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向梅英的问题查清楚了,原因是她娘家有个侄女跟小许同一年考这个单位。

    因为小许的成绩优秀,她侄女就只能分到了别的部门,现在做的工作也比小许辛苦很多。

    自此以后,向梅英就怎么看小许都不顺眼,中间有好多次她都想把小许给调走,但奈何小许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又让人抓不到把柄,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向梅英是一直都想拿住小许的小辫子。

    周转房的事情只是个引子,就算没这个事情,这两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许去医院看过了,除了被拉住的那只手脱臼了以外,身上没有别的伤,她也很快回到了自己部门。

    赵娟去看过了她:“现在没事了,那你现在还要换部门吗?”

    小许支支吾吾了片:“这回向姐是真的调走了吧?”

    赵娟点了点头。

    小许又问:“钱科长呢?”

    赵娟:“钱科长被调去基层了,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基层待到退休。”

    要是刚进单位,调去基层还可以说是锻炼对方,这个年纪还下基层,关键连科长的职务都撸了,以后的退休待遇都会受到影响,这件事情对钱进的打击挺大的,然后又爆出来他违规操作让他儿子进单位的事,是顶了当年有个考生的位置上来的。

    这下好了,钱程的职务可能都保不住了。

    现在那一大家子互相埋怨,钱进怪向梅英害了自己,向梅英也理直气壮的说这事有钱进的属意,两口子这么大把年纪了在闹离婚,说到底就是因为向梅英以后没有收入了,钱进看不上她了而已。

    开除,她那可是犯错误开除,退休待遇什么的别想了。

    “真是作死,要不是这样折腾你,她眼看就能退休了。”赵娟啐了一口:“钱进不一直都是她后台吗,现在倒是不承认了,把事情推的干干净净。”

    “那向梅英呢?”小许咬牙切齿:“那天她可是要我死。”

    “想让她坐牢是不太可能,毕竟她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害人的事情,不过她应该会被单位开除,以后想领退休金怕是不能够了,我想这个处罚对于她来说也算严重了,按她现在的年纪,明明再干个几年就能光荣退休的,非要整这一出幺蛾子。”

    据说向姐两口子还有大案子,纪委都参与调查了,只是现在还风平浪静而已。

    收钱的事情没那么好查,后头还有的忙呢。

    赵娟拍了拍小许的手:“我知道你也不甘心,不过事情可能没他们想像的那么好脱身,你放心好了,他们家里的人会得到报应的。”

    小许想到那封举报信,她可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那天的情况,很多人都看到了。

    向梅英这下想赖掉都赖不掉。

    小许想了想:“我还是想待在办公室。”毕竟这份工作比较清闲,不然向梅英也不会因为这份工作看她不顺眼这么久,负责周转房确实是个很好干的工作。

    “但是我就住在宿舍,晚上也没什么事,你们部门要是加班需要人手,可以随时喊我去帮忙,我很感激张局,是他救了我的命。”

    想留在更轻松的部门也是人之常情,赵娟也表示理解,她自己就在这个部门,加班的强度确实不太适合女孩子,而且她自己是个文职,在办公室更有上升的潜力。

    当然,那边的竞争也不小,有能力也要有关系。

    “行吧,你留在那边也蛮好,今年的周转房还没分完呢,赶紧把这个工作搞起来,我们队里可还有好几个小伙子没分到房子。”赵娟俏皮的一笑。

    小许:“那个赵安楠真有事没事喊你加班?”

