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徐徐图之，不死不休
仅仅只是猜测，没有见到长姐无法确认情况，萧珞寒到这里就止住了话。
可将雪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自己能和小珞跨时空产生联系，能把小珞从古代世界带回来，有了这么一段奇遇，说到底是托了红狐长姐的功劳。
现在红狐长姐有难处，她们既然能察觉到会出问题，反正她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的。
“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可以吗？”于是她问，顺势朝萧珞寒伸出手。
萧珞寒并没有躲，将雪很轻易地就抓住了她抱着菜狗的手，微微用力搭住。
“……长姐恐怕会被怨魂反噬。”
事关长姐魂灵是否能安息，即便不希望将雪再度被卷入自己那个世界的事，萧珞寒依然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将雪一怔，随后立即回想起红狐长姐对自己说过的话。
“是了，你长姐的力量，源自北寥将士的怨魂。”她喃喃，“她去战场上走了一遭，将那些怨魂都纳为己用，但是……”
但别说北寥，就连那整个世道，都处在男权统治之下。
“所以，如果长姐要促成女子掌控权势社会，势必会影响到男子的利益。”
见萧珞寒已经明白自己“但是”所要表达的意思，将雪结合自己所知的此世史料，继续说：“比如原本只许男子行商，商人妇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依附夫家生活。”
“即便她天赋好、自幼就学商贾之道，真走行商这条路，世俗光凭所谓的‘道德’，就能把她的路一堵再堵。”
那个社会的世道，男子总会走得更轻易些，女子想做到同样的事，却不知要付出多少血汗。
所以就像《非梦》所呈现的那样，只要有女子真正走到了足够尊贵的高位上，便自然而然会想要*为天下女子谋一条出路来。
“我还是想要向长姐问个清楚。”萧珞寒看向了窗台上的梅枝，“如果我们打算帮忙，究竟能做些什么。哪怕是……”
梅枝忽然左右摇曳起来，像是在坚决拒绝她。
萧珞寒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罢了，我知晓。你且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长姐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这个世界，就算她无所谓在这种时候献出魂魄，助长姐和那边的将家姑娘们一臂之力，但这也绝不是长姐想要看到的答案。
将雪也不知道小珞“知晓”了个什么，但她看向寄宿魂灵的梅枝时，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果红狐长姐只是想把小珞送过来，并且不希望她再插手古代那边的事，那完全可以彻底断掉两个世界的通道——趁她还能掌控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于一种藕断丝连的状态。
为什么要保留这样的联系呢？
是对“通道”失去了掌控？是放心不下牵挂的妹妹？还是……
想到这，她也无声叹了口气，暂时把最坏的可能性从疑惑选项中抹去。
恰好电脑右下角跳出提示框，《非梦》已经下载完毕。
“不如你先玩着吧？没准能通过《非梦》，为红狐长姐她们提供些灵感和建议呢？反正现在心象幻景也进不去，那就只能做足准备，等待时机主动来临了。”
将雪边提议，边决定一会儿就去跟自家老姐讨论一下，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
这提议倒是给了萧珞寒先了解《非梦》的理由，盯着梅枝看了片刻，她主动握住鼠标，打开游戏-
“怨魂反噬？”
听到妹妹说出这个词，将梅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是谁告诉你们的？谢家老太太么？”
将雪一愣，随后立即抓住机会追问：“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同步一下情报呗？”
“没什么好同步的，别插手。”然而将梅的态度却很强硬。
“那问题就来了。”将雪丝毫没有退缩，“既然不让我们插手，红狐长姐为什么又要留着两个世界的通道？这一点她有告诉过同魂不同身的你吗？”
她特意没把梅枝带过来，就是为了只从老姐这边得到一个接近真相的猜测。
“……”将梅并未立即接话，凝视妹妹认真刨根究底的眼睛，良久才开口，“根据谢家老前辈的推测，当两个世界自发产生的羁绊黏连到一定程度时，‘通道’就不会再受羁绊缔结者的控制。”
“如今的情况最有可能是，就算折梅公主真的在两个世界都彻底死去，‘通道’也不会再消失了。”
“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屏蔽我们这边，不让你们再进入黏连最深的地方，接收来自那个世界的负面内容。”
“‘黏连最深的地方’……也就是小珞的‘心象幻景’吗？”将雪皱起了眉头，“那万一她真的出了事，小珞会受影响吗？”
“无法推测。”将梅摇了摇头，“但如果屏蔽的时间足够长，或许就能彻底封住‘通道’——这也是折梅公主目前希望看到的，她向我承认了。”
“所以你才说不要我们插手吗……”将雪听明白了，但也因此感到更加难过，“要是变革成功，那就是皆大欢喜，可更改世事总会有人力难及的时候……”
将梅只是静静听着她讲述可能出现的意难平，没有安慰，也没有劝她不要多想。
“皆大欢喜”的局面，当然是谁都希望看到的，但如果竭尽全力、赌上性命，也不敌大环境的磋磨与摧残，纵使真正落败，也不算输过。
身为一名已经踏入社会多年的成年人，她本该持这种态度的，可她此刻却依然乐观。
是另一个自己的话，就算真落得魂魄消散的结局，也必定会为那个世界的姑娘们撕出一缕光亮来。
千百代人，徐徐图之，不死不休，终得回响。
——至少，自己这边的世道，正是这样从一场幻梦化作了现实-
将雪端着两杯牛奶回房间时，萧珞寒已经出了“新手期”，正在操控一名居于深闺的待嫁少女。
“她跟我很像。”不等将雪开口，萧珞寒主动说，“但情况要比我好一点，我是远嫁和亲，她是远嫁夫家。”
“……多远？”将雪忍不住问。
“从首都嫁到边陲吧。”萧珞寒语气平静，“这门亲事，简直一无是处。这小庶女过去，只是为了给那家将死且有正妻的嫡子做妾‘冲喜’，简而言之，借喜事给他续续命，最重要的是能够留下他的‘火种’。”
“都要死了，家里还有王位要继承啊？”将雪啧啧连声，“而且甚至是让妾室生孩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孩子是嫡子自己能力不行？”
“谁知道呢。”萧珞寒鼠标在屏幕上轻点，“还在闺中时，游戏就给了两条路线。”
“因为只是游戏初期，社会仍处于旧时代，所以供选择的路很有限制，一条是‘周游山河’线，另一条是‘丧夫从商’线。”
将雪捧着热牛奶喝了几口，摇了摇头：“都不好走。”
“周游山河看似潇洒快意，但危机四伏，哪怕雇佣到女护卫，仍然无法与整个世道的敌意相抗衡。”
“至于后一条线……在类似的时代有种‘寡妇门前是非多’的说法，要遭受的恶意比上一条线还要大。”
“的确如此。”萧珞寒点头，“但比起嫁人，我还是更想从此自由自在。”
路线是在将雪回来前就已经选好的，等游戏里快进到出发嫁人的时间，这条线就已经在悄然走动了。
由于这是游戏内容，能够根据升级给予属性加点，萧珞寒直接给操控的角色点满了武力值和生活技艺。
当远嫁的车马来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原时，她就让女主带着行囊跑路了。
看到这里时，将雪着实为逃婚的女主捏了把汗。
但她很快就放下心——逃婚的女主遇上了一位女旅者，问清前因后果，女旅者便带着她继续踏上旅途。
【“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会害怕么？”】某天，女主问。
【“若是怕，一辈子就只能留在门内了。”】旅者答，【“寿数不过几十载，与其按部就班地做一个‘常人’，不如打破常理，就做不为世俗所能容者。”】
【“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即便能伪装一时，忍耐到一定程度，也必定会毅然决然抛弃过往的一切，追寻自己的‘道’去。”】
将雪一颗心又提起来了，抓起手机就开始搜《非梦》这条线的后续。
以她看各种作品的经验，这种靠谱指引者级别的人一旦说出这样的话，基本难逃一死——玩弄人心的套路都是这样安排人物性命的。
旅者会成为女主的白月光，成为永远闪耀在她前路上的一缕明艳，代价是，她的死去……不，应该是“殉道”。
《非梦》是很老的作品，结局线很快就搜出来了。
“周游山河”线共有三个分支结局，HE、BE以及TE（符合常理的正确结局）。
将雪直接略过BE线，点开了TE的内容。
TE概况言简意赅：【逃婚女主与旅者隐居山林。】
那确实是比较安定的结局。
她想了想，又看了HE线。
【逃婚女主与旅者的爱情故事成为千古佳话。】
……？
将雪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赶紧打开底下的前置条件。
【达成此结局，需要先通关“百官来朝”女帝TE线。】
倒也合情合理，既然能被传为“千古佳话”，就是从官方层面肯定了这段关系的正确性与进步性。
满意地关上页面，将雪抬头看向屏幕，却见画面一片血红。
“……我反应不够，被山匪偷袭了。”她听萧珞寒幽幽说，“幸好防御和技艺里的医术都拉满了，没事的，还能苟。”
将雪：……
小珞怎么把她打游戏那套用词学去了？
第82章 牵手逛街
萧珞寒这段时间一直沉迷于《非梦》，一条一条线打过去，慢慢地凑出整个社会的女性群像拼图。
红狐长姐那边依然毫无音讯，但这边的梅苞已经全开了，她们在书房时，萧凌寒还会主动附着于手办上，向她们挥手打招呼。
她甚至学会了用手机打字——将雪给手办包了个能够对屏幕产生感应的手套，萧凌寒要想对她们说什么，就在备忘录里打出来。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学成了拼音，或许是窥探了妹妹的记忆，或许是妹妹学习的时候，她的魂就飘在一旁看……总之学会了是好事。
萧凌寒给她们打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切安好，勿牵挂。】
但在萧珞寒追问是否有困难时，她却只是摇头，艰难地在备忘录里画出一个笑脸。
“能联系，就说明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将雪只能这么劝萧珞寒，“而且……有些事情我们没到年纪，阅历不够、能力不足，就算听说了细节，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反而只会给她们添乱，或是让她们担忧。”
老姐大她九岁，红狐长姐也大小珞九岁，又是征战四方的将军，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别的考虑决定对此事一再隐瞒，将雪现在倒是都能理解了。
“我们现在只要努力学习就好，各方面都学一学，尽可能拓展知识面。”她说，“知道的事情多了，有朝一日总能帮上忙。等到那个时候，她们肯定也会愿意看着我们去做。”
萧珞寒起先多少有些意难平，她已经在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迫不及待想要通过“心象幻景”转达给长姐。
但她也认同将雪的话，自己只是初来乍到，前路长得很，如今的所见所闻恐怕无异于坐井观天，决不能心急。
于是她的心态便慢慢放平了，只不过每天看课本、做题和弹古琴的时间也默默地增添了。
