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别慌,看我操作。” 然而就在谭盛风……

    眼看岳莫隐就要被那极具腐蚀性的液体洒个遍体鳞伤, 谭盛风当即就想要抽刀下去营救。

    然而就在他刀尖稍有抽离地面的瞬间,原本被稳定撑开的巨大裂缝立刻有了合拢的迹象。

    梅临渊的威严警告也在下一秒通过传音炁术传了过来。

    “不可妄动。”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谭盛风曾无数次在各种场合接到过梅临渊的命令。

    即使有些命令的内容有些匪夷所思,他也毫无例外地都选择了直接服从。

    因为谭盛风明白自己的斤两。

    他知道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当不了如同岳莫隐和梅临渊这种能够统揽大局的人。

    那么在妖兽来袭大厦将倾之际, 能当一把受这些人掌控的足够锐利的刀而有所作为, 他也甘之如饴。

    但此时此刻, 他却是打心底想要违抗指令的。

    身为一个佛性的没什么远大理想和宏图壮志的人, 他是真的做不到为了什么更远大的利益而放弃眼前活生生的人。

    尤其那个人还是岳莫隐!

    然而在谭盛风下定决心抽出惊尘并在裂缝合拢前把岳莫隐救出来的时候,梅临渊竟然破天荒地传来了第二句命令之外的内容。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没有解决危机的能力?”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

    身为赶鸭子上架的导师, 当时为了让岳莫隐能在一个月内速通初级斩妖人考核,自己完全是抱着一种投机取巧的心态为对方策划的学习内容——“笔试满分”配“实战擦线”。

    换言之,岳莫隐的全部学习重心都放在了基础斩妖学识上。

    至于炁术只需要随便学一点最基础的和能保命的就好。

    有一说一,这个平平无奇的“就好”放在别人那里其实都已经是匪夷所思的要求了,

    毕竟对于一个出生于斩妖人家庭的普通孩子来说,从他第一次知道“炁”的存在到能稳定地使用出第一个通用炁术中间至少也需要几个月的光景。

    如果不是岳莫隐实在是天赋异禀外加一点就透,怕是根本不可能完成谭盛风的学习计划的。

    退一万步说, 初级斩妖人考核那毕竟只是一个合格性的只要分数达标就可以通过的考试, 本质上也不会设置什么太高难度。

    它只是一个准入的门槛罢了。

    本来谭盛风对于让岳莫隐一个刚从实习期出来的初级斩妖人参与这种级别的任务就提出过反对意见。

    奈何司妖监那边一句话就给谭盛风怼了回来——“他拿着【飒踏】, 他就得可以。”

    【飒踏】

    这把武器对于斩妖人来说的象征意味实在是太强了, 但凡是一个对斩妖历史有着一定了解的人都会对作为丘岿将军法器的【飒踏】有着极高的崇拜心理。

    但岳莫隐是个特例。

    就像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来说, 他不可能不知道伏羲和女娲的传说。

    但对于一个从“你好, 我叫李华”开始学习中文的外国人来说, 如果教材没有涉猎到对应的内容, 他就很难知道这两位是什么重量级的角色。

    “丘岿和飒踏”之于岳莫隐,就如同“伏羲和女娲”之于外国人。

    在谭盛风拔苗助长的教学下,岳莫隐是先拿到的【飒踏·盾部】随后才通过魏濯知道【飒踏】和【丘岿】的存在。

    同样的,直到被魏濯告知了相关的前因后果, 谭盛风才知道这飒踏居然是分了【剑部】与【盾部】两个部分。

    虽然说无知者无罪,但这并不能改变事情发展到现在,自己确实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把楼家界碑的事情告诉了岳莫隐引得对方生气,自己也就不用情急之下灵光一现想到给对方违规搞一把法器了。

    总的来说,谭盛风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至少,他得对因自己而跟斩妖越牵扯越深的岳莫隐负责任。

    然而就在谭盛风打算公然抗命之时,岳莫隐的传音炁术竟然不期而至。

    “别慌,看我操作。”

    在谭盛风耳边岳莫隐的传音炁术消散的同时,深坑下方几乎就要被那腐蚀性液体形成的泼天水幕盖住的岳莫隐一个翻身接一个蹬腿,如同一尾银鱼一样从“雨水”的下方蹿了出去。

    随后他将飒踏·盾部插到土地中,以它为圆心一个反身滑步稳稳地停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

    在谭盛风全国范围内到处救场的三个月里,岳莫隐也饱受了一番折磨。

    只不过这种折磨并不是来自于司妖监。

    毕竟就算当时斩妖人的人手再怎么欠缺,司妖监也不至于让刚通过初级斩妖人考核尚在实习期的斩妖人上战场。

    持续性竭泽而渔是一种智慧。

    但很明显,得知自家总裁斩妖人身份的七日互娱的员工们明显不这么想。

    在复工复产的第一天,动捕组的员工就把岳莫隐在总裁办公室堵了个正着。

    “岳总,武术老师的航班取消了,但距离新角色完成制作的节点只有两周了。”他们目光炯炯,双手在身前搓来搓去,“本来这事儿也不太用麻烦您的,但好巧不巧动捕室的威亚坏了,而对应厂家也因为跨省交通瘫痪没办法过来修……”

    “所以?”岳莫隐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单纯。

    “所以,可以麻烦岳总来顶一下岗吗?”动捕组员工邪魅一笑,“我们可没有任何私心,完全都是为了玩家着想啊!”

    ……

    岳莫隐曾经受过很多的骗,可没有任何一次受骗像这次一样折磨。

    为了满足制作团队以“为了最佳的呈现效果”为理由而提出那些离奇的要求,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在动捕室里重复那些诡异的动作。

    如果碰到太过于难以实现的效果,他还在当时被娄向晨拉进去的企鹅群里进行了求助。

    这份“兼职”在华国的交通全面恢复后走向了尾声,但岳莫隐依然从中收获了很多。

    就比如突飞猛进的炁术熟练度且为了好看而略显显得有些花里胡哨的战斗技巧。

    强不强另说,帅是真的帅。

    *

    在岳莫隐刚刚那一脚的加成下,原本还只是开启了一道缝隙的闸门彻底达成了开启条件,快速向两侧滑去。

    但随着阀门打开幅度的增加,原本如同坏掉的消防栓一般井喷的液体竟然意外地回落了下去。

    然而这并不影响冒出的液体在飞速增多的事实。

    只岳莫隐一个起身站定的功夫,原本只是聚集在闸门附近的液体很快地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畦菜地大小的水坑。

    紧接着,伴随着中央闸门液体的汩汩冒出,这水面的边缘就开始向四周扩散开去。

    岳莫隐也不是那种强行逞能的性格,看着那来势汹汹的腐蚀性液体,他当即选择战略性撤退。

    尽管他已经尽量催动了各种加速和轻身的炁术,可那些持续冒出的液体几乎是舔着他的脚后跟涨了上来。

    这由谭盛风和梅临渊维持着的巨坑足够十几米深,就算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斩妖人想要上来也得费不少气力。

    就在谭盛风打算分个身外身出来拉岳莫隐一把的时候,只见岳莫隐用没有佩戴飒踏·盾部的那只手在空中抓了两下。

    是【通用炁术·连炁造物】!

    伴随着岳莫隐的动作,几个地面上较大的石块滚动了起来,并在不断粘连其他砂石的过程中越滚越大。

    紧接着,这些足有足球大小的石块聚合物在【通用炁术·凤穿花】的作用下呈一个略显外扭的品字打上了一旁的石壁,并在解体后留下了一个足够成年人稳稳踩上去的深坑。

    下一秒,岳莫隐就接着这几个深坑向上攀登纵跃落在了谭盛风的身边,然后不紧不慢地开盾挡在了两人的头顶。

    一滴因为击打在墙壁而飞溅出来的腐蚀性液体落在了飒踏·盾部的上方,然后沿着它光滑流畅的边缘滴落到了一边。

    “帅吗?”岳莫隐先是游刃有余地收盾,然后在明知谭盛风已经听到自己问题并假装没听到的情况下,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刚刚我帅吗?”

    不等岳莫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本容纳着波涛汹涌液体的巨坑中央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消几分钟,那些液体悉数被闸门吸了回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原本需要谭盛风和梅临渊两个人共同维持的地面巨坑已经在液体的腐蚀下天然形成了。

    “刚刚改动了一下阵法的走向,将这些液体从其他地方引走了。”方元毅的声音远远传来,“虽然只是个临时的补丁,但至少能维持三个小时。”

    梅临渊点点头,说了句“速战速决”,随后持着长枪一跃而下,身先士卒地向开敞的闸门走去——

    闸门内原本还算光洁的石壁在被掺有申楼兰黏液的液体冲刷过后变得凹凸不平。

    从闸门口勉强投下的阳光在这环境中几经折射就变得极为暗淡,起不到任何的照明作用。

    “你们省省力气,我来。”一直游离在战场之外的冉骏拦下正在使用【通用炁术·燎原】照亮前路的谭盛风和岳莫隐,打着狼牙手电筒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最前边。

    经过刚刚一役,他现在对这几位斩妖人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或许是觉得之前的各种考验,尤其是最后开启闸门所需要的极大炁量的灌注,已经足以证明来者的实力,这闸门后的路径上没有再设置任何的障碍。

    众人在顺着平直的向下楼梯走了几分钟后,就站在了一条因液体侵蚀变得极为坑洼但能看得出曾经一马平川状态的宽阔走廊中。

    而在这走廊的尽头是一处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浅淡光线照亮的厅堂。

    光线?

    这地底下哪来的光线?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种异样,谭盛风不着声色地擦过队伍的边缘,走到了落后最前方冉骏半步的位置,甚至已经调动起了【通用炁术·弥坚不摧】随时准备把冉骏保护起来。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岳莫隐只觉得心底软软的。

    真是一只善良的卡皮巴拉,怎么看都喜欢。

    外加那天晚上,在识破申楼兰的伪装之前,自己也是真心觉得“谭盛风”说的内容有一定道理。

    已知,申楼兰是至臻级妖兽,并不是真的人。

    已知,申楼兰的每一句话都有所来源。

    结论,那个横坐在自己房间窗沿上的“谭盛风”的肺腑之言,跟谭盛风的想法一定有关系。

    带着“一切又一次尽在掌握”的愉悦心情,岳莫隐跟着其他人一同走进了那间走廊尽头的房间。

    在房间的中央,一把散发着幽光的古朴大剑就那么端端地插在被简单切割成祭坛状的巨石之上,被四条锁链紧紧地锁了住。

    方元毅看着绢布背后的记录眉头紧蹙,“按照记录这四条锁链是有对应的开启顺序的。但具体开启顺序需要我们根据周围记录着的当时绘制法阵时候的风云雷电和山川草木进行判断。”

    然而作为最后一步的重要参考,四周墙壁上或许应该存在着的浮雕和壁画,已经全部在混合了申楼兰黏液的腐蚀液体的侵蚀下糊掉了。

    “刚刚岳兄弟是不是说了个什么三啥四啥来着?”冉骏嘴角一瘪。

    丝毫没有当了乌鸦嘴的自觉,岳莫隐坦然自若地回答道:“三翻四转。”

    第112章 还有一个小问题 现在我们看到的内容,……

    “对, 三翻四转。”冉骏用目光扫视斩妖人小队一整圈,“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能临时翻转时空的炁术吗?”

    他的眼神中包含了过量的期待,使得除梅临渊外的几位斩妖人都陷入了沉默……

    “冉上校,我得跟您明确一下, 炁术只是一种调动炁的手段, 而炁本身跟热能、电能一样, 都是一个能量和效果相互左红转化关系。”谭盛风嘴角微僵, 无奈解释道,“而翻转时空这种只能通过跑赢光速而在相对论中实现的事情, 我们确实爱莫能助。”

    冉骏有点失望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先把墙上的内容尽可能清晰地记录下来,然后发到司妖监研究部,让他们半小时内给出个结果。”思考片刻,作为队伍最高指挥的梅临渊下了决断,“在此期间,我们直接进行第二手的准备,一旦结果不尽人意就立刻启动后备方案。”

    这个后备方案自然指的就是当时会议中所说的“第二步”——尝试重新封印申楼兰。

    然而不同于之前会议上初步商议的“其中一路重新布阵, 尝试复刻当年封印申楼兰的阵法, 与此同时的另一路则尽量与申楼兰周旋, 削弱其实力”的行动内容, 基于当前阵法核心脉络的上方已经被修建了南靖重要民生建筑的情况, 特别行动小队必须做出对应的调整。

    “了解, 我会尽量把剩余的阵法利用起来。”方元毅一边指挥岳莫隐和谭盛风分组记录着已经残破的浮雕和壁画, 一边拿出绢布和冉骏确定需要进行人群疏散的区域。

    整个厅堂本身并不大, 在现代手机极尽堆料的高清摄像头的拍摄下,其残存的壁画和浮雕很快就被记录完毕并统一编号打包传输到了司妖监那边。

    二十九分钟后,研究部的回答准时卡着梅临渊给出的死线传了回来。

    他们先是按照图片上残存的凸起和凹陷尽其所能地还原了石壁上原有的浮雕状态,随后许多专业相关的研究员进行了一番商议得出了应该以“南-西-北-东”的顺序扯动锁链以催动阵法自我修复能力的结论。

    虽然说是催动自我修复, 但在距离阵法修成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外加有不少阵法被破坏的情况下,这自我修复到底能修成是什么情况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然而鉴于目前的计划内容已经变更为了“优先削弱申楼兰的实力,然后借助残存的阵法尝试二度封印”,所以只要比现在的情况好,那就算有效。

    事情到这里看似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只需要等已经离开现场的冉骏协调组织把对应区域的居民完全疏散后就可以开始进行斩杀申楼兰的行动。

    “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岳莫隐站在飒踏的正前方,环视四周已经斑驳剥落的浮雕道:“既然这里是阵法的中心,也以常理而言,这里也是最靠近申楼兰的地方吧。”

    “之前已经确定申楼兰的苏醒速度和状态远超司妖监预计,但尚且没有恢复到当初被封印时候的状态。”

    “可即使是这样的申楼兰都已经可以从自己身上切分出无数子体,然后自西向东跨越几十公里在南靖核心市区制造了如此巨大的灾难。其实力可见一斑。”

    回忆着昨天自己前后见到的两位几乎与本尊毫无差异的“谭盛风”,岳莫隐发出了致命一问:

    “那么现在我们看到的内容,是当年斩妖前辈留下的真正内容吗?”

