我。
如果只是监视我倒不会在意,外来户要有外来户的自觉,森鸥外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可我无意中瞥见的爱丽丝,她的外表如人偶般精致美丽,她的瞳孔如人偶般冰冷没有人气。
最重要的是,外面飘着雪花,而她脚下的积雪快三公分厚了。也就是说,从跟着我来到冷饮厅之后,她就没有挪动过一步。
我能干什么,我只能夸张地指着窗外的雪,招呼藤沼悟一起看,这雪可真雪啊。
外面大雪纷纷,随着天色昏暗街市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清冷的雪似乎也染成温暖的颜色。少女招呼温和稳重的少年一起看雪,在少年凝神时,少女就像在拍大头贴一样微微侧过身子,头发落在对方的肩头,微斜下眼睛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见对方无知无觉,她只能露出一个无奈又甜蜜的微笑。
从我发现爱丽丝到“拍大头贴”,用时不超过一秒钟。
在那之后我对爱丽丝还和以前一样亲切,爱丽丝也再没跟踪过我,不得不说我的演技一流。
眼下爱丽丝细声细气地朝我撒娇,“雪去上学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我也要上学。”
接着她转过头对太宰治扮了个鬼脸,“太宰就不用去了,留他一个人陪林太郎这个怪大叔吧。”
太宰治正坐在另一边的高脚凳上调配他的降压药配高压药配养乐多,听到爱丽丝的话后放下了手中的紫砂三件套,秀丽的脸上难得出现茫然的情绪,“我?”
爱丽丝的笑容依旧甜美。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自创的饮料一饮而尽,声音病恹恹地:“好吧,我也去上学。”
配合森先生嘤嘤的假哭求爱丽丝留下来陪他这个孤寡老人,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手续就交给森先生办,我和太宰治被打发去买学习用品,我也终于有机会要回了我的记事本。
记事本是最普通的黑色封皮没有花里胡哨的颜色和装饰,学校的附近文具店打折时卖三百日元七本,我买了一大堆,但依然用得很珍惜。
两面纸,一面记账一面记课堂笔记,考虑到藤沼悟说我日后会是一位很出名的小说家,我想从现在起锻炼下自己的文笔,写点随笔。
记事本承受了太多。
想到这我爱惜地把记事本摸了一遍又一遍,枕在枕头底下还不够,都想抱在怀里。
不断的动作惊扰了睡在另一侧的太宰治,他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捅捅我,催促道:
“差不多行了吧,一个本子而已,明天朝森先生多要点钱,买几十个本子都够了。”
“太宰君你口气好大,听起来就像地主家的小少爷一样,明明你也没有零花钱不是吗。”
……一阵可疑的沉默。
“真的是小少爷啊。”
我只是随口怼了一句,没想到还真让我说中了。
回忆一下,其实太宰治的身份阶级挺好猜的。长期处于贫困的人可不会养成“就那样吧、而已”的观念。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性格气质、消费观念都和从小的环境有密切的关系。
如果拿我举例子,上学时我的便当是简单的白饭配梅子,同学们有的是全职妈妈做的两个层爱心餐,连饭包上都要用海苔和番茄酱拼成小熊的模样,有的是忙碌的父母无瑕顾及这些琐事,就用大笔零花钱让孩子自己买吃的。小学一年级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吃便当时,我因为吧唧嘴被嘲笑和霸凌了一年,原来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可在家我的父母都是这样吃饭。
从那以后我就成为了一名模仿者,同时沉默寡言,说的越少做的越少才不会露怯,我就这样度过了小学生的六年,分辨“家里”和“世界”的不同,将自己打碎重组。
但是贫穷的烙印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所以我永远不可能像我的同学们那样随心所欲,尽管他们的家境只能算普通,但也比我好太多。
或许有一天当我成了暴发户,会变本加厉地浪费。
随着翻被子的声音,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颈窝处,是太宰治转过身换成了面向我的姿势。难道他来一场女子(?)卧谈会?我正要转过去和他脸贴脸,太宰治死扣住我的肩膀不撒手。
“别乱动,保持这个姿势。”
“没问题,介意我把睡裙的吊带拉上去吗,你的手好烫。”
手飞快地从我身上拿下来,太宰治的呼吸漏了一拍,我亲耳听到的。
切,纯情少男。
可惜太宰治的厚脸皮随着和森先生相处时间越久成正相关,几个八拍他就调整好了状态,开始虚张声势地咄咄逼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挺简单的,多观察就可以了,我可是一直注视着诊所发生的一切。”
太宰治虽然没有从森先生那拿过零花钱,但他从来没有[窘迫]的感觉,不止因为只要他想随时都能从别人的腰包里掏钱,还因为从他很小的时候衣食住行就被包办,想要的玩具书籍只要在杂志上画个圈就可以拿到,在这样的家庭根本不需要零花钱。
我能推理出太宰治的家世,是因为我看过诊所接待室放着的旧杂志,上面有几处圆圈标过的痕迹,后来我在诊所的不同方位找到了它们,是战损版。
只有习惯了衣来伸手的人才会做出这么自然的举动。
我也愈发好奇太宰治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森先生对他无限包容。
结合藤沼悟的经历,是因为异能吗,非常特殊的异能。
异能真是个好东西啊,让镭体街随处可见的耗材小孩变成有用的人。
太宰治突兀地冷笑,“你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所措,好在他没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耍无赖。“你都知道我的身世了,那你呢,好八卦要一起分享。”
有什么好分享的啊。
我断断续续地说完,为了不让自己有卖惨之嫌特意说了几件趣事,太宰治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正当我松了口气心想太宰治平时能把人气成超雄但还是挺有分寸感时,发现他早就睡着了。
我:。
这样也好。
房间黑漆漆的,紧闭的窗和房门让月光一点都进不来,我只能凭感觉描摹太宰治的眉眼。他比我矮一点,青春期女生的发育比男生快,太宰治要想超过过起码要两年以后,那时他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
我无声地叹口气,在寂寥凄清的手术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真好,我也想成为乡绅的小姐,财阀家的公主,和我命中注定的爱人走到舞台中央跳一支舞。他可以是乡下另一户人家的幺子,也可以是政界名流,我穿着绣八重樱的振袖和服和他坐在屋檐下品茶,带珍珠项链和缎面手套让他牵着我的手走向教堂。或者干脆利落地私奔,相信彼此的爱能支撑着从总角之宴走到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可真相是,如果我不是误闯到这个异世界,如果不是在森先生的诊所前晕倒,我和[太宰治]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只是语文书上需要牢记的知识点,是我在图书馆随手翻过的书页。
xxx雪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她六神无主,只能假装镇定自若地目睹恋心的逝去。
为了她微不足道的自尊。
穷人的自尊是最昂贵最廉价的东西,除了这个她一无所有。
我的手准确无误地触碰到太宰治的眉心,因为这几天的夜晚我都会悄悄偷看他。手向下移,太宰治睡熟后呼吸时轻颤的睫毛在我的手心颤动,激起一阵痒意。
话说森先生新订购的沙发床马上就要到了,这下我和太宰治不用委屈自己笔直地竖躺睡觉了。
我这样想着,身体离太宰治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蜷在他的怀里为止。
明天早点醒钻出去就是了,再说睡觉时乱动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我放任自己睡着了。
——
“名字?”
今早森先生特意把我和太宰治叫过来,他慈祥的目光看得我一哆嗦,这人又在发什么疯,有没有人告诉他他不适合打感情牌,超恶心。
对我俩发自内心毫不遮掩的厌恶森先生一点都不在意,他拿出一叠文件指给我看。
“对啊,入学怎么可能不用姓名,我都已经准备好材料了,翠岚中学是横滨最好的中学。”
也是藤沼悟所在的学校。
但我不想用我的本名,我超级讨厌我的姓氏。
“那太宰治呢,他用什么名字入学,就叫太宰治?”
“对啊,太宰君就叫太宰治,有什么问题?”
“……没有。”
我嘴上说着没有,确认入学表上的名字千真万确是这三个汉字没错后,退回太宰治的身边大声逼逼。
“真是了不起的名字啊太宰君,这个超级霸气的姓氏加充满野心的名字,令尊令堂对你的期望很高嘛,天官冢宰,治理天下?你怎么沦落到给黒医打工了。”
谁能想到[太宰治]真的就叫太宰治,做笔名也就算了,真名的话未免也太中二了,难怪你小子天天沉着脸45度忧伤哀叹死亡的神奇,这是从根上就坏了啊。
太宰治今天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斜了我一眼,一幅自得的小模样,“你昨天可不是那么说的。”
嗯,我昨天说什么了。突然有点心虚。
最好的解释就是反击,我追问:“那你说我昨天说什么做什么了,重复一遍给我看看。”
少年,你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啊。只要我够迟钝,就没人能让我破防。
“好了好了,你俩以后在学校有的是时间打。雪小姐,告诉我你的名字。”
森鸥外头痛地调停,圆珠笔不耐烦地在文件上敲击。
我避开他锐利的鹰眼,手指不断绞动着裙摆,小声说:“您随便取一个名字就好了,和雪字有关就行,我不喜欢我的姓氏。”
“这样啊。”森先生若有所思。
“既如此就用我的森姓好了。和雪有关的词。”森先生找了纸在上面写出和雪有关的词语和读音,“雪鹤,雪乃,雪见,雪穗,雪纪?”
森鸥外眼前一亮,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征求我的意见。
“就叫森雪纪,如何。身份是我森鸥外的养女。”
森、雪纪
默念这个名字时,和在小巷里如出一辙的头痛让我猝不及防,差点痛呼出声。
森雪纪,我的名字。
我欢喜地想要流泪,心底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替我做了答复。
“好,就叫森雪纪。”
仿佛是命运的开头。
——
我和太宰治顺利入学,并分别在异性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个看脸的世界。
太宰治无动于衷,他更喜欢逃课睡觉,反正那点知识他看都不用看就能拿满分。然后他在女生中的人气更高了。
太宰治:无聊,让她们去死。
也不知道森先生强烈要求他来学校是为什么。
而我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真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和藤沼悟还有离死亡倒计时只有一个月的雏月混熟了,我发现雏月似乎在班里不太受欢迎。
这是委婉一点的说法。
我作为雏月目前唯一的女性友人,似乎也有意无意遭到了排挤。
比如说今天,我收获了沾满墨水的课本和写满恐吓话语的课桌。
跟聪明人待久了,让我忘记了同龄人的愚蠢。
他们在干什么,霸凌吗。
第44章 叫我“治君”
叫我“治君”
*
我拎起湿漉漉的课本,惹来周围一圈的哄笑。坐在我左边的美里,平时最爱捉弄人的她反倒“矜持”许多,和她的后桌聊天时不忘捂嘴傻乐。我猜这是因为她的同桌是太宰治,她要保持淑女形象。
太宰治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逃掉了体育课留在教室睡了一节课,一定知道是谁做的。班级里越来越喧闹,大家都围上来看热闹,就太宰治翻个身都会惊醒的睡眠质量,估计已经在心里骂人了。
但是他没有醒。
算了。
或许是我愣神太久让这帮人误会,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男生站起来吆喝起哄:“森,这就是你和雏月混在一起的代价,哪怕是美女我们也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
闻言雏月加代牵住我的衣角,不管我和她搭话多少次她都是淡淡的,零星回了几个字,眼下她竟说了一长串的句子。“森同学,你以后还是不要和我说话了吧。”
这怎么行,“加代,这事和你没关系,他们只是随便编个理由欺负人而已,不要因为别人的话为难自己。”
另一头的藤沼悟拍案而起,“就是,*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不用麻烦你藤沼君,我可以解决。”
我拦住藤沼悟,撕下浸满墨水的书页塞进了美里的嘴里,再拽着她的头发用力往桌子上一撞。
世界清净了,只能听见美里嘴里含着废纸崩溃的哭声。
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我应激了。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受欺负孤立过来的啊,要给雏月打个样儿,看看应对霸凌事件的正确打开方式是什么。
我抓着美里的头发往后仰,直视她的眼睛问:“是你做的吧,受到教训了吗,知错了吗。”
“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告诉老师你欺负我!”
还会恶人先告状,看来还是揍轻了。
我撸起袖子准备给她一个难忘的中学回忆,我的前桌,从我转学来这个班后没跟我说过一句话的女生突然走到美里桌前,抱起她桌面上所有的物品,重重往地上一摔。
“吵死了,你们烦不烦啊。”
女生的话犹如剑士冢原卜传的一剑,这位传奇剑圣一生未尝一败,挥开的剑锋如天上划过的流星,将敌人脆弱的血管劈开。而坐在我前桌的女生只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结束了这场纷争,美里瞬间安安静静,甚至满脸恐惧,比剑圣的威名和踏着上课铃出现的老师八代还管用。
八代老师看到一群人站着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起立欢迎我?一上午不见这么想老师?”