除此之外，她还坚持早锻炼。
早上将雪人还在梦里，就会被她摇醒拽起来——这其实是将雪要求的，结果真正实行的时候，反而是她自己拖了后腿。
偶尔还有很难摇醒的时候，将雪不但没醒，还跟八爪鱼一样缠过来，试图把已经穿好衣服的萧珞寒也拖回床上睡回笼觉。
萧珞寒几度想过要不要直接将她亲醒，幸好每回都克制住了。
后来她与将梅交流过一次，那之后再叫不醒将雪，就直接用刚洗过冷水的手冰她，一冰一个准。
哀嚎着挣扎出被窝的将雪也很可爱，想亲，可惜还不能亲。
将家也有室内健身房，将雪和萧珞寒都不能剧烈运动，就在跑步机上调好频率，保证每天早上都能有半小时的“慢跑”。
跑完之后，将雪就坐一旁休息休息准备吃早饭，萧珞寒还会拿小号哑铃练练臂力，或者去踢踢打打将梅的充气拳击柱。
放假后的时间过得充实又忙碌，转眼到了一年一度的“年货节”。
采购年货一直以来都是家里几个保姆的工作，但这次将雪想带萧珞寒去见见街道上的热闹，于是拜托程姐把她们也捎了去。
“石竹姐姐是不是已经放假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呀？”路上，将雪不忘问程姐。
这个称呼让萧珞寒微微恍惚一阵，而后想起这是程姐给最疼爱的独女起的名字。
“说要再过几天，最近她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帮忙呢，打算等学生们都回去了再走，趁这段时间最后赚一波。”程姐答，“到时候等她来了，我就把她带过来。”
“那就还是住我们这？客房空着的。”将雪说，“我记得石竹姐姐喜欢热闹。”
程姐的女儿程石竹从小到大上学一直都是住校，程姐本想给她在外面也租房子，结果程石竹却说更喜欢学校寝室的氛围，加上她从小遇到的室友都不错，程姐干脆也就依她自己了。
【不知道古代的石竹怎样了。】萧珞寒还惦记这事，忍不住给将雪发wx消息，【之前我在心象幻景的窗外见过好几次石竹，长姐应当能知晓她的近况？】
【回去问问吧。】将雪回她，【社会变革的事不便说，亲近之人的后续总能讲讲吧？】
到了年货节现场，程姐按照事先就定好的清单，一个摊位一个摊位买过去。
将雪就和萧珞寒跟在她身后逛。
萧珞寒从下车起就主动牵住了将雪的手，就算将雪和程姐问起来，她也能从容且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怕走散。
此刻二人手牵手，一路上看到了好几对同性情侣——其实女子之间牵手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些情侣都太明显了，甚至还有趁着吃糖葫芦的时候偷偷亲对方一口的。
逛着逛着，将雪就后悔了。
她带小珞过来是为了感受过年氛围，不是来被情侣“塞狗粮”啊！！
偏偏就在她后悔时，真有一位年轻姑娘牵了只萨摩耶从身旁经过，在摊位前停下。
雪白的萨摩耶应该是刚洗完澡没几天，浑身狗毛蓬松又漂亮，却穿着东北式样的大花马甲，惹得萧珞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狗狗也不怕生，发现有人看自己，还主动贴过来摇尾巴。
萧珞寒试着向它伸出手，它立即折起耳朵凑到她掌心，眯起眼睛轻晃脑袋，时不时吐舌头，双脚也欢快地踩出小碎步。
买年货的主人好像对自家狗狗受人欢迎习以为常了，等摊主包装货品的时候，她还笑着和萧珞寒搭话：“我家宝贝其实很挑人呢，只喜欢找漂亮的人，小姐姐你好有气质啊！”
萨摩耶附和似的“汪汪”两声，随后像是要端水一样，也蹭了蹭将雪。
将雪其实有点应付不来热情狗狗，但还是给面子地摘下手套rua了rua它脑袋，掌心还被带一点黑的粉舌头刮了刮，整个人都打激灵了。
“咳……我想找个地方洗洗手。”等目送萨摩耶与其主人走远，将雪十分尴尬地对萧珞寒轻咳一声，“我对这个……呃，动物的唾液，有点洁癖。”
“洗手间在东边！”程姐立即指路，“从这里沿着路直走，能看到指示牌的位置再转个弯就到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大红色棚子的摊位，萧珞寒一直在观察，发现都是女摊主，据说为了方便管理，男摊主是在另一条街摆放。
鼻中时不时会传来各种食物香味，来自近处，也来自远方，她甚至听见了“嘭”的一声响——将雪说，那是老式的传统机器刚让爆米花出炉，等她洗完手可以带她过去瞧瞧。
脚底是防滑的红地毯，头顶悬挂一大片红灯笼，沿着长街一路到尽头。
“晚上会点亮灯笼，你要是想看的话，咱们可以挑一个晚上过来……哦对了，元宵节前一个星期，这里还会有灯展。”
将雪仰头介绍，“有雪的夜晚就更好看了，可惜近几年的冬天我们这儿都看不见大雪，上次给你掰冰棱那会儿，雪也没能积起来太久。”
她顿了顿，“我小时候甚至还想过，以后能不能考一个北方的大学，那样的话，每年冬天鹅毛大雪都会第一时间飘落……后来才知道雪灾天气的危害，就打消了念头。”
一路边走边聊，她们很快到了卫生间，将雪赶紧快步过去洗手，甚至还挤了洗手液。
萧珞寒拎着两只挎包在门口等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小珞？阿雪？”
岁老师笑眯眯地走进来，胳膊还挽着一个不愿回头的女人。
只看背影都知道那是岐医生，但萧珞寒和将雪都知趣地没拆穿，只是礼貌地喊了“岁老师”。
“岐医生大年三十会去哪里过？”离开卫生间后，萧珞寒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这可不好说。”将雪擦干手，戴上针织手套，“有时候是在我们家守岁，有时候可能在她自己家，也有一次跟朋友一起去酒吧跨年……感觉应该是看她心情？”
萧珞寒想了想将家两位母亲坠入爱河的开端，好奇问：“这个一起去酒吧的朋友会是岁老师吗？”
“不确定，不过等我们都成年了，大概就能找机会验证一下。”将雪说，“我还挺想去酒吧长长见识……不过我只对‘清吧’感兴趣，可以跟酒保姐姐聊天，或者去听常驻歌手和乐队的演出，有舞池的那种酒吧太闹了，我待不住。”
“我们正月初六是不是就算成年了？”萧珞寒再问。
将雪愣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还得找时间办身份证来着……”
对上萧珞寒期待的目光，她立即心领神会地问：“那等我拿到新的身份证，你打算去酒吧吗？”
小珞的身份证是岐医生新办的，十年后才需要更换，倒是省去了这工夫。
“清吧允许成年的高中生进入消费吗？”萧珞寒想归想，但还是要问问清楚，免得到时候高高兴兴去了，结果被挡在外头。
“倒是没有禁令，KTV和电竞网吧也让高中生进呢，不过得要成年身份证，或者有成年监护人陪同。”将雪说，“不过我换完身份证可能得收假了……”
她正想说，可以赶在四月选考之前抽个周五或者周六的晚上去看看，就听萧珞寒说：“那等高考结束之后吧，专心复习。”
将雪：……
她就不该跟好学的小珞提收假。
于是二人高考之后的活动清单上又多了一条。
“对了，我之前向谢家老前辈给你求了一张平安符。”
萧珞寒的话把将雪从失落的情绪里拽了出来，“等距离高考没多久，我再把它交给程姐，绣在你的校服里侧，这样一来，你就能带着它上考场了。”
“你还给我求高考平安符啊！”将雪只觉心中涌出一股暖泉，整个人都被烘得热乎起来，“以后我也要去给你求点什么符戴着……我早就想了！”
第83章 托付记忆
“老式爆米花炉”由于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被单独放置在一个远离人群的场地里，手艺人也做好了防护。
将雪和萧珞寒过去时，新的米刚倒入炉中，不少人正在围观，很多是带着孩子来的，只为听那一声响。
熊熊烈火不断舔着漆黑的炉身，戴着厚布手套的老婆婆往底下火炉中加入一铲炭，一只手拉风箱，另一只手不断旋转炉子。
“等烤好的时候，师傅会把炉子出口伸进袋子里，然后就是刚才你听见的那声响了。”将雪小声对萧珞寒介绍，“挺危险的，有时候接的袋子底部没扎好，爆米花甚至会崩出去几米远——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萧珞寒没问“既然危险为什么还要做”，只看这些围观的人数就知道，尽管一般只在特定时节才会大批量做爆米花，这门手艺依然是受欢迎的。
炸一炉爆米花不需要太久，没一会儿，她就见老婆婆把炉子取下来，伸进布袋里，继而娴熟地伸入一根棍子，一拨。
想起将雪路上的提醒，她立即捂上耳朵。
“嘭！！”
伴随巨响和围观人群的惊呼、孩子被吓到的尖叫、宠物狗受惊的狂吠，一阵甜香传来。
将雪很给面子地买了一大袋，拎着走远之后，对萧珞寒说：“用这种机器做爆米花，只能放糖精。据说放正常的糖会发苦，也不方便清洗，总之少吃。”
话是这么说，但她往嘴里塞爆米花的动作可不见慢。
萧珞寒迟疑几秒，也抓了一小把吃。
确实又香又甜，或许是她的味觉较为敏感，后味似乎有点发苦。
“改天带你去尝尝电影院的爆米花……”将雪话还没说完，就想起自己还没带小珞看过电影。
择日不如撞日，她干脆直接问：“要不然，就今天吧？正好这附近的大商场里就有影院。”
她思维跳跃得快，所幸萧珞寒已经习以为常，本来她们就是出来见世面的，也没什么事，跟程姐打过招呼之后，便结伴去了“年货节”街道附近的四层大商场。
“送你的那只‘菜狗’就是这里买的。”等电梯时，将雪趁机提醒，“可惜只买了原色的，你要异色菜狗吗？”
萧珞寒本想说“一只足以”，她对玩偶并没有喜欢到痴迷的地步，加上将雪房间里已经有不少毛绒玩偶了，为此支付额外的钱着实没必要。
但她一对上将雪的目光，便知对方想听见怎样的答案，于是笑着点头：“好，正好凑两只，我们睡觉的时候，它们都不寂寞。”
商场远比萧珞寒想象中的要大，一进门，她就感觉自己要被来去的人海淹没。
现在是学生放假时期，又逢“年货节”，外头的街道上摆摊，商场里头的人肯定也只多不少。
她不禁将手握得更紧了，生怕自己一松懈，就会跟将雪走散。
谁知将雪并没有一直往前走，而是紧贴她身旁，换了只手与她相握，原本的手直接绕过后背搂在了她肩上，轻轻将她揽住。
纵然耳畔声音喧闹又嘈杂，萧珞寒依然听见了她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安心了。”-
前往影院的路上，萧珞寒有点不敢抬头看。
商场有扶梯的中央是“挖空”的，周围一圈是装着透明玻璃隔离板的走廊，抬头看久了容易犯晕乎。
到了上扶梯时，将雪才松开她，叮嘱她抓紧旁边的扶手。
萧珞寒照做，与此同时，垂在身侧的手试探地朝将雪掌心挠了挠。
尽管自松手那时就做好了再度跟她牵手的准备，但将雪万万没想到小珞竟会直接挠掌心，顿时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反应很快，赶在试探的手自然落回去前，一把捂住了四指，将它们压在自己掌心。
察觉到路人的目光从身后传来，二人都没回头。
将雪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又开始打鼓，生怕小珞趁着这个独处机会和新年商场的热闹氛围，突然对自己告白。
要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该怎么回应呢？
她就在这种纠结里一路上到影院所在的顶楼，还差点给小珞带错方向，所幸什么也没听见，小珞一直都安安静静跟她走，仿佛只是跟她牵了个“防走丢”的手而已。
好不容易来到影院及电影票售卖机子所在地，将雪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想好要带小珞看什么。
她赶紧拉着萧珞寒找软沙发坐下，打开手机的购票APP，选中今天，把手机递了过去：“你决定看什么吧，合眼缘咱们就买票。”
萧珞寒捧着手机认认真真挑选时，将雪本想看四周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周围不是带着小孩的大人，就是一对对的情侣。
虽然也有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学生，但那些学生都是三五人一个“小团体”结伴来的。