    此话一出,厅堂内原本放松了不少的氛围一下子又沉寂了下来。

    只有被插在祭坛中央的飒踏·剑部依然一如往昔持之以恒地散发着微蓝的光亮,与岳莫隐手中的飒踏·盾部遥相辉映。

    *

    “天秩,时有此彼,事有变常,万物之理相得于无穷;地序,道有升降,法有损益,万物之相变相适于无常。夫曰法阵者,顺逆自成沿革相……”

    听岳莫隐将一连串极为佶屈聱牙的阵法术语脱口而出,谭盛风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甚至连梅临渊都露出了赞叹的神情。

    方元毅虽然对岳莫隐是一个三个月前刚通过初级斩妖人考核的情况不得而知,但他也由衷地对岳莫隐生出了一股欣赏的情绪。

    尽管目前阵法和符咒在斩妖中应用得相当广泛,甚至司妖监都已经配套生产了各种各样的符纸供斩妖人使用,但绝大部分斩妖人还是更信任由自己亲自施放的炁术和握持在手心的法器。

    所以像岳莫隐愿意去啃教科书下方小字所提及的大部头参考资料的斩妖人,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

    “如果上边这段话我没理解错的话,一旦我们发动错了阵法自我修复的顺序,就会反助申楼兰加速从周围的环境中汲取炁以补全自身。”岳莫隐处变不惊道,仿佛完全没有自己在说一些惊世骇俗之语,“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些‘意外’残留下来的笔画和浮雕是申楼兰想让我们看到的内容?”

    听完岳莫隐的分析,谭盛风只觉得头皮发麻。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

    那么“南-西-北-东”和“东-北-西-南”,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至少从它的反应来说。”岳莫隐向周围展示了一下手中微微颤抖着的飒踏·盾部,“‘东-北-西-南’可能才是正确的答案。”

    说完,他把目光落在了梅临渊身上,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尽管面临着极为重大的抉择,但梅临渊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抓着临渊的手也纹丝不动。

    就仿佛一头苍老的雄狮,尽管躯体状态不复巅峰,可他长久征战积累的战斗经验依然可以号令旗下的众多年轻雄狮对其俯首称臣。

    只见他上前两步,站定在四条锁链中央交叉点的下方,仰头淡淡道:“半个小时后,我会按照‘南-西-北-东’的顺序解开锁链。在此期间,谭盛风、方元毅,你们两个按照刚刚跟冉骏确定的计划行动。”

    谭盛风敏锐发现梅临渊的命令中没有涉及到岳莫隐。

    以他对梅临渊的了解来说,这就是对方要跟岳莫隐进行一番需要自己和方元毅回避的对话了。

    不等谭盛风想好如何表达出自己想要旁听的措辞,就看到岳莫隐用口型对他说了四个字。

    ——待会儿见。

    既然岳莫隐都已经明确跟自己表了态,那谭盛风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

    万一自己多此一举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呢?

    所以他选择服从命令,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大厅内只剩下了岳莫隐和梅临渊两个人的时候,梅临渊方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魏濯跟你私下有过约定。”

    “如果你能拿到飒踏·剑部,那么飒踏·剑部就归你了。”

    虽然语气完全不同,但这不妨碍梅临渊一字一句地复述了当时魏濯面对岳莫隐作出的承诺。

    既然对方这么开诚布公,那岳莫隐也选择坦然以待,“没错。”

    梅临渊偏头看向岳莫隐,“我想你应该懂得,这世间没有只获益不付出的选择。”

    岳莫隐点头。

    “如果‘南-西-北-东’是正确的顺序,那么为了确保后续镇压申楼兰的效果,你的飒踏·盾部就要合并飒踏·剑部留在这里。”

    梅临渊的枪尖精准地指向了飒踏·剑部中央的镂空处。

    尽管这镂空的形状并不规则,甚至四周还有一些诡异的开裂,但它的几处线条跟岳莫隐手臂上飒踏·盾部异常吻合。

    “倘若如你所说,因受到了申楼兰的妖术干扰导致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以至于最后放虎归山,那么后续就自然如同当时代表司妖监的魏濯与你二人约定的那样……”梅临渊侧目看向岳莫隐,“只要你能活着拿到飒踏·剑部,那么它就是你的了。”

    不同于魏濯跟岳莫隐沟通时展露的那种过于官方的拿腔拿调姿态,梅临渊在说出这些话的全程都是那么从容,那么确定。

    就仿佛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被落到实处那样。

    但梅临渊由始至终都没有承诺要为岳莫隐提供任何保护。

    换言之,那句“只要你能活着拿到飒踏·剑部,那么它就是你的了。”背后的真实含义是——“只要你能在申楼兰的攻击下活着拿到飒踏·剑部,它才会是你的。”

    尽管岳莫隐发现了这个被刻意放下的要点,但他不卑不亢地欣然同意了这个看似对等实际上非常不公平的协议。

    “成交。”——

    在设置了三十分钟倒计时的手机响起的第一时间,梅临渊就甩动枪尖将位于南边离位的锁链绕在了枪柄上,随后沉臂一拽。

    伴随着锁链金属环扣之间沉闷碰撞声,整个厅堂的南方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在开启了四重瞳的岳莫隐眼中,当南边离位的锁链的尽头被从穹顶上扯下来后,周围原本死气沉沉的墙壁上骤然浮起了或深或浅的阵法回路。

    有一部分的阵法回路中炁流通得极为顺畅,但绝大多数阵法回路中的炁流得走向都非常地滞涩,就仿佛一道涓涓溪流勉强地灾干涸龟裂的河道中寻找出路那样。

    虽然没有系统给与的四重瞳外挂,但身为斩妖人中的佼佼者,甚至完全可以被列为当世最强斩妖人之一的梅临渊对炁的感知也是异常灵敏的。

    他自然也发现了这阵法的自我修复状态不尽如意。

    但梅临渊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径直重复之前的动作将西边兑位、北边坎位和东边震位的其他三条锁链依次扯了下来。

    当四条锁链都被拆解下来后,周围的环境彻底安静了下来,仿佛再一次压上了千百年沉淀下来的孤寂和重量。

    就在岳莫隐以为自己因错估申楼兰的智商而提出了错误的猜测,并打算如约把手上的飒踏·盾部装到飒踏·剑部上加固封印时,一道绝非人类可以发出的沉吟如潮水般在厅堂周围响起。

    不同于之前两次子体被岳莫隐击杀时候所发出的那种只表达了单纯的怨毒的喊叫,这道沉吟中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激动、愤恨、不甘……

    千百年来被镇压在地下的申楼兰终于获得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自地底传来,竟然直接把飒踏·剑部从祭坛中央震了下来。

    岳莫隐抓住机会错开梅临渊一个健步冲上前方,接住了即将掉落在地面上的飒踏·剑部。

    当飒踏·剑部被他紧紧抓在掌心后,岳莫隐视野中【找齐飒踏碎片并将其还原(1/2)】瞬间变成了【找齐飒踏碎片并将其还原(2/2)】?

    岳莫隐微微一愣,随后发现了端倪。

    这任务确实是由两部分内容组成的。

    其一是自己刚刚完成的“找齐飒踏碎片”,其二是“将其还原”。

    回忆着自己在楼瑞卿在笔记中看到的飒踏·剑部和飒踏·盾部的合体姿态,岳莫隐顺着飒踏·剑部剑身中央的开缝将飒踏·盾部嵌了进去。

    “咔哒”一声脆响后,法器飒踏阔别尔来千百年的两个部分终于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

    第113章 系统静悄悄,必然在作妖 总而言之,四……

    终于, 许久没有推进的系统任务再次有了突破性进展。

    一句【奖励:《北行识妖录》(残篇)】代替之前的任务内容,缓缓浮现在了岳莫隐的视野中。

    ……

    劳驾问一下……

    自己千辛万苦完成任务就给个这个赫然列在初级斩妖人考核官方参考书籍目录里的东西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点?

    而在完全看清后边两个字后,岳莫隐只觉得自己的疑惑简直达到了巅峰。

    怎么甚至给的还是个【残篇】啊?

    不等岳莫隐再次仔细审视视野中浮现出来的系统提示看看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这奖励内容就彻底消失了。

    然而不同于之前历次单个任务被完成后, 系统先是给于对应奖励然后直接浮现出下一个任务的经典进程, 这次岳莫隐系统仿佛卡顿了一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状态。

    孩子静悄悄, 必然在作妖。

    岳莫隐感觉不大妙。

    他向来是不担心麻烦的。

    风浪越大鱼越贵, 麻烦越大收益越高。

    但比麻烦本身更麻烦的是你不知道麻烦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一旦时机撞得足够巧,原本很容易就能被处理掉的两个麻烦就会在叠加融合之下呈几何级地成长一个巨大的麻烦。

    要是换成其他时候, 岳莫隐寻个好地角躺平等待系统跑完进程自己或多或少被折磨一番也就罢了。

    可现在不行。

    首先,这作为阵法核心的祭坛肉眼可见地就要塌方了。

    此为第一个麻烦。

    其次,申楼兰从地底传来的沉吟声也越来越清晰洪亮,明显是已经从被逆转的阵法中汲取大量的炁来弥补自己被镇压千年而孱弱的身躯。

    而作为一个曾经两度击杀它子体的人,岳莫隐必然会成为它复仇的第一目标。

    此为第二个麻烦。

    其三,按照之前的计划,现在自己需要在申楼兰彻底清醒过来并恢复攻击能力前一路奔袭撤离到安全区域——根据十几公里开外尚且残存阵法改装而成的第一道防线后方。

    此为第三个麻烦。

    最后, 这个令系统陷入卡顿的《北行识妖录》奖励具体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形式给到自己也是完全是未知的。

    此为第四个麻烦。

    总而言之, 四重麻烦交相辉映, 生死时速, 分秒必争!——

    轰隆隆——!

    一座有着几十年历史医院的左半边部分在谭盛风如渔网般整齐刀光下呈块状坍塌化为乌有, 而右半边部分除了沾染了些许混着水泥渣的灰尘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站在附近一栋高楼的顶端, 方元毅左手驱动着冥昭检测着法阵情况, 右手对谭盛风打了个“返回集合”的手势。

    他对于谭盛风坚持要尽可能保留建筑主体以方便风波平息后当地居民重建一事是否真的有用保留态度。

    但鉴于行动中需要启用的阵法脉络已然重见天日得以复用, 那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他也就随谭盛风去了。

    在这个世界,想要当个好人可太难了,所以当有人坚定地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就算自己不看好也打算给予更多的帮助, 至少不能泼冷水。

    看到了方元毅打的手势,谭盛风便纳了刀,几个轻身跳跃来到了方元毅的身边。

    对照着绢布上的法阵走势与冥昭上方微缩的南靖投影,方元毅确认道:“第一道防御阻断阵法的前期必要准备都已经完成了。”

    最后一步就是二人在法阵断裂处的两端将被医院左半部分截断的法阵接续起来。

    在这期间,方元毅会在原有阵法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变化调整,而谭盛风主要充当一个炁量提供的角色。

    随着大量的炁被注入到阵法之中,如黑绿泥沼那样死寂的阵法仿佛春神再临一般活络起来。

    它原本坑洼的边缘逐渐被填充得圆润流畅,无数或大或小的分支从主干上次第绵延生长组合成更为复杂的阵势。

    可注视着阵法的变化,谭盛风越看越是心惊。

    如果说之前的法阵给他的感觉是“仰荷天明,承垒地广”,从南靖这片土地上汲取最原始纯粹的力量去行镇施压。

    那么这由方元毅修缮后的法阵给他的感觉则是“穷祸集灾,碾筋抽髓”,大有将阵法内的一切连同阵法本身一同付之一炬的姿态。

    如果阵法中只有申楼兰,那么谭盛风肯定对方元毅的做法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是现在……

    谭盛风抬头看向远处的方元毅,朗声发问:“这个阵法形成后会对斩妖人有影响吗?”

    “会有一定影响,但不会太多。”方元毅答得有些模棱两可。

    谭盛风对于这个回答不满意,又追问:“‘不会太多’是多少?”

    这次,方元毅答得非常官方:“炁脉回路受阻,炁术施放滞涩。”?!

    谭盛风双目圆睁。

    你管这叫不会太多?

    对于一个需要施放炁术和妖兽战斗的斩妖人来说,一旦差之毫厘就会失之千里,

    而且这次众人要与之战斗的妖兽是至臻级妖兽申楼兰,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具体程度因人而异。”方元毅一挥手,冥昭的转动和计算速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至少对于梅主席来说,这种级别的负担肯定不成问题。”

    “那岳莫隐呢?!”谭盛风脱口而出,“万一他遭受不住呢?”