    赵娟:“没有的事,我骗你的。”

    小许:“”

    看了一场富有激情的表演,楼小乔从公安局走的时候还在感慨,看来铁饭碗也不是那么好端的。

    张让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就没送她了。

    临走之前楼小乔交代他加班也要注意身体云云,脑海中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房子也收拾好了,张让想结婚的时候才搬。

    要是他真忙,那还是搬到隔壁周转房更方便些。

    “你吃完晚饭也出去溜达一下,房子晾好了就跟我说一声,那边就可以进新家具了,下学期要不就让亭亭跟小帅两个转学来这边读。”

    张让的眼睛一亮,听这意思,那就是可以暑假把婚结了。

    不结婚,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

    “行,吃完晚饭我就去看看,这段时间听你说的,家里的吊扇一直开着在通风,那边我也经常去看看,墙上是没什么味道了,就是家具还有味道。”

    楼小乔皱眉,想起九十年代爆发的比较频繁的白血病,就是装修引起的。

    张让一看她皱眉,就着急。

    他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甲醛污染的意识。

    楼小乔说:“夏天开空调就要密封空间,但咱们家里都是新家具,新装修,那都是对身体不好的,夏天甲醛挥发的越发厉害,我看这个暑假还是得继续晾。”

    那就是至少要等到暑假结束。

    到了九月份,天就凉爽了些,家里大可以一直开着窗户吹着。

    张让:“那咱两结婚的事情,得拖到什么时候了?”

    她不着急结婚,他还着急呢。

    楼小乔抿嘴一笑:“你着个什么急,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

    张让很认真的道:“怎么不急,万一我媳妇儿真的跟人跑了呢?”

    楼小乔故意拉长了脸:“放屁。”

    两人现在正是情到浓时,张让看她做什么都觉得很高兴,天天待在一起都不嫌腻的。

    偏两人都很忙,张让并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甚至给了楼小乔很多支持,包括他父母这边,都没有提过楼小乔还要考大学的事,虽然刘菊花两口子都很开明,但不代表他们也认可儿媳妇这么能折腾啊。

    她一个高中都没读过的,跟人说去高考,鬼才信呢。

    碰到刻薄些的,说不定还会刺她几句。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依依惜别了一阵,回去的路上楼小乔还碰上了张玉娇。

    这段时间她家里的外壳工程做好了,最近在“晾”这个阶段,所以家里也没什么工人。

    刚盖好的房子,潮气不彻底晾掉,等刷了墙以后少不得会发霉,这也是老人给的楼小乔建议,有人甚至建议她晾足一年,明年过完梅雨季节再开始刷墙,所以楼小乔索性把工程都停了,打算看看明年暑假的天气,天气好就开工。

    这一年她还要准备高考,事儿肯定多的很,也不想在装修这上面浪费时间。

    这么大一栋房子,装修好点也需要不少钱,这房子楼小乔是打算以后度假的时候住的,没打算糊弄,预算肯定不少。

    于是张玉娇放心做起生意来,这段时间两人不是雇佣关系,而是相互帮扶,谁有空谁就去接一下孩子。

    楼小乔先看见张玉娇,她车上的东西七七八八都卖掉了,艰难的踩着三轮车,路上实在是太热,就算她这车上做了个遮阴的棚子,顶着大中午的太阳回去,还是把她热的够呛,于是楼小乔在路边买了瓶冰水,骑车经过张玉娇的时候,递了一瓶水给她。

    张玉娇正在擦汗呢,突然觉得脸颊上一凉。

    “哎哟吓死我。”张玉娇抚了抚心口,接过来那一瓶水,咕噜噜的喝下大半瓶:“真凉快,这天气也是奇了怪了,多久没下雨了,天气也越来越热。”

    这个天气生意也不好做,人都饿的没了胃口,地里的菜都快□□死了。

    她家菜地那边还没接水龙头,之前种的那么多菜怕旱死了,这段时间王盛挑水出去浇。

    没办法,家里的菜要是旱死,那做生意的成本也要上去的。

    张玉娇知道,现在的利润好,都是因为大部分的菜不用花钱买。

    “生意怎么样?”楼小乔觉得她晒黑了些。

    “也还行,这段时间我把菜谱调整了一下,大家都爱吃冷的,我也就不特地保温了,居然生意也不错,还有天热了客人更愿意喝点汤,最近我出来就单独做点肉汤蛋汤什么的。”菜到都是素的,不过卖的也很好。

    楼小乔看张玉娇笑出两排大白牙,就知道她现在是干的还不错。

    她特地放慢了速度,就着张玉娇的车速慢慢往前走。

    这份工作张玉娇干了也没多久,但她的热情度还很高,她也不怕在楼小乔面前说这些生意经:“我现在一天做一百份,基本上都能卖完,而且最近我听说了咱们村附近要征收了。”

    最近到处都在传,村子附近有征收的消息,不光是下井村,上井村这样的留言也不少。

    这段时间大家都神神秘秘的,准备盖房。

    楼小乔心念一动:“如果真的要盖房子,那你的生意可以做到工地上去吗?”