将雪开始后悔自己的临时起意，早知道就另择时间，让谢析桐或者老姐过来凑人数了！
“这个吧。”
萧珞寒很快选好了要看的电影，但将雪接过来一瞧简介，是一部古今互通、穿越时空背景的舞剧。
她倒也算喜欢看舞剧，演员人美、舞蹈动作底子扎实、神情很会渲染人物情绪，观看全程着实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然而喜欢看跟“看得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萧珞寒挑中的这部电影所属的剧组，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最擅长用意识流去表现一段历史。
不过选中这部也是好事，至少情侣们一般不会来这种有“观看门槛”的舞剧电影场次腻歪。
她跟小珞，更是能看得正大光明。
选座、下单、出票，进场之前，将雪想了想，给老姐拍了票根，进一步强化这种“正当性”。
【雨彐：跟小珞看电影啦！[图片]】
将梅正好忙完一段工作在休息，看到文字的时候眉头立即皱起，但点开图片看清剧名后，她又不担心了。
两个小姑娘陶冶情操而已。
但想归想，她还是给谢析桐发了消息。
【Sword：她们两个最近的交往程度如何？】
【析析嘻嘻（寒假版）：梅姐姐——！】
【析析嘻嘻（寒假版）：她们完全没在交往哦。】
将梅反而对这回答半个字都不信。
阿析这人，在她这里总爱绕着弯子说话，甚至是说反话，毕竟阿析跟自家妹妹关系特别好，有时候她说不定还要提防阿雪突然查聊天记录。
【Sword：OK.】
【析析嘻嘻（寒假版）：只有这个吗？梅姐姐？】
【Sword：[对方向你发起一笔666.00元的转账]】
唐突多了一笔入账，谢析桐“哎呀”一声从床上爬起，思来想去，决定给将梅再发点牢骚。
毕竟拿人手短嘛。
【析析嘻嘻（寒假版）：此条和以下全部内容阅后即删？】
【Sword：1】
【析析嘻嘻（寒假版）：交往是真没有，我摁头助攻都没戏，她俩好像出于为对方考虑，各有一套感情逻辑，反正高考结束之前，是不用担心这方面了。】
【析析嘻嘻（寒假版）：不过我总觉得她俩待在一起时候的氛围很……梦幻，像是冒着什么不可见的粉红泡泡，但真开口去问，两个人都会否认有着那种倾向。】
【析析嘻嘻（寒假版）：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她俩属于是，互相亲上了都坚持认为没在谈，跟在玩一种很新的play似的。】
【Sword：OK，了解了。】
【Sword：……你摁头助攻干什么？】
【析析嘻嘻（寒假版）：[猫猫装傻.jpg]】
把以上消息内容全部手动删除，将梅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看向办公桌上装饰用的假梅花。
一手促成这场跨时空交流……不，是“跨时空交往”的折梅公主，得知两个小姑娘的现状之后，又会想什么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着折梅公主，将梅午休时，还真梦到了那位红衣女将军。
可她伤得很重，虽仍在软垫上坐得笔直，然而只有一张脸还算干净，就连脖颈上都是溃烂着流出乌血的伤口。
“……怨魂反噬？！”将梅拧眉，立即过去扶住她，“还撑得住吗？我现在就醒来赶去谢家，应该来得及——”
“不必。”萧凌寒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所期望的盛世已非梦，沾染因果，需支付代价，这是早晚的事。你若当真救了我，那些怨魂得不到‘祭品’，便会失去控制，危害世间，以及打破两个世界‘通道’的封印，追着我的魂灵去往你们那里。”
“这既然是我一人的执念招来的祸患，理应我一人解决。”她缓慢地解释着，口中也开始有黑血淌落，“而今见你……是想托付记忆。”
没有给将梅选择的余地，她撮指抬手，点在将梅的眉心。
信息量庞大的记忆瞬间涌入将梅的意识，她艰难地辨认出来，这些记忆并不只是萧凌寒从记事到死去的二十余年，就连北寥的后续与世道更迭，也一并汇集在里头。
或许是两个世界的流速不一样，小珞来这里明明才不到一个月，可古代世界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百载时光。
“我为记忆做了压缩与封印，你可以通过‘区块’和‘搜索’查看它们。”
萧凌寒说完，咳出一口黑血，说话也变得吃力，“那边的……魂灵，不会散去……谢家长辈和苏斯舅舅……仍然可以合作……”
“若被小珞和将雪问起，你……只管用这些记忆，代我向她们报平安……说几十年的谎话，足够用了……”
“……你连最后一面都不希望她们见见吗？”将梅撑着还在胀痛的脑袋，凝视着眼前人逐渐涣散的瞳孔。
“就让她们一直心怀希望……认定我于彼世至死也在履行自己的‘道’吧……”萧凌寒最后一次向她露出笑容，“而且，我确实已经……做到了。”
她欣然合上双眼，身形骤然化作无数翩飞的红蝶，拥着将梅，将她送离已经开始恢复纯白一片的“心象幻景”。
而此刻在影院，大屏幕上那名饰演剑客的红衣女子孤身走向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缕夕阳时，萧珞寒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
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第84章 你既来了，该多看看
世间真的存在“心灵感应”吗？
萧珞寒不知道，但现下狂涌而出的悲伤，她清晰地记得——不久之前，长姐战死之际，她也曾有过。
是长姐出事了吗？还是长姐留在这里的魂灵……
恰逢舞剧电影落幕，职员表开始滚动，片尾曲随之奏响——
“侠魂兮，归其所往；后来者兮，思无量。”
顶灯骤亮，萧珞寒捂住被灯光刺痛的眼睛，听见身旁传来观众离场的脚步声、议论声，以及……将雪的轻唤。
“小珞？小珞？”
“你要坐一会儿再走吗？我这有纸巾……”
没有催促，更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将雪只是担忧地接受了她无声的痛哭，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轻轻揽住她。
“……长姐可能出事了。”萧珞寒没有抬头，低声说，“我说不清，但……很熟悉的难过……”
如同浪潮般席卷而来的悲伤，令她有些语无伦次，但将雪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她立即提议，“回家看看梅枝和手办，向长姐确认一下？”
搀扶着萧珞寒走出剧场，去卫生间洗脸时，将雪脑子还是嗡嗡的。
应该……不会吧？
她们明明这几天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去“心象幻景”见红狐长姐一面……红狐长姐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出事了？！
可她转念想到，她们每一次在“心象幻景”窗口都能看到大跨度的进展，这意味着古代世界和这边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说不定这里的几天，在那里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而仅仅只需要几十年……不，甚至*只需要几年，就足够让一个国家彻底改朝换代。
如果红狐长姐出事，那究竟是变革成功了，还是她已经压制不住怨魂反噬了？
两个念头一起冒出，但将雪下意识否了后者。
思来想去，她给萧珞寒递了一包纸巾擦脸，随后给老姐发消息。
【雨彐：小珞说感应到红狐长姐出事了，姐你那边有情况吗？】
【雨彐：小珞哭得挺厉害的，她说红狐长姐战死的时候，自己也像这样有所感应。】
电影散场已经是老姐的工作时间了，将雪等了半分钟没见回复，就知道老姐应该还在忙，于是转而去问程姐有没有忙完，方不方便来接她们一趟。
十分钟后，她们坐上了回家的银色轿车-
“……你看吧，马上就察觉了。”
凝视将雪发来的消息，将梅无奈地在脑中说，“真不好骗，两个都是。”
“抱歉，但‘那个我’确实已经见不到她们了。”萧凌寒的声音也在她脑中响起，“更何况，我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找上你……”
“算了，追究已经成定局的事件不是我们的作风。”将梅扶着额角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也好，我就当多一个自己商量了。”
意识被萧凌寒化作的红蝶从“心象幻景”里卷走后，将梅便自梦中惊醒过来。
然而当她开始试着浏览萧凌寒遗留的记忆时，脑中却响起了对方十分诧异的轻咦声。
“上一回，我能看清两个世界的‘交汇’之点，也算是窥探到了跨越时空的可能性与真相。”萧凌寒的声音拉回了将梅的思绪，“但这次却是什么也不清楚了。”
“就当奖励环节吧。”将梅乐观地接过话，“你也说自己促成了梦寐以求的盛世，从大局上来看，这也是一种因果。”
欺瞒利用怨魂、遭受反噬，是因果；开创盛世、救济众生，也是因果。
“回头问问谢家老前辈吧……不过，你能用我的身体直接说话吗？”
萧凌寒却是沉默了几秒，才笑着反问：“脑子里多了个心机与执念深重的他人意识，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你要是真会害我，就不可能被送到这个世界来。”将梅刻意强调了后半句话，“但你得帮我想办法跟她们解释，小珞的身子可经不起大悲！”
“当然，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萧凌寒歉意地应下-
将雪和萧珞寒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书房的梅枝和手办。
四朵梅花都绽开着，二人都努力做了回想，齐齐认为它们的状态跟今天出门时没有区别。
至于手办，她们一进书房就看见手办在挥动高高抬起的那只手打招呼，跟平时一模一样。
“会不会只是你被电影的氛围和形象感染了？”将雪只得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猜测，“毕竟最后那个镜头也是一位红衣侠者，从背影看确实跟红狐长姐有些相像，而且BGM和片尾曲都令人感伤……”
萧珞寒却摇头：“不会。”
答得斩钉截铁。
将雪就不讲了，只是紧紧抱着她，看着梅枝和手办，暗自叹气。
“我想入梦试试。”
良久，她听萧珞寒说，“安眠药应该如何服用？”
“我倒给你！”将雪赶紧去抱来药箱，翻出药瓶，“你先接杯水吧。”
她找药的时候注意到，小珞就连接水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无法确认长姐的情况，却有了不好的感应，换作自己，估计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看向手中的药瓶，将雪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成功入梦救到小珞，就是因为吃了药，这回她也跟着吃，两个魂一起努力，会不会增加见到红狐长姐的成功率啊？
但就在她给萧珞寒倒药片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咦？听频率，好像是本该上班的老姐？
事出突然，将梅敲完门就直接进，结果发现两个姑娘正打算吃安眠药，眉头一皱，立即上前夺走了药瓶。
“不是发了‘我马上回来’？”她叹了口气，坐下时，顺手把药瓶摆到更远处，“虽然年底工作繁忙，但你们的情况更重要，我过来处理完再回去加班也是没关系的。”
见妹妹和小珞都低头不语，房内气氛沉闷，将梅稍微给了她们一点静下心的时间，再开口：“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