    “那也是他应该承担的。”相较于激动的谭盛风,此时的方元毅非常平静,“如果不是为了拿到飒踏,他本可以跟我们一起撤离的。”

    这话是事实不假,但放在这个语境下实在是过于冷酷残忍了些。

    谭盛风的声音都在发抖,“那你们司妖监明明可以不调他来啊?一把法器而已,凭你们的手腕怎么会要不到?既然能要得到,那谁拿不是拿?”

    “无论是飒踏选择的岳莫隐,还是岳莫隐选择的飒踏。只要飒踏在他手中,那他就应该有承担这把法器的背后意义的觉悟。”

    方元毅的驳斥看似牵强,但放在斩妖人的认知中却是在正确不过了。

    【飒踏】就是这样一把法器,一把用赫赫战功和厚重历史就足以将持有者的姓名完全抹去的法器。

    扫视过几乎大成的阵法,方元毅正打算借调谭盛风的炁将最后一道缝隙合拢。

    但他两度驱动冥昭,却始终没能实现理论中应该有的效果。

    不应该啊……

    正当方元毅以为是自己之前在绘制阵法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打算回头检查一番的时候,他的余光扫视到了另一边的谭盛风。

    不同于之前单膝跪地将惊尘的刀尖插入地面下全力以赴为阵法供给炁量的状态,此时的谭盛风已然游离于阵法之外,整个人站在了阵法的内侧。

    也就是岳莫隐所在的方位。

    大有一副休戚与共的姿态。

    “谭盛风!”方元毅一直以来都如同无波古井般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可以被称为震怒的表情,“你要干什么?”

    看向远处的地平线,谭盛风将惊尘刀尖上的灰尘掸了个干净,淡淡道:“等人。”

    虽然已经对谭盛风的动机有所察觉,但听到对方真的这么回答后方元毅还是不能接受。

    他提高声量质问谭盛风:“你要为了一个初级斩妖人让整个南靖沦为申楼兰的巢穴吗?”

    “当然不是!”谭盛风当即否认,“但我也无法在事情还有转机的时候就送掉别人的命!”

    被话里话外遭了一番控诉,方元毅有些怒不可遏,“难道我就想这么做吗?我们是斩妖人,斩妖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耀,为此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当前满心挂念着岳莫隐情况的谭盛风心中本就焦躁万分,在听到方元毅所说的那一套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内容时,一种逆反心理蓦然返了上来。

    “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谭盛风断喝道,“这都是第二次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尝试说服对方的方元毅突然沉默了。

    连谭盛风本人在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后也跟着沉默了。

    一阵大风吹过,刮得一旁便利店破损的彩印尼龙布招牌猎猎作响。

    谭盛风一向不爱戳别人的痛处,甚至在对方喋喋不休逼得自己几乎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也不愿意这么做。

    可刚刚他竟然下意识地这么反击了。

    只为了尚且没有真正陷入如方元毅言语中所描述那般绝境的岳莫隐。

    就在这一瞬间,谭盛风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岳莫隐对于他的重要性,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几乎一切的原则。

    在极端压抑的沉默中,方元毅率先爆发了。

    “好!你厉害!你清高!你了不起!”

    “那麻烦谭首席你告诉我,当我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中了妖毒术,等到我发现她们身上的妖毒术时,她们正位于市内人群最密集的步行街上,发作时间未知,我该怎么办?”

    “我第一时间通知了最近愈疗类斩妖人,但他们过来是需要时间的。”

    “如果在他们赶到之前我妻女身上的妖毒术爆发了,所有被妖毒感染的人就会成为下一个妖毒术的载体!一传十,千传万,后患无穷!”

    “那我就是斩妖人的耻辱,是千古的罪人。”

    “身为要和妻子相伴一生的丈夫,身为要为女儿遮风挡雨的父亲,杀她们我猪狗不如!我宁可感染妖毒术的人是我自己!我宁愿自己遭千刀万剐也不愿她们受半分折磨!”

    “可你说我该怎么选?我能去赌这个可能性吗?我怎么选都是错!”方元毅双眼发红,“倒不如说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从来没有成为过斩妖人!没有人能苛责一个平庸之人!”

    “对不起。”谭盛风微微垂眼以示自己对方元毅经历的哀恸与揭开对方伤口的歉意,随后郑重抬头,“但我跟你不一样。”

    “我现在无比感谢我能够成为斩妖人。”

    不然如此普通的自己大概是没有办法在人生中找到更加有意义的生活方式,更遑论能以斩妖人的身份得到岳莫隐的爱慕。

    “我也无比感谢自己生在了谭家。”

    尽管那些训练和课堂对于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来说实在是过于艰难和晦涩,但如今谭盛风从中获得的助益已经远大于付出过的艰辛。

    “我有得选,并且永远能够有得选。”

    区别只在于我想,还是不想。

    只在于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如果当年丘岿能两度大败申楼兰,那么我也可以。”

    谭盛风说话期间,原本差了一口气才能接起来的法阵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合拢。

    但在法阵两端相互对接的位置竟然多了一道类似于缝线针脚一般规整又致密的小型阵法隔断。

    而显而易见的,唯一能在这里布下阵法隔断而又能解开阵法隔断的人是谭盛风。

    “反正都是要斩的,怎么斩不是斩,什么时候斩不是斩?”

    第114章 内忧外患 嗯……这打游戏最忌讳半场开……

    在岳莫隐按照来时的路径返回到地面的下一秒, 闸门之下几千年来都坚实存在着的空间彻底陷落。

    那些之前因腐蚀性液体而变得坑洼的岩石在倾覆倒塌之间相互挤压然后被外侧的新剥落下来的岩石掩盖。

    但凡岳莫隐的动作再慢上一秒,恐怕就会如同它们一样永埋地底。

    等到他又往外撤离了大概几百米后,已然塌陷的祭坛居然被整体地抬升了起来,然后在半空中分裂成大大小小的块儿。

    而将它举起来的竟然是一只通体乳白色但在阳光下看起来几乎半透明的触手。

    毫无疑问, 这条触手是属于申楼兰的。

    在之前的行动会议中, 梅临渊曾经展示了两张图片。

    尽管这两张画的风格迥异而且因为对透视没有正确的认知而导致画面比例完全失衡, 但毫无疑问, 这两幅画的主角都是这由一只蜃蛤化成的如今被冠以【申楼兰】代号的至臻级妖兽。

    其中一张是照片,看起来容是一处中从上古时期保存下来模糊壁画。

    根据右下角备注,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尚且已经被海水淹没古南靖的一处海底洞穴。

    壁画中,无数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人成群结队地参拜着一只被摆在远处山巅神坛之上的巨大蜃蛤,而蜃蛤则从体内伸出或长或短的触手将诸如鲨鱼、野熊等猛兽纳入口中。

    俨然一副地方保护神的模样。

    另一张则是一副时代更近一些的工笔画。

    一笔又一笔的细线在泛黄的绢布上勾勒出了一处茫茫山野,而一个庞然大物此时正在山野后方的云际时隐时现。

    不同于之前之前尚且保留着蜃蛤绝大部分特征的壁画中所记录的那样,绢布上的申楼兰已经可以非常有调理和逻辑地行动。

    只见它一条触手截断了山崖之间的狭窄通路,另一条触手则是卷起了讨伐它的队伍的补剂,甚至还在自己的身上划出一道伤口在溪水的源头滴下自己那有毒的腐蚀黏液。

    很明显, 经过漫长岁月申楼兰彻底进化到了识律级, 也就是对人类社会的运行机制有了相对合理的认知。

    而如今, 凭借细小子体就能拟态为几乎没有破绽的谭盛风的它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彻底晋升至臻级。

    大概因为源生生物是软体动物, 所以在绝大多数身躯尚且被深埋于地下的情况, 申楼兰还是能顺着地底岩石之间的不规则裂隙探出一部分的身躯来到地面之上。

    当那插放过飒踏的祭坛在触手足有万钧的挤压下彻底化为齑粉后, 那触手先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空气中捕捉岳莫隐的位置,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岳莫隐所在的地方精准甩击而来。

    岳莫隐早有准备,只见他先是一个急刹躲过了这从天而降的重击,随后又大幅侧向翻滚避开了接踵而至的横扫。

    当他正在心中估算着这根触手所能达到的极限长度时,另一条触手竟悄无声息地从一块巨石后方绕行环抄到了他的身后。

    在第二条触手就位后的下一秒, 两条触手以前后夹击的姿态两两猛然相撞。

    岩石、大块沙土、枯木,所有阻隔在它们之间的事物悉数被这一记重击碾压成了细碎到再也拼合不上的小块。

    若不是提前开启了四重瞳并通过观察空气中炁的流向察觉了端倪,岳莫隐恐怕就是它们其中的一员了。

    一击不中,两条触手立刻配合着接连发动了第二次第三次袭击,大有不将岳莫隐彻底缠绕绞杀不罢休的势头。

    几个回合下来,岳莫隐确定目前自己绝对不可以继续在原地跟申楼兰纠缠了。

    随着复苏进程的推进,申楼兰只会越来越强,攻击范围越来越广。

    可如今自己孤立无援,如果要跟申楼兰快速拉远距离就很有可能因为被预判行进路线而被触手袭击。

    至于反击……

    岳莫隐用余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飒踏完全体。

    不知为什么,他只感觉这把法器似乎有着它的意志。

    打从祭坛掉落被自己拿在手里后,它就在疯狂对抗自己对其的驾驭。

    岳莫隐也曾经尝试过把飒踏·盾部拆下来像之前那样单独使用。

    但飒踏·剑部明显不打算顺了他的意,硬是死死地将飒踏·剑部咬合在自己的开缝中半点不放松。

    什么内忧外患啊!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到几乎可以击碎空气的声响自侧方一块巨石之上由远及近地袭来。

    伴随着声响的骤然消没,原本在空中张牙舞爪的两条触手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一道身影有如旋风一般在两根触手之间穿行而过,环绕在那身影周围数不胜数的银色弧光将它俩切了个皮开肉绽。

    吃了一波大亏,申楼兰终于将这两条触手缩了回去进行一番修养。

    “只守不攻,如何得胜?”梅临渊站定后观察着远方申楼兰的情况,目不斜视地对岳莫隐摞了这么一句,随后又转身自顾自离去了。

    此处距离之前众人确认的阵法防线只剩下了不到三千米的距离,只要不出什么问题,岳莫隐是完全可以凭自己全身而退的。

    *

    嗯……这打游戏最忌讳半场开香槟,人也最忌讳把话说得太满。

    就岳莫隐一路奔袭来到距离防线只有几百米甚至可以看到谭盛风正在和方元毅在阵法边缘近身缠斗的地方,他突然觉得卡死的系统有了动静。

    果然下一秒,他只觉得有大量的“知识”被灌进了自己的脑海。

    虽然说是知识,但岳莫隐第一时间接受到的却是一系列无法被以人类身份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他去读取和认知的符号。

    当岳莫隐尝试着解读这些难以形容的符号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获得的是一种极为严谨的有关“识别”、“定义”和“定性”的内容。

    在一偏发暗杂乱的视野中,那一句排列在无数奇形怪状的字符中而显得无比端正的【补全《北行识妖录》(残篇)】此时就非常醒目了。

    显然,这就是系统发布的下一个任务。

    直到这时,岳莫隐才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所见过的每一个版本《北行识妖录》的后方无一不缀着或大或小的三个字——复原本。

    所以说,自己从系统里获得的这本《北行识妖录》虽然是残篇,但却是“原本”的残篇?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那些原本怪异的符号突然开始相互解构串联,叠在复原本《北行识妖录》的内容上化成了一种可以被阅读的状态。

    每一个符号在演化校对的同时,似乎也在与环境、光线、甚至时间相互注释,最后成为了某种来自亘古寰宇起点的神秘力量的存在。

    当足够多的符号在岳莫隐的脑海里连结交织起来后,一种古老残缺但足够自洽的语言似乎逐渐以一种被习得的姿态存在于那里了。

    这个过程显然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然而现在岳莫隐最缺的就是时间。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硬是用牙尖把舌头咬出了个口子,用最直接最本源的疼痛对冲着这份脑海中的混沌。

    咸津涩锈的味道伴随着一点生锈般的腐蚀感,顿时充斥了他的口腔、鼻腔、喉咙。

    闭上眼睛维护着这最后一线的清醒,他开始全力向安全区域进发。

    再撑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

    就在这时,申楼兰的袭击卷土重来。

    不同于刚刚带着些许轻蔑和试探的进攻,这次几十条触手相互交织为一张大网,自上而下铺天盖地地朝岳莫隐罩了过来。

    然而不等那些触手开始下降,一点火光闪过,数朵蘑菇云骤然在它们的上方升腾起。

    蘑菇云核心位置几千上万度的高温将申楼兰那粗壮的触手瞬间汽化。

    “反正都是要削弱对方的实力,那谁来削弱都一样吧?具体行动方式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吧?”一阵声浪过后,冉骏的声音大喇喇地从劣质的手持喇叭中传来,“这一路跟你们一起行动,什么都做不了,可憋死我了。”

    沐浴着几位斩妖人略显吃惊的目光,他好以闲暇地伸了个懒腰,“怎么我一会儿不在你们还自己搞内讧了?纪律不够严明啊。”

    一顿现代化重火力的狂轰滥炸压下来,没见过这般阵仗的申楼兰似乎被打得陷入了迷惑,残存的触手悉数偃旗息鼓,快速收回到了本体所在的方向去。

    在冉骏这一番来得极其及时的掩护下,岳莫隐克制着脑海中的愈演愈烈的混沌,强撑着冲过了那道已经开始充能发亮的法阵脉络。

    然后用飒踏支持着身体跪倒于地面上,在彻底脱力栽倒前失去了意识——

    “岳总,岳莫隐,你还好吗?”