他的话轻松缓和了压抑的气氛,美里哂笑着坐下,其他几人也唯唯诺诺地坐好。八代老师在讲台上扫视一圈,看到我可怜的洒落一地的课本后眉头深深地皱起来,说:“森同学,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师那里有新的课本。”
“谢谢老师。”
八代老师开始讲课,可我的课本已经毁了,但我不能和太宰治一样堕落,我决定在我心爱的记事本上完成我人生中的第一部作品,这是走向小说家道路的里程碑。
写到第57个字后……
森雪纪提笔忘字,森雪纪绞尽脑汁,森雪纪宣布放弃。
我怀疑藤沼悟是诓我的,我这个人完全没有文学素养,不如指望后桌和文豪同姓的某宰治动笔。
低头看了看我写的东西。
[请把我和他的每一次重逢,都当作素不相识的初遇。]
[直到最后他都以为是缘分天定,但只有我一人知晓,那是一次又一次的重逢。]
……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吗。
我面无表情地撕掉了这张废纸,无悲无喜。
这时坐在我前桌的女生,也就是刚刚替我说话的那位女剑士转过头。她梳着帅气的高马尾,栗色的头发用点缀水晶小熊的发圈扎起来,打了耳洞的两个耳朵上带着银质耳钉。我听班里的女生聊天,说那是某个奢侈品牌的新款。除了发圈耳钉,女生的手表书包和鞋子都是让人汗颜的价格。
传言她爸爸是横滨PortMafia的高管,又非常宠爱她,所以我的前桌性子高傲,和全班同学都合不来,一直独来独往。
但这都与我无关,我关心的是她一回头马尾辫打了我一脸,好疼。
黑二代前桌侧过身子,先仔仔细细地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伸长了脖子往我身后的太宰治看去,最后又瞄了一眼和她邻桌的藤沼悟,那双眼睛“biu”地一下就亮起来了。
传言中高傲不好相处的黑二代和和气气地向我伸出手,说:
“你好,我叫梅津寺纯子,刚才你教训美里的那一下我非常欣赏,我觉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和我做朋友你就放心吧,我发话了她们绝对不敢找你麻烦,所以你要答应我吗。”
啊,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还有为什么她们不敢找我麻烦。
梅津寺纯子骄傲地说:“因为我爸爸的职业,他们不敢不听我的话,除非活腻了。”
不愧是预备役黑/手/党,把将人灌水泥投海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我礼貌棒读:“搜嘎,好厉害啊。”
说完我本以为这个拿长辈职业炫耀的同学听到我平淡的反应会不爽,进而终止和我的交谈。我是不擅交际的类型,和雏月加代混熟已经让我绞尽脑汁了,不想再多一个人。
没想到梅津寺纯子的脸上写满了“惊为天人”或者说“孺子可教也”,这回她半个身子都要转过来,“你和……”
“咳咳。”
八代老师警告地咳嗽一声,梅津寺只能遗憾地把头转回去了。
我暗暗松口气,这时身后的太宰治似乎终于清醒,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跟要吸引谁的目光似的。
我没理他,开始和藤沼悟传纸条。离三月越来越近,藤沼悟焦虑得不行,甚至商量要不要贴身保护雏月,负责送她上下学。可我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哪怕顺利度过三月2号又怎样,抓不到凶手总有一天他会出现。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凶手会选择雏月加代作为犯罪目标的原因很简单。雏月是单亲家庭,母亲家暴,雏月沉默寡言,在藤沼悟穿越回来之前在班上没有朋友,像个透明人。也因此在她失踪被杀后好几天才被警方发现,凶手逍遥法外。
而现在,有我这个和雏月非常相似背景的人出现了,我还出身镭体街,镭体街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我需要表现的再被孤立一点,比如今天被欺负时应该更软弱些,让凶手把目标换成我。
我俩传纸条激烈讨论了一节课,期间后边的太宰治又是叹气又是拍桌子,又是把书页翻得哗哗响又是不停地按手中的圆珠笔,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忍无可忍,偏过头对太宰治说:“吵死了,安静。”
圆珠笔的响声戛然而止。
太宰治把书往脑袋上一盖,又睡着了。
睡睡睡,当自己是树懒吗。
听到我的吐槽,梅津寺纯子突然回头友好地冲我笑了下,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看得我一阵恶寒。
……
总算把八代老师打发了,我捧着新书离开了办公室。
可能是以为我受欺负了,八代老师今天上课时格外关注我,叫我回答好几次问题。这已经让我受不住了,我不是上课爱举手回回答问题的类型,加上每次答完他都会夸张地表扬我一番,拿其他同学,尤其是美里和她的小团体作对比,更让我如坐针毡。叫到办公室后又对我嘘寒问暖了很久,问东问西的。
得到老师的偏爱这种事对我来说是情理之中,但八代老师太关心我的家庭问题了,几个回合下来他大概以为我是个缺爱的单亲娃,森先生是忙碌的小诊所庸医,我们在镭体街这个充满了弱肉强食的魔窟相依为命。老师的同情之情溢于言表,还送了我一个苹果。
回去就把苹果给森先生,这是他老父亲的证明。
我抛着苹果回到教室,看到太宰治手撑下巴望向窗外。他脱掉了厚厚的校服外套,里面是羊绒背心和白衬衫,衬衫的袖口向上卷起,露出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纤细手腕,一直缠到指关节的部分,我想他缠得这么用力,拆开后的皮肤会不会红肿一片。
窗外白雪皑皑,唯有松树的绿色让这个冰雪世界显得不那么单调。从松枝到太宰治胸前墨绿色的领带,我眼中似乎只能看到这两种色彩。
如果太宰治的领带是蓝色的就好了,我突然想到,和我的眼睛一个颜色。
他坐在窗边,我站在门外,教室不过50平方大小,我和他的距离只要走十几步,穿过打闹的同学和桌椅加起来也才二十步,可我却觉得隔了那么远。
我敏感地感觉到太宰治这几天一直在闹别扭生闷气,但不知道为什么。
“太宰君,这道题我不太会,你能帮我讲下吗,谢谢。”
一名女同学红着脸站在他课桌前,手里捧着试卷,声音颤巍巍的。
发呆被打断,太宰治冷脸扭头,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时,太宰治的余光瞥见了我。
我肯定他看到我了。
“好啊,给我看看吧。”
女同学的脸上明白的写上雀跃。
我抿紧了唇,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听太宰治细致又温和的讲题,他是真的会讨人喜欢。
可我却有点难过。
明明让太宰治和我一起上学的人是我,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们之间的气氛也更尴尬了,有时一天到晚一句话都不说。
还不如之前待在诊所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
这不能怪他,是我把自己幻想的桥段强加在他身上的。
我希望有个人在我需要时站出来,听到他替我打抱不平。但这不是太宰治的风格。
怎么说呢,太宰治没那么多正义感,泼墨水小事一桩我也能解决,可我还是有点失望。
我想要偏心到极致的偏爱。
但对太宰治来说很莫名其妙吧,我自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他出面?我又没那么弱只会哭鼻子。
可我真的很想很想,让我喜欢的人保护我。
张嘴咬了一大口苹果,好酸。
“喂。”后背被人用圆珠笔戳了下。
太宰治还保持拿圆珠笔戳人的姿势,女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对上我茫然的脸他方才对同学和煦的微笑又消失了,臭着脸问:
“你去找八代了。”
“对啊。”
“他跟你聊什么了。”
“聊森先生由于醉心悬壶济世忽略女儿成长的话题。”
太宰治:……
感觉他欲言又止。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叮嘱道:“离八代远点,如果你的头脑没跟着小纸条一起飞到那个炸毛怪身上的话,就该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太宰治踩着上课铃又入睡了。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炸毛怪是藤沼悟啊。
人家哪里炸毛了,不就是发尾支棱一下吗,你个卷毛好意思嘲笑别人,莫名其妙。
我一头雾水地上课,这时梅津寺炯炯有神地看了过来,不难想象她刚才一直在偷听我和太宰治的对话。
“喂,雪纪。”梅津寺喊我叫我把耳朵贴过来。她好自来熟,已经开始叫我的名字了。
没有理解我微妙的表情,梅津寺等不及我慢吞吞的动作,在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条,飞快地写完字抛给我。
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
[太宰同学喜欢你吧,但你喜欢藤沼同学。]
诶???
——
我的精神被梅津寺纯子污染了。
梅津寺却像打开了话匣子,纸条传得飞快。
[你没发现吧,其实藤沼同学喜欢的是雏月同学,但你和雏月同学是朋友,所以他不好直接拒绝你。这样看藤沼同学应该得了骑士综合征,只要是弱者就想保护。唉,你真是一点都不满足,太宰同学一直在背后注视着你呀,太宰同学那么帅和他在一起不好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头痛地闭上眼。
梅津寺还不满足,纸条一张比一张劲爆。
[太宰同学又帅又痴情,每次你和藤沼同学聚在一起时他都在偷看,眼神就和杀人了一样,我保证黑/手/党都没他凶。]
[今早美里闹事时你叫住藤沼同学,我看到太宰同学的耳朵动了。]
[你和太宰同学住在一起吗,他是你父亲的养子,那你们岂不是伪姐弟/兄妹文学hhhhh]
梅津寺有一双发现爱的眼睛。
我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说她高冷不好相处,这完全就是个话痨啊。
终于熬到放学,梅津寺亲亲热热地挽住我的胳膊说要和我一起走,我抗议无果,被迫放弃,看来只能明天再和藤沼悟讨论引蛇出洞的事了。
“那个,梅津寺同学。”
“叫我纯子。”
“好吧,纯子。”
太宰治从我们两人的面前路过,手里的书包被他不老实地反手拎在背上。大冬天他还耍帅敞着怀,不拉棉服拉链,早晚冻得拉肚子。
但这一幕却很吸睛,他走在我和纯子前面,我能清楚地看到和他擦肩而过的女生眼中仰慕的眼神,而他不屑一顾,也没有驻足停留。只是偶尔对学校花坛里冻得蔫掉的忍冬花感兴趣,蹲下来用手拨弄了两下结满冰的绿叶。
忍冬花,是我喜欢的花,我喜欢这个名字。
叶子就在他触碰的那一刻碎掉。那支花已经很脆弱了,不知为何它像是被人有意冰封在了冰块里,虽然花朵抵不住严冬,但却能在寒冰中获得永生。
但就在太宰治触碰的一瞬间,冰块融化,忍冬花彻底宣告死亡。
太宰治站起身,他的侧脸被柔软的发尾遮住,可我却莫名觉得太宰治在笑,嘲讽的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目送他走掉,觉得纯子一定看错了。一个人连等另一个人向他走去那么简单的事都不愿意做,还谈什么喜欢呢。
这场恋爱速通游戏该结束了。
我任由纯子拉着我走到校门口,原本叽叽喳喳的纯子在看到门口低调的奔驰车时骤然停住脚步。“雪纪,你住在镭体街对吧。”
“是,怎么了。”
“今晚不要离开家,哪都不要去,听到任何声音都当作不知道,明白吗。”
我不明所以,顺着纯子的目光看去,发现穿白大褂的森先生竟然在校门口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就和溺爱女儿担心黄毛偷家的老父亲一样立志每天接送女儿回家。
然后我反应过来,纯子看到的人不是森先生,而是和他聊天的那个男人。
男人手提公文包,西装革履,外边罩了一件黑大衣,戴金边眼镜,眼角的皱纹告诉我他已经不年轻了。但在和森先生攀谈时,他精明的像个才下班的金融业高管。
“那是我爸爸。”纯子在我耳边小声道:“每次我爸爸来接我就代表他的[公司]有新动作了,爸爸担心我回家路上出事就会来接我。”
是黑/手/党有异动啊。
那森先生今天特地来学校是为了什么呢。
思考时我和纯子已经走到了两位老父亲面前,太宰治乖巧地站在森先生身后。看到我和纯子一起出现还手挽着手,那位先生很惊喜。
“哎呀,没想到我们的女儿关系这么好,森医生真是教女有方,我一直担心纯子在学校没有朋友。”
“父亲,您今天来得晚了点,晚上我想吃咖喱饭。”
无需森鸥外的暗示,我自觉站在他身侧拉起他的袖子撒娇,就像被家里宠坏的小女儿。
森鸥外满意地微笑点头,这个笑落在纯子父女眼里应该是老父亲的溺爱。森鸥外拍拍我的头,十分亲昵,“昨天不是给你做了吗,今天做小治喜欢的奶油螃蟹好不好。”
神游了不知多久的太宰治迅速响应,“我吃。”
“哈哈哈,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就像我和纯子还有她母亲一样。森医生,改日我会来阁下的诊所登门拜访的,听您讲如何行医救人的故事。”
森鸥外含笑,“那就恭候梅津寺君的大驾了,鄙人曾在德国留学,和一位老酒馆的老板学过熏香肠的手艺,绝对不会让梅津寺君失望。”
纯子父亲挥了挥手,车子启动时他停顿了一下,摇下车窗对森鸥外说:“今晚恐怕森医生要不得闲了,奶油螃蟹改日再做吧。”
说罢奔驰车疾驰而过。
这段饱含深意的对话就结束了,目送纯子父女离去,森鸥外笑意微敛,对我和太宰治说:“我们走吧。”
顿了顿,他又说:“雪纪,你做得很好。”
我用沉默回应。
终于知道为什么森鸥外那么爽快地答应送我和太宰治上学了,哪怕我不提出来,他也会想法子让我们去的。
他要接近梅津寺纯子的父亲,接近港口黑/手/党。
从纯子对我透露的话中可得,她的父亲重视家庭,要得到他的信任就要塑造一个和他相同的身份,比如同样忙里偷闲接送女儿的老父亲女儿奴。
爱女儿是犯/罪分子的一款时尚单品。
黑/手/党用人的首选也应该是有妻有子的人吧,这样的人才好控制,森鸥外故意踩在这些人的心坎上。
不过他费尽心思找人引荐,加入黑手党是为什么呢。
“雪纪,今晚多准备些药品绷带,手术刀也要消毒。”森鸥外吩咐我,“今天的营业额又要创下新高了。”
他似是哀叹,又似是欣喜。
从市中心的翠岚中学到镭体街走路也不过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路上却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
森鸥外走在我和太宰治的前面,他的背影高大坚毅,皮靴踩在泥泞的雪地里烙下一个深深的鞋印,每一步都仿佛在负重前行。我们经过横滨大桥,桥上的彩灯和人流交相辉映,在森鸥外的两肩披上红色的霞光,他正好走在最前面,是违逆人群的逆旅,又是顺应行人的前进。
——
我和太宰治跟在森先生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期间太宰治不断偷看我的脸色,但我默认速通版暗恋游戏已经结束,平静如水。
最后先沉不住气的是太宰治,他凶巴巴地逼问:“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平淡的目光告诉他,没有。
身边人突然加快了速度,太宰治踢着街边的小石子,一下比一下用力,石子一次比一次跳得远。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通过今天的事我已经对谁是杀死雏月的凶手这件事有眉目了,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这意味着我很快就会和太宰治分开。
以后我就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唔。”
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和某人来了个脸贴脸,撞的我鼻子生疼,他停下怎么不说我一声。
“你为什么叫我太宰君。”?
我抬起头,太宰治不知何时变成面向我的姿势,他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插兜,脱下黑西装换上国中制服后他身上的活人味变重许多,甚至有股青春洋溢的气息,可眼下太宰治又变回诊所角落里黑漆漆的一滩不明生物。他浓稠阴冷的神色好像真的很希望自己是一滩流动的液体,缠在我的身上。
见我走神,太宰治古艳的脸愈发不悦,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你管森先生叫森先生,藤沼悟叫藤沼君,都是普通的叫法,我为什么要和他们用同一种称呼。你看,你对梅津寺就会叫纯子,对雏月叫加代,亲切多了。”??
太宰治你的情商原来这么低吗,男女间交谈的礼仪你一点都不懂?
我茫然问:“因为她们是女性友人啊,你要不变个性?”