    张玉娇摇了摇头:“工地上都是包伙食的,去那边没什么生意好做,我不是没有试过去工地附近,卖快餐还是汽车站火车站这种地方好卖,我现在的生意稳定了,一天有固定的量,就不想走太远了。”

    快餐最大的问题就是运输,她踩个空车出去都这么重了,又不能像楼小乔那样,搞个摩托车。

    楼小乔鼓励她:“没事,慢慢做起来就好了。”

    张玉娇也觉得日子渐渐有了点奔头,这段时间赚钱的动力也十足:“我打算先去国土局把产证先办了,盖房子的事情后头慢慢说,你什么时候搬去城里?”

    她家的宅基地没有楼小乔家的大,就只有一块。

    像楼小乔家这样,盖房子的时候还不拆原本的房子的情况是很少的了。

    张玉娇这样一问,楼小乔就猜到了什么:“你想租的我的房子?”

    “嗯,你这边房子要盖吗?”就是怕楼小乔也要盖,如果这边以后真要盖大学城,附近的房子也会值钱些吧。

    结果两人正这样聊着聊着,盖大学城的征收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消息来的很突然,连村里的干部们之前都不知道。

    具体的征收方案还没传出来,但村里已经是不允许在地里种果树,村干部们在村里来回宣讲,楼小乔打听了一下,这次征收不仅有下井村的一些土地,上井村那边大部分的土地也列入征收范围。

    只是两村的征收也有区别,下井村因为更靠核心区一些,征收走的土地还包括了前头的一些荒地,也就是说除了田地的补贴,村里可能还会按照户口分钱。

    消息传出来以后,就连王健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妹妹王昕都给他妈邱癞婆一天打七八个电话。

    连一向看楼小乔不顺眼的王五秀也回了趟娘家,跑了趟村支部找王山:“我哥的征收款子到时候给他,您可别给那个女人了,还有家里那个宅基地”

    当初离婚协议,王四顺把房子都给了楼小乔。

    王山提防的看向她:“那房子可是你哥给了楼小乔的。”

    “哟呵,我知道我哥的那部分给了楼小乔,可当初我娘说也要留给我一半,那块地的另一半属于我。”王五秀得理不饶人,这会儿抠起遗产继承的法律来:“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也是我爹娘的闺女儿,能跟我哥一样分家里的宅基地,他说给楼小乔就给楼小乔啊,我不同意。”

    可是农村的宅基地,历年来都是给家里的儿子的。

    要是嫁出去的闺女都来争地,那王四顺嫁出去的还有四个姑姑,都回来扯几十年以前的皮,岂不是乱了套了。

    王五秀这是没事找事,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有莫大的好处。

    等以后盖了学校,周围肯定会兴旺起来,这一块地的地皮就会非常值钱。

    而王五秀家现在的那个村子,虽说地段更好,但离大学城的位置比较远,这次征收就没他们村什么事儿?

    她是个能看楼小乔过得好的人吗,她不是啊!