    把岳莫隐扶到安全位置安置在自己的膝头,谭盛风真是又急又怕。

    先是上下检查了一番岳莫隐的身体状况,用手小心试探对方的呼吸,甚至最后整个人都趴到对方的胸口去寻找心跳。

    在感受到那富有规律的跳动后,他方才松了口气,分神把飒踏·剑部从岳莫隐的手上掰了出来,又擦掉对方从嘴角溢出的血渍。

    虽然刚刚两人起了巨大的冲突,但看着谭盛风的动作,方元毅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回想着梅临渊所说的“成功成仁,总得得一头”,他开解谭盛风道:“你也别太担心,据考据文献,丘岿本人在拿到飒踏的时候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来。”

    三天??

    谭盛风心下一凉。

    要是换成在其他场合,把人送去医院做个检查晕三天就晕三天吧。

    可现在是什么地界什么情况,怎么可能有能让岳莫隐晕三天的机会啊。

    正当谭盛风从脑海中快速检索着自己学过的见过的各种记录和文献试图从中找出一个对当下有所帮助的炁术时,他膝头的岳莫隐已经恢复了神志。

    但是他没有立刻起身,反而继续合目坦然享受着谭盛风的膝枕,直到梅临渊走了过来。

    “飒踏,我笑纳了。”在梅临渊驻足的瞬间,岳莫隐突然发声道。

    谭盛风:?!

    你醒了倒是说话啊!

    梅临渊没有食言,回了句“自然”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防御阵法所在的方向上

    在另一边在地平线的位置,伴随着天惊地裂的声响,一只宛如神话传说中才会有的妖兽以排山倒海之势拔地而起。

    无数掺杂这乳白的半透明触手在空中飞舞,两瓣宛如山岳的坚硬外壳大幅翕合引得周围的风都改变了流向。

    至此,至臻级妖兽申楼兰彻底恢复到了它的全盛姿态。

    第115章 不悔 我是斩妖人,斩妖是我至高无上的……

    几位斩妖人一番你来我往对话结束的同时, 这第一轮火力压制就已经来到了尾声。

    在后方队伍进行弹药装填的期间,冉骏先是从移动指挥车上跳下来随后三步并两步来到了几位斩妖人所在的位置,学着他们的样子观察起远处的申楼兰起来。

    不同于斩妖人可以用炁术强化视力和对周围炁体变化的感知力,身为一个普通人, 冉骏只能借用望远镜才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不过他本人倒是觉得无所谓, 甚至还有点骄傲。

    会主动制造和使用工具, 正是人类和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

    通过工具, 人类掌握了光明与温度,驱散了黑夜之中潜藏的危险。

    通过工具, 人类征服了天空与海洋,扩大了对世界的认知与疆域的边界

    通过工具,人类攻克了疾病与伤痛,延续了原本脆弱而易折的生命。

    区区妖兽,只不过是无数等待被人类解决的困难中甚至不值多加一提的部分罢了。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当今人类在重火力上的技术积累已经足够在正面战场上对至臻级妖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冉骏虽然手上略带得意地揉了一下鼻子,可他的眼神却冷得能凝出冰。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唯有把这申楼兰彻底挫骨扬灰, 才能告慰那么多无辜的南靖人民和那么多铁狮特战队的战士的在天之灵。

    *

    尽管猝不及防地遭受了一番认知之外的打击, 可申楼兰毕竟是至臻级的大妖兽, 很快就进行了一番自我调整。

    只见一些受损比较严重的触手被直接它从主体上剥离开来。

    紧接着新的触手便在断口所在的位置生长了出来, 甚至以两倍之数填补了那些被弃如敝履呈自由落体之势重重砸在了地面上的断肢。

    而另一些主体完整尚有修复价值的触手则被它收了回去贴在了体表, 开始下方的皮肤组织相互融合。

    等它们再被抬起来的时候就变得焕然一新, 似乎从来没有遭到过那番恐怖的袭击。

    对于申楼兰这个体积的妖兽来说, 这种级别的恢复速度可以说是非常恐怖了。

    不等方元毅提醒什么,谭盛风就如约主动解开了之前自己施加在防御禁锢阵法上的限制。

    伴随着一道极其细微的炁体波动,那条如衣物针脚一般细密的小型阵法隔断就如同被火燎过的细线一般消散在了空中。

    紧接着这方元毅在千年前斩妖前辈所绘制脉络的基础上进行过改制的阵法缓缓驱动了起来。

    十几秒后,原本只是从阵法边缘凸起的尖锐荆棘纹样突然向中央申楼兰所在的位置暴长攀爬而去。

    而在那些尖刺一分二又二分四的过程中, 申楼兰触手的恢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显然,这阵法就如同扎根于沙漠地下的植物根系一般将环境中的炁牢牢固定了住,并以此极大限制住了申楼兰的行动。

    阵法的运转正式进入常态,恰逢那边弹药也已经完成二度填充。

    随着冉骏一声令下,无数的现代制导武器再一次自阵法外侧腾升而起朝着申楼兰所在的方位精准飞去。

    它们前后左右井然有序地在空中排列着,大有一口气把申楼兰炸成一摊烂泥的架势。

    伴随着导弹们的次第下落,此起彼伏炸开在申楼兰体表的黑灰硝烟将它彻底笼罩了住。

    那些随之而来的爆破巨响同样将它的怒吼与呻吟压了个严实。

    尽管场面极为壮观,可几位斩妖人依然能从周围环境中捕捉到那独属于妖兽的极强炁体波动。

    是的,虽然遭受了这般战场上足以称为毁天灭地级别的空袭,但申楼兰依然活着。

    不仅活着,甚至还在没有刻意生成眼睛这个器官的情况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自上而下的降维审视。

    “看什么看!”尽管不是斩妖人但同样感觉到了这种打量的冉骏极其不耐烦道,“时间差不多了,最后一波来个大的!各就位,听我数到三。”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条申楼兰的半透明触手卷着一样乌漆嘛黑的东西钻破层层硝烟升入半空,随后大力一掷将那东西朝众人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

    “是导弹!快拦截!”方元毅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谭盛风居然已经做出了行动。

    只见在导弹飞行的路径上方,一块泛白的坚冰由周边的水汽凭空凝聚而成,然后精准地落在了导弹前方的撞针上。

    两者相接的瞬间,半空中炸出一朵巨大的火花。

    在众人纷纷闭目以减少爆炸产生的强光对自己的伤害时,申楼兰再次有了反应。

    不同于之前简单的从主体分裂出触手进行简单而直接的攻击和防御的模式,这次它从那两扇坚实的外壳中央得母体中分裂出来了无数的子体。

    这些子体的形态各异,飞禽走兽无所不包,唯一相同的地方在于它们都携带着或大或小的导弹。

    原来经过之前一轮的攻击,申楼兰已经察觉到了导弹头部的撞针是致使导弹爆炸的核心。

    但它不敢确定。

    于是在第二次被轰炸的期间,它先是选择性地承受了一些轰炸所带来的伤害,并以此为掩饰用触手小心地接住了一枚又一枚导弹,最后在这轮袭击结束后照猫画虎地把导弹扔了回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当猜测得到验证后,它立刻发动了大规模的突袭。

    或许是知道梅临渊的厉害,又或许是被禁锢法阵大幅限制了行动能力,申楼兰并没有选择跟这些斩妖人硬刚。

    那些从母体分离出来的有一定自主行动能力和判断能力的子体携带着导弹朝四面八方奔袭而去。

    一些小型的子体在离开申楼兰母体不久后就化为乌有,而那枚被子体携带着的导弹就那么砸在了地面上,炸出一朵蘑菇云。

    冉骏看着自己的弹药不仅被敌方拿走了还被这么浪费地使用,不禁牙根发痒眉头紧皱,“这畜生想要干什么?”

    正如之前一行人出发去检测阵法情况时方元毅解释过的那样,虽然至臻级妖兽具有了几乎等同于人类的思维能力,但它学习的方式完全是一个黑箱。

    你很难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得出的对应结论,自然也无法从结论去倒退它的动机。

    但在木已成舟的事实面前,很快申楼兰的真实目的就显出了端倪。

    在一个拟态为马匹一般的四足动物的子体解体后,它所携带的那枚导弹正巧炸在了正在运行中的阵法边缘。

    顺畅运行的阵法在爆炸中遭到了波及并一定程度上受了损,其对内部空间的压制力瞬间降低了不少。

    尽管方元毅在第一时间就对法阵进行了修补,但还是被申楼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番变化。

    它立刻调遣其他尚在狼奔豕突的子体朝着马匹子体消解的地方行动了起来,瞬间将原本的多点突击的试探性攻击转变成了集中火力的猛攻。

    尽管那些被炸开的地方并不成章法,但架不住对方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是再小的可能性,也可以在数量的加持下碰撞出巨大的可能。

    果然只一小会儿的时间,那个方向的阵法就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按照这个架势,防御禁锢法阵撑不了多久。”方元毅一边配合谭盛风和岳莫隐提供的炁量补剂尽力地修补法阵,一边将自己的判断报告给梅临渊,“得改变计划。”

    梅临渊稍加思考就给出了下一步的行动指示:“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方元毅殿后维护并加强法阵,岳莫隐跟冉骏共同拖延申楼兰行动,谭盛风你随我行动,视情况随时进行截杀。”在简单阐述了自己的思路后,他便径直踏入法阵以最短的路径朝着法阵的破裂处高速前行。

    方元毅说得没错,这防御禁锢阵法对梅临渊的影响果然是微乎其微的。

    那边岳莫隐也在冉骏的催促下带领着铁狮特战队绕着法阵边缘追着梅临渊而去,只留下谭盛风和方元毅两人独处。

    “我还是跟你一起留下来吧。”谭盛风看着大部队远去的背影,实在是放不开脚步,“万一发生了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他知道自己这种“任性”实在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更不是一个合格且果决的斩妖人应该做的。

    但他野知道,在面对申楼兰这种级别妖兽的时候,这所谓的护并加强法阵的“殿后”,要么是有去无回,要么是生生耗死。

    不久前他才在方元毅面前放出“但我也无法在事情还有转机的时候就送掉别人的命!”这般豪言壮语,甚至以一种非常霸道的态度身体力行地干扰对方的工作,结果扭头面对来着梅临渊的命令就失言。

    这跟窝里横有什么区别?

    方元毅大谭盛风一轮有余,心思虽算不得顶级精明但至少也能被评一个活络,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位心思单纯到出了名的当世第一斩妖人此时的心理活动。

    “之前的事儿和刚刚的话我都当没发生过。”他擦着谭盛风的身边走过,蹲身将手按在了阵法之上。“现在,执行梅主席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方元毅调动体内的炁,悬浮在空中分成上下层的冥昭开始在一旁加速旋转,“我是斩妖人,斩妖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为此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上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元毅使用的是“我们”。

    在谭盛风跃入法阵追随梅临渊的步伐而去时,方元毅突然又说:“以及作为过来人我多说一句,有些事要做就趁早,有些话该说就说,别让自己后悔。”

    听到对方看似没头没尾的劝解,谭盛风猛然回头。

    在他的视野中,远处说完这句话的方元毅肉眼可见地显露出疲惫和衰老的姿态。

    一旁飞速旋转中的冥昭似乎是在通过透支汲取着方元毅的生命维持着自身的计算。

    方元毅面露痛苦,颊边的咬肌紧绷,想必是在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但他就那么伫立在那里,像一座丰碑一样永沐风雪而长久不倒。

    第116章 要好好活着,我有话说 明明自己只迟问……

    在最后一枚被子体携带着的弹药落地爆炸掀倒一排山岩后, 申楼兰再次向天空不慌不忙地探出了它的触手。

    不同于周身分布着固定炁脉回路的斩妖人,身为至臻级的妖兽,它有着非常丰富的炁脉,甚至能随时从自己的妖核中调动生长出新的炁脉。

    此时这条布满了炁脉的的触手告诉它, 有一个方位的炁非常充足。

    对于申楼兰这种体积和级别的妖兽, 每一步行动都意味着巨大的炁力消耗。

    即便它之前借由逆转的法阵在自己那庞大的妖核中存储了不少炁, 但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基本给消耗殆尽了。

    所以现在它的当务之急是寻找更强大的炁能补给。

    于是这个方位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它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但是考虑到之前遭受的那两番虽然算不得伤筋动骨但绝对有痛有痒的攻击, 它决定换一个行动方式。

    众目睽睽之下,那两扇原本坚实的巨大外壳先是自下而上地出现了多道裂隙, 紧接着又被毫无章法地被朝外顶了开。

    随着申楼兰分泌的黏液将开裂外壳的参差边缘补全后,这外壳竟然隐隐呈现一副古代大将所披挂重甲的形态。

    而这副重甲此时被半人半蚁姿态的申楼兰穿戴在了自己形变肢体的外侧,覆盖了九成八以上的表面。

    回首看到这一幕,奔袭在队伍最前方的梅临渊轻蔑地评价了一句:“沐猴而冠。”

    这句文绉绉的评价顺着风声传到了冉骏的耳朵里。

    冉骏先是啧了一句“文化人”,随后打开对讲机指挥道:“一队就位,准备朝着申楼兰的关节位置精准发射。让这畜生知道什么是人类的智慧。”

    发布命令后,冉骏关闭对讲机对副驾驶座上的岳莫隐吐槽:“你别说, 这玩意儿学习能力还挺强的, 就是版本太落后了。什么年代了还穿铠甲呢?”