“那我还是你喜欢的人呢,你真的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太宰治不甘示弱地质问,就像一个每天都能吃到免费的糖果,今天恰好没有了后原地耍赖的小孩。
旧事重提,我有种黑历史被公开的感觉,再说扪心自问我对太宰治还没喜欢到要死要活的份上吧,同学你冷静点。
“那个,不是开玩笑吗,我们不是一直相看两厌吗。”
太宰治的表情好像真想杀了我。
就好像在控诉我是渣男对他始乱终弃了一样。
太宰治步步紧逼,我一步步后退,很快他就不满这种变相的拒绝直接抓住我的手腕,和我头贴着头。
略长的额发扫过我的睫毛,我不适地眨了眨眼,隐隐约约仿佛看到太宰治幽深眼底的一抹红。
“难道你喜欢别人了?爱丽丝说你是为了见藤沼悟才想上学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嘲笑你的品味了。”
这都哪跟哪啊,发散思维有点过度了吧。
看太宰治的脸色好像我只要点个头他就要冲去送藤沼悟上西天,激发他的异能潜力,我只好投降,回归最初的话题。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治君。”
他脱口而出,好像这个称呼已经在他的唇舌里念过千万遍,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太宰治似乎很满意我震惊的表情,夜幕时的天空落在他的眼睛上,灿若星河。
“叫我治君。”
第45章 遇见i人是你的命运
遇见i人是你的命运
*
听到我的问题,少年念出早就准备好的名字,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投影在素白的脸上,眼珠浮出山泉流水般的清光,好像刚才沉郁偏执的模样是我的错觉。
我迟迟没有反应,太宰治不满地鼓起脸,隐晦地催促道:
“雪纪,叫我治君。”
他笃定了我不会拒绝,好像得到我的偏袒纵容是那么的天经地义。我不禁感到疑惑,太宰治不是讨厌我来着吗,我也没讨好过他,为什么他做这一切时那么轻车熟路?
我那点微弱的好感表现得很明显吗。
说起来我对太宰治的印象从“小帅哥”变成“有点心动”,就是因为那次他说梦到我们亲亲,之后太宰治的态度就变得奇奇怪怪,和学校里那些围绕在我身边又别扭至极,心理年龄三岁的小男生没什么不同,强烈地发出“我喜欢你”的讯号。
所以我和太宰治之间,是他先喜欢我的对吧,对吧,就算是我有错在先口花花,也是太宰治把幼稚园的打闹升级成青春期少男少女私密情事的。
因为他喜欢我,我才喜欢他的。可喜欢我的太宰治没有站在我身后帮我的忙,只会吃没用的醋,还密谋将重要npc,我的朋友藤沼悟咔嚓掉,我凭什么听他的话改变称呼,知不知道女孩子管异性用[单名+敬语]的称呼是意味着什么啊,起码也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太宰治离这个称谓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还有他怎么可以叫我雪纪,之前不愿透露姓名叫[雪]也就算了,现在我叫森雪纪,他还坚持只叫单名不就是在暗搓搓的表达自己的特殊吗,太宰治你好狡猾。
一想到狡猾的太宰治想不表白不公开就获得男友待遇我就好生气,活了十四年第一次差点被同龄人绕圈绕进去,太宰治好可怕,我要远离他拒绝助长嚣张气焰。
想到这我一把推开已经把头放到我肩膀上的太宰治,看着太宰治错愕的脸中气十足地喊道:
“我不,我才不叫你治君,你也不许叫我雪纪!”
……
女孩推开他气呼呼地一个人走掉,追上森先生后又乖乖把手放进对方的口袋里取暖,朝对纷争一无所知的森先生仰头甜甜一笑,又故作可爱一蹦一跳的走路。
太宰治猜森先生此时内心已经宽面条泪了:养女儿真贴心啊。
呸,小小年纪长了两幅面孔,森雪纪知不知道刚才你推我的那一下很痛啊。
太宰治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视线随着森雪纪蹦跳的裙摆一起一落。
女孩的小腿纤细美好,没有出现本人吐槽过的红肿问题,造物主在生产这批玩具时对她格外用心,各项参数都拉到了最大值确保她能始终保持完美的形象。
太宰治想,森雪纪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冷。
哪怕是冬天,女生的制服依然是色眯眯光头领导拍脑袋想出的墨色格裙,翠岚中学的规定格外严格,连保暖袜都不许穿只能光腿,太宰治见过同班女生进校门前脱掉裤袜塞进书包里的操作。
但是森雪纪不会,她一直穿标准的制服裙上半身套一件棉服,从镭体街到学校的距离比其他学生的路程要远得多,但森雪纪从来没喊过冷,她的腿也不会冻得通红。
之前只穿着黑裙出门时,如果不是自己多嘴问一句她也没有表现出多惧怕寒风的意思,按理说衣着如此单薄早该感冒发烧了。
按理说,他也不会关心某一个人的衣裳单不单薄,冷不冷会不会冻坏的问题。
太宰治把这一切归结为那个该死的梦和一开始就不停对他说喜欢的森雪纪。
一想到“喜欢”太宰治就满腹怨气。
那么浅显简单的“喜欢你”,从一见面就说的明明白白,就像新游戏上手玩两把后觉得真简单真没意思,随着相识时间越长太宰治发现“喜欢”就是个噱头啊魂淡,跟游戏试玩三分钟美男美女尽显妖娆诱惑你入坑有什么区别,可恍然大悟时已经上头了氪金了开始爆肝了,厂家也露出邪恶真面目了,你捏着鼻子也不忍心卸载游戏停氪。
森雪纪最近对他越来越敷衍了,总是跟学校里的藤沼悟和雏月加代混在一起,今天又加上一个梅津寺纯子。
聚集的人越多,她身上的光芒就越是无可比拟,单轮月辉哪比得上众星拱月更光彩夺目呢,搞得他像遮盖月亮光芒的乌云似的。
……明明当月亮孤单时只有一片乌云陪着她,现在又嫌乌云太过阴暗冷清,那就不要怪云彩生出独占月亮的心思吧。
反正森先生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和**的人接上线后他们就不用去学校了,他非要把森雪纪关在诊所十七八天直到对方学会乖乖地喊名字为止。
“治君。”
想到这太宰治难得有几分懊恼,原以为森雪纪会迫不及待地接受“治君”的称呼,竟然发生的错误预判,这几天有点过火了。
上学真恶心,自从上了学我的脑袋就不会转了。
太宰治盘算怎么让森先生给他俩退学时,突然想起是森雪纪先提出要上学的,并很快和藤沼悟混熟了,就像爱丽丝说的那样她就是奔着藤沼悟去的。
可是在那之前,森雪纪一直在寻找离开的办法,直到她遇见了藤沼悟。
这说明藤沼悟很特殊,他的某种特质吸引了森雪纪。
藤沼悟是异能者。
那他的异能力是什么呢。
——可以让出现在镭体街,出现在横滨的人,离开这里。
这个离开可以指空间上的消失,世界上根本没有森雪纪这个人。
更可能是时间,不属于此刻的森雪纪回到了她属于她的时间点。
还记得森雪纪和森先生说的那句话吗。
“我只记得我要去上学,却出现在了那条小巷里,别的我就不记得了。”
如被闪电击溃全身,太宰治停下脚步目送森雪纪离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他梦中那个和爱人相拥的美艳女子逐渐重合。
森雪纪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后就表达了喜欢,而他似乎也无可救药地被深深吸引着。
人类将既定发生,无法转圜的事件称为宿命。
太宰治觉得一下轻松了许多,三两步就撵上了走在前面的两人。
这么说来,叫“治君”是早晚的事。
——
森先生的预感很准确,入夜的横滨如白日蛰伏的山中蜘蛛终于等到赖光入睡发动刺杀,**的蜘蛛跗骨从横滨的市中心一直延伸到镭体街的深处,当位于心脏的**大楼微微一抽搐,那受躯干摆布的蜘蛛腿都跟着行动起来了。
整整一夜,外面的厮杀枪声就没停过,森先生的诊所生意兴隆,我敢说经过这一夜我已经熟练掌握了挖/子弹消毒上药包扎的正确步骤,森先生都抓我上手术台打下手了。
这场来势汹汹的暴乱还没有结束,似乎一个晚上甚至几个晚上的猎物都填不饱蜘蛛的胃口,白天也开始不安全了。
与此同时,翠岚中学又发生了几起学生失踪案,可这和横滨连日上升的死亡失踪人数比有些微不足道。如果不是因为翠岚中学是横滨最好的学校,不少官员子女在这入学,估计连报纸最小的版面都占不到位置。
我更加确定害死雏田加代,八年后杀藤沼悟母亲灭口的人就在学校里。之前横滨安全时他的狩猎范围很广,现在外面黑/道横行霸道他就只敢在学校挑选受害者,凭借人们的恐慌下手肆无忌惮,还细心地避开有身份家世的学生,遇害的都是家境贫寒父母不闻不问的孩子。
只有学校里的教职工才能拿到档案。
但我来不及把情报告诉藤沼悟,森先生给我和太宰治请了长假,我俩现在不是留在诊所帮忙就是在横滨到处流窜吸收情报。
据说**突然大动干戈是因为首领得了不治之症,本就老迈的身体加上严重的病情让这个站在横滨权力巅峰的老者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他急于肃清城市里所有反对他的势力,才会有这些天的血流成河。
听起来比起捷报频传首领更需要一位医生。
带回来这个消息的人是太宰治,当他向森鸥外说明时,我和太宰治都知道森鸥外就等着第二个人向他重复这条他早已知晓的情报,再确认一遍来源的真假。
我有点好奇,即将抓住机会进入**的森鸥外会是什么表情,他奋进心思要加入黑/手/党又是为了什么呢。
站在我面前的太宰治同样一脸好奇之色。
我和太宰治自从那次冲突后相处就变得微妙起来,太宰治和没事人一样每天照常恶作剧紫砂,叫我的名字雪纪,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显得只有我斤斤计较,别扭了两天过后我也不纠结了,开始和睦相处。
当我下定决心和睦相处后,太宰治又若有若无地凑了上来,连给病人扎绷带都要你负责胳膊我负责腿的,欲擒故纵那一套玩得真溜。
发现我在看他后太宰治的目光略微偏移,我连忙看向地面,不和他有视线接触。
太宰治的眼睛就像美杜莎的魔眼,自从那天被太宰治头抵着头注视后,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让我化成一座石像。
森鸥外对我俩的眉眼官司毫无兴趣,他笑得高深莫测,拍了怕太宰治的肩膀,长叹:“太宰君,我这样做是为了横滨的未来。”
我要吐了,太宰治对口型说。
森鸥外不以为意,吩咐我:“雪纪,今晚梅津寺君要来拜访,他应该不会带纯子小姐来,但也请你做好准备。”
我点头应下。
看来梅津寺先生已经决定把森鸥外森医生引荐给**首领了,看在纯子的份上,我希望森鸥外在**能混得好点,也能多给梅津寺先生一点好处。
当晚,梅津寺先生带着纯子出现在诊所门外。
“真是不好意思,纯子闹着要见朋友,说雪纪小姐好几天不来上课她很担心,我只好带她来了。”
森鸥外意会,笑着说:“雪纪很快就会去上学的,*等我在镭体街这边的事忙完之后,会天天接送太宰治君和雪纪上学。”
“软肋”怎么能藏在家里呢,要天天带出去,被人盯着才让人放心。
只有我和纯子是真的高兴又和好朋友见面了,森先生打发我俩去楼上玩,却叫太宰治留下。
拥有特殊才能的太宰治,跟我和纯子这种纯粹的“软肋”是不一样的。
……
第二天,森先生果真和他说的那样送我和太宰治上学了。
而今天正好是二月二十八号,离雏田加代的死亡还有两天天时间。
我要在这两天时间里锁定凶手,将他的犯罪目标改成我。
第46章 仪式感i人想送你一个小礼物
仪式感i人想送你一个小礼物
*
校园与社会有着一条清晰而又隐蔽的分界线。
作为横滨所有国中里偏差值第一的翠岚中学,这条分界线格外明显,你可以听到校外贴着墙根嗡鸣的枪/声和学生在校园内排练健美操的口号声和谐地混在一起。
但是,这条界限偶尔也会模糊。
黑/手/党会将他们的子女送到最好的学校上学,和官员商人的孩子在一个班里读书,和他们做朋友。名门子弟和寒门学子或许入学不同,终归坐在同样的课桌前,所以学校也是个招兵买马的好地方,森先生不就等到愿者上钩的人了吗。
在这种环境下,家境普通甚至贫寒的孩子讨好比自己高一个阶级的同学很正常吧,这就是我给自己的新定位,纯子的跟班。
我拜托纯子让她返校后对我说话厉害一点,理由是我怕以后和森先生去了**因为说错话受罚,让纯子对我提前进行特训。
纯子信以为真,她小时候真被在梅津寺先生的办公室来回出入的黑衣人吓哭过。
那时梅津寺先生还只是个小财务,见到武斗派的人是要陪笑脸的,如今他已经通过奋斗晋升为部门老大,犹不满足。
梅津寺先生是位有理想有抱负的黑/手/党,他想让首领把**的部分产业洗白交给自己管理,然后源源不断的钱生钱。但首领大人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坏人,像他这样的文职在**是没有话语权的,武斗派依然看不起他,让他很失落。
看来梅津寺先生举荐森鸥外当首领的家庭医生也是抱着培养自己人的心思,指望森鸥外能在首领面前吹吹风,他和森先生真是阴险到一块去了。
总而言之,我一整天都保持着在纯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形象,非常可怜。
还未等钓到鱼,雏月加代先看不下去了,我赶紧把头一次在教室里大声说话,朝纯子发火的她拉开。
雏月泪眼汪汪的问我:“雪纪,是不是梅津寺欺负你了,你看我打她,不是你说遇到欺负你的人就揍回去吗。”
良心好痛,我替纯子开脱:“不是的,我和纯子关系很好,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雏月更难过了,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说:“如果下次妈妈再打我时,我会反抗的。”
我的头都要大了,接到我求救的目光后藤沼悟一言不发,他知道我这样做是想把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但又坚决反对,所以选择袖手旁观,指望雏月能打消我的念头。
最后还是我好说歹说把雏月加代劝走了。
等雏月离开,知道无法让我转圜心意的藤沼悟臭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喏,你的稿费还有样刊。”
“哇,谢谢。”我赶紧拆开信封。
没去学校的这一个多月里,我把之前在记事本随手写的几句话扩写成我的第一篇小说《总角之宴》,并投稿给几家出版社。
我不想让太宰治知道这件事,如果样刊邮递到了诊所,让他看到我写的小说那多难为情。所以把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填成了藤沼悟,只有笔名是我的。
没想到竟然真的发表了,就是稿费不算多,买东西的预算还要再降低一点。
别得意忘形了森雪纪,这只是你成名之路的第一步呢。
我把信封揣进怀里,朝藤沼悟打了个招呼,不等他点头就跑远了。
“谢啦藤沼君,最后两节课我就不上了,老师如果问起你就说我肚子疼去医务室。”
正好太宰治也逃课不在学校,给了我自由活动的时间。
——
[很久以前,在雪女还不是雪女,只是普通的人类小孩时,她就以机敏美貌在村子中出名,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大,连妖怪都听说了,直到传到天狗的耳中。]
[喜好恶作剧的天狗见到雪女后想要逼她露出丑态,受到众人的嘲笑,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雪女抓上天空,让她“神隐”了。]
[神隐后的雪女落在一片雪山中,因为不肯向天狗屈服,气急败坏的天狗将雪女独自留在雪山中。]
[但是,天狗又舍不得雪女就这样死去,赐予她在雪山中生存的法力,又将手中的团扇变化成灵秀的小男孩和她一起玩耍,化名巳之吉。]
[很快天狗腻烦了无聊的过家家游戏,让巳之吉对雪女说,我要离开雪山去温暖的地方,如果你向天狗大人认错我们就能一起走了。]
[雪女还是没有认错,并对巳之吉说,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再相逢的。]
[这回天狗和巳之吉真的离开了,留下雪女一个人在雪山。慢慢地,雪女变成了‘雪女’。]
读着我的小说,八代老师挠挠脑袋,“听起来不像爱情故事,反而让人有报警的冲动呢。”
“因为你还没读完啊。”我说,系好安全带后催促道:“快走啦老师,我们只有两节课的时间。”
“好好,去杂货市场是吧,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陪你乱逛而不是将你扭送回教室。”
八代老师抱怨道,一边听话的启动车子。
遇到八代老师是个意外。当我鬼鬼祟祟翻墙跳出去时,正好落在八代老师的停车位上,而他刚要把车停进停车位。
隔着车窗玻璃,我的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容。
……
八代老师看了眼端坐在副驾驶位的女孩,学生都害怕和老师单独相处,女孩背脊挺得笔直,手握紧了安全带,八代不由得感觉好笑起来。
作为老师对付这种听话又胆怯的孩子八代驾轻就熟,夸赞道:“拿到了稿费想给家人买礼物,森同学真是个好孩子。”
“只是觉得我一直都在给父亲还有太宰君添麻烦,想报答一下。”
森雪纪笑了笑,又很快收敛了,呆滞的眼神望向窗外。
“怎么了,是家里出事了?”