    王五秀说:“我问过律师了,要是按照法”

    王山才不理她这么多:“法是怎么规定的,法律可没有规定分出去了这么多年的宅基地还能要回来,在家的闺女我管不着,父母要分给她们就分,已经嫁出去的怎么要回来,你也要,你家姑奶奶也要,你家太姑奶奶也说要呢,家家都这样扯,还有完没完了,宅基地的事到你父母辈没扯清楚,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跑来要,有本事就对着你爹娘的坟头喊一声,他们应了你的话,我就给你分过去。”

    村里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女儿能继承,那也是之前说好了继承的,但凡嫁出去的闺女,几乎就默认了不继承娘家的宅基地,而是跟着丈夫一起,继承丈夫那边的土地,不然呢只看到没出嫁的闺女在村里分土地,没见到那个出嫁了的不在夫家分地,跑回娘家分土地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结婚时就在娘家村里落户的,村里也会给分地,宅基地也有。

    就没人在夫家分一份,在娘家也搞一份的。

    想屁吃!

    不是要跟他耍赖皮吗,合着谁不会了似的。

    在村干部这里碰了个硬钉子,王五秀只能铩羽而归。

    楼小乔没什么征收的经验,私底下跟张玉娇商量:“土地征收能分多少钱啊,我看村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嘁”张玉娇也听说王五秀回来闹腾过了:“我问了我哥,要真按土地征收的方案,征收的赔偿款刚好可以给家里盖房子,只是以后就没地种了,留下来的那一块地,只能做个菜地,根本不够。”

    不是她双标,像王凤那样没嫁出去的,户口还在村里,地也在村里的,她自然是会给对方留一份的,因为她现在就是家里人啊,也是下井村的村民。

    只要王凤不嫁人,家里的宅基地哪怕有征收,她也会给小姑子留一份。

    可出嫁了的怎么算啊,户口跟关系都不在村里,并且她们夫家那边的地,也不会分给嫁出去了的姊妹。

    真扯起来,从太姑奶奶到姑奶奶再到小姑子,扯几年都扯不完。

    很快村里就热闹起来,有些平常都不怎么走动的乡邻都开始在底下传递各种消息,关于征收的版本有好几个,但就是没一个是靠谱的,王山也忙的脚不沾地,整天不在家里,村里因为征收款的事情打架的,兄弟反目的并不少见。

    拆迁办也来了人,有些人想连夜在地里种下果树的,还没到地里就被人撵了回来。

    菊子那个小卖部最近生意好到火爆,那边能收到的消息最多,她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她家里种的都是橘子树,这几年橘子一年能卖三千块,得到的征收款也最多,有时候看着楼小乔也笑眯眯的:“小乔,最近什么少见你出来呢?”

    她看到楼小乔宛如看到知音一般。

    当年王四顺要出去做工,家里头的地也没人耕种,楼小乔觉得租给村里人扯皮也是麻烦,于是规划出了一多半的土地拿来种橘子树,橘子不用什么打理,收成也不错,她算了一笔账,等橘子都成熟了,小年都能收个三四千斤,丰年更是能翻倍,现在的橘子收购价格在四毛到六毛之间,也就是说一年至少有两千块钱。

    收成虽然比不上种地,但也省事很多,每年要打一两次农药,一次是针对地上的草,一次是给橘子消麻子(有麻子的橘子卖不出去),还有一次忙就是收橘子的时候,于是菊子也跟着种了橘子树。

    因为种的是果树,征收的时候不仅征收土地,橘子树也是按棵赔钱。

    楼小乔同她打了个招呼:“我家就我跟我自己的地,两个孩子还没分地呢。”

    前婆婆死了以后地还没分出去,不过离婚以后都是王四顺管着的。

    楼小乔没那么不要脸,去跟王四顺争这一部分钱。

    菊子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从冰箱里面随手取了瓶可乐请她喝:“拿着拿着,当初要不是你叫我家种果树,我还真不一定能种树,不过你家也挺好的,我看你今年春上把去年种玉米的那一块地也种上橘子树了。”

    “那是我运气,今年确实没空搭理地里的活儿。”

    楼小乔接过可乐,打开了喝了一口,心情也很好,这确实是她撞上了。

    去年那一块地上还种了一片玉米,楼小乔穿越过来以后,嫌种玉米累,但现在的土地也不能荒,索性买了橘子树种上,这回倒是捡着了,听说果树都是按棵赔,像她家这样刚种下的苗,跟成年的苗是一个算法。