不等她们选择，她就先讲了坏消息：“折梅公主萧凌寒确实出事了，怨魂反噬是她必经的因果。我们身处另一个世界，即便是同魂不同身的我，也无法对其进行干涉。”
这是萧凌寒希望她说的，原原本本、不加美化地交代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结局。
如果是将梅来讲，应该会说得委婉许多，但她也清楚两个小姑娘的洞察力和想象力有多敏锐，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反而会让她们脑补出更坏的结果。
只不过，如实说完坏消息，得赶紧把好消息也抛出来——趁着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好消息是，她‘过来了’。”将梅直接言简意赅道明了结果，“我们同魂不同身，所以她能安然寄宿在我的身体里，但具体的共存状态还有待探索，我得趁着过年休假请教谢家老前辈，苏斯舅舅那里也……”
“什么‘过来了’？”将雪被两个截然相反的消息砸懵了，将梅说后续时，她整个人处于复读关键词的大脑宕机状态。
一路上早就有所预设的将梅又耐心地把好消息讲了一遍。
将雪仍是傻掉的状态，倒是萧珞寒已经回过神，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小心翼翼走到了将梅面前。
“长姐她……”
“现在她还无法借用我的身体和你说话。”将梅大致猜到她要问什么，“她目前很虚弱，向我交代完情况就沉睡了。如无要事，我认为暂时还是不要唤醒她比较好。”
萧珞寒怔怔地嗯了声，不等将梅再说点什么，她忽然软了腿栽倒下去。
吓得将梅慌忙接住她，紧急给岐医生打电话。
被一个电话中断逛街采买活动，岐医生反而如释重负，第一时间驾车赶来了。
“……不是大事，低血糖加上大悲大喜，不放心的话，喂完安神药之后再挂个葡萄糖。”给萧珞寒诊断完，岐医生眯起眼睛看向候在旁边的将家姐妹俩，“她肚子瘪的，午饭是不是没吃？”
将雪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答了声“是”。
“你也赶紧去弄点吃的，真以为自己身体有多好啊？”岐医生没好气地凶她-
昏沉沉之时，萧珞寒忽然感到身子一暖，睁眼时，只见一只硕大的红狐用尾巴将她圈在怀中。
她一伸手，红狐便低头将鼻尖蹭来，一双眼眸用最温柔的目光抱歉地凝视她。
“梅姐姐所说……是真话么？”萧珞寒喃喃。
“是真话。”
“你又死了一次……”萧珞寒张开胳膊抱住红狐，将脸埋在她身前的软毛里，“上回是万箭穿心，这回是怨魂反噬，该有多疼……为什么不让我一起承受呢？”
“我因着你才得以来到这个时代，若有因果，我亦不应免除。”
“为何要这般作想？”红狐轻叹，“我与你母亲都希望你好好活着，纵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再也无法伴在你身旁，我们也要将你送走。”
“我与你母亲唯一的区别是，我幸运，我赌对了人与世道。可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没有顾及你意愿，所以你也不必因为有了好的机遇，便觉得是自己不配。”
萧珞寒却不说话了，只是一双胳膊将红狐抱得更紧。
“这个世界很好很好。”她贴着红狐，闭上眼睛，“你既来了，该多看看的……不许再走了。”
“母亲、石竹，还有先皇后的母族……那边的世界究竟有了怎样的结局，你也要亲口告诉我。”
她又感到湿乎乎的鼻头垂下，轻轻蹭过自己的脸颊。
“好，姐姐慢慢地告诉你。”
第85章 程石竹
自己走后发生在古代世界的一切，对已经彻底脱离那个环境的萧珞寒而言，无异于以旁观者视角所见的“大事件时间线”。
大颍死了太子，陷入一片混乱，北寥发明了“新式火器”，打得大颍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这些也是她之前和将雪在“心象幻景”的窗户里见到的景象。
而在同一时刻，看完书信后，萧珞寒的母亲留下了石竹，不久，两个人都被先皇后的母族接出皇宫，安置在将家。
也就前后脚的工夫，北寥皇城内发生宫变，被将家挟持的北寥皇帝写下“罪己诏”后便退位，无能的二皇子继承皇位，一切只听从将家吩咐。
又三年，北寥新帝禅位，将家二小姐——折梅公主的二姨母登临九五之尊，改年号为“流照”，即“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之意，缅怀已逝的将家大小姐与一直暗中相助的萧凌寒。
再之后，便是漫长的变革与迭代，悠悠百载，犹如白驹过隙。
“我向你母亲和石竹都托了梦，她们都为你高兴。”红狐说，“石竹年岁大了，但做事心细，你母亲便将她留在身边侍奉，时常请她讲你在大颍那边的日子。”
她没有详说萧珞寒的母亲听完石竹的讲述后，究竟有什么反应。
人非圣贤，就算小珞能完全理解母亲当时的选择，也知晓母亲是为自己好，但她到底是被至亲之人亲手推至鬼门关走上一遭，险些殒命于大颍，实在难以做到毫无怨怼。
萧珞寒也并未就此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她们……可否都得善终？”
“你母亲身子弱，人至老年，染了老人们都会有的病，但平日里尚能自理，只是发作起来身子要疼。”红狐继续说，“石竹却因着操劳整辈子，落下一身毛病。”
“最难耐时，她央求你母亲赐一个痛快，你母亲于心不忍，便差人暗中将毒物换作其他药，想着次日就告诉石竹‘老天不忍你死’，希望她能再多活些时日，再看看世道变化。”
“但那一夜，服了寻常药物的石竹怀揣着你与她那早逝独女的画像，却是含着笑静静逝去了。”
说到这，红狐顿了顿，“我知你在意石竹，便见证到了最后。她魂散之时，一个小姑娘提着兔子灯来了，她们是笑着携手离开的。”
“石竹……她死后没见着你，反而很高兴，还同我说，‘希望下辈子还能为缀玉公主做一碟辣椒蘸水’。”
“她的死令你母亲悲恸不已，算起来她们二人的后半辈子也是相依为命。不到半年，将家便主持了你母亲的葬礼，应她和石竹的遗愿，将二人的骨灰都葬在能够一眼看见北寥的高山上。”
萧珞寒便想起来，母亲和石竹都是爱干净之人，比起土葬一点一点让尸体腐烂，她们确实会更希望化作灰烬、封入坛中。
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段并不短暂的时光，她从不曾参与，更不知该从何说起，讲母亲，还是谈石竹。
她只觉自己的声音也哽住了——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将她的脸颊、衣领及红狐的毛皮尽皆染湿。
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却并非狐毛，而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纸巾。
“怎么忽然又哭成这样？”
她听见将雪的声音在近处喃喃，“是做噩梦了吗？早知道我还是吃药陪小珞一起……”
“敢乱吃药，当心我真不给你开药啊？！”又听见岐医生没好气地截住话。
萧珞寒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不是噩梦……”
算不得坏消息，只因听闻古代世界里对待自己最好的两位长辈都有了归宿，就连逝去时也遂了心愿，她为之触动。
醒过来的萧珞寒一边吃着程姐熬的黑米枸杞粥，一边慢慢地将方才的“梦”讲给大家听。
同样容易被触动的将雪，只听到石竹被收留就泣不成声。
“我就奇怪，萧凌寒怎么到家反而这么安静，原来又编织梦境去了。”将梅皱着眉头抚向自己额角，“这下她是真耗尽精力了，也不知道我休假拜访谢家老前辈的时候，她还能不能醒来……”
这人……这魂虽然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她，但行事风格跟她差别还挺大。
将梅边轻声抱怨，边决定趁着过年休假，把萧凌寒从幼年记事到战死期间的记忆尽可能全看完，趁早摸清她的思维逻辑和习惯。
她特意回家是为了向姐妹俩说明情况的，现在情况已经讲完，萧珞寒也从梦中苏醒，她便在道别之后回单位去了。
在姐妹俩的要求下，岐医生还是给萧珞寒吊了个葡萄糖，等到葡萄糖挂完，她拔了针，带着医疗垃圾也离开了将家。
不放心的程姐又端来两杯盛满的热红糖珍奶，哭肿了眼睛的将雪抱着珍奶杯子，吸两口，颤抖着声音感叹：“太好了，红狐长姐的夙愿、夙愿了却，人也过来了……”
一听就知道大脑还是处于宕机状态。
这也难怪，一下子被两个大消息冲击，先是红狐长姐“死而复生”，再是一个曾有过接触的平行世界开创了有利于女子的盛世，她简直感觉自己身在梦里。
“可惜没能帮上忙。”萧珞寒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将雪花了喝半杯奶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我们应该已经在不经意间帮上忙了。”
“‘新式火器’的制造思路和使用原理，是我们给过去的，而且，红狐长姐也参考了这边已经推行成功许多年的社会制度——你一直都在看历史学科相关的书吧？”
“就像我们谁也不知道，红狐长姐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用拼音输入法在手机上打字，你努力学习的这段时间，她肯定也跟着补充了各种知识。”
“有多少力量，就出多少力。我们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而不是‘根本没帮上忙’。”
那毕竟是一个世界的朝代更替，涉及面太多太广，只凭她们两个懵懂的未成年学生，又能干涉多少呢？
将雪说的话，萧珞寒其实都能明白。
她只是不甘，并且潜意识认为离开了那个世界的自己犹如逃兵，未能与那些女子一起背负重担。
擅长面对面交谈和观察的将雪，倒是从她的表现中察觉了一二。
不过她打算点到为止，有些事还是得小珞自己想通，强调太过，只会适得其反。
等到萧珞寒对这个道理明白得差不多了，在奶茶店打完“寒假工”的程石竹也被程姐带到了将家宅中。
程石竹长得也像一根挺拔的竹，生得高挑秀气，颈上挂着一串银锁，据说是程姐为求她平安，从小就给戴上的“长命锁”。
她平时忙，既忙学业也忙兼职，干脆把原本的一头自然卷秀发削成了刘海只到眉上的超短发，甚至还挑染了两缕青柠色，看起来个性十足。
但她的声音却甜美如糖水，令人一听就忍不住想与之亲近。
“这位就是古代来的小珞妹妹吗？”她一见萧珞寒就笑着打招呼，“长得好乖啊，文文气气的。听说大家都很喜欢你，那算我一个好不好？”
萧珞寒在红狐长姐呈现的梦境里，见过石竹已逝独女的画像。
她本以为古代的画像与真实的人长得总归有些区别，直到见了程石竹，才忽然明白什么叫做“人从画里走出来了”。
“石竹……姐姐。”她有些不自然地叫着这个新称呼，但一想到这个名字被这里的石竹给予了最疼爱的女儿，她便忍不住找各种机会多叫了几次，让自己尽快习惯过来。
三人意气相投，做完介绍之后，就坐在书房里聊起天来。
程石竹的大学志愿并没有选中自己心仪的，她这两年都在准备转专业考试，忙得差点没时间打零工，放假了根本不愿提及学业，几句话带过，瞧着她们都在喝家里煮的奶茶，就问：“你们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茶、水果或者配料吗？”
见二人都一头雾水，她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哪怕是‘黑暗料理’配方也行，只要能报出来，我就给你们调好喝的，配我妈烤的小蛋糕和曲奇吃！”
“行啊！那我把阿析也叫来！”将雪立即拿出手机，“她最喜欢倒腾奇奇怪怪的配方，但她自己调的饮料我是绝对不敢喝的……”
可如果是石竹姐姐出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受邀而来的谢析桐依然抱了猫登门，但向来脾气还算软的大白猫，一见程石竹先是瞪大眼睛愣了几秒，随后弓背炸毛，甚至还哈气。