森雪纪摇摇头,双腿蜷在椅子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像只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兽。
这时候不管是谁打开笼子向她伸出手,她都会满心信任对方吧,是主人刚从航空仓里接出来的小狗。
八代移开目光专心开车,语气更加轻柔,“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找老师,你看哪怕是逃课,只要有老师在能确保你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森雪纪弱弱地开口。
“我只是觉得我很没用,父亲和太宰治都好聪明,我连讨好梅津寺同学都做不好。如果因为得罪梅津寺同学不能让她爸爸帮我们家从镭体街搬走,我的罪过就大了。”
“所以,我想买礼物送给太宰君,让他帮我和父亲说点好话。”
八代老师愕然,“可你才是森先生的亲生女儿啊,为什么要讨好养子。”
“对啊,我是女孩。”森雪纪说,又把头缩回去。
八代老师仿佛明白了什么,怜爱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森雪纪的身上不肯离开。
十四、五岁的女孩已经发育了,胸脯开始出现曲线,在手臂和大腿的挤压下变成了扁扁的一小团,比直接怼到人脸上的肉球更引人遐想。制服校裙因为曲腿的动作活动到了大腿根,整条长腿都暴露在了空气下。腿长手长的曼妙身材半遮半掩在女孩海藻般的长发里,缩在狭窄的车位上有种别样的凌虐美感,如果把人放在行李箱里……
八代摇摇头,定了定神微笑说:“雪纪,我们一起给太宰君和森先生选礼物吧。”
我提前做了攻略,杂货市场的后边就是黑市,有些流出来的宝贝不太重要的也会被放到杂货市场去卖,我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来到这里。
各种小摊和店里的商品让我眼花缭乱,选择恐惧症犯了。
“买什么好呢。”我向八代老师征求意见。
八代老师摸摸下巴,“嗯,教辅资料?”
我冷漠转身,“算了,当我没问。”
给青春期小男生送礼物这种事就不能参考无聊的大人的意见,我首先敷衍的给森先生挑了一个金属领带夹,开始在各个摊位上流连忘返。
看到我喜欢的吊坠手链,八代老师无语了,站在一边提醒,“你还记得是给太宰同学挑礼物吗。送礼要送小巧昂贵的东西,让对方一看到礼物就想起你。”
一看到礼物就想起我?太宰治花不了三天时间就能把我忘了。
我认识的太宰治,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当他发现我洋葱的心剥了一层又一层后最后留下的只是一句“我喜欢你”,就会很快失去兴趣寻找下一个乐子。
我都不敢确定这个礼物会不会被他好好地保存,说不定随手扔柜子里,等过几天和森先生搬到**后顺理成章地留在废弃的诊所里,若干时日后镭体街上蠢蠢欲动的流浪汉们占据了这所房子,将房子里所有值钱物品一扫而空,我的礼物或许出现在某个人的身上,或许是垃圾堆。
幸好那时我已经不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横滨了,我看不到。
我只是个比较有仪式感的人,在离开之前想给身边人留个纪念品什么的,纯子和雏月加代的礼物是我的手工制品。
我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并不感到伤心,身体里天生缺少了这部分情绪,也很少流泪。书上说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流泪伤心会让我产生不好的联系,于是身体悄悄将这部分情绪埋起来。
我从小就意识到分别是个好东西,恰如母亲在某个阳光灿烂的白天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那只有30平米却生活着三口人的房子,她踏着阳光离去。
尽管没有带走我。
我放下手中的蛇头戒指,又换了一个小摊。
太宰治不需要饰品增色,但我私心想让我的礼物被他佩戴在身上片刻不离,可年纪太轻显得领带夹袖扣太正式,还真不好选。
我对分别之日的礼物可是很用心的,才不会在需要胸衣的年纪被送了积木玩具那样敷衍。
八代老师耐心地陪我从杂货市场的头走到尾,我还是没挑好合心意的礼物。
手表呢,一块百年纪念的限定手表算有意义吧,不过这块金表磨损严重,实在送不出去。
“森同学,能给我讲讲你写的故事后续吗。”八代老师问,他有点不耐烦了,现在学校应该在上最后一节课,我确实耽误了很多时间。
“您着急的话自己在车上看完不就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
八代差点没绷住脸色,但看了看少女姣好的脸蛋还是忍了下来,温言细语,“不急,老师陪你。”
森雪纪点点头,又开始从杂货市场的尽头往回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室外待了两个多小时后八代的腿和身体先不觉得冷,脸先要被凌冽的海风混着风雪割出几道口子。
难得在他的眼中看到女生裸露在外的大腿,流露出的不是欣赏或是评判,而是敬畏。
森雪纪不觉得冷吗。
她在这个小摊前已经站了一刻钟,八代自己都忍不住原地运动活动筋骨,森雪纪还一动不动。
八代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座冰雕,这时森雪纪突然转过身朝自己迈一步,指着她宝石一样的眼睛问:
“老师,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好看,好看吧。”
无需八代回答,森雪纪自己就作出肯定。这世上就没有美而不自知的人。
被容光震慑的八代还未缓过神,就被兴奋的森雪纪拉着手跑到了另一家小摊。
“我想通了,不要想太宰治可能喜欢需要什么,而是我想让太宰治看到礼物后想起我,带有[我]的色彩的礼物才是最好的,我身上唯一特殊的就是蓝色的眼睛了。”
指尖的细腻触感就像一团火将八代从头到脚的寒意融化了,来不及回味森雪纪就缩回了手,摆弄着一条镶嵌了蓝宝石的领结。
死物哪有货真价实的眼睛美丽,他想。依然顺着森雪纪的意思,身体前倾靠近森雪纪的后背,贴着她的耳根说:“很好看,喜欢就买下吧。”
对方没有反应。
八代拧紧了眉,催促几遍之后森雪纪终于动了,她爽快地付了钱把领带放进包里,回头看他时俏皮地笑笑,看似天真无邪,可那张脸巧妙地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怎么看都不对劲。
八代心底的疑云还未升起,就被森雪纪打断了。
“抱歉老师,我刚刚突然头有点痛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她的眼底付出淡淡的水光,真是流光溢彩,叫人怎么忍心苛责她。
但又好想让她坏掉。
八代喉咙一紧,连忙说:“没事,既然礼物买完了我们就回学校吧。”
车子缓慢平稳地行驶,期间还有森雪纪声情并茂地朗读她的小说,听到结局的八代还有点意犹未尽,“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雪女可真痴情。”
“还很狡猾,她利用了天狗的自大。”森雪纪说。
提到小说森雪纪兴致勃勃,还想再和八代老师聊两句,这时车子却突然停下了。
“这不是公园吗,还没到学校啊。”森雪纪问。
八代解开两人的安全带,先下车绕了一圈,然后焦急地叫森雪纪下来,“车的后轮胎好像有问题,森同学你过来帮我拿手电筒照一下,我看看情况。”
“好。”森雪纪不疑有他。
八代站在后备箱前,攥在手里的棒球棒被他握得出汗,但现在这点小瑕疵已经不重要了,他即将迎来自己最美丽的猎物。
1,2,3,三步来了,再走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她停下了。
八代第一反应就是骂人,他等不了了,他要把森雪纪拽到他面前用棒球棒砸碎她的脑袋,用最鲜红的颜色染红她的小脸,再用柔顺的头发把血迹抹掉,像抹布一样对待她的长发。
他却迟疑地驻足不前。
“老师,你知道什么叫做钓鱼执法吗。”
森雪纪负手而立,在雪色与冬天蒙了层纱的阳光下她站在那里,恰遇逢魔时刻,勾唇一笑时少女长发飘扬,宛如鬼魅般森然的美丽。
柔柔的调子好似巫女出云阿国缥缈的歌声,八代教了她两个多月的课,只听见过两次她用这种语调说话,第一次就是刚才在杂货市场森雪纪对他说了声抱歉。
森雪纪温柔地说:
“就是为了钓到像你这样的蠢货,我才大费周折浪费了半天时间。”
第47章 给i人过生日要记好日期
给i人过生日要记好日期
*
八代老师神色镇定,维持他风度翩翩又关心学生的好老师模样,“森同学,你说什么老师听不懂,老师只是请你帮我看看轮胎换了没有,跟钓鱼有什么关系。”
好烦啊,我讨厌演技差死鸭子嘴硬的人。
“我不是米花町的侦探没工夫让你一跪二哭三忏悔,今天是森先生负责做饭,我要盯着太宰治不要把我点的土豆牛肉换成炒蟹,咱们就别迂回试探了行么。”
我不耐烦道。
八代老师笑容僵硬,左手自然垂直好似随意地倚在车上,但手臂紧绷的肌肉暴露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见我两手空空,八代老师好像又找回了自信,开始大放厥词:“森同学,你这样是不会讨大人喜欢的。”
下一秒,站在他面前的森雪纪凭空消失了,紧接着一根棍子抵住他的胸口,随着嗡鸣声的响起电流抽搐着传遍他的躯干四肢。
八代无力地跪在地上,棒球棒自然地从手中掉落。
他挣扎着睁开被冷汗淋湿,又被零下的冷空气冻成冰霜而格外沉重的眼皮,伸手去拿,可惜有人先他一步将棒球棒拾起来,隔着手帕将棒球棒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森雪纪端庄地半跪在他面前,朝他的脸上轻轻吹了口气,说:“老师,一会儿等警察来向他们交代你的罪行吧。”
……八代知道,他等不到警察来将他捉拿归案了。
因为他的身体好冷好冷,按理说早该进入春天了,但今年的横滨比往年温度更低,低得不寻常,他会冻死在公园里,就像山中的旅人偶遇雪女。
——
我是看到那颗蓝宝石时想起一切的。
当时我走到小摊前拿起那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领结,越看越喜欢上面的蓝宝石,问:“请问这个多少钱?”
钟声,顷刻间排山倒海般的钟声在耳边敲响,我呆呆地望着站在我面前卖货的阿姨,她的嘴一张一合,我能读懂她的唇语,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头好疼。
熟悉的眩晕和头痛向我袭来,和我出现在这奇怪的世界,在小巷看到太宰治时的头痛感如出一辙。
我失忆是因为遇到太宰治,找回记忆又是因为太宰治。
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惊诧,原来男朋友对我来说这么重要么。
缓过神后大脑简单处理了下繁杂的信息,我接手了十四岁的自己制定的计划。
十四岁的我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挑选了几个比较可疑的人打算在这两天一一试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八代老师。谁让他那么喜欢普查户口,还有意无意地带学生排挤被纯子教训后的美里,他特别喜欢在班里塑造一些孤立无援的学生。
所以我故意挑在八代老师下班的时间逃课,在车上接受隐晦淫邪的注视后锁定了凶手。
但国中生时的我到底年少不经事,裙子里揣根便携电棍就敢和犯罪分子单刀赴会,一点都不惜命。
好在成年版的森雪纪有丰富的和敌人斗争经验,将八代老师电晕后,又从他的车子后备箱和其他地方翻出作案工具和杀人记录的照片,将它们放在八代老师的身边,又用公共电话亭报了警,大功告成。
回到诊所时刚好赶上放学,时间计算的刚刚好,没人知道我今天下午做了什么,八代就算死了又怪不到我头上,我只是个柔弱的女国中生。
完美地把计划表上的内容一一执行让人心情舒畅。
将领带夹放到森先生的房间门口,又把领结藏在沙发垫底下,我去厨房给森先生打下手切土豆。
今天做的是我爱吃的土豆炖牛肉,拿咖喱炖的,还有炸鸡翅。
我很少主动要求吃什么,一般都是太宰治嚷嚷做螃蟹的十八种菜式,但今天我非常坚决地要求晚上吃牛肉,差点和太宰治吵起来。
所以,太宰治只在今早勉强配合森先生演了出父慈子孝送娃上学的戏,之后就再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不知道吃晚饭时他会不会回来。
“雪纪,土豆要被你切成土豆丝了。”
“啊?啊!抱歉抱歉。”
我定睛一看,何止是土豆丝,要不是森鸥外提醒都能切成土豆泥了。
都怪我切土豆切得太忘我,也不知道腌好鸡翅的森鸥外在一边等了多久,才忍不住提醒的。
最后以我被森鸥外赶出厨房结束。
……
把最后一道大菜放到桌上时,太宰治还是没有回来,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有时间不如整理下这两个月得到的情报,思考我为什么姓“森”。
坐在我面前的人是港/黑下任首领,而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女儿”,叫森雪纪。
而森雪纪这个名字是我逃出孤儿院后,来到一家正规官方救助儿童组织时瞎编的,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名字,之后一直沿用下来。
我从未想过为何在如此多的姓氏和名字排列组合中,我偏偏挑中了“森雪纪”。
仿佛命运的指引。
我想得入神,落在森鸥外眼里可能是另一种意思,比如正在思念太宰治。为了让我不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他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看到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之后,笑着举起酒杯,和我手中的饮料碰了一下。
“雪纪,生日快乐。”
爱丽丝拽拽我的裙子,等我弯腰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雪纪生日快乐!”