    “招数新不新的不重要, 好用就行。”岳莫隐虽然嘴上在应答着冉骏, 可是眼神一直从车窗内延伸出去停留在远处申楼兰的身上。

    此时在他的视野中, 一串又一串属于那种极为诡异语言的字符不断地浮现, 并随着他眼神落点在申楼兰身上不同位置而不断变化着。

    比如当自己正注视着遗留在申楼兰所经之处因其腐蚀而生成深坑边缘的黏液时, 那黏液的旁边就开始浮现出一串形似“曩愍惪, 刈畱瓞乣尅,戽灠敪……”的乱码。

    虽然完全不认识这些字符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读出来,但岳莫隐却能明确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而上边那段乱码翻译过来就是:

    绝大多数蛤类妖兽本身并没有分泌腐蚀性黏液的功能,但它们可以通过杀死自己体内和浅层体表存在着一种寄生兼共生的细小生物混合在自己的黏液中以达到类似效果……

    看到这宛如生物教科书一般的详细介绍, 岳莫隐感觉有些恍惚。

    相比于那些复原本的《北行识妖录》中所包含的语焉不详甚至有些前后矛盾的内容,这原本《北行识妖录》的残篇实在是太正规了些吧。

    岳莫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当前被纳入初级斩妖人考核参考材料范围的各复原版本《北行识妖录》的作者落款基本都是空白的。

    自己也问询过当时还披着风到碗里来这个马甲的谭盛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时候自己得到的回答是:

    《北行识妖录》是丘岿将军门下的一位客卿在随军东征西战时遍访民间斩妖人收集总结而形成的一本集册。

    因为这位客卿本身并不是斩妖人,所以他以自己区区一个普通人只是在这场旷世战役中尽了最简单的绵薄之力为名拒绝了署名。

    岳莫隐一开始对于这个回答深信不疑。

    但在阅读到系统赠与《北行识妖录》残篇中的内容后,他的想法却动摇了。

    仅以他阅读到的有关以“申楼兰”为代表的蛤类妖兽的详细介绍来说,这就绝对不可能是一位“区区普通人”在收集整理“民间斩妖人”的口头经验能总结出来的内容。

    这是完全不符合正常逻辑规律的。

    岳莫隐不认为谭盛风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但现在也确实没有机会去从其他角度求证这件事。

    于是他就把这个疑问放到了大脑中待办事项区,跟过往无数的诸如“到底是谁在借助妖兽之口向自己问好”之类问题并列摆放着。

    而当他把阖上双眼彻底不去看申楼兰的时候,视野中《北行识妖录》就倏尔回退到了一个角落,静静等待着岳莫隐的查阅。

    虽然说是“查阅”,但当岳莫隐真的尝试去“翻看”《北行识妖录》的时候,却发现里边的内容寥寥无几。

    空白、空白、空白……

    一直“翻”到很后边的地方,岳莫隐才零星看见几页有内容的章节。

    在尝试阅读这些章节的时候,他意外发现这些章节中所包含的内容竟然都是自己见过的妖兽。

    而且此处的“见过”涵盖范围非常广。

    不仅包括如申楼兰和青冥叶王蛇这种在现实中亲眼看到过的妖兽,还包括了他只在《北行识妖录》(复原本)里读到过的妖兽和在看新闻视频时在背景里出现的妖兽。

    而且以一个游戏行业资深从业者的角度来看,这次的系统奖励实在是过于BUG了。

    不过接下来的系统任务很好的平衡了这一点。

    回想着前边一翻好几千页的空白,岳莫隐只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完不成下一个系统任务了。

    这得多资深的全收集党才能达成【补全《北行识妖录》(残篇)】啊……

    虽然这么形容放在当前这个场景并不是那么妥当,但岳莫隐突然觉得此时的自己跟在地下室拿到了魔卡书的木之本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整个测试从系统内得到的新奖励并分析接下来的任务的过程中,岳莫隐的神色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完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手持完全体的飒踏端端地坐在副驾驶上。

    这种镇定着实让冉骏佩服。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岳莫隐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下露出一些不那么体面的表情。

    不对!不体面的岳莫隐自己是见过的!

    就在当时自己、岳莫隐和谭盛风三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着谭盛风来上的那么一枪的瞬间。

    就算斩妖人有着在寻常人看来通天彻地之才能,但终究还是会受伤会生病会死亡的存在。

    而像是铁狮特战队和其他有着一定看视和监督斩妖人职责的组织,则早早就接受了“如何杀死斩妖人”的秘密培训并获得了“必要情况,先斩后奏”的至高权利。

    冉骏对杀死斩妖人倒没什么兴趣,但他对于观察那些因为拥有通天彻地的才能而或多或少有些不可一世的斩妖人在面对死亡时候的反应很有兴趣。

    所以当岳莫隐和谭盛风两位斩妖人进到自己办公室后,他在内心就进行了一番比较,然后选定了谭盛风作为偷袭的目标。

    偷袭之所以被称为偷袭,就是因为它只有一次机会,很宝贵。

    相对于只是初级斩妖人的岳莫隐,很明显这位战功赫赫的谭盛风更大概率符合自己的“偏见”。

    然而在那枚恶作剧的礼炮软弹出膛的瞬间,冉骏就觉得自己选错人了。

    面对直冲自己面庞的子弹,谭盛风表现出来的神情实在是太淡定了,就仿佛吃定了即使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冉骏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当然,这是冉骏在作出开枪这个举动的瞬间产生的判断。

    在后续的谈话中,他自行纠正了这个想法。

    谭盛风当时没有动用炁术进行防护的原因有二。

    其一是,本次斩妖行动是切实来为南靖解决问题的,身为铁狮特战队常驻南靖的长官冉骏没有杀自己的必要。

    其二是,当时在下车的时候,白梓瀚向岳莫隐和谭盛风两人转告过自己的“警告”——“甭在我的地界玩斩妖人那些歪门邪道”。

    得知这两点后,冉骏只觉得非常震撼。

    居然真的有人这么信任别人?居然真有人被警告过就不这么做了?这是什么天选的上司的好下属、老师的好学生和家长的乖宝宝啊?

    这个年纪还能这么单纯的家伙,想必是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吧……

    相比之下,岳莫隐心思就复杂多了,至少肯定没有排除冉骏是来真的这样一种可能性。

    冉骏的记忆中,在子弹出膛的下一瞬间,自己就感觉到了从岳莫隐的方位传来了一种宛如排山倒海般的压迫力。

    尽管这种压迫力下一秒就被谭盛风顶了回去,可原本在冉骏的规划中会擦着谭盛风头皮过去的子弹硬生生因为这股力量偏了些距离最后发擦着谭盛风的耳沿打到了后方的墙上。

    在彩带纷扬在空中飘飘而下的时候,岳莫隐当即站起身俯到谭盛风的身侧伸手抬起对方的下颌检查对方的情况。

    有点意思。

    而谭盛风的反应就更有意思了。

    当岳莫隐的手指接触到他下颌的时候,只见他先是浑身一颤僵在了那里,足足一秒之后才轻轻的偏头过去试图躲避岳莫隐的越界关心。

    可奈何岳莫隐不打算遂了谭盛风的意,硬是强扭手腕把对方的头正了回去。

    以冉骏这些年在军队这种血气方刚和尚聚集地的所见所闻来看,这俩人绝对有点什么。

    就在冉骏邪魅一笑打算忙里偷闲八卦一番的时候,他和岳莫隐所乘坐的指挥车突然小幅地晃了一下。

    “梅主席最新命令,勒令铁狮特战队保留火力,冉骏和岳莫隐负责指挥分散队伍到周围的山崖上,时刻准备策应。”谭盛风单手抓着指挥车顶端的支架,一脚踩在车窗边缘另一只脚蹬在车身上,躬身透过副驾的车窗对主驾驶座上的冉骏道。

    传递完消息,谭盛风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岳莫隐身上。

    他紧张地关心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之前申楼兰的行动吸引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自岳莫隐转醒后两人都没来得及说上话。

    虽然知道以对方的身手不可能摔下去,但岳莫隐还是虚虚地环搂住了对方蹬在自己身边的小腿。

    “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他微微仰头看向谭盛风,“怎么会这么安排?待会儿是有什么特殊行动计划吗?”

    “我就是个传话的。”谭盛风极为乖巧地依次回答了岳莫隐的两个问题,“待会儿要怎么行动我也不知道。”

    冉骏突然不是很想八卦了。

    明明自己只迟问了几分钟,原本酸涩感十足的“他追他逃”就变成了只差临门一脚的“破镜重圆”。

    没劲!

    “铁狮特战队收到指示,回去复命吧。”于是话一说完,他就把对讲机举了起来,整个人一副故意下逐客令的模样。

    谭盛风自然感觉出了冉骏话中隐藏的态度,便打算起身离开。

    然而在临走前,他突然又屈腿蹲身下来,整个人凑在岳莫隐的耳边轻声说:“要好好活着,我有话说。”

    岳莫隐对谭盛风的转变似乎是持了一副了然于胸毫不意外的态度,面对谭盛风难得的主动邀请,他竟然只回了一句:“一定。”

    冉骏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看着谭盛风一个轻身纵跃从以八十公里每小时速度前进的车上离开,冉骏幽幽道:“事成之后,你们要回老家结婚吗?”

    “这么FLAG的话少说。”岳莫隐先是目送着谭盛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一旁山野的枯枝之间方才转回过头,“待会儿指挥权给我。”

    “为什么?”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冉骏当场拒绝,“你会指挥吗?指挥过军队吗?”

    阅读着视野中《北行识妖录》浮现的信息,岳莫隐不紧不慢道:“首先,我是红色警戒和战争模拟类游戏的资深玩家。”

    “其次,如果你听我的,待会儿的死亡人数至少减半。”

    “冉骏上校,请选吧。”

    第117章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

    距离铁狮特战队十几公里外的一处峡谷内, 梅临渊将长枪斜拎在身侧,整个人像一节苍虬的枯枝一般立在旁边山崖上一块嶙峋外突的巨岩上。

    今天一早随方元毅检测阵法运转情况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易守难攻又易进难出的天然伏击点。

    对战申楼兰这种体积硕大的妖兽,最重要的就是因地制宜地削弱其战斗力。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又不是擂台比武, 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公平。

    斩妖人的最终胜利就是最大的公平。

    检视完自己这边的工作状态后, 梅临渊对着位于峡谷底部的谭盛风问道:“情况如何?”

    接到询问, 谭盛风将惊尘纳回到身后,蹲身将手按在了地面上, 阖上双眼聚精会神地感受着整个峡谷内炁的状态。

    几秒后,他站起身抬头对站在高处的梅临渊汇报道:“下方地层与溶洞的顶端已经彻底打通了,溶洞内部的岩石也完全做了铭文镌刻处理保证可以对申楼兰产生有效杀伤。”

    在刚刚完成梅临渊的指示期间,谭盛风用余光看到对方同步在峡谷两侧的石壁上进行了一番操作。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导致自己看得不算真切,但谭盛风也大概能通过梅临渊的施展炁术时的动作走势猜测对方的意图。

    再配合对方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不难猜出梅临渊是想在此地彻底完成对申楼兰的截杀。

    甚至梅临渊还为战前会议上他所说的最后一道保底内容,也就是由他和申楼兰进行融合再被谭盛风斩杀的解决方案, 进行了准备。

    得到谭盛风的回复, 梅临渊微微颔首, “很好。”

    稍加停顿后, 他又补充道:“保险起见, 我们再准备一些额外的后手。”

    听到梅临渊随后接二连三说出的专精炁术和各个流派几近不传之秘的技法, 谭盛风有些震惊。

    这些内容自己是会不假, 自己也下定了在必要时候使用最恰当的炁术并承担可能带来的后果的决心。

    但为什么梅临渊是怎么知道自己会这些炁术的呢?