“唷，这都大半年了，还记仇呢！”程石竹啧了声，主动对萧珞寒解释，“当时阿析让我帮忙洗猫和剪指甲，我剪得好好的，它自己突然挣扎搞得出了血，疼了，反而赖上我了。”
“当时我跟将雪在厨房烘烤小鱼干，刚出炉，‘嘻嘻’鼻子灵，闻到味儿就闹起来了。”谢析桐补充，“还给石竹姐姐手背上抓了一道，啧。”
“没事没事，我救助学校附近的流浪猫时经常被挠，早习惯了，皮糙肉厚得很。”程石竹说话时，还大大方方地摘下手套、捋起衣袖，亮出自己的“救猫战绩”。
萧珞寒却有些担心：“我听说，被野猫挠了一定要及时打狂犬疫苗……”
“打着呢，这方面我很在乎的！”程石竹笑着放下衣袖，“可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让妈妈担惊受怕啊！”
她们闲聊时，大白猫在程石竹怀里“嗷嗷”了很久，最终被程石竹从室友那里薅来的小鱼干收买，不情不愿地在她膝上化成了一滩“猫饼”。
第86章 雪兔子
由于薇女士一直以来都喜欢喝奶茶，将雪家常年备着各种制作奶茶的器具和食材。
“那先来个桂花酒酿抹茶吧。”谢析桐很快就定下了想喝的饮品，视线始终停留在程石竹那几缕青柠色的挑染发上，“你这挑染颜色选得好有活力啊！等我高考考完，也要把头发染成绿色～”
将雪下意识想到的是“红配绿”——谢析桐暗恋老姐，老姐喜欢穿红用红，这一染刚好是cp色……不对！拿头发来凑cp色大可不必吧？！
程石竹轻车熟路地找出所需的各种食材，抹茶粉用沸水冲开，再以茶筅打出沫，放到一旁备用。
酒酿铺底，桂花蜜沿杯壁涂抹一层。
“你喜欢抹茶多一点，还是牛奶多一点？”她问谢析桐。
“抹茶吧，这种苦味我还挺爱的。”谢析桐说，“对了，要冰。”
程石竹就加了小半杯冰块，牛奶倒至三分之二处停止，顶上那三分之一倒入抹茶加满，再用长柄杓轻轻一搅，就是一杯层次分明的饮品。
“我记得抹茶换成拿铁，味道也还行。”将雪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自己想喝的饮料，“要不然，给我弄一杯吧？”
“那得借用你家咖啡机。”程石竹嘴上说着，人已经来到咖啡机边开始准备了。
萧珞寒始终在旁观，程石竹这副游刃有余的干练模样，令她想起了古代那位石竹，不由得有些恍惚。
直到一杯橙红色的茶汤摆在自己面前，她才回过神。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但阿雪家的‘滇红’做成红茶玛奇朵巨好喝。”程石竹在她对面坐下，“你不能喝冰，我就用热茶汤了，可能会有一点点苦，奶盖也依照我喝过的口味加了点海盐，是微咸的，你尝尝？”
萧珞寒怔了怔，道了声谢，捧起杯来轻轻一抿。
她听见将雪在阻止谢析桐：“别琢磨辣椒奶茶了！到时候器皿里全是辣椒味儿，妈咪肯定要把我训一顿！”
“可你说石竹姐姐回来之后做什么奶茶都可以——”
“那也得建立在有人喝的前提上吧！辣奶茶谁喝啊！”
“乐，要不然我磨个豆浆，给你俩尝尝加辣的咸浆得了。”
“不行！完全拒绝！豆浆我一定要喝甜的！！”
即便加了海盐，奶盖也是甜的，配合滋味甘甜的红茶，很是清爽。
瞧着姑娘们活力十足地嬉闹，讨论稀奇古怪的奶茶配方，萧珞寒捂着微微发热的杯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长姐在古代的世界，也创造出了这样自由自在的环境吧？
没有什么“适龄就必须要嫁出去”的说法，不管什么年纪的姑娘，都可以开开心心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程石竹最后还是磨了豆浆，把早上剩下的油条下油锅炸脆炸老，这期间，她依照每个人的口味准备了三个碗，甜咸都有，只有自己的碗里是真加了辣椒的。
“油辣椒，虽然没有小米椒做的鲜辣椒辣味儿冲，但佐豆浆已经够了。”她边解释边用油辣椒和酱油铺底，再撒上一把葱花、一小块紫菜、一小撮虾皮，最后用滚烫的豆浆一冲，就是一碗鲜香扑鼻的……
将雪反正是说不出那到底该叫什么了，她捧着自己的甜豆浆，喝两口，还不忘瞅一眼程石竹的反应。
谢析桐也安安分分只喝自己碗里的甜豆浆。
倒是萧珞寒早在程石竹准备撒糖的时候，就表示自己想尝尝咸口的——只比程石竹自己那碗少了油辣椒。
她喝到一半，还是跟程石竹要了两滴辣油，搅匀一尝，发现真是熟悉的滋味，眼泪险些又要落下了。
“这会儿要是夏天，剩下的豆浆还能做凉面的汤底呢。”程石竹晃着盛放豆浆的大杯子，满眼遗憾，“可惜今天刚降了温，给你们做冰奶茶的时候，我其实都有点怕。”
“没事，我跟阿雪不怕冰。”谢析桐笑着搁下话，去敷衍又开始挠自己裤腿的大白猫了。
“对，我甚至在纠结要不要去玩雪。”将雪看向窗外，“从早上就开始飘了，院子里不走路的地方应该已经积起来不少了吧？”
“难说，我来的时候，程姐好像正在跟另外两位保姆大面积扫雪。”谢析桐提醒。
将雪立马丢下汤碗冲向院子。
虽然是放寒假期间，但每天看着小珞努力学习，假期还没过几天，将雪也逐渐收了心，这段时间除了外出，基本都是跟小珞一起窝在书房看书刷题，没太关注过外界情况。
不幸的是，她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积雪清扫工作已经结束——程姐去年购入的新型除雪机实在是效果拔群。
“你要玩雪的话，不如去我家吧。”谢析桐抱着猫出来，“我家老太太对积雪无所谓得很，反正现在除雪机那么厉害，真要出门了，再提前让管家清场地就行。”
将雪瞬间又来了精神，甚至主动抱起沉重的大白猫，笑得格外开心：“好啊！这就去！”
她下意识回头：“小珞，你要不要也一起……”
但话音未落，她就发现站在门内的萧珞寒微微抿了一下唇。
“好。”
萧珞寒答得几乎不假思索，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抿唇只是她的错觉。
将雪想了想，还是把大白猫还给了谢析桐，“要不还是改天吧，我稍微有点不放心小珞……”
“那我跟你去。”程石竹撑开伞出来，“我也该拜访你家‘老祖宗’啦，每年出门在外的安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老人家给的。”
——谢家老太时常会给远行的小辈送护身符，那可是附着了灵力与法术，真能挡灾避祸的。
目送二人走远，将雪掸了掸身上雪花，快步走回萧珞寒身边。
她只顾着难得积雪好玩雪，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上回在“年货节”的大街上，提淋了雪的灯笼好看也就算了，这回可是院子里的雪……
“为何不去？”被她牵起手时，萧珞寒静静地看向她。
“因为想起了不好的事。”将雪非常小声地说，“就算已经平安度过，时隔很久，还是应该问问你。”
回到楼上书房，将雪给萧珞寒抱来一只异色菜狗——是后来她再去商场时买回来的，如今还真和原色菜狗一起住在了她们枕边。
“体检那次，你的精神问卷各项数值都是偏正常的，但你两次对于雪天的院子……都有着不好的经历。”
将雪努力组织语言，“我刚才看见你抿唇了，不知道这只是因为外面冷，还是你真的下意识想到了那些事……不管怎样，如果你有暂时不能接受的活动，或者暂时不愿去的地方，就不要勉强自己。”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ptsd，又或者是‘对特定人或事物过敏’，像我用罐子砸过狗太子之后，再看到相似款式的罐子，就会下意识打激灵，搜古代图片的时候，看到婚房也会浑身不舒服，赶紧把图划走。”
认真听完，萧珞寒仔细回想自己刚才的感受，不确定地说：“确实不太舒服，但因着是你的邀请，我便没有细想。”
“下回一定要告诉我！哪怕是我的邀请也可以一口拒绝！”将雪立即提醒，“对了，具体是什么样的不舒服？”
如果反应对身体的影响比较大，她得考虑把这情况反馈给岐医生。
萧珞寒又是好一阵沉默：“……冷。”
“冷？”
“对，但今天外面确实也冷，我有点分不清楚。”萧珞寒点头，“若是用夸张一点的说法……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彻骨寒。”
这形容很抽象，但将雪结合她两次都险些命丧雪中院落的事件，大致明白了情况。
“你一次在那里活生生冻昏，另一次是为了从火中抢出书，冻病了。”她叹着气起身，走到萧珞寒面前拥住她，“确实冷啊。”
冷到那份触感刻入了记忆，即便来到另一个不会再受这份冻的世界，也会因为一场积在院中的雪，无意识地回想起来。
萧珞寒紧紧搭着怀中的异色菜狗，任由将雪的体温把自己包裹、护在当中。
“我在想，能不能针对这个进行‘脱敏治疗’。”
良久，她才开口，“有一种疗法是稀释过敏原，小剂量接触，让身体慢慢地适应它的存在……”
“但这是精神上的过敏！”将雪连忙提醒，“你别折磨自己，我不去玩雪也没事的！”
“要是我也想玩雪呢？”可萧珞寒反问，“我希望所谓‘刻入灵魂’的‘过去种种’，皆被美好的新记忆覆盖。”
“为此，克服恐惧是必要的一环，是我自己想要。”
将雪被她说得愣住了，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开始给小珞找自己户外玩雪专用的手套。
“是我自己想要”，这话好啊。
不为迎合他人的喜好，也不是勉强自己做不愿的事-
十五分钟后，谢家院中。
谢家老太双手插在黑猫模样的暖手袋里，透过窗户垂眸看向底下。
一把藏青色的伞遮在萧珞寒上方，最喜欢玩雪的将雪并没有碰雪，而是一直就这么撑伞站着。
程石竹推来一大卷雪，在萧珞寒身旁放好，从上到下用力拍了个遍，很快将它修成一个表面光滑的球体。
“堆什么？雪兔子行吗？”
“中式还是国外的雪兔子啊？”
“竟还有国外的？”
“有，等我去摘两片叶！”
“那我去拿车厘子当眼睛～”
不一会儿，雪球又被手巧的程石竹拍拍打打，变成了椭圆形，像极了超市里椰蓉馅的速冻“兔馒头”。
她教萧珞寒把叶片从中间撕开，插到自己事先留好的细凹槽里，再从谢析桐手里接过车厘子，摘下果柄，塞到眼睛所在的位置，还不忘吐槽：“拿车厘子当眼睛，这雪兔子可得值钱了！”
谢家老太遥遥地旁观时，将雪也在一边静静地看。
她看着萧珞寒被友人们包围，看着她轻轻抚摸堆好的雪兔子，又看着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觉心中那股暖泉又一次荡漾开来。
第87章 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当天，将雪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家里各处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和“福”字饰品。
“薇妈咪向来喜欢在过年时营造出喜庆氛围，每年都这样。”回房间后，她看向屏风，对正穿衣服的萧珞寒解释，“并且偏好亲力亲为，将妈咪负责挂东西，薇妈咪在底下递交。”
“将妈咪前两年还开玩笑，说等以后她们老了，就让我和我姐‘接班’，我俩或者我俩跟彼此的恋人一起挂灯笼。”
她又看向窗外院中的大红灯笼，忍不住感慨，“虽然一年一年长大、渐渐能够独当一面是好事，但真不希望妈咪们老去啊……”
尤其是那天听小珞讲过石竹和古代那位薇女士的故去后，她这种念头就更深了。
不过她也只是发牢骚而已，寻常人嘛，能和最重要的人一起平平安安、风平浪静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萧珞寒也清楚，将雪只是希望此刻能有个人听听这些话，并不需要自己回应，便只是边听边用更快的速度换好了新年的新衣。
白毛衣配红色马面裙，颈上系着针织红围巾，已经编成半扎发公主头的乌发末端微微带卷，轻巧地散在肩上。
“这身好看的！”将雪一见她出来就夸赞。
萧珞寒笑着点头，“我生日那天也想穿。”
“那就过完今天换下来，让程姐洗洗熨熨。”将雪边说，边给她理了理围巾，把不小心折起来的部分一点点展开来。
比起焕然一新的小珞，将雪对自己的穿搭反而没什么想法。