    说起这个来张玉娇就一肚子的抱怨,她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我今年春上还想种橘子树呢,苗都订好了,我婆婆跑去人家里把果苗的钱退了。”

    嫌费钱,还怕大家都种橘子卖不掉。

    王盛说要出去打工,王凤又不在家,张玉娇一个人又要带孩子,自然搞不来生产,那地肯定是没人种了,最开始张玉娇想的是种上橘子树。

    当时沈大娘还抱着蹉跎儿媳妇的愿望,希望张玉娇能够在带好两个娃,赚到一份保姆钱的同时,顺便把家里的生产也做了,然后再养两头大肥猪

    嗯,沈大娘就是这么安排自家儿媳妇的。

    那些地,王盛以前在家的时候,加上王凤和张玉娇两个,农忙起来都不一定能缓的过来,想她一个人做生产,想屁吃呢,最后树苗是没种成,张玉娇瞅着还能种,赶紧找了户人家租下去了,好歹也有人帮交了农业税不是?

    当季的生产夏收就能收了,只能赔偿个土地的钱。

    光土地,赔偿的就不是很多。

    菊子摇头:“你那个婆婆。”

    沈大娘的混,在村里都是有名了的。

    不光是不讲道理,这一代的人做事也不太讲究用脑子。

    全凭心意!

    说起这个来,就要提到跟沈大娘差不多年级的邱癞婆,菊子挤眉弄眼的说:“昨儿,王昕往家里打了至少五个电话,你猜她跟邱癞婆会说些什么?”

    说完捂嘴就笑。

    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征收款呗。

    王昕买房的事情,已经让上头几个哥哥寒了心了,最近三个儿子都没怎么回来。

    就算是有征收款子,按齐老师那个清高的性格,是她的她会努力争取,不是她的她也不会惦记,她跟王健的户口都不在村里,土地也不在村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齐老师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公公婆婆的钱,爱给谁给谁,谁稀罕给谁。

    张玉娇撇撇嘴:“我小姑子的钱,我打算给她自己,但我婆婆的钱她叫我拿着,她的钱可以晚点给她。”

    菊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这钱是要你自己拿着,赶紧把房子盖了。”

    又说楼小乔:“你那个小别墅盖着就亏了,早知道盖个几层,以后这边商业发展起来了,楼下可以做商铺租出去。”

    她是生意人,满脑子的生意经。

    张玉娇也想着做生意,等盖起大学城来,这边会有很多大学生吧,不知道这边会不会热闹起来,如果可以最好就在自家楼下开个卖吃食的店,开在自家多好,店面费用也省了。

    沈大娘还想把全家的征收款子都拿过去,这事儿首先叫张玉娇否决了,她打算拿着这笔钱盖房。

    本来盖房这事她就想了很久了,就算钱不够不凑手,但她手里还有生意,一边盖一边挣嘛。

    结果邱癞婆家里还是出了事。

    晚上的时候,他家老头子打老媳妇了,邱癞婆被丈夫撵着打,连村干部都追出去了。

    一问清楚情况,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几个电话问候下来,邱癞婆就想把征收款给王昕了。

    这回她家里老头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之前几年儿子们给的钱,老婆子都给了闺女,到老了两人手里都没存下什么现钱。

    之前老头是不担心的,但现在儿子们被寒了心,关键是闺女的态度也让人不舒服,从买房以后王昕就很少跟家里打电话,就算偶尔打回来,也是找邱癞婆,这老头子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觉得王昕不是自己亲生的,于是老两口就吵起来了。

    邱癞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索性承认了王昕这个老来女确实是她在外头跟别人生的。

    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老两口越说越生气,最后老头还真想起来了,那一段时间邱癞婆确实跟一个男人走的很近,那会儿他也没想那么多,现在一想全对上来了。