    自顾自完成了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安排后, 梅临渊才注意到谭盛风那明显不算自然的神情。

    但他对此只是不以为意地说:“你当时封锁方元毅所用【无生三截】,是一个本身不算复杂主要靠一力降十会的炁术。既然你能用【无生三截】封锁住方元毅调整过的法阵,那么刚刚我说的炁术你也必然是信手拈来的。”

    这个解释看似非常合理,但这背后所蕴含的意味却令谭盛风有些毛骨悚然。

    ——梅临渊对于当代斩妖人群体的了解已经臻至化境, 甚至有些越界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斩妖人这个群体也不例外。

    尽管大家的目标都是斩杀妖兽还世道一个乾坤朗朗海晏河清,但妖兽本身也是一种资源,你多斩一只我就少斩一只。

    于是为了能抢先一步斩杀妖兽,各个家族和流派就开始研究开创新的炁术。

    毫不意外,就像所有行业一样,斩妖人这个群体也经过了“同舟同济-同舟共济-同床异梦-同室操戈”的流程。

    好在当事情彻底滑落向“同归于尽”这个结局前,由丘岿领导的【弭妖肃世之战】宣告正式开始,将原本几乎四分五裂的斩妖人群体重新拉回到了一起。

    那场战争过后,绝大多数识律和至臻级别的高等妖兽已经被斩杀的斩杀、被封印的封印、被收编的收编,剩余尚存世间的妖兽基本都处于可以用通用炁术解决的水平。

    于是战后幸存的斩妖人之间也终于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的平衡——通用炁术大家共享,专精炁术相互避嫌。

    可总有异类认为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以谭家为首的异类开始公然收集整理各种炁术和妖兽的信息并加以分析和编撰,试图总结出一些比较成体系的理论。

    没有人会主动让渡利益,谭家的做法自然也遭到了整个斩妖人行业的反对和封杀。

    作为丘岿将军在世时得力的帮手,察觉到形式有变后的谭家当家人借着丘岿残存的影响力主动向皇家寻求了庇护并承诺只收集情报不做其他任何想法并自此举家避世不出,这才平息了更大的纷争。

    在随后的诸多年月中,除了定期的举办众宗族聚会和近现代由司妖监设立的高级斩妖人考核的场合外,外界确实再也没有了谭家人的消息。

    直到谭家也出了个异类,也就是谭盛风的父亲。

    一如当年异类的前辈,他公然反对了谭家藏私的做法,并且闹大到为此宣布与谭家一刀两断绝不与之同流合污。

    有着这样的父亲,谭盛风自然也有着跟普通谭氏斩妖人全然不同的生长轨迹。

    他上学去的是普通人占绝大多数的学校而不是谭家私塾,放课后还会去上正常的兴趣班或者跟同学去附近的公园踢球而不是在斩妖训练场反反复复训练基础技能,床头的书架上摆满的是科普漫画和冒险小说而不是各种古籍和记录。

    若不是六岁那年被意外发现有着极强的斩妖人天赋,恐怕谭盛风真的可以过上一个符合他父亲期待的与其他主家谭氏斩妖人完全不同的生活。

    可即便被强行归回到谭家,谭盛风还是在自己父亲的影响下走上了一条可以被称为“奇葩”的道路。

    虽然谭家收集了无数现存的和失传的专精炁术并且毫无藏私地对自家内部的斩妖人倾囊相授,但谭盛风这家伙坚持在大众面前只用那些烂大街的通用炁术。

    大家知道谭盛风很可能会那些专精炁术,但没有证据证明他会,所以此时的谭盛风就处于一种不会和会的薛定谔叠加态,就对其无可指摘。

    偏偏这人在只用通用炁术的情况下都强得离谱,硬生生克得那些使用家族高级专精炁术的斩妖人束手无策。

    十八岁晋升专家级的时候更是十三连胜未尝一败。

    碰上这纯粹是老天赏饭吃的家伙,让别人又找谁说理去。

    所以任凭怎么背后思忖,谁人当着谭盛风的面都只能笑脸相迎并赞上一句“英雄出少年”。

    年近知天命的梅临渊一生是读书、行路、识人三不落,谭盛风的那点心思在他眼中简直就如同一潭春日清泉,一眼望到底不打弯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下定决心突破自己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则,又为什么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重新踌躇了起来,但对梅临渊类说都无关紧要,他只要结果。

    听着远处申楼兰被岳莫隐和冉骏伏击而发出的怒吼,他先是宽慰了一句“莫要顾虑,解决专精炁术之间非必要的壁垒已经被我纳入了接下来的整改计划中。”,随后严肃指出,“这边准备得越快,岳莫隐那边需要拖延的时间越短。”

    既然梅临渊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并且予以了一定的开解,甚至主动提及了岳莫隐的情况作为敦促,谭盛风也不再藏拙收敛,回忆着刚刚对方点兵点卯般提及的炁术依次施展起来。

    尽管穿着的是司妖监统一配发的偏紧身的行动服装,但在谭盛风激荡起自己体内的炁与周围的环境形成共鸣之时,这衣服上为数不多的可以自由活动的固定带和上边的锁扣也随之活动起来。

    注视着那边背身过去全心全意施术的谭盛风,梅临渊那因为年岁而略微衰老下垂的眼中难得流露出含着一分遗憾的真情。

    *

    尽管之前冉骏曾经夸下|海口说南靖每一个山沟沟里边都有铁狮特战队的补给,可经过接连几轮的伏击轰炸下来,再多的补给也见了底。

    而那边的申楼兰似乎也在被近距离攻击的期间找到了给这些能发射出火花的人类致命一击的方法。

    虽然它无法从山崖中分辨出哪些是铁狮特战队喷涂了迷彩的设备哪些是自然存在的景致,但它不在乎。

    只见它将一条覆着“盔甲”的极长触手甩在山脚,随后沿着山体的走势向上一抹。

    触手所经之处,有足足两米厚的岩石和砂土被“盔甲”铲了起来扬在了空中。

    任何人造掩体在这种攻击下都宛如挡车螳臂般不堪一击,分布在此处山体上的铁狮特战队成员也自然是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而这只是申楼兰近距离攻击手段的冰山一角。

    甚至在此期间,它还没有施放过它最拿手的幻觉妖术。

    即使有着岳莫隐和冉骏联合的机动调度,铁狮特战队依然死伤惨重。

    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迹的灰尘,冉骏冲着在战场中闪转腾挪施放不同类型炁术的岳莫隐喊道:“到底还要多久?!你们斩妖人能不能行?!”

    虽然冉骏嘴上这么叫嚣着,但他其实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怒意。

    一种来自于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的怒意。

    之前远距离下与被阵法限制了能力的申楼兰进行的两轮战斗所给予他的极大信心都在现在艰苦卓绝的伏击战中摧毁了。

    面对那么强大的回复能力和防御能力,就算是再怎么重火力的攻击都是那么无济于事。

    在整个交战的过程中,岳莫隐其实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不仅协助冉骏加速了对铁狮特战队的调度,甚至还从申楼兰的攻击之下救下了不少战士的命。

    可以说超额完成了之前他承诺的“死伤减半”的承诺。

    好在这番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伏击终究是起到了预期中的作用。

    申楼兰的回复速度明显减慢了下来,攻击也变得谨慎了起来。

    冉骏正想要乘胜追击之时,岳莫隐却先一步拦住了他。

    感受着空气传来的属于谭盛风又极富节奏的炁体波动,岳莫隐转告道:“那边准备就绪,让我们放行申楼兰。”

    听到这话,冉骏长出一口气。

    这场噩梦一般的战斗,终于要结束了吗……

    明明事情有了个稳中向好的结局,可岳莫隐的神情却异常严肃。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与申楼兰的战斗让他感觉非常地怪异。

    在获得了《北行识妖录》并像掌握四重瞳那样学会主动控制这个新奖励后,他的视野中就会按需浮现出针对申楼兰所属类别妖兽的各种信息。

    就比如,受限于原生生物的本能,蛤类妖兽的视野范围一般都只会囊括身前和身后或者身左身右两个相互对称视角。

    然而在刚刚的战斗中,只要是由岳莫隐组织调动的攻击,无论是从什么方向来的,申楼兰都能非常准确地先一步将其阻挡下来并造成反击。

    诚然,《北行识妖录》也特意提示,识律级和至臻级妖兽可能不受这个规律的约束。

    但一些由冉骏独立组织发动的全面攻击却能够在对称的方位给申楼兰造成重创。

    换言之,在冉骏的攻击下,申楼兰其实是完美符合这个规律的。

    这就让岳莫隐不禁产生了一种猜测——申楼兰是不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这明显也不是梦啊?

    不过既然那边谭盛风传来了信号,岳莫隐也没有了继续试探和深究的机会,直接收了手跟着大部队现行撤离了。

    没了这些蝼蚁的妨碍,申楼兰便继续朝着它原定的目的地奔袭而去。

    第118章 我总是那个例外 左擎盾右持剑,岳莫隐……

    来了!

    看着以半人半蚁形态披挂着重甲大步流星走来的申楼兰, 早在峡谷中做好万全准备的谭盛风握紧了手中的惊尘。

    无论是为了在南靖这片土地上的生活人民,还是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

    无论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为斩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还是为了让斩妖人可以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一个又一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强敌。

    他有一万个不能失败的理由!

    当申楼兰彻底踏入峡谷并开始专注于纳入周围环境中被刻意留存出来的大量炁的瞬间,藏匿于峡谷两侧褶皱的岩隙间谭盛风和梅临渊几乎在同一时间极为默契地一先一后自上而下地向申楼兰攻去。

    有之前岳莫隐和冉骏那一段重火力拖延的积累在, 申楼兰背上看似坚硬依旧的重甲已经遍布了细小裂隙。

    而谭盛风那覆满了炁的惊尘精准地落在了几道大缝隙的交错处, 直接把落点位置的重甲击了个粉碎, 而落点周围的重甲也因为这一击沿着裂隙龟裂成了不等的几大块。

    就在申楼兰的主体自重甲之下暴露出来瞬间, 谭盛风便主动让开了位置。

    下一秒,梅临渊的枪尖接踵而至, 深深地扎进了申楼兰的体内,几乎要没到整个枪身一半的长度。

    不同于之前那种对于披着重甲的申楼兰来说宛如隔靴搔痒一般的火力攻击,这次的两道攻击是实打实来自当前时代两位战力巅峰级别的斩妖人的,裹挟着绝对凝练绝对纯净的炁,足以对妖兽造成不可逆转伤害的攻击。

    因为此时申楼兰是以半人半蚁的形态而存在的,所以临渊的枪尖距离它那足有半辆公交车大小的妖丹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了。

    “破!”

    伴随着梅临渊一声断喝,几股宛如雷霆的炁汇聚在了他手中的枪身上。

    它们汇聚, 旋转, 加速, 以一种万万敌亦不可挡的势头沿着枪身流淌到枪尖, 最后冲着申楼兰体内的妖核如闪电般突袭而去。

    虽然遭到了偷袭, 而且因为身处峡谷之中无法通过变换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蜃蛤姿态, 但申楼兰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只见即将被梅临渊所施放的炁术即将接触的瞬间, 那硕大的炁核居然硬生生挤开周边的肌肉和组织往旁边错开了五六米。

    而那计划中应该对申楼兰妖核造成致命一击的炁术就那么擦着妖核过去, 贯穿了申楼兰的身体击在了地面上留下一朵巨大的宛如蛛网的裂痕。

    几轮战斗下来,申楼兰已经怒不可遏了。

    区区蝼蚁,区区食物,居然胆敢反抗自己?还敢反过来伤害自己?甚至妄想杀掉自己?

    它抬起“蚁半身”左边的三条腿蹬在一旁的山体上将整个身子翻转了九十多度, 试图强行将梅临渊从自己身上抖了下去。

    而在此期间,它的“人半身”就那么稳定地保持在那里,完全不受干扰,甚至主动伸“手”向抓住自己法器纹丝不动的梅临渊袭来。

    然而就当那形同人手的触手即将接触到梅临渊时,无数银白的刀光闪过将那些“手指”齐根切断。

    是谭盛风!

    只切断了申楼兰的手指还远远没有达到谭盛风的目的。

    他先是斜落在地面一个卸力翻滚稳住身形,随后立刻挥着惊尘斩上了申楼兰的“人半身”的腰部。

    另一边梅临渊将枪尖从申楼兰的体内抽出来后,当即持着它在申楼兰“蚁半身”上划出了一连串点划交错深浅不一的痕迹。

    不同于之前可以被弹药得皮开肉绽都可以飞速还原的状态,这刚刚被这二人造成的伤口竟然无法自行愈合。

    无数类似于半透明胶质一般的东西在重力和挤压力的作用下自伤口中流淌出来,滑过申楼兰的体表滴在地面上烧出一股又一股的浓烟。

    看着自己当前的狼狈状态,一种极为久远的屈辱感自申楼兰的记忆深处浮现。

    又是这些该死的斩妖人!

    谭盛风和梅临渊可没那个功夫去揣摩申楼兰的心态。

    一个对视后,两人齐齐翻身越到峡谷的上方,落地的瞬间在空中大力一拽。

    两人手中【通用炁术·牵丝】紧绷瞬间,两片巨大的山岩整齐地剥落下来,径直坠砸在了刚刚由他们二人制造出来的如同邮票撕口般的伤痕上。

    这股磅礴的力量直接把申楼兰几乎全部的“人半身”和“蚁半身”的后三分之二彻底从主体上分离开来,独留一个包裹着妖核的“中间”被夹在两片山岩之间动弹不得。

    至此,申楼兰似乎是终于意识到当前自己面对的两只“蝼蚁”跟之前的那些不太一样了。

    然而在它的认知中,一直以来只有那么一只极为特殊的“蝼蚁”曾经对自己造成过伤害,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那么这两只“蝼蚁”也会是特殊的吗?

    回忆着之前自己与这两只“蝼蚁”在幻境中的交锋,申楼兰得出了否定的回答。

    自己不过一时失察罢了,不足为惧。

    从申楼兰被山崖切断的位置瞬间生长出数条炁脉,这些炁脉奋力地向上方延展而去。

    在它们一分二又二分四的过程中,无尽的肌肉和组织紧随其后地沿着炁脉攀附生长,最后形成一条又一条完整的触手。

    这些触手重重地抵在两片山岩上一齐施力,直直地给申楼兰撑了起来,甚至来到了与谭盛风和梅临渊平齐的高度。

    就在申楼兰自我抬升的期间,它所经之处的周围环境都开始不自然地扭曲了起来,而这些扭曲中又隐隐展现出绝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细微景致。

    申楼兰终于开始施展它最引以为傲但又消耗极大的终极幻术了!