什么?!
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我的生日?
这下来不及思考哲学神学各种问题了,爱丽丝被我的表情逗得咯咯笑,说:“雪纪从好几天前就一直在数日历,小孩只有在过年和过生日时才会这么做。”
接收到我感动的目光,森鸥外笑而不语。他杯中的红酒荡漾着清冽的微光,深红的眼瞳和红酒如出一辙,只是经过沉淀颜色更加暗沉醇厚。
原来14岁的“我”演技那么差,表现得那么明显,在森鸥外这个老狐狸眼里她对今天的重视非同寻常,恐怕连他的手术刀都能想到吧。
“谢谢。”
这种时候说什么好呢,我只能又重复一遍,“谢谢。”
不管森鸥外帮我庆生更深层次的目的是什么,比如死心塌地当港/黑打工人什么的,但现在我只要怀着感激的心情说谢谢就好了。
哪怕是有所图,这世上为我庆生的人也太少了。
特意烹调的饭菜很美味,很和我的胃口,不知不觉吃了好多。
森先生有些遗憾,“可惜太宰君今晚没回来。”
我扯了扯嘴角,艰难地把嘴里的菜咽下,摇摇头说:“没关系的,不怪太宰君,是我没告诉他今天是我的生日。”
森鸥外吃了口天妇罗,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一样随意吩咐我说:“如果明天太宰君来学校,记得告诉他3号**就会派人来镭体街接我们了,让他不要迟到。”
我点头应下。
一顿饭吃到最后也只有三个人,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时间来到了3月2日。
太宰治还是没有出现。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太失望,只是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已。
昨天是3月1日,xxx雪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两个月整,在这里她结识了比父亲更坏更讨厌,也更像一个父亲的男人,认识了许多朋友,还有了暗恋的对象。
在这一天她度过了15岁生日,她喜欢的少年没有来,只有一位满腹诡计的中年大叔和一个小姑娘对她说生日快乐。
幸好是23岁确定被太宰治喜欢着的森雪纪,不是14岁渴望被爱,又因莫名其妙的自尊不肯和盘托出的xxx雪。
原本她不会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她的生活又繁重又琐碎,压得喘不过气,直到来到这个的世界才意识到学生只需要上学就好了,当女儿只需要继承父亲的医学笔记就好了,她多出很多时间去喜欢一个少年。
她想在今天把一切问题解决,给每个人都送一份礼物,只想掩盖真正被送礼物的那个人。
如此敏感纤细的心理,和初到异世界只想生存的务实人设大相径庭。
但15岁的她注定要失望了。
在我23岁生日那天,我救起了落水濒死的太宰治,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23岁的森雪纪遇到的是成熟的太宰治,14岁的xxx雪遇到的是闹小脾气的太宰治,这必然会得到不同的答案,很公平。
所以我不在意。
不过14岁,现下15岁零一天的我,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难过吧。
我同情年少的自己。
她什么都不敢做,连哭都不会。
为了扮演好她,我也不能哭。
——
第二天,八代老师没来上课。
我找到藤沼悟,通知他杀害雏月加代和他母亲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是八代老师,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回到八年后了。
藤沼悟惊讶道:“这么快?等等,为什么是八代老师?”
“不相信的话就等今天给加代庆祝生日之后再走吧,估计八代老师被抓的新闻就在这几天了。”我说,“直接邀请加代回家玩吧,然后第二天一早送她去上学后我们就离开。”
藤沼悟迟疑片刻,“夕闻老师,你恢复记忆了?”
我点点头,向藤沼悟微微一鞠躬,“嗯,这段时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非常抱歉。”
藤沼悟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没有啦哈哈,老师哪怕您失忆了也比我靠谱多了。”
我接着问:“藤沼君,你发动异能时不会失忆吗,就像人发生车祸时有几率出现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没有过吗。”
藤沼悟摇摇头,“没有,我想老师您会失忆是因为您是被我无意中牵扯进来的,本身不是异能者才会如此。”
事实不会那么简单,我想。
真奇怪,藤沼悟不会失忆偏偏让我失忆了,还失忆了两次。
这就像什么呢,[命运]让我和太宰治在十四岁那年相逢,祂一开始粗暴地将在孤儿院的我丢过来,发现这个我不是单纯的白纸后又将真正年少,对光怪陆离的横滨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我”找来,让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宰治。
[命运]只想完成我和太宰治相遇的指令,让我们之后在河边的初遇变成无人知晓的重逢。
就像我写的故事一样,雪女虽然和巳之吉分开,但最后两人还是重逢了。
……但是太宰治真的太讨厌了,我讨厌十四岁的太宰治,快让我回去揍他啊啊啊。
“我听见你在说我的坏话。”
“没错,我还要当面说你坏话,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我回头没好气地说。太宰治不知何时坐在教室里的位置上,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心情很好的样子,手腕上新缠上的绷带皓白如雪,一副少年风流。
我晃了下神,这就是我的太宰治年少时的模样啊。
他英俊又混蛋,洒脱又彷徨,除了擅长把人气得半死外一无是处。
……这么一说好像太宰治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对,太宰治不会把女孩子气哭,他礼仪周全,用灵巧的舌头说出贴心或无情的话语,让女孩对他又爱又恨恨不得杀了他。
为了十四岁的我,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我转过头摊开书本一幅认真学习状。
“喂,一天没见不想我吗。”太宰治拿圆珠笔戳戳后背。
他怎么好意思说啊,火蹭地一下窜上来,我干脆搬凳子往前移了移,拒绝对话。
“小气,亏我忙了一天。”太宰治嘟囔,不甘心地又戳了几下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就这样在学校睡了一整天,直到放学我准备和雏月加代去藤沼悟家玩时才把他叫醒。
太宰治揉揉眼睛,我才发现他的眼眶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听到我说要去同学家玩后他脸色一沉,晦暗的眼神扫过站在一旁等我的藤沼悟和雏月加代,最终目光落在藤沼悟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呼吸了几下,可怖的眼神才渐渐褪去,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身边拉。
“你怎么能和别人一起玩,我不比她们重要吗,跟我回诊所。”
“别闹,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我必须和藤沼君和加代在一起。”
“既然重要就该先和我在一起叙旧啊,他们算什么东西。”
太宰治提高了声音,声音震得屋檐下的积雪哗啦啦落下。
“额,那个,我和加代先走了,森同学你晚点没关系,别忘过来就行。”
藤沼悟一边说一边和雏月加代往门口移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飞快地跑远了。
“这就是你在意的家伙,关键时刻跑得比谁都快。”太宰治充满怨气。
……
我终于明白太宰治是什么意思了,但又开始搞不懂小男生奇怪的脑回路,只能沉默以对。
以为我不说话的意思是不赞同,少年简直怒火冲天,喘着粗气瞪了我足足七八秒,周身散发着我是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抛弃良家女子的怨气,真是莫名其妙。
“你再不说要干什么我就走了,我今天很忙。”
闻言太宰治干脆拉着我往外跑。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
这可是太宰治跑遍整个横滨,连带神奈川县和东京都算上才买到的花朵。谁能想到路边最常见的忍冬花在花店买不到,要去专门的乡下大棚养殖基地才有啊。森雪纪怎么会喜欢这么廉价又麻烦的花。
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折腾两天,所以森雪纪站在被忍冬花包围的天台上激动地说不出话也很正常吧。
森雪纪都快吓傻了,真笨。
教学楼的天台自古便是漫画男主角的必争之地,不管是装x还是表白天台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太宰治一直都对霓虹漫画家们匮乏的想象力嗤之以鼻——学校就没别的地方能表白了吗,轮到他自己后太宰治不得不摸着鼻子承认,天台是个好地方。
安静,宽敞,隐蔽,高度足够俯瞰楼下的花花草草,让败犬自信心飙升,敢于大声向女神告白。
别误会,他是帮女孩庆祝生日,不是表白,只有别人对他鞠躬大喊[请前辈和我交往吧]的份儿,他自己是万万不能先说出口的。
只是庆生。
太宰治得意:“还有呢,你往下看看。”
森雪纪听话的探头向楼下的校园望去。
花坛里早已枯萎的花朵换成了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盛放的忍冬花,无数的鲜花排列整齐,在左边的花坛里拼成了“雪”的罗马音yuki,在右边则是英文birthday。
“如果用汉字[诞生日]拼起来比较费时间花也不够多,但那帮临时收服的废物说哪怕我把他们打死也办不到,只好退一步变成英文了,将就看。”
太宰治认为自己这句话超级帅气,装x于无形之间。
但站在天台边上的森雪纪迟迟没有反应,久到太宰治忐忑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森雪纪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好像这些天受了许多委屈,一边哭一边骂:
“太宰治你太讨厌了,哪有给人失望再给人惊喜,先抑后扬也不能玩这么大啊。”
哭得太真情实感,连太宰治都拿捏不准森雪纪是夸他还是骂他,不确定地问:
“你不喜欢吗。”
“喜欢,我喜欢死你了。”
森雪纪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不管是十四岁十五岁还是未来的我,都喜欢死你了。”
太宰治怔然,想要放在女孩肩头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是喜欢的意思吗?但眼里的恨不是假的,少年发现世上让他疑惑的事还有很多。
森雪纪又瞪了他一眼,骂道:“这种情况要大方的把肩膀借给女孩子懂不懂,尤其对方是被你弄哭的。”
然后少女拉开自己的胳膊钻进怀里,很快眼泪打湿了胸前的布料。
浓烈的情感泰山压顶般席卷了太宰治的全身,那句话的意思是爱是恨太宰治都分不清了,也不愿分清。
对就是这样,不管是爱是恨,把你全部的情感和目光落到我身上来吧。只是想想,他就兴奋地几乎忘记呼吸。
比紫砂更能感受到[活着]的方式出现了,只要森雪纪注视着我,我就知道我还活在这无聊的世界上。
“丢死人了,在小屁孩的面前哭。”森雪纪吸吸鼻子,但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于是干脆自暴自弃,带着哭腔说:“你怎么不在昨天送我这个礼物,明明昨天才是我的生日。”
太宰治茫然:“啊,不是今天生日吗。”
话音刚落,太宰治先是一个趔踞坐在地上,紧接着肋骨传来的痛楚疼得他直抽冷气。
森雪纪瞬间变脸把他推开,“是昨天,今天是加代的生日。”
坐在地上的太宰治故作冷静,“你为什么要在2号那天的日历上画圈。”
“因为我怕我忘记,自己的生日难道会忘吗需要提醒吗。”
“那你昨天说要吃土豆炖牛肉不让我吃螃蟹,不是故意报复我,而是为了庆祝生日向森先生点菜?”
“是的呢,你真聪明。”
太宰治沉默,太宰治深思,太宰治宇宙猫猫头。
太宰治开始补救开脱。“嗯,嗯。但是你看,虽然晚了点,这个礼物你不还是很喜欢吗。”
“是很喜欢。”森雪纪垂下眼,湖水蓝的眼睛如蒙上了清晨的薄雾。
“可是如果是昨天,就算来不及布置这些场景,只在白天带一束花送给我,我都会很开心的。”
“因为那天我十四岁。”森雪纪在若有若无地强调,“十四岁的少年就应该给十四岁的女孩送花,对不对。”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听着,挑起一缕垂在森雪纪胸前的长发,将乌黑华丽如绸缎的长发放在他的手中把玩,直到森雪纪不满地打掉他的手,他才发表意见。
“那又怎样,接受我送花的人都是森雪纪,太宰治只会给森雪纪送花,多大年龄又有什么区别。虽然没有赶上生日很可惜,以后不是还有好多个生日吗,世上也只有一个森雪纪和太宰治。”
少女的呼吸小小地急促了一下。
想到梦里成年版的他和森雪纪相拥在一起的场面,太宰治说话的底气都变足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森雪纪,向她宣布:
“和你在一起的人只能是未来的我。”
“所以再见吧雪纪,我知道你要走了。”
第48章 无人知晓的i人
无人知晓的i人
*
叶上白露,金谷咏花。
听到太宰治的话,森雪纪微微一怔,不断翕动的嘴唇最终变为坦然的笑意。
太宰治心中大定,催促道:“快说啊,准备好答复了吗。”
面前的少女微笑不语,她搭起太宰治的手站起来和他对视,目光温柔多情,仿佛画中的仕女放在博物馆的展厅笑迎远道而来的游客,已经这样看了他千千万万年。
天上正好下起了雪。
这几天下雪非常频繁,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关东地区将会赢来高强度降雪,请大家注意保暖。
如果不是此时森雪纪正握着他的手,太宰治真的会怀疑是不是异能的作用,因为三月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但[人间失格]不会出错。
森雪纪没给他思考的机会。
脸颊上鹅毛拂过的触感不知是风还是他的错觉,太宰治伸出手想要抓住落在脸上的花瓣,却只抓到一阵风。
一刹那,风吹散了鹅黄银白的花朵,犹如降下的新雪般遮天蔽日,站在天台忍冬花间的少年不得不闭上眼睛。
一道声音似在耳边又隔了很远,太宰治清楚地听到森雪纪在说话,不是少女故作乖巧的稚嫩活泼,而是年纪稍长的女性郑重地许诺。
“我留了礼物给你,记得回去找找。”
“那么,再见了,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再重逢的。”
风止花消。
太宰治站在原地,宽阔寂静的天台除他以外空无一人。
……
我醒来时,第一感觉是热。
身体背面和床贴合得严丝合缝,床单、衣物和汗液像馅饼一样密不可分,在我挪动身体时肩膀发出嘎吱的响声,像上锈的零件又安装新的发条。
啪!