“我要是想的话，过年和生日都能穿高定礼服，不打算麻烦老姐就穿自己的衣服，怎么舒适怎么来，倒是不太讲究喜不喜庆了。”她打开衣柜，浏览一圈，为难地托着下巴，“可能真是年纪大了？小的时候逢年过节，我特别希望自己成为全场最耀眼的那个。”
萧珞寒想了想，试探着问：“需要我帮你挑选吗？”
她记得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帮忙挑选衣服或者饰品都是恋人必经的一环。
虽然作为家人，做这个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将雪答得毫不犹豫……
“*好呀！”她脑中还在思索时，就听将雪一口应下。
——答得毫不犹豫，一般有两种情况。
第一，将雪或许也在暗中把自己视作恋人，所以才会允许恋人关系才能进行的互动发生在她们之间。
第二，将雪对于这件事背后的暗示毫无察觉，只是一心一意将她视作关系不错的重要家人。
究竟会是哪一种呢？
指尖将衣服们一件件拨过去，萧珞寒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站在萧珞寒身后，将雪也忐忑不安。
这算是比较亲密的互动吧？
把自己的品味和喜好、过去和现在暴露在小珞面前，又将选择权完全交给她，由她来决定自己在一年中除生日以外最重要的日子的穿搭。
……家人以外，也就只有恋人才能做到这样吧？连阿析那样的多年老友都未必会被自己委以这种重任。
小珞会想到这一点吗？古代的长辈会教这种细节吗？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萧珞寒的手指，看着它一点点经过每件衣服，莫名有种指尖其实是从自己身上划过去的错觉。
这种错觉令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赶紧捂住嘴巴，悄悄做了个深呼吸。
别太紧张了！只是大年三十挑个衣服啊！
“对了，你今天需要戴配饰吗？”萧珞寒忽问，“之前你给我看首饰盒的时候，里头有许多样式不错的。”
“你、你要是觉得我戴配饰更好看，那就挑一点。”将雪说完，才发现自己都有点口吃了。
萧珞寒便给她挑了深棕色的复古风呢子长外套，内搭是毛绒质地的奶白色保暖衣，下半身却是不太选得出来了。
她记得将雪确实喜欢穿裙子，但她衣柜里的裙子都无法遮住小腿下半截，今日刚好又一次降温，若穿裤子，她其实不太能确定自己的选择合不合将雪心意。
“真挑不出来就拿骰子决定吧。”看出她的为难，将雪反而大大方方地拿出了手机，点开wx聊天界面，找出自带的骰子，“你来掷骰。”
萧珞寒：……
她用力摇头，努力回忆平日里刷到的女生冬款穿搭视频和各种“指南”，硬着头皮给将雪挑了条加绒的深灰色长裙，再迅速拿了一双加厚的白色长筒袜。
“要是感觉冷，就回来换成裤子。”
将雪抱着衣服去屏风另一侧更换时，她还不忘提醒。
“没事！我把暖宝宝一贴就不冷了！”将雪从书架上抓起一包暖宝宝，踮脚抬手，伸出屏风朝她晃了两晃。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脖子上就被萧珞寒系了一条玫瑰金链子的星形钻石项链。
她们倒是想在大年三十帮忙，但被家里包括程姐在内的三个保姆婉拒了——大家似乎只信任程石竹的家务活能力。
换完衣服后，二人在家待着总觉得尴尬，干脆邀请看起来也无所事事的“待机发呆”将梅一起去谢家串门。
将梅并不是在发呆，折梅公主也算运气好，赶在昨晚苏醒了，还能跟她们一起过个年。
她这几天一得空闲就在补萧凌寒的记忆，已经倍速回顾完对方十五年的记忆了，代价是脑袋又开始胀痛，正好趁着去谢家串门，请谢家老太看看，要是能用点缓解头疼的法术就好了。
“何必如此着急？”去谢家的路上，萧凌寒笑着问。
“想尽快了解一个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意识，也没什么问题吧？”将梅反问。
“话虽如此，是我的‘搜索功能’不好用么？”
“那样只能搜到关键词前后的事件，我要看的是整个过程。”将梅答，“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理解你性格、习惯和行事方式的构成。”
她有她的坚持，萧凌寒不鼓励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提醒：“那你可要用足够的睡眠去养神哦，不然很容易就被妹妹们察觉疲倦。或者……”
“你应该有什么好建议吧？”将梅追问。
“或者你像我那样休息，我暂时代管这副身体。”萧凌寒悠悠说，“今天拜见谢家老前辈，你本来也是想问这个吧？毕竟要是真成了，你就能当个‘永动机’，工作效率大幅度提升。”
将梅：……
她还真这么想过。
折梅公主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算另一个自己，甚至在她的预期里，萧凌寒经过系统性的处理工作训练后，恐怕比她还要可靠。
只不过，这种情况理论上可行，但真正实现起来，多少也是有点隐患的。
“……当我没问。”她匆匆回话，一门心思走路，不再跟萧凌寒闲聊了。
但萧凌寒那边的想法依然在传过来。
“实际上，我并不会有你担心的那种野心。”萧凌寒敛了笑，郑重道，“把我送来这里的因果，要是真如你所说，只是给我一个‘奖励环节’，那么我最好也只是当个看客、观光者，而不是过多牵扯这个世界的羁绊，无意中徒添因果。”
“你的身体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当然可以代管，但除此之外，我还是尽可能少跟两位妹妹以外的人接触比较好。”
“因果”这种东西，将梅从谢家老太那里第一次听说时，就已经知悉它的玄妙与麻烦。
作为已经被因果重创过一次的已逝之人，萧凌寒在这方面远比她更在意。
思索再三，将梅开口：“既然隐患可控，至少得把‘权限’给你开了。”
这就是承诺了要拜托谢家老太施法帮忙。
今天的雪稍有些大，得知她们要来作客，谢家老太就让管家提前清了雪，在院中腾出一条路来。
谢析桐来为她们开门，因着平时过年都是自己和老太太过，两位妈咪还要趁着过年期间跑生意，她也懒得搞仪式感了，真如将雪所说，“什么舒服就穿什么”。
她甚至是穿着“少女粉”毛绒睡衣过来的，大白猫跟在她身后，本想直奔萧珞寒撒娇，结果一见将梅，先是一愣，下一秒就炸了毛，甚至开始对将梅哈气。
见到大白猫的反应，将雪也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红狐长姐过来之后，老姐一直在加班，就算是双休日在家，也是在房间里处理工作，这么久了几乎没跟谢析桐和大白猫打过照面。
而谢析桐有“阴阳眼”，大白猫能察觉到“脏东西”，上回小珞变猫去逗猫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凶过——这一人一猫，应该都能察觉到红狐长姐的存在……吧？
这事儿将雪还没来得及跟谢析桐讲，如今看到一人一猫齐齐杵在门口，两双眼睛都聚焦在将梅身上，她顿时心道一声“坏了”。
“那个……小珞怕冷，要不我们进去聊？”她只好找了个借口，总之先进屋。
“好哦。”谢析桐的声音和语气一如既往慵懒。
她俯身抱起已经炸成毛球的大白猫，面不改色地走在最前面。
尽管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但她并没有将一行人带到客厅，而是直奔楼上，足以证明对此有多在意。
谢家老太早就算准她们今日会来，一见将梅，甚至还笑着指向自己对面：“来坐，我想见见那孩子……噢，算起来她年纪应该比我还要大了。”
“您既然算到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谢析桐抱着猫随意找了个蒲团坐下，在至亲面前，她终于流露出了不悦的情绪，“这样一来，一个身体里不就有两个梅姐姐了吗？”
将雪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她倒是能明白阿析为什么会生气：最喜欢的人心里真“住了别人”，这魂说不定还能直接跟身体的主人意念交流，简直跟梅姐姐亲近到令人妒忌了！
第88章 为自己的新生
当着将梅的面，谢家老太不便说“好大的醋味”，只是笑着揉了揉谢析桐的脑袋。
“你梅姐姐正是为询问此事而来。”她解释道，“来自两个人的意识就算再相似，并且因为特殊的情况得以共存，却也要为了生活琐事做出一定取舍。”
“是，不过我也发自内心希望折梅公主能够多看看这个世界。”将梅说，“所以，能否请您为我们的意识加一道开关？如果我需要面对一些……仅限自己知道的事，折梅公主就能用这道开关稍作回避。”
尽管目前来看，萧凌寒的意识对她的正常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但将梅并不确定自己未来会不会恋爱，甚至……结婚、生子。
恋人与妻子无疑是更为私密的关系，就算是另一个自己，在某些时刻也还是回避为好。
谢家老太所说的“取舍”，大致就是为了类似的私人事，做些暂时屏蔽另一道魂意识感知的措施。
将雪在一旁听得大为震撼。
这真是能实现的吗？开关？意识和灵魂层面的？玄门术士能做到这种地步？
结果下一秒就听谢家老太啧声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全知全能大法师’吗？指望我这老骨头，还不如指望指望折梅公主！”
将梅就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皱了皱眉：“她好像……还真能做到。”
将雪：……？
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梅索性把继承记忆的事讲了一遍。
不过考虑到萧凌寒已经被新的因果带来了这边，再加上萧凌寒本人的意愿，她就只讲了记忆压缩和分区，不曾提及当时只有她们两个才知晓的痛苦与绝望。
“这么厉害呀！还能像硬盘分盘那样把记忆分区？甚至还有搜索定位功能？！”谢析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对折梅公主的醋意瞬间烟消云散，“难怪做个‘开关’都不在话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托梦告诉我吗？梅姐……凌寒姐姐？”
将雪被她的反应当场整傻眼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吐槽，就听见身旁传来“扑哧”一声笑。
“抱歉，忽然想起高兴的事情。”没憋住笑的萧珞寒捂着嘴巴找了个借口。
……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个梗是欲盖弥彰啊喂！！
就连将梅也跟着笑起来，她意识中的萧凌寒本人则直接打趣：“你这位邻家妹妹好生有趣，应当叫‘灵活的’……什么‘底线’来着？”
“她向来这样。”将梅轻咳一声，“所以，能托梦么？”
“自然是托不了的。”萧凌寒笑着答，“我现在就连给有着血缘关系的小珞托梦都费劲呢，上一次托完便睡了那么久。你还是指望我早日‘装好开关’吧。”
于是将梅又问谢家老太：“那，能麻烦您瞧瞧我们的状态是否稳定么？”
“这可不好讲。”谢家老太并没有摘下眼镜，直接给出了结论，“就算此刻，我预期你们的魂灵能够安然共存，但以后的事却难料。”
“不过，倘若真是开创女子掌权盛世的‘因果’将她带来我们的世界，会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意外’，恐怕也只有你或者她因着生死大劫离去。”
总算把憋了很久的秘密一次性讲清楚，将梅也松了口气。
趁着谢析桐带将梅和萧珞寒去楼下客厅打游戏，她又跟谢家老太讲了看记忆导致头痛脑胀的事。
“我快把《非梦》的女帝线通关了。”萧珞寒抱着大白猫，对谢析桐说，“但我总觉得走向不对，很可能要BE。”