    “现在!”谭盛风和梅临渊异口同声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瞬间,两股极为强劲霸蛮的炁自两人各自所在的位置升腾而起,精准对撞在峡谷的中央引起了一道极为剧烈的震动。

    原本坚实的地面在这番震动之下骤然开裂塌陷,让几乎马上就能爬出峡谷的申楼兰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点。

    失去平衡的它跟着足边大块板结的土壤纷纷向下坠落,然后被下方几十米深处尖刺状的岩石扎了无数个对穿。

    而那颗被它尽可能保护起来的妖核在接触到这些乍一看平平无奇只是稍显尖锐的岩石时,居然被崩开了一个小豁口。

    不妙!这些岩石被动过手脚!

    申楼兰瞬间收回了不少炁脉试图将这个豁口补全,可在场的另外两位斩妖人肯定不会遂了它的意。

    一股无形的巨力非常均匀地压在了申楼兰身上,缓慢而持续地将它向那些如同刀锋一般坚实而锐利的岩石压过去。

    在这种挤压之下,申楼兰妖核上刚刚被补上的豁口很快就再次裂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自豁口处蔓延到整个妖核表面的细密裂痕。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碎片自妖核上剥落,离散到了周围的组织中。

    任凭申楼兰如何努力收集回拢它们,也没能把它们原模原样地拼回去。

    当妖核不再完整的时候,申楼兰便进入了一种溃烂的状态。

    联通的炁脉开始断裂,紧绷的肌肉失去活力,透亮的黏液变得浑浊。

    生物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让它分裂出了无数的子体,这些携带着一枚极其细微的妖核碎片的子体在脱离母体四散着寻找一线生机。

    然而这陷阱在这一番折腾后已经变得足足有几百米之深,而它四周的围挡在之前的准备中也已经被谭盛风预处理为了倒扣状态杜绝了申楼兰直接攀爬上来的可能性。

    半晌都没见申楼兰再有什么大的异动,谭盛风跃下峡谷探头往陷阱中望去。

    在看到那些申楼兰的子体爬上一段距离后又自然滑落,仿佛只是在永无止境地挣扎于近在咫尺的死亡时,他兴奋道:“成功了!”

    谭盛风站起身将惊尘直立于身前,打算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将申楼兰的妖核彻底击碎作为整个特别行动的最后收官。

    随着炁的注入,惊尘刀身上宛如潮汐推过沙滩留下层叠线条般的纹路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等到刀尖也变得如刀身一般明亮之时,谭盛风双手握住刀柄,沉心静气地朝此时申楼兰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妖核斩去。

    一道细长的流光卷着尘埃笔直地朝着谭盛风预想的方向前进着。

    只要等到流光击中妖核并将其彻底粉碎殆尽,就算正式宣告至臻级妖兽申楼兰生命的终结。

    回想着这短短两天中的超负荷行动,长出一口气的谭盛风在心里计划着先去找岳莫隐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倒在招待所那并不算柔软但至少很大的床上睡个昏天黑地。

    然而在他起身的瞬间,伴随着一种窒息的痛感,一抹亮银的枪尖就那么明晃晃地从自己的胸口冒了出来——

    感受着从枪尖周围传来的炁术波动,梅临渊微微侧头略带惊讶地赞叹道:“已经失传几百年的专精炁术【椿龄无尽玄】。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

    在【椿龄无尽玄】的作用下,谭盛风那被尽数戳断的主炁脉回路硬是自行收束合拢,绕过贯胸而过的临渊,重新长在了一起。

    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谭盛风突然扭身施力,整个人从临渊的枪尖上滑了下来,躬身后跃至距离梅临渊十几米远的位置。

    他一只手按在胸口继续发动【椿龄无尽玄】止血恢复,另一只手攥紧惊尘垂在身前,哑声问道:“……为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的谭盛风是真的不理解梅临渊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为了成就?身为南靖斩妖特别小组的指挥人,他的名字会被记录在所有报告的第一顺位,远在其他所有人之前。

    为了隐瞒?的确方元毅是在他的要求下牺牲的,可这牺牲明显是有意义的,司妖监复盘后肯定也会认可梅临渊的判断。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谭盛风感觉自己气力流失的速度随着【椿龄无尽玄】对自己身体的修复而减慢了不少,但是心却越来越冷。

    梅临渊自然没有正面回答谭盛风的问题,只说了一句“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就提着临渊再次向谭盛风攻了过来。

    谭盛风本想提起惊尘与之对抗,可不知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他怎么都抬不起手。

    这可是梅临渊啊……

    永远都那么有理有据有礼有节温文尔雅的梅临渊啊……

    一直都在为改善斩妖人处境而不断抗争的梅主席啊……

    究竟是为什么啊!

    就在临渊的枪尖即将点到谭盛风额前时,一柄宽刃大剑拦在了它前行的路上。

    两者怦然相撞擦出一道橙黄中杂了些许绚蓝的光。

    为了避免被这势大力沉的宽刃大剑损伤枪尖,梅临渊不得不将临渊整个错开到一侧。

    “就算绝大部分电影里,之前负责殿后的队友都不会再活着跟上来。”岳莫隐左手擎盾右手持剑,整个人如同一尊战神像那般纹丝不动地矗立在谭盛风身前,“但不巧,我总是那个例外。”

    第119章 要记一辈子 感谢风到碗里来送的“一万……

    尽管在受伤的第一时间谭盛风便下意识地使用了【椿龄无尽玄】这个失传已久的强力愈疗炁术对自身进行了修复, 但被临渊枪破开的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中依然持续地传递着令人窒息的疼痛。

    人体会在感觉面临死亡时本能地分泌大量肾上腺素,试图通过增强肌肉的活动能力和神经的反应速度以求搏得最后一线生机。

    谭盛风却是感觉到自己刚刚被【椿龄无尽玄】修补好的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拼命向周边的四肢百骸泵出尽可能多的血液供它们行动。

    但他此时似乎连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皮都沉沉地垂了下去。

    毕竟有一种情况下这种生理上的刺激是无效的——此人的心先于身体死了。

    出身斩妖世家又自小就成为了斩妖人, 谭盛风很早就接受了自己可能会殒命于妖兽爪牙的结局,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战场上与另一位斩妖人刀剑相向甚至死在斩妖人的法器之下这样的情况。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他格外尊敬与崇拜的梅临渊了。

    在向对方询问答案无果后, 谭盛风这才肯正式承认自己确实是被梅临渊在对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击伤的。

    随后他整个人就垮了。

    甚至在看到地面上那道属于梅临渊的阴影由远及近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他都已经不想反抗了。

    当那临渊所带起的寒风先枪尖一步逼近他的额头时,谭盛风只感觉自己非常平静。

    甚至平静到开始发呆了。

    就像无数小说和电影中所表现的那样, 在这死亡前的罅隙之间,他的人生以千分之一秒一帧的速度从有记忆的部分开始快速播放着。

    第一次骑自行车摔倒、第一次从草丛中捡起一只从树梢鸟巢坠落的小鸟、第一次没写完作业被老师留校、第一次用零花钱给父亲买了礼物希望待会儿他下手能清点……

    第一次迷路、第一次被带回谭家大宅、第一次见到妖兽、第一次知道自己具有很强的斩妖人潜质……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手机、第一次注册了游戏账号、第一次经历游戏版本更新、第一次在论坛骂战中知道游戏制作人“山岳”的真实名字……

    一个西幻主题动作类游戏制作人居然意外有着一个相当有中国意境和气势的名字——岳莫隐。

    但这并不妨碍当时气急败坏的谭盛风在话题楼里跟着其他玩家狠狠地把这人骂了一顿。

    开玩笑,被未成年人游戏保护限制住的他每星期就周五周六周日能零星上线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用紧紧巴巴的资源养出一个属性合格的角色,结果没过几个版本就被策划轻描淡写地淘汰了,换谁来谁都生气。

    为了平复玩家的怒火并且证明这个决策的并没有影响现有角色的平衡,身为游戏制作人兼策划的岳莫隐决定亲自直播如何以单人最低配置打穿最高难度的副本。

    读完官方发布的公告,谭盛风对这场显而易见的作秀嗤之以鼻。

    但……万一这人真的能做到呢?

    于是在下一个周末, 岳莫隐即将开始直播的时间点, 谭盛风手上写着不太用动脑的作业, 分屏电脑的左边游戏里的角色挂着脚本钓鱼, 右边则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直播。

    在彼时还不是副总裁的周凯说了几句场面话后, 坐在他旁边的岳莫隐就自顾自拿着手柄登进了游戏。

    非常巧合的是, 那个在直播间登录的角色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谭盛风账号角色的旁边, 然后冲着最高难度的副本大门直奔而去。

    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 谭盛风只一瞥就确定这岳莫隐所用角色的装备属性比自己的丐版毕业账号还差上不少。

    这让他更是坚信了这绝对是一场作弊。

    他真的不信有人能用这个账号单人打穿最高等级的副本。

    显然,直播间里的其他玩家也是这么想的。

    在过场动画加载期间,各种嘲讽性的弹幕几乎就要把直播间淹没了。

    岳莫隐肯定是看到了,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对着摄像头操作了一番手柄,证明当前的角色确实是由他在操控。

    在副本倒计时开始的第一时间,那个屏幕上的小人就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路线绕过一众拦路小怪冲向了副本尽头坐在王座上的BOSS。

    原本沸反盈天的弹幕在看到符合账号状态的输出数字和镜头下岳莫隐极强的手部乘区操作后渐渐沉默下来。

    当BOSS念着死亡台词倒在王座之下灰飞烟灭之时,距离拿到保底奖励的最终时限还余一分多钟。

    直播打副本的整个过程中,岳莫隐一个字都没说。

    甚至在最后屏幕上蹦出“VICTORY”后,他也只是对着摄像头展示了一下自己微微出汗的手掌和因为搓动摇杆而发红的手指。

    未来七日互娱总裁的高冷格调此时已经尽数展现了。

    有人唱白脸,自然就有人唱红脸。

    圆了个过场后,周凯转头笑眯眯地对着镜头问:“各位玩家还有问题吗?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就下播了。不要刷礼物,不然逼得我们策划山岳把礼物念出来多毁形象啊。”

    这句话一下子把谭盛风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彻底激起来了。

    于是谭盛风放下了手里的笔,抓起了罪恶的鼠标。

    虽然前边普通和贵重礼物都被禁了,但在谭盛风坚持不懈地翻找下,他终于发现自己仓库里有一个选项是亮的。

    好像是某一次直播平台七夕活动换的特殊礼物来着。

    而且这礼物的候选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移动光标,选中礼物,选择名字,点击发送。

    在一旁周凯磕绊又紧张的提醒下,岳莫隐俯身看向前方的导播屏,皱着眉一字一顿地念道:“感谢风到碗里来送的‘一万吨玫瑰日一声打成糊糊尝起来也没你甜’。”

    看着岳莫隐一本正经地念出这个有些滑稽的名字,谭盛风隔着屏幕放肆地笑了出来。

    就在被刷出这个特殊礼物后,岳莫隐直播间的设置立刻被周凯紧急修改了。

    谭盛风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直播界面送礼物栏目上唯一亮着的选项也黑下去了。

    真可惜。

    但他这个礼物也因此成了唯一的一个漏网之鱼,久久地挂在十万人的直播间的最上方,直到直播结束。

    转头等周一谭盛风回到学校,所有玩这个游戏的同学都在讨论昨天岳莫隐直播时的逆天操作。

    还有那个“一万吨玫瑰日一声打成糊糊尝起来也没你甜”到底是哪个逆天送的。

    就这样,谭盛风在作为非斩妖人的平凡生活里,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可以被人记住的不平凡。

    而这个不平凡,与岳莫隐紧密相关。

    十几岁的男生,无论表面多么随波逐流内心中都存有那么几分自己是天选之人的幻想。

    虽然谭盛风原本确实是有着足以被众人捧上神坛的天赋,可在司妖监的严密管理下,斩妖人的存在并不得见天日。

    对于当时内心还不够充盈的谭盛风来说,既然不能展露在众人面前,那么这份特殊就毫无意义。

    甚至有些时候还成了累赘。

    当别的同龄人相约出去玩时,他只能找个托词拒绝,然后独自一人练习炁术、熟记斩妖要领。

    所以他在潜意识中是非常感谢岳莫隐的。

    就算对方全然不知,但这并不影响正因为有了岳莫隐在直播间的那么一句话,自己的存在就有了那么一丝与众不同的事实。

    后来随着对岳莫隐了解的深入,谭盛风的这种感谢就衍生为了崇拜,然后又在某一个时刻变了味儿,成了正了八经的爱慕。

    但谭盛风从来没有设想过岳莫隐会喜欢上自己。

    毕竟就算自己努力学习,跟岳莫隐考到了一个大学,又抓住机会进入了七日互娱,可两人的距离从来没有拉近到足以让岳莫隐对自己产生“这个人叫什么,属于哪个部门”以外的任何印象。

    直到……

    虽然过程非常曲折离奇,但岳莫隐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不是自己以为的马甲,是自己,完全的自己!