好像是附近有什么东西碎了,吵得我耳朵疼。
不用睁眼我都能感觉到阳光直射过来的刺目,于是我准备在睁开眼前先伸手放在脸上,可是手刚艰难地从被子里探出来就被人握住了,毫不迟疑地又放回原处。
“雪纪,你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是太宰治半跪在床头,他也穿着病号服,我刚才听到的嘈杂声音应该是他发现我在动,急着从床上下来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治君?”
我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嗓子大概是我身体发锈最严重的部位,以至于我连“治”的三个音都说不完全。
不对,我要叫他太宰君,“治君”是连少年的他都没得到的殊荣。
不知道太宰治听没听清我在说什么,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脸颊上的碎发和削瘦的下巴,好像比十四岁的他身形还要单薄。
太宰治顿了顿,迅速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他按下床前的呼叫铃,“雪纪,你昏迷了一个月。”
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叫我名字时轻快多了。
医生护士检查完之后确认身体无碍就离开了,我明显感觉到诊断结果出来后太宰治绷紧的神经松开,与此同时不靠谱的人格上线了。
有种秋后算账的意味,我后背一凉。
太宰治告诉我,我被藤沼悟撞倒后两人双双进了医院昏迷不醒,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他又拿起放在我床头的水杯喂我喝一口温水,飞快地补充,“别担心,四肢僵硬是正常现象,很快就会好的。”
我点点头,无声地示意他把窗帘拉上,晒到我了。
太宰治不仅没动,反而搀扶我坐起来靠在他的胸前,指着窗外说:“雪纪你看,现在是夏天,你睡了那么久。”
夏天?我想想,我出事应该是在五月底,昏迷一个月,那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虚度光阴啊。
“你被送到医院后,医生说你并无大碍,昏迷可能是未知原因,不排除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哪来的庸医,看看把我家宰治吓成什么样了。
我义愤填膺要求讨个说法,可太宰治的怀抱限制了我的动作。
身后的男人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用从后方环抱的姿势拥住我,手臂搭在我的腰上,越缩越紧。
感觉我昏迷时太宰治用这个姿势吃我豆腐很多次,他做得轻车熟路,我躺得轻车熟路,甚至鼻子在嗅到太宰治身上的味道时上半身就自动调整好了位置完美陷进太宰治的怀里。
好热,我难捱地想要离太宰治远点,但他就像神仙的捆仙绳一样越挣脱绑得越紧,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轻点……”
“我不,你知道我坐在病床前等你醒来等了多久吗。”
可是对于我来说,倒是天天都能看见你,睁眼看到太宰治时,我还以为异能失效我们没有回到八年后呢,太宰治的模样和年少时没有丝毫改变,等比例放大的。
我没敢说出口,也不知道藤沼悟的异能有没有副作用,我会不会凭空出现在太宰治的记忆中。
而且我知道等待的感觉,很不好受。太宰治背对我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忘了窗户的存在能忠实地将他此刻的模样反射下来。
被子底下的手无意识地抚摸了下床单,其实是想摸摸身后男人的脸,一边孩子气的质问,一边难过的要哭,太宰治怎么这么嘴硬,直接说我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不好吗,悲痛绝望的表情不适合你。
这样想着我吃力地转过身安慰他,“我不是醒了吗,王子终于等到白雪公主醒来的happyending。”
“可是你成功把我的生日睡过去了,要补给我。”
……我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三秒。
眼见太宰治嘴一撅要和我掰扯掰扯我赶紧认输,“好好好,这回是我错了。”
“等你明年给我过生日再说吧,你还没给我过庆生过呢。”
“不是送你花了吗。”太宰治脱口而出,误会了我呆滞的表情,他接着补充:“学校天台和花坛,大片的忍冬花,别告诉你不记得。”
说着他磨了磨牙,做这个动作时他和那个我相处了两个月的少年一般无二,我终于有了“太宰治是太宰治”的实感,不是在做梦。
“你,你记得?”
“哼,你猜。”
太宰治松开我拿起放在床底的塑料水盆和毛巾进了卫生间,抛给我一个眼神,“我当然记得。”
我对这个眼神很熟悉,一般代表他恶作剧得逞,正在得意地揭开谜底嘲笑我是傻子。
太宰治打完水回来时,我正在头脑风暴。
“那你,不对,如果这段记忆早就存在你的脑海里,时间是直线进行的,在咱们第一次相遇时你就该认出我,但你没有。”
“嗨嗨。”太宰治点头,把水盆放在椅子上,开始拧毛巾。
“所以这段我和你十四岁的记忆是凭空出现在你的脑海里的,在我醒来之后。”
太宰治拧干了毛巾,撸起袖子,“确实是这样,在你叫我[治君]的时候我想来了。”
我严谨地纠正:“我没叫你治君,咱俩没那么熟。”我还记着你小混账时期干得好事呢。
“也就是说,是藤沼君的异能[再上映]创造了新的记忆,相关的人都会在脑内自动补充这份记忆。就像他的异能名字一样,重新放映的电影覆盖了之前的版本。我说的对吗。”
“嗯……完全正确。手向上,把衣服脱掉。”太宰治命令道。
我依言照做,衣服脱了一半露出小肚子时突然发现不对,把被子裹在身上,“为什么让脱我衣服?出去。”
男朋友太宰君露出核善的微笑。
他温柔地,不容抵抗地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被子丢在地上。
“因为我要给和我[不熟]的女朋友擦身啊。现在是夏天了,你不觉得身上黏腻腻的吗。雪纪昏迷后我可是专门学过如何照顾病人的哦。”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与此同时撩起我的上衣将毛巾贴上我的后背,隔着柔软的毛巾都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我一下不知怎么办才好。
大脑迟钝地想起,我是受异能的影响穿越时空,我明白自己还会回来,但其他人不那么想。
应该很多人都觉得我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在我昏迷的一个月里,太宰治不知道这是异能的缘故,不知道我还会不会醒来,何时才能醒来,只能无望地等下去。
连我带给他的披萨都没有吃到,他会在后来看到我躺在病床上的侧脸有一瞬间后悔没有回复我的消息吗。
我这下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顺从地让站在我面前的青年脱下了单薄的病号服,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后起了一小串鸡皮疙瘩又很快被温凉的毛巾覆盖,动作轻柔。
太宰治改成坐在床边的姿势,将我的手臂伸直,毛巾从肩膀一路擦到指甲。
接着是另一条手臂、脖颈、后背、前胸,然后洗毛巾,换水。
他做得轻车熟路,视线划过赤裸的身躯时不带一丝淫邪,犹如神父为蒙遭诞生之苦的婴儿洗礼,洗去她生来所带的罪孽,再焕新生。
而我连稚子都不如,连本能的哭泣喜悦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他,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然后清洗下半身的双腿双脚,还拿出指甲刀把我的十根手指甲剪短了。
接着是按摩。太宰治像按案板上的鸡似的把我头朝下按倒,手指压在我后背上的穴位像是弹钢琴一样来回跳动,力道却大的出奇,毫无准备的我疼得直抽抽。
“轻点。”我忍不住开口。
没有声音,但力道轻了点。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从衣柜里掏出一件新的病号服给我穿上,熨烫好的衣物散发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洗衣凝珠的香味,提醒我这不是医院对高级病房病人的专属服务,因为在我家,我用了一半的洗衣凝珠就是这个味道。
太宰治在帮我系扣子,终于大功告成。
我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梳子,开始替我梳头。
这下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玩大型真人版过家家,只有这样让我好受些。
整个过程太宰治没有丝毫厌烦的情绪,神情宁静悠远,肃穆地如武士在瀑布下打坐,任凭急流打在他的身上从他的颌间流过而本心本身绝不动摇,是一场修行。
我却觉得苦涩,替太宰治觉得苦涩。
像我这样的坏女人不该有这种待遇,草席一卷扔路边就好啦到时间我会自己破土而出的。太宰治你也是,其实侦探社的工作很多吧,哪来那么多时间看护病人,护工的活都被你抢了。
咱俩都不是好东西,我爱你爱的不行还会给你下套,你算计利用我也是顺手的事不带迟疑的,咱俩同床异梦搭伴过日子不就行了吗,大难临头各自飞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吗,至于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你怎么能干这种活呢。
我设想中的你未来恨我讨厌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也最多是把你关进小黑屋里酱酱酿酿,才不会让你干伺候人的活计。
咱们这对大坏蛋搞得这么情深似海海枯石烂十年生死两茫茫……让那些名门正派怎么办啊。
“我的技术不错吧。”
直到头发都理顺一遍太宰治才放下木梳,上扬的尾音透露出主人的好心情,好像真把我当洋娃娃打扮了。
“这一个月都是我在亲力亲为给女朋友擦身按摩,可女朋友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意喊,还不许我叫她雪纪,这日子没法过了。”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叹息,连颤抖的睫毛都充满了演技。
我怎么会忍心不让他如愿以偿呢。
“治君。”
“治君。”
“治君。”
连着叫了三遍太宰治才满意,“嗯,雪纪,我在。”
夏天的蝉叫个不停,本该是最烦人的声音,可我希望它能叫得声更大一点,让太宰治听不到我们相拥时剧烈的心跳。
我还是难过,止不住地难过,比看到十四岁的太宰治跑遍全城才找齐的忍冬花还要难过。
太宰治是想告诉我,纯真的少年对心上人做的事,权衡利弊的大人也做得到吗。
我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身边的人。
砰地一声病房门被重力推开。
“雪纪,你醒了吗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啊啊啊太宰先生!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太宰先生您好太宰先生再见!”
……我和太宰治无言地看向螺丝崩开坏掉的病房门,和站在一边双手捂着眼睛又露出一道缝的女生。
太宰治周身冒冷风,“梅津寺,很有活力啊,最近工作很轻松?”
梅津寺纯子放下手向前一鞠躬大声汇报:“多谢太宰先生的关心,上个季度比较忙,最近稍微清闲一点,但总体还是在正常工作量的范围内。”
太宰治赞许点头,以港/黑前任干部现任敌对分子的身份鼓励港/黑年轻员工努力工作。
太宰治回头对我说:“梅津寺这段时间来看过你好几次,你们俩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在病号服外套上熟悉的沙色风衣,“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等等,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刚才太宰治一系列操作直接让我大脑停止运转,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问。
“只是任务时受了一点伤而已。”太宰治避重就轻道:“早就好的差不多,只是不想上班把工作都推给国木田君所以一直赖在医院不走的。好了,你们好朋友慢慢聊吧。”
说着他就要走,光速移动到病房门前,然后停住。
“雪纪,忘了和你说,”太宰治握住门把手,侧过头对我笑了下,说:“欢迎回来。”
我同样报以微笑。
嗯,我回来了。
——
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太宰治匆匆离开医院,目标图书馆。
市图书馆里存放着砚友社的杂志《都之花》的历年历期的所有文本。
从医院到图书馆需要乘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好在不是工作日的上下班时间不用人挤人,太宰治随意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刚才可把森雪纪感动坏了。
他可一点作秀的成分都没有,只是想做就做了。
太宰治只是突然好奇,[等待]是什么感觉,他从没有停下脚步等一个人过。
接到警方的电话时太宰治刚带着中岛敦和伊藤开司解决了一起委托,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但被他调成了静音,等他拨回那十个未接来电时人都送到医院做完手术了。
什么叫来不及,这就叫来不及。
一个星期后,身体并无大碍的森雪纪依然昏迷不醒,太宰治调查发现另一个当事人藤沼悟疑似异能力者。他每次都在遇到危险时发动异能,这次被嫁祸为杀母凶手发动异能,连累了一旁的森雪纪。
可如果是异能的作用的话,[人间失格]不可能不发动,森雪纪和藤沼悟早就醒了。但不是异能的话,没有理由解释大脑内连瘀血都没有却一直在沉睡。
似乎只有一直等,等森雪纪醒来才会知道答案。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等待]这个词的含义。
反正也没事做,一开始只是上班摸鱼的时候顺道绕去医院看看,后来回家,回森雪纪的家时觉得太冷清,干脆住进了病房。
再后来看护工粗手笨脚的一点事都做不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太宰治开始靠折腾森雪纪打发时间了。
睡美人吗,不,是白雪公主。
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血一样鲜红,头发乌檀木一样黑,森雪纪就是按照童话书的形容长得模样,所以怎么折腾打扮她都很有趣,太宰治久违地找到了儿时看家里的姐妹们玩游戏的乐趣。
一个安静地新玩具,不用勾心斗角,挺好。
落在侦探社其他人眼里就不同了,伊藤开司不说,这个自称是森雪纪第二好朋友的人泪流满面大义凛然地说,太宰先生如果森同学真醒不过来我愿意为你们主持冥婚当证婚人!