    最近村里一聊起这个来,大八卦可不少了,楼小乔复习之余,就是去菊子店里聊天。

    因为征收的事情,村里出轨的,吵架的,夫妻反目的不少了。

    而王四顺也收到了村里要征收的消息。

    王四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低谷期,最近又找了几个小工,包起来小的工程。

    很久没干泥瓦工的活,但他手艺也还可以,为了挣钱也很拼,最近包了几个小工程,赚了点小钱以后,手里头又有了几个项目。

    虽说规模做的没以前那么大,但以量取胜,像他这样有手艺的只要勤快就绝对有活儿干。

    最近他发现,找他做工程的熟人也越来越多,好多还是本村的人来打听。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原来村里土地要征收了。

    而很久不跟他联系了的王五秀,也跑来找她这个亲哥商量征收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热,王四顺现在换了个地方租房住。

    屋子里只有一个吊扇,这会儿呼啦啦的在头顶吹着,王四顺刚下工回来,冲了个凉水澡,等人走回屋里的时候,又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王四顺打开了吊扇,头顶上呼啦啦的风吹起来,带走身上多余的热量,凉气顿时就席卷了整个屋子。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然后王四顺就看到了自家妹妹站在门口。

    王五秀一进门就嚷嚷:“家里的土地要征收,你知道了不?”

    王四顺躺在摇椅上,随手拿起一罐冰啤酒:“怎么,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我就说你这个脑子有什么搞头好吧,之前那女人要房子,你就把房子给了她,谁知道她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消息,她现在也快结婚了,对象还是个干部,你说说你怎么想的,那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为了这个宅基地的事情,兄妹两个闹过几次。

    王五秀一直都坚持,老家的宅基地有她一半,她哥是不能擅自把房子给楼小乔的。

    而且既然楼小乔能立户主,她也想弄一块地,毕竟那边要盖大学,征收的地是一方面,最值钱的是那一块宅基地,大学城有多大的人流量啊,大学就盖在下井村的附近,这房子以后就是下金蛋的老母鸡,这个女人肯定是看到了这个,当初离婚的时候什么都没要,偏偏要了房。

    要说王四顺不后悔吧,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他现在跟露露也离了婚,而且她生的那个孩子还不是他的。

    就这,她还想要抚养费呢。

    而且自从跟楼小乔离婚以后,王四顺是真的倒霉透顶,干什么都不顺,走到今天是他活该。

    可要他回过头去找楼小乔要离婚时分的东西,王四顺又拉不下这个脸。

    要是几年前,他还在家的时候吧,还真好意思提。

    但当了几年老板,他也是有自尊的,房子那些都给了楼小乔这么久了,后来他也研究过离婚协议,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的很清楚,现在要反悔的话,说出去就是很丢人的事情了,王四顺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只能拿那房子以后总归是他儿子的安慰他自己。

    “哥,你说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条件也真差。”男人做事就是不靠谱,朝西晒的房子,一到下午热的跟蒸笼一样。

    王五秀一进来,就在屋子里翻翻找找起来:“你这屋子够乱的,往后我经常过来给你打扫打扫,你看看你这地上,啤酒瓶子丢的到处都是,这床单也是,多久没洗过了,这个天气你就铺个席子,凉快不说,出了汗擦一把就好了。”

    王四顺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是很讲究,再说了每天在工地干十几个小时,谁还有闲功夫去收拾。

    要说不怀念以前的生活是假的,但他也吃的起苦。

    再熬个几年,他也是能起来的。

    王四顺没搭理这个妹子,就看着她忙活。

    王五秀把脏衣服收到桶里,床单也扯下来,拎着个桶子就去公共厕所里头洗去了,等了一会儿她又从外头回来了,这回带来了一床草席子。

    这玩意儿五块钱一床,最差的那种,睡上去一点都不凉爽,但比床单好点,王五秀把席子铺在床上,还不忘表功:“哥,你说说,是不是只有亲兄妹才是亲的?”

    真稀奇,之前王四顺破产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说的,之前贪了那么多油水,可后来还跟亲哥哥扯工钱,那会儿找王四顺要工钱,可不是落井下石吗?