“为什么会这么想？说来我听听。”谢析桐边防御将雪的攻击——今天她们打的是双人格斗，边接话，“前置线你打了多少条？”
“必须具备的‘女子为官’线已经HE了，世家线全通，但市井线只通了琴师那条的TE。”萧珞寒回忆。
“难怪，市井线只通一条还是TE可不行呀。”谢析桐摇头，“世家更替可以一茬一茬换，但真要在九五之尊坐稳，还是得多关注民生。”
“怎样制定出最适合民众的律法，怎样迈步才不至于让男子认为他们的利益遭到侵害、危及正常生活，以及怎样教化那些已经被‘女子这辈子只有嫁人生子一条路’的所谓‘社会主流思潮’潜移默化的女性群体……这些都需要靠市井线去慢慢了解。”
“等市井线推到的HE多了，女帝线才会出现相关选项，到那时就能TE了。至于HE嘛……你先回避BE打出TE，再了解也来得及。”
由于分神给萧珞寒讲解，谢析桐一个没反应过来，操控的角色被将雪清空血条，打倒在地。
“要不待会儿再打？”赢了的将雪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我能一心两用。”谢析桐话虽如此，下一局见萧珞寒没再问问题，她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跟将雪互殴上。
鲜红的“KO”二字很快出现在屏幕中央，这回是将雪操控的角色被打倒了。
又是五局格斗之后，谢析桐高强度集中注意力打累了，干脆把手柄塞给了萧珞寒，把大白猫从她怀里接过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实际上，《非梦》的最终HE就算放到我们这边的社会，也是非常理想化的状态了。”
“不过……在千年以前，谁也不会想到社会能发展成我们现在这样吧？”
萧珞寒真正经历过那段已尘封入悠远历史的时期，对此颇有感慨：“的确如此。‘盛世非梦’，就算只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般的理想，也终有一日会开花结果，成为现实。”
一上午，将雪和萧珞寒就在谢析桐家伴着各种游戏度过了，顺便还蹭了一顿午饭。
萧珞寒还解锁了S站的经典经营养成类单机游戏，集种田、攻略NPC和打怪等多项活动为一体，可供多人同时在线联机。不过她还在沉迷推《非梦》，恐怕要等到《非梦》全线通关才会“跳坑”。
从下午一点开始，她们就能听见别墅区外的广场上传来鞭炮声响。
为了减少环境污染、保障周边住民的人身安全，同时又尊重国内过年期间的传统习俗，社区规定只能在限定区域燃放烟花。
将梅打算回家休息，好让萧凌寒早点搞定意识“开关”，就没跟去看烟花，而是摇来了程石竹，陪这三个小姑娘一起。
猫容易被巨大的响声吓应激，即便她们出门时，大白猫又挨个抱着大家的裤腿哀嚎，最后还是被谢析桐抱去了谢家老太怀里。
外头雪下得更大了，程石竹干脆直接开了程姐的银色轿车过来接人。
但她开车远不及程姐稳当，她就读的大学附近山多，几年下来，早就被陡峭的盘山公路练就了古怪的车技。
甚至令萧珞寒第一次萌生了“必须系安全带是个好规定”这种念头。
本来就晕车的将雪一坐上车就内心大呼“后悔”，今天她穿得不够暖和，怕在雪里走久了一不小心冻感冒，才敢坐程石竹的车，现在想来，恐怕还不如冻感冒呢！
下了车，她当即摊开纸巾包住嘴，一路往广场附近的公厕狂奔而去。
蹭到的午饭白吃了！
萧珞寒当即赶去照顾她，谢析桐也跟了去，最后就连停完车的程石竹也匆匆赶到。
看得将雪哭笑不得：“不是我就晕个车……你们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
但她还是很感动，捧着程姐非要让程石竹捎上的淡茶水漱了口，又缓了缓，就有精神跟伙伴们一起去看烟花了。
她们清完了看台上的雪，铺上车里的移动软垫，在看台上坐成一排。
“其实白天的烟花远没有晚上好看，不过能听个响也挺热闹的。”将雪对萧珞寒说。
“宫内每逢过年，倒是也会燃放烟花爆竹。”萧珞寒点着头回忆道，“在我还小的时候，似乎每年都会办一次‘烟花大会’，后来便没有了。”
“大概是皇帝花钱过于大手大脚，又不懂得如何敛财，害得国库空了吧。”程石竹随口接话，“就算放到现在，烟花大会也烧钱得很。”
“我们这儿过年还真有一年一度的‘烟花大会’，只不过主场地在首都，离我们的城市太远了，坐飞机过去都得三小时，而且现场的票不好抢。”将雪叹了口气，遗憾地看向萧珞寒，“等明年吧，明年上了大学，空闲时间多，压力也小点，呃……票我来想办法，那时候我再带你去！”
萧珞寒险些一句“不用麻烦，看转播也行”脱口而出，幸而被远处忽然炸响的鞭炮声中断。
尽管坐得还算远，但她看见将雪她们都捂紧了耳朵，谢析桐甚至还高声叫喊出来，也不知是在趁此机会宣泄情绪，还是为了迎合热闹氛围故意为之。
她便也捂住耳朵大喊大叫起来——为自己的新生。
这也给了她答应将雪的勇气，等一长条鞭炮放完，她便含着笑容对将雪说：“好，就这样约定了！”
不管是作为家人还是……未来的女朋友，她都不能再跟将雪的好意过于客气。
客气会显得生分又疏离，她得尽快学会像阿析和程石竹那样，跟将雪自然而然相处。
四人终究还是没能待到夜幕降临，在看台上坐坐，带着萧珞寒到周围的剧院里逛逛，下午四点才过，薇妈咪就亲自打语音电话来喊她们回家，准备吃年夜饭。
“真就只是准备阶段哦。”这回是谢析桐跟萧珞寒解释，“你可以理解成苏斯舅舅那边的下午茶。”
第89章 将雪的目光又落在何处呢？
晚上七点，年夜饭正式开始。
将家的年夜饭向来喜欢在家中自己做，即便在酒店订下自带落地窗观景的包厢，对于她们而言，氛围也远不如在家舒适。
萧珞寒紧挨着将雪坐，另一边是将梅，对面则是两位母亲和程姐母女。
三位保姆只有程姐留下来吃饭，其他两位都回家去了。
程姐家的情况，萧珞寒后来听将雪讲过。
程石竹还小的时候，一家人遭遇了火灾，程姐的妻子将她们母女送了出去，自己却倒在了浓烟中。
——也正因此，程姐每到一个出租房，才会格外注意消防通道和安全出口的位置。
大火把一切都毁了，心灰意冷的程姐本想带着程石竹回老家，但又放心不下将家这边依赖着自己的孩子，思来想去，主动找薇女士和将女士谈了一次。
最终的结果正如萧珞寒现在所见，程姐母女成了将家的另一种“家人”。
就算后来有了自己的新房子，程姐大多数时候也是待在将家。
“今年又多了一位家人呢。”
薇女士含笑的声音拉回了萧珞寒的思绪，“大家再欢迎一次小珞好不好？”
将雪第一个举杯站起，将梅紧随其后。
萧珞寒很少有跟这么多人“干杯”的经历，也慌忙站起，脑中还在回忆跟平辈和长辈干杯时自己杯子分别应该在的高度，就看见所有杯子快乐地撞击在一起。
——将家没有那么多礼仪，就连过年也如此。
年夜饭照顾了所有人的口味，菜肴摆了满满一桌，豆沙馅的蒸糯米饭，炸得酥脆的春卷、响铃，以及跟梅干菜一起红烧的鳝丝最受欢迎。
将雪边吃菜边悄悄关注萧珞寒。
她欣然发现小珞真的改变了好多，刚来时吃接风洗尘宴还挺矜持，现在可能是在自家用餐次数多了，岐医生开的调理身体药也很对症，一个月下来，她瞧着不再像初来时那样虚弱、纤瘦，胃口也大有进步。
真好，“养小珞计划”一切顺利。
萧珞寒很快注意到将雪在看自己，趁着其他人心思都在菜肴上时，她也看了过去。
两道目光猝不及防相撞，将雪一怔，先心虚地偏开了脸，低头迅速解决起碗里囤的鲍鱼和炸虾。
但她的耳朵尖却开始发烫了，仿佛吃年夜饭时偷看小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幸好在家的时候将雪偶尔也会散开头发吃饭，今晚她的头发正披散着，盖住耳朵，就算是坐在她身旁的萧珞寒也发现不了。
“你瞧见了吗？”正在吃饭的将梅忽然听见萧凌寒的声音。
“……什么？”
“两个小姑娘的小动作。”萧凌寒说，“没想到你妹妹平时那么大大咧咧，竟连在长辈们面前和我妹妹对视，都要害羞呢。”
“您是真不知情，还是明知故问？”将梅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剥螃蟹，内心极为好奇，甚至还为表自己的求知欲，用上了敬语。
“你就当我是明知故问吧。”萧凌寒笑道，“我一生戎马，从未有过所谓的‘恋爱经历’，更不晓得同一性别的情侣们应当如何开始恋情，又要如何在恋爱期间与对方相处。”
“但她俩这般互动，我却觉得很好——尽管直到将小珞送来这里，我都不曾想过她们会产生友谊与亲情之外的感情。”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将梅吃着螃蟹腿说，“不过我打算顺其自然，看她们自己怎么想。”
“要是阿雪或者小珞找上我，请求协助，我当然也会为她们出主意。在那之前，我打算当个局外人……两个小姑娘都是聪慧又敏锐，理应让她们自己去感受，慢慢磨合。”
两个梅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家妹妹会因此跟对方崩关系。
毕竟就算做不成恋人，将雪和萧珞寒也是能够彼此依靠的家人与知己。
吃完晚饭，将雪带萧珞寒去了阁楼，把自己看广场烟花专用的望远镜搬过来。
“晚上外面更冷，就不去广场看烟花了。”她娴熟地调试各个按钮，对萧珞寒说，“你用这个看，我加了一层保护眼睛的滤镜，颜色稍微有点黯淡，不过细节还是不错的。”
此刻广场已经开始燃放烟花了，从窗口便能看到绚丽的色彩在空中一朵朵绽开。
萧珞寒站在望远镜前，聚精会神地看着。
缕缕闪亮的“小蛇”蹿上夜幕，炸开时，散出大片垂落的璀璨流光，不多时，又与灰白的烟尘一起散在寒风飞雪中。
望远镜仅限一人看，将雪看了那么多年烟花，早就习以为常，对待这项活动如同“看春晚”，哪怕知道每年首都台的节目质量都在线，并没有像某些地方台那样被资本裹挟，成为“流量明星”的垫脚石，内容抽抽又象象，她也没了小时候的那份浓郁兴趣。
但如果小珞想看，她仍会陪着她一起。
萧珞寒还挺喜欢看表演，之前将雪从艾老师那里拷贝来的元旦文艺汇演三年级场次，她都认真补完了。
不过，自从在吃年夜饭时注意到将雪的异样表现后，她便有了私心。
“我们可以去书房或者卧室，用电脑看首都台的春晚吗？”看完烟花，她问将雪，“我还是更习惯跟你两个人一起看东西。”
根本不需要编造什么理由，只要她愿意把钩子抛出去，猫就会非常乐意地咬钩。
“当然可以啊！”将雪果然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后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吧，我自己看春晚也不太好意思跟妈咪们一起……咳，到底还是有亿点代沟，有时候她们特别喜欢的节目我会忍不住吐槽，我觉得有意思的节目，她们反而get不到笑点。”
至于老姐，老姐看春晚时简直就是在做拉片分析和市场调研，整个人状态都是跟节目和烘托氛围抽离的。
跟家人打了招呼后，她们两个就回到卧室，开电脑准备蹲守首都台的春晚。
卧室东西全，将雪前两天跟程石竹一起备了点小零食，现在吃的喝的应有尽有，都不用下楼拿了。
她甚至直接把装零食的带轮收纳箱推到电脑桌旁，放在自己和萧珞寒都能随手拿到的地方。
“总觉得这几日愈发安逸了。”萧珞寒挑了一袋牛肉丝，“但……好像整个世界都如此？”
“大家都在趁着过年放松呢。”将雪拎出一包芝士爆米花，“我们做学生的，以及当学校老师的，倒是一年有两次大长假，一次是寒假，另一次是为期两个月的暑假……噢，高考结束之后甚至能放三个月。”
“但其他工作基本都是一年干到头，只有法定假期才能休息，而过年则是仅次于国庆的长假。”
她拆开爆米花，给萧珞寒递了一个，“总之你就安心放松吧，要是用老姐的话来说，‘年后有的忙’。”
萧珞寒笑着点头应下，就着她的手去吃爆米花。
等将雪反应过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沾上了一点微潮。
要是不知道小珞对自己的感情，她也就只是浑身跟触电一样酥麻一会儿就过去了，可她早已被小珞趁着感冒亲过，再遇到此类亲近过头的事，很难不去想歪来。
——就是故意的吧？不是不小心吧？
爆米花也就一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自己拿的位置也靠后，正常吃是不至于让那个……呃，总之不会碰到手指。