饶了他吧,森雪纪一个自闭社恐人士交的朋友怎么一个比一个活泼好动无脑热血。
至于其他人,平日见他就像大奥里的女人同情刚嫁过来两年将军就死了被迫出家的御台所,一言蔽之——守寡的男人。
太宰治……
我真没那么伤心,你看我每天该翘班翘班,国木田君你倒是哼哼两声啊,不用这么隐忍的。
国木田独步:“太宰,这段时间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好好照顾森小姐,唉。”
太宰治:。
被赶出侦探社的太宰治无处可去,又回到了医院,开始为森雪纪擦身。
熟能生巧,他现在给人翻身已经很熟练了。
女人赤/身/裸/体,素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仿若透明,细小的绒毛在空气中浮动,纯稚的像新生的婴儿。
可不是单纯嘛,她只需要睡觉就好了。太宰治托起她的手埋住脸。
胳膊上的针眼和手臂小腹的肌肉足以说明对面有过非同一般的经历,从他人口中隐约窥视到犀利强势的一面,可在自己面前森雪纪就软绵绵的。
就像现在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好无聊,今天开始学梳头吧,头部也有许多经脉穴位刺激人清醒呢。
等待还蛮有意思的。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在森雪纪眼中他怕是第一号大情圣了。
只是想卖弄一手自己的按摩技巧,竟然把人感动成那个样子,真好骗。
公交提醒到站,太宰治下车来到图书馆,找到陈列杂志的展馆找到《都之花》,从八年前的杂志开始一期期翻阅。
森雪纪醒来时,他的脑子里多出了许多记忆,就好像一把斧头砸开他的脑壳把原本不存在的记忆生生怼进去一样,多出的这段记忆将之前好多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原来他早就认识了森雪纪。
他记得森鸥外是受梅津寺先生的举荐给老首领当医生,但不知道两人结盟的原因,新的记忆告诉他是因为他和森雪纪去上学,森雪纪勾搭上梅津寺纯子,进而和她的父亲搭上了线。
森鸥外刺杀老首领成为新首领后,梅津寺鹿良是第一批倒戈支持的人,成为森鸥外的心腹。港/黑扩张最厉害的几年,他在前边赚钱,梅津寺鹿良就在后边洗钱,现在梅津寺还掌管着森氏株式会社的大半正经生意。
是森雪纪促成了这两人合作吗。
他记得自己的领结是在诊所的沙发里翻出来的,新的记忆告诉他那是森雪纪给他留的临别礼物。
他记得横滨有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寒冷,有一位老师,或者说诱拐杀/人犯被人打晕冻死在了公园,新的记忆告诉他这件事是森雪纪做的。
他记得,世界上根本没有森雪纪这个人,她是在二十二岁的某一天闯进他的世界,新记忆告诉他你们是少时的玩伴,连[森雪纪]这个名字都是森鸥外取得。
那森雪纪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最最重要的是,森雪纪是受异能影响穿越时空的,那当她或者藤沼悟接触自己的那一刻,[人间失格]会立刻发动作用,异能消失。
可森雪纪是直到解决那个男老师后才离开的。
她是突然闯入记忆的人,还是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得见天日?
连太宰治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力,那问题就大了。
他还记得后来在诊所翻到了一本杂志,里面的一篇文章《总角之宴》的署名是夕闻朝露,他后来听到森雪纪的笔名时总觉得很耳熟像在哪听过,原来就是森雪纪本人投稿。
只要找到那本杂志,看到上面署名的人是森雪纪,就能证明森雪纪真的穿越到过去,改变了未来的发展。
《都之花》是半月刊,所以要找的是八年前二月的下半月刊……有了。
小说《总角之宴》他当年只看了一半,觉得无聊就丢掉了。
[不知多少年过去,雪山附近的村民流传起了雪女的传说。传说她会勾引年轻男子,然后将人从雪山之巅推下去。]
[一名叫巳之吉的男子上山砍柴时在林中木屋休息,梦到了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朝他的脸上吹了一口气,霎时冷意传至全身骨骸,而那个女人却笑着说好久不见。]
[不久,巳之吉就娶亲了,新娘是他在雪山救下的女人,生活幸福美满。]
[可这时,传说中的天狗出现在他家,一照面就将他变成了一柄团扇,嘴里喊着你竟敢背叛我偷偷下界,去死吧。说着就要把扇子撕碎。]
[巳之吉的妻子见状扑上来,原来她就是雪女。寒冷的风雪将天狗冻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想挥开手中的团扇点火。可巳之吉一点法力都没有,怎么能生火呢,最终天狗丢下巳之吉狼狈地逃走了。]
[巳之吉变回人类的样子,问雪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女说这是我们第三次相逢啊。]
[第一次是你受天狗的命令陪儿时的我玩耍诱惑我出丑,你于心不忍,约定我们还会相见。]
[第二次是你私自下界和我相爱被天狗发现,天狗将时空逆转,强迫我们一次次轮回遭受分离之苦却忘记洗去我的记忆,我在雪山对你说我们还会再见。]
[第三次就是我在雪山中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你的转世,完成儿时的约定了。]
所以是一个俗套的讲轮回穿越的爱情故事吗,太宰治草草看完,觉得和森雪纪自己的穿越没什么关系,不免失望。
他正要合上书,眼睛瞟到文章的署名时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捏着纸张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总角之宴》
作者:佚名
森雪纪有大问题,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有电话打来,接通后对面传来森雪纪沉重的呼吸声。
她喘息了几下才把话说明白,语气惊慌,“太宰君,你快回来,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
——
太宰治赶回医院时,我刚送走纯子,打完几通电话。
梅津寺纯子不记得我和她上过同一所国中,我们是前后桌。
我又致电藤沼悟,电话那头的藤沼悟说,夕闻老师对不起我太冒失了害你昏迷一个月,其实我母亲没死她是不小心头撞到桌角才流了那么多血,乌龙一场。
等等,我喊住他。我不是和你一起穿越回八年前了吗,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八代老师是被我抓住报警的。
藤沼悟疑惑:“夕闻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的异能,我的异能只能自己使用,而且八代老师不是在公园冻死的吗。总之世界被改变了,我妈妈还活着,我的同学雏月也活下来了。”
“那雏月人呢,她在你旁边吗,让她接电话。”
我开通了视频通话,另一段的年轻女子眉眼温柔不似年少时冷若冰霜,她好奇地问我:
“您好,您哪位。”
我挂断了电话。
现在只剩下一个森鸥外,我实在没勇气跑到港/黑大楼质问他老人家您还记得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吗,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如果太宰治也不记得我,不记得天台上的礼物,那我该怎么办?为什么只有十四岁的我被世界抹去了痕迹?
前世的许多记忆我都已经模糊了。我强迫自己不断回忆后才想起来,似乎国中时有一天早上我被喝醉的父亲打得半死还哭着要去上学,之后就晕了过去,醒来迷迷糊糊地又爬去上学了。
但是现在,记忆宫殿里本该洗好的胶卷又多了一段内容。
前世的我穿越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那里虽然也叫横滨,但城市堪比混乱堪比小哥谭,文豪们不去写书而是混**,我跟着一个叫森鸥外的人学医喜欢一个叫太宰治的少年……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之前可一点都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
略去前世的部分,我简单和太宰治说明一下。
“你还记得我吧,在你小时候,有个小女孩陪你一起吐槽森先生,你老是惹她生气。”
摸摸他胸前的领结,蓝色的宝石和我的眼睛一个颜色,哪怕太宰治不记得十四岁的往事又怎样,他带着我送他的礼物。
“我当然记得。”太宰治哭笑不得,指指他领结上的蓝宝石,“这是你故意藏在沙发缝里的,对吧。”
我的心稍微安定下来,还好,差点变成无人知晓的存在了。
太宰治握住我的手思考问题,眉宇间少见地充斥着疑惑不解,但还不忘给我一个安抚性地微笑。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十四岁的记忆断片了而已,我和纯子还是好朋友,和太宰治还是恋人。以后十四岁就是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想想还挺开心的,我就是这么心大。
太宰治勉强点头,依旧疑虑重重,“按理说任何异能都不会起作用的,雪纪,你有捡到什么特殊的本子吗,能写字的那种。”
本子?没有啊,我说。
眼下胡思乱想也没用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女神在纺线时开了个玩笑,在属于我的那根棉线打了几个死结,让我一次次穿越时空,遇到太宰治。
我这么安慰自己,同时安慰太宰治。
太宰治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让喜欢探究真相的侦探承认怪力乱神是件不可能的事,我猜他又要阴谋论,把八年前的新闻和我出事的地点信息全部犁一遍才肯罢休。
但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摆在我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出院。
醒来后我收到了一批又一批的慰问,这对我来说是项巨大的挑战,除了面对伊藤开司和萩原研二以及他的小伙伴松田阵平时,我的笑容会真诚一点,其实时间都是僵着一张脸内心狂喊行行好放过我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迎来了主编山田美妙先生。
他很自责,认为如果不是把挑选画师的工作交给我,我亲力亲为去东京面见藤沼悟的话就不会发生受伤昏迷了。
我很擅长安慰人,一般来说我都是作为旁观者倾听,从第三角度分析情况再不着痕迹地安慰。但如果另一个当事人是我自己的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眼见山田先生自我批评情绪激动,甚至扬言要辞去主编之位,我的安慰毫无作用,心情烦躁的我说话根本没过脑子。
“我早就康复了,山田先生您不用多想,不信的话我下个月还能按时交一篇稿子。”
……
直到山田先生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霓虹文学的未来就靠你了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搬起石头把自己砸死了。
我不想出院,真的不想出院,不想面对电脑上空荡荡的文档和雪白崭新的记事本。
我没那么热爱文学工作,只是不想上班随便混口饭吃。
以上是我抱着太宰治痛哭流涕的原话。
“没有素材啊,好想来点新素材,本来这次穿越少年时是个很好的梗,结*果被十四岁的自己抢先了,我不想冠上抄袭佚名作者的罪名,明明两个人都是我。”
“哦?所以对于雪纪来说我们经历的往事都只是素材吗。”
太宰治勾起我的下巴,似笑非笑。
醒来后感觉太宰治更粘我也更鬼畜了,经常莫名其妙地问我听不懂的话题,我清醒地看出他在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限制我的行动,我本身就不爱出门不爱玩,倒也没什么,不过在每日送到病房里的鲜花上安装窃听器有点过分了。
幸亏我和琴酒这段时间不联系,他估计都不知道我住院昏迷了一个月,友情脆弱至此。
这无疑妨碍了后续我和琴酒的联络。难保太宰治哪天心血来潮替我把读者来信都拆封回复了一遍,他很懂我写作的点,仿造字迹更是小菜一碟,可以以假乱真,到时我就歇菜了。
没关系,我喜欢充满挑战性的恋爱关系。
作为恋爱脑,我很擅长自我催眠,太宰治对我在他不知道地方陷入危险的境地这件事心有余悸,所以才不想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我怎么能不配合他呢,我本来就是对太宰治一见钟情,不管几岁见到太宰治都会第一眼喜欢上他的人啊,如此妥帖的保护我高兴还来不及。
除了联络琴酒时要挑战高难度,这个问题就交给他吧,联络不上正好,省得给我找事干。
现在太宰治吃醋,觉得我对他的喜欢是为了寻找素材,我更高兴了。
“把自己和身边人的经历当作素材化用在文章里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小时候写作文不都积累过名人事迹当作优秀素材写上去。”
“太宰君觉得呢。”
太宰治不紧不慢说:“我觉得首先要叫你的男朋友治君,亲切一点才不像是收集素材的工具人。”
我立刻改口:“治君。”
说完一阵脸热,真的好亲密,世界上只有我会这么叫太宰治,我是他最亲近的人。
名字就像镇守宝库的咒语,说出你专属的“芝麻开门”后它就会向你敞开,任凭你取用宝库里的财宝,反正他整个人都属于你了。
太宰治捏捏我的耳垂,“这就对了,你要慢慢习惯。”
听起来跟奖励幼稚园小孩学会用筷子吃饭似的,不过我喜欢太宰治把我当孩子看。
他将我抱坐在腿上,慢慢地说:“用周围的人和事当素材是很常见,但也不能只可着身边一圈人薅吧。”
“要说素材的话,我这两天看了你的读者来信——你不会怪我触碰你的隐私吧。”
我赶紧摇头,“不会。”
这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果然把我的所有物品翻遍了。
太宰治满意地勾起唇角,“那就好,我在你的读者来信里看到这样一封信,对方自称是一名爱豆,现在面临着转型危机,她很苦恼。看完你的书后很想和你当面聊一聊,倾诉她的苦衷。”
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心惊那堆信件里应该不能刚巧有琴酒的慰问信吧,他没那么闲。
察觉到我走神后太宰治不满地咬了我一口。
他怎么老喜欢用咬的?