    王四顺一直没搭话,躺在绷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腿。

    他把房间里面的电视打开,声音开的很大,顿时盖过了王五秀说话的声音,全世界都安静了。

    “哥,我就问问你,你说说我也是咱爸妈的闺女,凭什么不能拿走一半的房子。”王五秀把最后一件衣服挂上去,伸出脚来踢了踢绷椅的脚。

    见王四顺压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王五秀这才说:“我去找王山,也不知道这个小狐狸精给王山下了什么迷魂汤,连他都不愿意帮我出头,你说说凭什么啊,现在法律都规定了,闺女有一半的继承权,凭什么我没有,你当时给的是你自己那一份,我的你可不能代表我了。”

    王四顺还是没说话。

    人情冷暖,这几个月来他算是看淡了。

    只有跌到最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楚人性,之前那几年他到底为什么飘成那样,除了跟他这个人心性不定,也跟身边的人撺掇有关系,当初王五秀可是没少在他面前叨叨楼小乔的不是。

    王四顺淡淡的看着妹妹:“咱农村的宅基地,什么时候分给过出嫁了的闺女?”

    王五秀晾衣服的手一顿,疑惑的看向哥哥。

    她哥不是挺抠门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些事楼小乔是一概不知,但村里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

    拆迁办的人来丈量土地,村里就有不少人过来,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原本菊子的那个小店,都靠着打麻将的人去消费,如今把麻将馆移到后面的位置,她把小卖部的范围弄的大了些,货架也多了几行,弄成了一个小超市,每回楼小乔从她那个小超市门口经过的时候,不是看菊子在算账,就是看她在那边整理货架,忙的呢。

    张玉娇还是干卖快餐的活,不过她把眼睛投向来那些外来人口身上。

    自从有人来丈量土地,这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村里就有人开了馆子。

    是的,现在在村里也能买到早餐了。

    就是可选性比较小,口味肯定比不上县城里。

    楼小乔对吃的不挑,能吃外头的就不想在家里做,早上就带了个小盆出去买早饭。

    一出门就碰上张玉娇也出门下地摘菜,楼小乔还打着呵欠:“你好早啊。”

    两人刚走出门就见到有人推着自行车出门,车子的后座上面绑着个木桶,楼小乔顿时精神一震,小跑着过去问:“这是啥?”

    卖东西的不是本村人,笑着说:“豆腐脑。”

    楼小乔眼睛一亮,盆就递了过去:“给我来两块钱的。”

    老板狐疑的看着她:“两块钱的?”

    楼小乔嘿嘿一笑:“咋了?”

    张玉娇扯了她一把:“她开玩笑呢,打一块钱的就行。”

    几分钟过后,楼小乔看着面前大半盆豆腐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 62 章

    楼小乔端着那盆豆腐脑往家走,回去的路上经过菊子家小超市,还被她打趣:“你买那么多豆腐脑干嘛,光吃这个能吃饱吗?”

    “我也不知道一块钱的有这么多,要不分你一点?”

    菊子也摆了摆手:“我不要,上回我也买了一块钱的,吃到我打饱嗝都是豆腐脑的味道。”

    刚说着话,菊子的大姑姐骑着单车回来了,路过楼小乔的时候眼神不善的瞧了她一眼。

    菊子这个大姑姐以前进了城里的单位,后来回来的时候都有点不太愿意搭理农村这些亲戚,但听菊子的意思,她大姑姐在城里过得也不是很好,全家挤在一个五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头住着,吃的米都是最便宜的,不过不妨碍县城里面的优越感满满。

    菊子知道大姑姐看不上她,她还不屑搭理对方呢,她家这个小超市赚的钱,顶她大姑姐全家的收入还有多,凭什么看不上她,城镇户口能给脸上绣朵花啊,她家孩子农村户口还能给高考加分呢。

    嗯,少数民族农村户口的加分。

    见菊子正趴在柜台上跟人闲聊,王柳苹踢下自行车的站脚:“我小弟呢?”