尽管脑子里乱成一团，将雪面上依然绷住了。
她要把装傻大法贯彻到底！
因此，等到萧珞寒也“礼尚往来”给她投喂牛肉丝时，她虽然也用嘴去接，但位置拿捏得非常好，她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凌然正气——一本正经的正。
春晚还没开始，萧珞寒尚有精力和时间观察将雪。
实际上，她的观察时间并不算短，复盘旧事后，更是确信将雪对自己的“过界”行为不会有所抵触。
并且，将雪其实是知情的。
她知道有些事唯有情侣关系才能做，却还是迁就了她。
这也算一种“包容”么？又或者将雪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还是说……这便是罕见的“两情相悦”？
只可惜现下距离高考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能做的唯有试探再试探，而不是刨根究底问个清楚。
说起来，最近有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让自己再进行一次试探呢？
她好想亲将雪，又怕被将雪追问，彻底失去高考前密切接触的机会。
时间在二人各怀心事的思量中一分一秒过去，八点整，一直漆黑的屏幕准时出现加载图标。
“来了！”将雪吃完最后一口零食，丢完包装洗了手，坐在电脑前神采奕奕，“对了，你希望来点惊喜，还是看节目单啊？主持人致辞还要一点时间，如果需要节目单，现在搜也来得及。”
“就这样吧，无需节目单。”萧珞寒摇头，目光锁定在色彩已经变喜庆的屏幕上。
也是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不管是看烟花，还是此刻的看春晚，将雪其实都只是在陪着自己。
那样的话，自己专注于烟花和节目时，将雪的目光又落在何处呢？
是自己身上吗？准确来说，应该是自己的脸部？将雪会关注她的神情变化吧？然后以此来作为下一回给她找“感兴趣的活动”的参照和灵感。
那要是……自己没在看那些事物，而是也看向将雪呢？
她会有什么反应？是慌张？还是羞赧？
真能一心两用的萧珞寒决定试试，也不用等以后的机会了，便借助今夜的春晚。
第90章 好乖
将雪发现今晚的萧珞寒有点奇怪。
小珞看似全神贯注欣赏春晚节目，可自己总感觉有目光落在身上，但真看过去时，却又对不上视线。
……太怪了。
卧室里只有她们俩，她应该不至于察觉错，就是不清楚小珞为什么会频繁看自己，又只是看看，什么都不说。
哪怕是夸夸或者吐槽节目，一句也好，将雪也不至于有这种想法。
她对春晚的节目没多大兴趣，索性趁此机会琢磨起来。
最后不确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小珞可能是困了，毕竟春晚八点才开始，平常小珞七八点已经躺下睡觉了。
困了，但因为是自己的邀请，她确实也是一回看春晚，所以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想办法抵抗起倦意，通过“偷看将雪之后有意躲避将雪的目光”这种方式不断刺激神经，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将雪自己都觉得这结论抽象又离谱，但万一呢？
不过以她对小珞的了解，如果直接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小珞肯定会笑着摇头，坚持继续看。
那就……
“我好像有点困了。”将雪说完还特意打了个大哈欠，“你继续看吧，我睡得着的。”
“那我也睡会儿。”和她预期一样，萧珞寒果然第一时间接过话，看起来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虽然有点遗憾看不了剩下的节目，但萧珞寒知道春晚会重播好几天，官网也有总流程视频和“单品”，非常方便大年三十的不熬夜人士补全。
她最遗憾的反而是没办法继续观察将雪了，不过一起睡觉也好，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抱着将雪睡。
下次再另寻机会吧。
八点四十，洗漱完毕的二人先后钻进被窝。
“我设个十一点半的闹钟，这样还能起来跨年。”将雪话音刚落，就见班级群的消息冒了出来。
【[红包提醒]祝大家吃好休息好学好！】
【[红包提醒]拆红包新年心想事成，不拆也可以，随便你】
“……你先睡吧，我抢个红包。”反正小珞已经进了被窝，将雪目标达成，安心地关上顶灯，只留了小夜灯防止玩手机坏眼睛。
萧珞寒却睡不着了，好奇心驱使，她也把放在自己这侧床头的手机摸来，打开wx查看群聊消息。
果然，她加的群聊也都在发红包，不管是班级群、家庭群，还是谢析桐做主拉的四人活动小群。
【析析嘻嘻（寒假版）：[红包]老太太托我给你们发压岁钱！】
【Spring&Love：[红包]妈妈说这是一点心意[爱心.jpg]】
萧珞寒一个群聊一个群聊领过去，算了算收到的红包钱，也发了几个小红包——班上很多学生都在跟风发小数额红包，就只是图个热闹，没人会计较金额。
大红包则发在四人小群里……不知为何，这个群聊没有拉将梅，不过既然连最喜欢将梅的谢析桐本人都不介意，她也没必要多想。
将雪还以为她在刷手机酝酿睡意，直到点开了自己最熟悉的头像发的红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也是，*这是小珞第一次在这种大节日参与抢红包和发红包，她肯定想要融入大家。
反正休息是小珞自己的事，作息上，将雪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她自律，就看着她在睡前玩个痛快好了。
她甚至还问萧珞寒：“余额够发吗？你要不要发点更大的金额体验一下？”
萧珞寒：？
“这样体验就足够了！”她忙婉拒，还露出了笑容，“我很高兴。”
现下她还没有具备赚钱的能力，花出去的每一笔钱都源自将家，添置日常用品也就罢了，绝不可为了这种事情浪费钱财。
唯独这点，她不会让步。
利用抢来的数额发出去最后一个小红包，萧珞寒熄屏手机、放回原位，不等将雪询问，就缩进了被窝里，背过身合眼。
背对光源睡觉是很正常的做法，但也许是因为睡前萧珞寒做出的古怪举动，将雪总觉得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又或者是，小珞在掩饰什么真实目的。
她想了想，干脆也把手机灭屏，关上床头灯，和往常一样道了声“晚安”。
如果她的直觉没出错，恐怕需要睡觉才能搞明白真相。
这个点并不是将雪日常的休息时间，下午茶时她还喝了满满一杯奶茶，此刻清醒得很，要想离答案近一点，只能装睡。
她耐心地呼吸着，慢慢调整频率，让自己的气息听上去像是在逐渐入睡——这还是岐医生教的，那会儿她被失眠困扰，除了按时按量吃药，就是照着岐医生的呼吸技巧酝酿睡意。
远处传来的烟花爆竹声被隔音效果不错的窗户隔绝在外，就像一个罩子，她们安然卧在温暖的巢穴中，不知时间流逝几何。
等到呼吸频率被调整成“深度睡眠”，将雪感到床榻微微传来动静，没一会儿，一条胳膊就伸了过来，轻轻圈住她。
——她们早就习惯一觉醒来被对方抱住了，虽然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这种情况目前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在将雪看来，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真相”。
她继续耐心等待。
又等了许久，一个吻落在了她额角。
即便睡前补过水，萧珞寒的唇此刻却是干燥的。
没有那种湿润的触感，自然也不会留下明显痕迹。
将雪沉住气，努力让自己什么异样也不要表现出来。
在她的忍耐之下，额角的触感很快移到眉心，继而是脸颊，所经每一处都如蜻蜓点水，没有作太多停留。
她甚至不敢深呼吸，生怕惊走这只每一次振翅都牵动自己情绪的蝴蝶。
……还没到终点，但将雪已经要撑不住了。
可这只蝴蝶却停了下来。
萧珞寒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觉得将雪很可能没睡着，尽管有些人对于茶叶和咖啡都是沾之则睡，但将雪显然没有这种体质。
如果没睡着，那就是默许了自己的行为？
仅限于此吗？还是……可以再过分些？
喜庆的过节氛围总能给人增添力量与勇气，萧珞寒抿了抿唇，这回却将注意力转移到下方那截雪白上。
她像瞧见新事物而倍感好奇的猫儿一样凑了过去，而后启唇、合齿。
已经到临界点的将雪哪里晓得她会来这么一口，当即惊得“哎”了一声，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干啥呢这是？！
她张了张口，忍了又忍……不行这个忍不了！
“你、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将雪说话时，伸手打开床头小夜灯，掩饰自己装睡的心虚。
并没有睡着的萧珞寒也心虚，但她演技稍好些，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露出困惑的神情。
将雪：……
她觉得这眼神好熟悉啊。
“嘻嘻”闯祸被逮住之后，面对自己和阿析的凝视，就会报以这样的无辜眼神。
“我只是只小猫咪，小猫咪什么也不知道”这样。
“没事啊，没事了，有我在呢。”于是将雪继续装作毫不知情，怜爱地拍了拍萧珞寒的后背，关灯装睡。
结果小夜灯刚熄灭可能还不到一分钟，她就感觉到不远处的热源隔着被子贴了过来。
“高考结束之前，我可以再离你近一点吗？”
萧珞寒问得隐晦，将雪却清楚自己不能再答得模棱两可了。
“诶？我们还不够近吗？”她先反问。
“你是我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为亲近之人。”萧珞寒认真接话，“不管从哪方面看，我们好像都已经不能更近了，可我总觉得并非如此。”
她再度伸出胳膊，把将雪圈在怀中，“唯有这样时，方能弥补我心中的异样。”
在萧珞寒看来，自己这番话便是精心用无知包裹的饵料。
但将雪听在耳中，却理解出了另一番意思。
她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错怪小珞了。
小珞恐怕真的对情爱一无所知，只因尝试过一次，发现这么做能够大幅度提升安全感，于是为了填补内心那个“说不清缘由”的空洞，才会对自己做出这种行为。
——换作别人，说不定也能补洞，只不过自己是最早跟小珞接触的那一个，又确实与小珞在各方面合拍，在小珞的心里，自己或许已经成为了无可替代的……那一味药？
认真思考之后，将雪谨慎地得出了结论：自己并不排斥、甚至还挺乐意成为小珞的药，只不过到放手的时候应该会很难过，但在那之前，小珞怎么依赖自己都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她又不是非得一个人面对难题，再不济……跟对方公平竞争一番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追问：“只是抱着就够了吗？你……你自己不介意的话，想试试别的也可以。”
“阿雪自己呢？”萧珞寒反问。
“是小珞的话，我……好像接受度还行？”将雪支吾着说，感觉脸颊已经开始发烫了，“但目前只有小珞可以，别人我都不允许。”
上钩了，好快啊。
内心感慨时，萧珞寒已经把下巴搁在了将雪的发顶。
“像这样蹭蹭如何？”
“没问题。”
“碰碰脸呢？只用手指轻划，不捏不揪。”
“虽然有点奇怪……但可以。”
好乖啊。
萧珞寒便将自己肖想了许久的位置与互动都问了问，听着将雪一句句应答，她不免又想起那时被自己紧抱在怀的大白猫。
“那么……”
她轻声给了一句预警，并未告知将雪自己接下来具体要干什么，而是直接按照内心所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