    这,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谭盛风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它永远会在让你得到的同时失去什么。

    当自己终于可以坦然地接受岳莫隐的表白时,一道司妖监的指令从天而降,责令他奔赴前线斩妖卫道。

    身为专家级斩妖人,谭盛风责无旁贷,并且万分期待着有朝一日与岳莫隐的重聚。

    然而在耳听目睹了那么多斩妖人的故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自己终将以战死沙场作为人生最后的句号,那么就不要带上岳莫隐了吧。

    一场缘分走下来,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也更需要勇气。

    而岳莫隐他那么好,值得一个更加稳妥更加幸福的人生。

    更何况,谭盛风也是有些私心的。

    如果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他希望岳莫隐能记他一辈子。

    就算没有一辈子,至少也得是等值于他从青春时期就记得岳莫隐直到在战场上死去那样长的时间吧。

    不然,这叫什么在一起啊。

    谭盛风当然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他就是要。

    就要!就要!就要!

    就自私!就自私!就自私!

    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开始!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开始!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开始!

    在这样情绪的推动下,两人在山崖上才爆发了那样一番对话,并得到了一个不算结果的结果。

    听着岳莫隐“堂而皇之”的言论,要说谭盛风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这份感动在他回想起那些自己在斩妖人战友葬礼上的所见所闻后,就悄然消失了。

    所有山盟海誓,只能证明在它被说出来的那一刻对方是真诚的。

    更何况,自己和岳莫隐远没有走到那一步。

    后悔吗?哪怕一点点?

    有一点点,但还是不后悔。

    然而在谭盛风下定决定后,这“奇妙的人生”又接连两度给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第一次,是在冉骏的办公室。

    尽管外在表现地云淡风轻极为佛系,但在面对那黑黢黢的枪口时,谭盛风的心脏还是下意识地停跳了一拍。

    在那个瞬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假如冉骏是真的给自己来了一枪,那真是,又被岳莫隐赢了啊。

    对方确实成功践行了他的不久前的承诺——谭盛风确实成了岳莫隐当前人生中不可取代的人。

    这第二度,自然就是梅临渊这当胸一枪。

    不同于冉骏恶作剧性质为主的行动,那炸裂在胸口的疼痛告诉谭盛风,梅临渊是真的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若不是自己及时施放了【椿龄无尽玄】,那么恐怕就确实是被岳莫隐赢了。

    但看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了。

    想到这里,谭盛风暗自苦笑一声。

    好像自己这一生的决策总是错误的,无一例外。

    如果,还有机会见岳莫隐一面的话,那自己一定要……

    就在这时,一道极为霸道的刀剑相交之声在他额前三寸的位置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岳莫隐朗声一句:

    “但不巧,我总是那个例外。”

    第120章 承让 “道不同,不相为谋。”岳莫隐摆……

    一击荡开梅临渊的进攻, 岳莫隐立即回身把谭盛风整个人单臂抄起抗在肩头极速往后跃去。

    回想起刚刚看到呆站在原地几乎丧失了一切斗志的谭盛风,岳莫隐恨铁不成钢道:“怎么都不知道躲的啊你?!”

    似乎是为了侧面印证岳莫隐目前的心情,他那只抓牢在谭盛风大腿后侧根部的手极度绷紧,压得谭盛风的肌肉都从那十指的指缝间凸起了不少。

    “岳总?!”

    一开始看到岳莫隐的身形时, 谭盛风只以为自己是思虑过度外加在与申楼兰的战斗中吸入了什么不能吸的东西以至于又一次产生了幻觉。

    可刚刚那一声近在咫尺极为清晰的兵刃碰撞声和如今硌在自己小腹位置的肩膀却三番两次用事实提醒他, 这并不是他的想象。

    岳莫隐真的来了!

    “是我。”似乎是被这个称呼提示了什么, 岳莫隐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强硬, 便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虑和担忧,柔声道, “刚刚远远看着你被梅临渊捅了一枪,我都快疯了。”

    听到岳莫隐提及梅临渊,谭盛风立刻抬头向刚刚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边的梅临渊显然完全没有被岳莫隐的帅气登场台词感动到,只是在冷冷评了一句“碍事”后,便立刻提枪追了过来。

    如果换成是与申楼兰交战之前一马平川的峡谷地形,当前这扛着足有六七十公斤重谭盛风的岳莫隐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摆脱梅临渊的追杀的。

    可在刚刚那一番激烈交战后,大大小小因震动从山壁上剥落的碎岩几乎将整个峡谷填满了。

    而这高低起伏的坑洼地形天然造就了大量的视线死角。

    对于岳莫隐这个资深游戏玩家来说, 当前的地图可以说是提供了巨大的利好。

    经过十几个急停、转折、逆向反身错位、强拉高低落差后, 他终于勉强跟梅临渊拉开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随后, 他立刻来到了方才路过注意到的一个几近封闭空间, 先是将自己和谭盛风藏了进去后又施放了几个用于隐匿行踪的通用炁术。

    察觉到那两人肯定是已经躲在了什么隐蔽之处后, 梅临渊也不再无效追踪下去, 反而直接跃上了战场的至高点如秃鹫一般向下俯瞰着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虽然岁月带走了他身体上的强健, 但也留下了对炁术登峰造极的了解。

    年老的狮王, 仍然是狮王。

    *

    暂时转危为安后,岳莫隐先是变单手肩抗为双手托抱,然后把谭盛风轻轻放在了地上。

    看着虚弱地靠在墙上的谭盛风,岳莫隐紧张地关心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刚刚在他与梅临渊周旋的时候, 其实曾有好几次机会可以直接甩脱梅临渊的追踪。

    但是考虑到谭盛风现在的身体状态经不起大幅折腾,岳莫隐还是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更为保守的行动方案。

    当前两人所在的这个用于隐匿行踪的炁术因为岳莫隐施放地非常过于草率而极为脆弱,但凡又一丝风吹草动就可能被梅临渊察觉端倪。

    所以谭盛风非常乖巧且配合地同步岳莫隐的动作停止了施放【椿龄无尽玄】。

    尽管内里主要的肌肉和炁脉回路都已经被修复了,但没了【椿龄无尽玄】的作用,那伤在表皮的巨大创口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这创口的位置非常刁钻,但凡谭盛风尝试调整一下姿势就会扯到它。

    啊……

    真的,好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原来有,这么疼的吗……

    但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岳莫隐的时候,谭盛风只觉得所有的伤痛都被抚平了。

    开心!

    开心!开心!

    “我看看。”岳莫隐时刻挂念着谭盛风的伤,这会儿得了机会肯定得仔细了解一下情况。

    谭盛风眨眨眼,整个人纹丝不动,强行淡然道:“……别担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哦,那也看看。”对谭盛风的常见装傻反应了然于心的岳莫隐根本不吃这套。

    又一次在僵持中落败,谭盛风无奈地松开一直捂在胸口协助施术的左手,将伤口彻底坦露在了岳莫隐的面前。

    虽然整个伤口的状态看着非常可怖,卷翘的皮瓣和周围的皮肤上沾满了或浅或深的血迹,但相比于之前被临渊洞穿的状态已经好上太多了。

    岳莫隐下意识地去翻自己的口袋,试图拿出他常备在兜里的纸手帕,然后在掏了个空后才意识到此时自己身穿的也是司妖监统一配备的服装,而不是他上班时常穿的西装。

    当了那么久的总裁助理,谭盛风只一看岳莫隐的动作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都在皮肤上结块了,擦是擦不掉的,只能洗澡。”他摇摇头无奈道,“本来就没带几件衣服,这下又少一件。”

    岳莫隐:……

    这卡皮巴拉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说出这种俏皮话,那这人的身体应该确实是没太大问题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变成了,自己二人如何才能从梅临渊的追杀中逃出生天。

    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换言之,如果能找出梅临渊对谭盛风实施追杀的理由并且将其化解就最好不过了。

    尽管之前来得有些迟没能拦下梅临渊第一道攻击,但峡谷中的猎猎风声还是把谭盛风和梅临渊的对话传到了岳莫隐的耳朵里。

    【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在心中复述着当时梅临渊给出的这乍一听没头没尾回答,岳莫隐只稍加思索就把前因后果琢磨了个七七|八八。

    结合之前在初级斩妖人考核时候自己在那家小店见识到的梅临渊,不难猜到这里的“小人”指的就是非斩妖人的普通人。

    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面对汹汹来袭的妖兽潮,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如果不是有斩妖人的存在,他们的结局只有在一番徒劳挣扎后被妖兽拆吃入腹。

    但就算是斩妖人在对战妖兽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有所把握的。

    妖兽潮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久疏训练的斩妖人在上了战场后同样死在了妖兽的爪牙之下。

    在这个情况的对比下,连战连胜的谭盛风几乎成为了一种精神图腾,直接压过了很多从事幕后工作斩妖人。

    这是第一个隐患。

    而且逐渐的,这个精神图腾就变质了。

    “谭盛风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这个概念变成了“只有谭盛风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

    于是,其他的斩妖人在出斩妖任务时天然背负了一层沉重的审视——你跟谭盛风比起来如何?你能顺利完成任务吗?你能保护我们吗?

    梅临渊肯定不会受到“谭盛风”的影响,但还有那么多不如“谭盛风”的斩妖人。

    他们是斩妖人的主体,但也是在谭盛风的衬托下越来越暗淡的主体。

    他们甘心吗?

    这是第二个隐患。

    有些时候,太优秀也是一种错误。

    而对于“谭盛风”来说,什么结局最合适呢?

    那自然就是与那些最普通不过的斩妖人一样,死在与妖兽的战斗中。

    此道一出,两难自解。

    想明白这点后,岳莫隐脱口而出:“不是你的错。”

    谭盛风怔了一下。

    这岳总怎么无端端来了这么一句?

    不等谭盛风琢磨明白这里边的门道,梅临渊的声音自上而下地传来。

    “但凡他能有你一半聪明,愿意主动收敛光芒和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失败,我都不至于需要出此下策了。”

    原来在之前意识到这两人借助炁术隐匿了行踪后,梅临渊就主动贴着地表散出了大量的炁。

    这些成丝成缕的炁翻过石缝和拨开杂草布满了峡谷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将所有信息都传回到了梅临渊那里。

    很快,梅临渊就通过那一触即破明显是岳莫隐施放的炁术的震动反馈锁定了岳莫隐和谭盛风所在的位置。

    面对足够懈怠的猎物,梅临渊便提着枪信步走来。

    然后就那么赶巧地听到了岳莫隐对谭盛风看似空穴来风但一针见血的宽慰之语。

    “下策?太给自己贴金了吧?”既然已经暴露在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岳莫隐也不打算再行躲藏了。

    他就那么直接地站了出来,用身体遮掩住谭盛风,平视着梅临渊朗声道:“明知道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要那么紧锣密鼓地安排他做事呢?鱼与熊掌都想要?”

    “有问题吗?”面对岳莫隐的指责,梅临渊竟然没有半分悔改之意,“为将者,自然需要将每一枚棋子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岳莫隐正想就这个想法跟梅临渊理论一番,却只见梅临渊抬起小臂,用临渊的枪尖直指谭盛风,“他是,我也是。”

    原本在胸中酝酿了一番长篇大论的岳莫隐瞬间收住了。

    当一个人能非常坚定地贯彻他的标准,无论这个标准在别人看来是否正确,并且绝不双标的时候,你就很难说服对方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岳莫隐摆出了作战的架势,“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梅临渊扫过岳莫隐和重新发动【椿龄无尽玄】试图用快速恢复战斗能力的谭盛风,淡淡道:“刚刚我偷袭在先,的确不是君子所为。”

    “这次我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说话间,梅临渊施放了【通用炁术·身外身】。

    不同于之前谭盛风所说的,斩妖人在用【身外身】时,最忌讳花费炁在不重要的细节上,

    可梅临渊化出的自己,从相貌身形到服饰法器,都与本体分毫不差。

    甚至连枪身上篆体的“临渊”两个字都还原出来。

    “挑战我。证明你是对的。”

    话音刚落,两个梅临渊以全然不同的姿势向岳莫隐和谭盛风杀来。

    *

    之前跟申楼兰的战斗和搜寻炁术确实让梅临渊消耗了不少,不然岳莫隐大概率没办法凭借大力飞砖的炁术在这位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斩妖人手下走过这么多招。

    当然,这里边也离不开那段时间里动捕组对岳莫隐“特训”的功劳。

    有些岳莫隐冷不丁使出的刁钻又花哨的攻击手段,甚至会打梅临渊一个措手不及。

    但梅临渊毕竟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和足够正路的战斗技巧,就算会因为岳莫隐的“旁门左道”小落下风也会很快调整回来。

    而另一边的梅临渊则是跟恢复了八成的谭盛风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单论战斗力,当前状态的谭盛风的绝对不在梅临渊之下。

    然而有岳莫隐在场,一旦谭盛风想释放什么强力炁术,另一边的梅临渊就会引岳莫隐来到炁术影响的范围内,束住谭盛风的手脚。

    在这样的操作下,梅临渊整体呈现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的势头。

    这样拖下去,会输的绝对是岳莫隐和谭盛风。

    就在此时,岳莫隐突然重咳一声,仿佛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了重伤。

    在听到岳莫隐的声音后,谭盛风当即大力架开了梅临渊的攻击,想要过去营救。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伴随着骤然炸开的巨响,一道火热擦着谭盛风的发梢击中了梅临渊,在制造一声血肉飞溅的声响后,对侧的岩石上留下一朵开裂的花。

    浑身遍布划伤和戳伤而有些狼狈的岳莫隐手中握着那把属于冉骏的袖珍枪,胸口剧烈起伏着。

    “承让。”

    梅临渊难以置信地看向从自己左胸贯穿到右背的伤口,下唇抖了又抖,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在几个踉跄后,失去平衡的他缓缓向后倒去,栽倒进了之前与谭盛风齐心准备的用于埋葬申楼兰出来的深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