忽略我不满的目光,太宰治一拍巴掌,兴高采烈地说:“爱豆的迷茫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素材吗,我们去东京玩吧,就当是陪我补过生日。”
“我向侦探社说请假陪你出去散心,再让安吾君帮我填横滨市异能力者出入表,速度快点咱们后天就出发。”
我暗自吸气。
糟了,东京是琴酒的地盘。
可千万别让他俩碰见。
第49章 故地重游的i人差点被看透
想要了解i人的全部吗
*
今天是偶像组合CharmingBird的最后一次合体公演。
当红偶像雾越未麻在这次演出之后就要退出组合,由偶像转型演员,据事务所内部人员透露,雾越未麻已签约知名导演的新作,前程大好。
我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浏览手机搜到的新闻,雾越未麻是我一会儿要采访的对象,我和她约在舞台后台见面。
说是采访,不如说是作者和读者一对一的闲聊天。雾越未麻自称是我的读者,一连给我寄了好几封信倾诉她的生活,我猜她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一封封读那些长长的信件,收到我的回信后她很快添加了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在line上聊了一会儿,她就向我表达了希望能够见面的愿望。
看来她真的很孤单,想找人倾诉,我完全能够理解。工厂统一生产包装的产品一旦有了思想就开始痛苦,还不如开开心心地在舞台上蹦蹦跳跳。
唉,不过和陌生人一对一交流对我来说太困难了,强迫i人变e要命啊。
新干线以320公里/时的速度从横滨开向东京都,随着离到站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愈发紧张,脑内不停模拟一会儿在后台要做什么,
焦虑的心情要化成实质,面对站在我眼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都提不起兴致。
“雪纪,看我。”
“嗯。”
“雪纪,我用你的发卡别头发了哦。”
“嗯,好看。”
我还在背稿。
太宰治坐在我的旁边,叽叽喳喳左摇右晃得像只企鹅,可我一点被逗笑的意思都没有,见状太宰治干脆我的没收了作案工具。
“雪纪好认真啊,做好多功课。”
拿过我的手机上下滑动后太宰治夸张地赞叹,“好强,专门写了备忘录记录未麻小姐的公开信息吗,连组合的当红歌曲里未麻小姐负责哪段part都记下来了,还有她接下来转型的作品也做了调查。”
“这是最基本的吧,不然哪有话题聊,我还准备好几个问题和有趣的段子呢。”
我随口回道,看向窗外。铁道将城市与另一个城市连接,很快横滨的铁桥和港/黑的高楼离我们远去,前方是更繁华更高楼林立的东京。我在东京生活多年,对这座浮华喧嚣的都市的感情远比横滨深厚。
加上未麻小姐是少女偶像,娱乐圈人士,更让我有了故地重游之感。我这个勉强跳出怪圈的人真的能给入圈的新人一点帮助和安慰吗,我只会[大楼,举牌,快逃]。
要不是太宰治我根本不会一时冲动答应见面的,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这我发现太宰治安静了许多,他已经将备忘录浏览完毕合上手机,注视着我看向窗外的侧影不知多久,脸上却没有和恋人在一起的安宁幸福之感,而是我少有几次见他在任务中觉得有趣兴致盎然的范儿,仿佛我是一块还未拼完的残缺拼图。
发现我在透过玻璃车窗看他,太宰治的表情变得生动诙谐,好似能剧演员带上了面具。
起码变脸别让我看出来啊,太宰治你的演技需要提升,报个班补补吧。
我直白地问:“治君,你在想什么。”如今我已能很自然的叫他治君了。
不过这回语气不好听起来像是在咄咄逼人,太宰治没有生气,反而安抚地捏了下我的手指。
“我在想,雪纪你在厌恶焦虑什么。焦虑可能是因为性格原因不想和陌生人交流,或者见到当红偶像很激动。但厌恶呢,雪纪备忘录里关于制造偶像的分析很准确很了解,应该早就对这种[包装产品]的[产出]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厌恶。”
“雪纪很少这么明显的表现对某种事物的厌恶,当我提到转型这个词时,你就忍不住皱眉头,显然你清楚接下来未麻小姐可能遭遇什么,你在同情未麻小姐,对吧。”
刘海遮住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随着爱意疯长,与此同时同样与日俱增的是对恋人的好奇和探究欲,我早该想到的。
我总是忘记我的恋人是太宰治,全横滨最聪明敏锐的人,连之一这个谦词都可以去掉,他可能偶尔掉以轻心,但在全身心都会关注的恋人面前不可能不发现她的异常。
尤其在奇怪的穿越事件还没有彻底解决后,太宰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他开始频繁带我出门,和侦探社的社员聚会,因为一封信去另一个城市和陌生人见面,都是为了找到“破绽”。
眼下就让他找到破绽了,我非常讨厌娱乐圈。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我靠在太宰治的肩头数他的心跳声。
等到太宰治和缓了神色之后,我才将方才想好的理由和盘托出。
“是的,我搜了下未麻小姐所在的事务所和她接拍那部戏的导演,很担心事务所为了博出位强迫未麻小姐拍一些大尺度的镜头。”
——
未麻端坐在后台的化妆间,镜中的少女穿着粉红的的打歌服,相貌甜美。未麻一笑,她就笑,俏皮可人;未麻一哭,她就哭,柳叶眉变成八字眉;未麻严肃她也严肃,小脸一板扭过头不离人了。
“未麻,快出来,马上要上场了。”胖胖的经纪人留美进来催促,看到未麻痴痴地望着镜中的少女时语气缓和下来,手放在未麻的肩头用力按了按,和她一起欣赏镜中人美丽的样子。
未麻不适地抖动一下肩膀,听到留美哑着嗓子对自己说:
“好了未麻,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演出了,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未麻赶紧说:“留美姐我这就去。”
说着她就要起身跑掉,但留美的手依旧按在她的肩上,胖到身材走样的经纪人手劲格外大,未麻连动都动不了,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镜子里钻出来。
镜子?
未麻再次看向眼前的镜子,少女笑容甜美,而站在她后方年纪稍长的女人更显妩媚风情,两个人长得极像穿着同样的打歌服,跟一对双胞胎似的。
未麻不由得看痴了,身体不自然前倾几乎贴上了镜子。
镜子里的她,好美,要是她和镜子里的少女一样完美就好了……
“未麻!快一点,大家都在等你!”
化妆室的门再次被大力推开,是未麻的队友来喊人了。
“啊,对不起,我马上就来!”
未麻若梦初醒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出门,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经纪人留美还站在化妆镜前,她胖胖的身体几乎把镜子挡住了,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而那条狭窄的镜子里照出的,竟然是那个穿着粉色打歌服,年纪更大却苗条美丽的女人。
第50章 带上滤镜的i人像脑残粉
带上滤镜的i人像脑残粉
*
我和太宰治到达演出的会场时已经唱完第一首歌了。之所以会迟到,是因为地铁又因为卧轨事件暂停运营。东京总是这样,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迷失在这座城市金碧辉煌的外表之下,慢慢从向灯光飞去的飞蛾变成油灯燃烧的燃料。
打车钱贵得让我肉痛,可这样还是没赶上未麻演出的开场。
如此不合礼仪,我冒着冷汗直接和太宰治去了后台,好在温柔的未麻原谅了我们的失礼。
“没关系,夕闻老师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没想到您真的答应我的请求来看我的最后一场演出。”
未麻坐在化妆镜前由化妆师帮她补妆,她有张“标准”的少女偶像脸,甜美邻家没有攻击性,说话的调子也是柔柔的,小绵羊一样讨人喜欢。
我满心怜爱,“有未麻这么可爱的读者写信邀请我,我当然要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未麻坐在化妆镜前却一直回避和自己对视,如果我有张这么可爱方便做坏事的脸一定天天看,练习一百个装无辜的小技巧。
少女噗嗤一笑,看着镜子里的我脸红了。
她小声说:“夕闻老师也很好看,和您的男朋友很登对。”
这话我爱听,我目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听别人夸赞我和太宰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喜滋滋地应下,送画好新妆容的未麻去唱下一首歌后我和太宰治也回到了观众席。
坐在我们旁边的人是事务所的社长田所大和先生,得知我的笔名后田所先生很兴奋。
“您就是夕闻朝露?太棒了您是未麻的粉丝吗,这么说您知道她要参演立花源也导演的电影《双重束缚》喽。”
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要拂了社长的面子,点头称是。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田所社长更高兴了,他不停地搓着手,“那个,您既然是未麻的粉丝又是她的笔友,还是位大作家,那可不可以请您参与到电影拍摄中来,就当是未麻身边的助理,以您的视角记录未麻作为演艺界新人背后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写一篇文章好好宣传一下我们家未麻……当然这是有报酬的,一切好商量。”
田所先生殷切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下,一是想不到就我这点墨水也迈入“大作家”的行列了,二是感叹社长为了未麻真是不余遗力,什么营销方式都使得出来。
但我拒绝,我只一会儿散场和未麻简单聊聊就行了,跟组想都不用想,我对那个地方过敏。
“抱歉……”
“好啊,正好我也没见识过电影拍摄,雪纪你也没见过吧,这么好玩的事情当然不能错过。”
我和太宰治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个人都很惊讶。
“拍电影那么无聊的事有什么好看的。”
“雪纪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无聊,肯定很有意思,只比紫砂的好玩程度小一点点。”
太宰治不满地嚷嚷,看着他心驰神往的模样,我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真的很想去剧组玩吗。”我小声问。
感受到我态度软化,太宰治特别期待,“嗯!”
拍戏很有意思吗,我不觉得。
想想我和太宰治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他从被森先生捡到后就天天和人勾心斗角,生活肯定异常无聊找不到乐子,跳槽到侦探社后也不能随意离开横滨,所以才借着领我采风的名义出来玩。
我突然觉得太宰治很可怜。为什么他是异能者还那么聪明,上天给予他无与伦比的馈赠却让他享受不了常人的乐趣,我司空见惯的事情他却觉得有趣,真是太可怜了。
……我一定是喝了太宰治特调迷魂汤。
“那好吧,如果剧组不嫌我们打扰的话。”
就这样,我和太宰治接下来将作为未麻的助理和她一起前往剧组。太宰治暂时离场致电侦探社和安吾君,有没有什么外地的委托之类的正当理由让他能在东京多逗留几个月。
我愈发觉得异能不是个好东西,在官方挂上号的异能者更是可怜。
演出结束后我和太宰治再次来到后台,确认偶像毕业的未麻和她的两名队友雪子和铃相拥而泣,经纪人留美在一旁柔声安慰着,看得出她特别喜欢未麻。
田所社长走过去拍拍其中一位女孩的肩把她搀扶起来,“玲,别哭哭啼啼的了,一会儿我请大家吃饭,以后未麻就是演艺界的新星,是我们事务所的花旦!”
叫玲的女孩破涕为笑,拳头捶了田所先生一下,“讨厌,社长就记得未麻是你的摇钱树,不管我和雪子的死活了。”
说着她推开社长,“我去补个妆。”
社长挠挠头,“那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我们再去酒店,我去趟卫生间。”
正好趁这个时间我能和未麻聊聊。
认真记录下未麻对偶像事业的总结和对未来的期盼之后,我和太宰治今天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怎么办想回家,一想到明天要去剧组我就头疼。
田所社长还没回来,其他几个女生都去过卫生间后未麻接受完采访也去上厕所了。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未麻的两个队友在谈论之后事务所会不会把她俩分开的事,经纪人留美要跟着未麻走不管她们了,不知道新分配的经纪人是谁对她们好不好能不能拉到资源,提起这些玲和雪子满脸愁容。
我和太宰治坐在一旁听女孩们忧愁自己的未来,她们忧虑的正是我当年退圈的原因,事事皆由他人做主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是,这种感觉很不好,现在的我听着都觉得烦躁。
“我有个问题。”太宰治突然出声,他相貌俊秀又彬彬有礼,足够让女孩们把目光移给他让他说下去。他又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困惑,问:“你们为什么非要做偶像不可呢,因为梦想吗。”
玲和雪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太宰先生好可爱,不会相信选秀节目上艺人的说辞了吧。”
“当然是为了穿漂亮衣服得到粉丝的追捧还有很多很多钱啦,不过我做练习生时真想做霓虹第一的少女偶像,然后很快就认清现实了。”
“是啊,比起虚无缥缈的梦想还是赚通告费比较实际吧。”
我低声说:“你现在知道娱乐圈有多无聊了吧,我们现在回横滨还来得及。”
太宰治摇摇头,他有些诧异地问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觉得她们想通只是为了钱当偶像就很好啊。”
诶,不会失望这群在舞台上发光的少女其实满身的铜臭气吗。我以前当明星时,就有极端粉丝骂我失去本心来着。
回想一下,我当时是参加一个品牌的新品发布会,通告费很多,可能是那段时间接了太多广告所以粉丝才会不满,因为我之前说暂时不想接戏多休息几个月。我真这么想的,但经纪人又接了好几个通告,跟我说反正也就半天的事不算休息吗,对于粉丝来说这就是言而无信欺骗了他们的感情吧,事务所给我的人设还是名校毕业高智戏痴女演员不慕名利的形象。
然后就被冲到媒体面前的粉丝在闪光灯和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耳光,当了好久的八卦新闻头条。
啊,如果太宰治是我的粉丝就好了。
“从前中二病时我可能会那么想,为了钱委屈自己好俗好无聊,但我现在学会了换位思考。”
太宰治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握得很紧。
他慢慢地说:
“雪纪曾说写作也只是你谋生的方式,你没那么热爱写作,但还是为了写出好文章四处收集素材学习其他名家的小说,为了修改一句话研究到半夜,非常敬业。”
“这些女孩子们也是,她们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给观众带来快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为什么要追究是否背离本心,当偶像是为了梦想还是赚钱呢。”
“如果有一天雪纪为了生计写她不喜欢的东西,我不会指责,只会觉得你好可怜。是我太差劲了不能承担你的开销,不能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们坐在后台休息室的最里面,是这里的外人,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俩靠在墙边说悄悄话,但太宰治还是很小声地凑在我耳旁,我要很认真地竖起耳朵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压低的嗓音和呼出的热气一起顺着耳朵流到我的心上。
太宰治好温柔。
从十四岁回到现实后我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的调查太宰治的生平,看到那送到撒旦手下都要擢升为第一堕天使的犯罪记录我不得不承认,我给太宰治开的滤镜有点大。
要是让他的敌人听到我“温柔”的评价能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再死一遍的程度。
但他真的好温柔,他肯定普通人身上的价值,一点都不高傲。
太宰治接着说:
“代入成明星的话,如果雪纪拍了不喜欢的戏唱不喜欢的歌,我作为你的粉丝一定很难过,但绝不会离开你。”
……要是太宰治真的是我的粉丝就好了,在演艺生涯的最后几年我最需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也凑到太宰治的耳边,不让他扭头看我,小小声地说:
“不用你养我啦,而且我很好养活的,每顿只吃梅子拌饭就可以了,不要纳豆。”
我已经过了虚荣拜金的时期,但纳豆真的好难吃,我平等的鄙视每一个拿纳豆当小菜的人。
“再说现在明明是我养你。”
“噗,抱歉,我已经和社长说了下个月的工资直接打到你的卡上。”
我震惊太宰治竟然真的上交工资,“不用啦,稿费养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养你多久都没关系,你就是朵已经挣脱淤泥的盛放莲花啊档案再难看现在也能做自由人了,我还和泥巴混在一起同流合污呢,泥巴供养莲花不是应该的吗。
就这样我俩突然开始纠结“你养我我养你”的问题,太宰治很不服气,正要说什么,被划破天际的尖叫声打断。
“啊!”
是未麻的声音,一想到这是东京我瞬间头皮发麻,和太宰治一起往卫生间冲,比我们动作更快的是经纪人留美。
看到跪在地上的留美惊慌失措,连声问道:“未麻,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样。”
“死人,死人了。”
田所社长死了。
不仅如此,他死在了女卫生间,还是以头朝下脸朝下方隔断的姿势死掉的,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变态死得好。
熟练的维护犯罪现场,熟练的打电话报警,看到熟悉的目暮警官和一起出警的萩原研二时,我不得不感慨东京这个地方真是邪门啊。
老横滨上三旗人士太宰治啧啧赞叹:“我以为东京比横滨安全,原来犯罪率都差不多啊。”
我纠正他的错误观点:“不一样的治君,在横滨打打杀杀的只有极/道组织,东京是全民大舞台,有问题市民自己上,绝不让第三方杀/手公司多挣一分钱。”
萩原研二:“……喂你这样评价让我们这些警察很受挫啊。”
我耸耸肩,东张西望了一番后退到太宰治身后:
“犯罪现场竟然没召唤出一个野生侦探?懂了这次协助警方查案的人就是你啊太宰治。来吧治君,让东京本土的三流侦探看看你这个横滨特色侦探的厉害。”
在田所社长之后进入卫生间的人分别是经纪人留美,偶像石川玲,还有未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