    菊子的男人王超在家里排行最小,其他的都是哥哥姐姐,不过哥哥前些年户口也转出去了,这段时间也没少往家里打电话。

    “还没起床。”

    王柳苹就没好气的看了她这个弟媳妇一眼,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

    刚嫁过来那几年还是个老实样,现在怎么这么拽,跟她讲话爱答不理的,身上的泥星子味道还没散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菊子嫁过来这几年没少花钱,瞧瞧那一身打扮,衣服都是当季的新款式,穿的跟城里人一样,头发也是拉直了的,现在很流行拉直发,上次王柳苹的小闺女也吵着要拉头发,足足拉掉了她一百多块钱。

    不过王柳苹肯给女儿花,却是看不惯弟媳妇这样大手大脚的,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可刚一低头,就看到菊子脚上蹬的那双亮晶晶的拖鞋,这鞋子她之前也很想买,也要一百多呢,那是她一个礼拜的工作,她当时就没舍得,想着家里确实也不富裕,花钱在脚上不值得,谁知道这钱她没花,倒叫这个山里妹给花了。

    怪不得弟弟总说没钱,敢情钱都给他媳妇给造了。

    王柳苹越想越生气,连以前的涵养都没有了,忍不住训人:“菊子,你说说你自己是个过日子的人吗,看看你你自己那一身打扮,多大年纪的人了啊,跟个小姑娘一样折腾。”

    菊子一回头就对上大姑姐那一脸怒气的面容,又扫到她身上脱线了的上衣:“大姐,挣钱还不是给人花的,我自己挣钱自己花,有什么毛病?”

    王柳苹就看不得她那副情况样儿,一大把年纪了还穿的这样花枝招展的,难不成是想出去勾搭男人?

    “花你自己的钱,你娘家有钱给你吗,你现在花销的,每一分不都是从我们王家拿来的。”

    这话就说的很过分了。

    菊子娘家虽然条件比王家差,可也是有骨气的人家,从没伸手找菊子要过什么。

    倒是早几年她生意还没起来的时候,娘家大姐还帮过她不少,那会儿她刚生完孩子,还是大姐来给她带了几个月,度过最艰难的时候,那个时候没见王柳苹给钱出力的,倒是菊子大姐走的时候,菊子给她买了点东西,让大姐知道了,也是这样训她。

    菊子没好气的道:“你问问你弟弟干了什么了,整天不是打牌就是打牌,家里的钱可都是我开超市辛辛苦苦挣的,他倒好一天到晚的打牌,还好意思嫌我花的多?”

    这边的男人普遍懒,家务活是一点都不搭把手的,挣不挣钱也看心情。

    家里这个小超市基本都是靠菊子撑起来的,王超是什么都不会干,是连自己的内裤都懒得搓一把的那种人。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呼到了菊子脸上。

    王柳苹骂了起来:“谁惯的你这个脾气,还敢埋怨起男人来了,你赚的钱,你赚的钱还不是我们家的钱,你吃喝拉撒用的还不是我们王家的钱,还敢跟我顶嘴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山里面出来的泥腿子,脚丫子都没洗干净呢,也学着城里人浪了,也不看看你有这个资本浪吗?”

    楼小乔站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个大姑姐真是太过分了啊。

    菊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也扑向她大姑姐,伸出手就去挠王柳苹的脸,王柳苹脸上顿时起了长长的一道印子。

    这大清早的,早饭还没吃呢,狗血就给楼小乔给吃了个够。

    上井村那边征收地的事情传出来以后,还没能第一时间告知在广东打工的楼毅,不过那边征收的地方不多,楼毅他们家刚好征掉了一半,听说也能分好几万,楼母心里正得意洋洋呢,就听人说起下井村那边的征收。

    “说是学校就建在他们那边,咱们这里只是沾了个边儿。”

    “那下井村那边可沾了大便宜了。”

    楼母不懂,什么叫沾了大便宜,于是凑过去听村里人细细的聊。

    原来村里也有人懂行市,早就传出来那边才是大学城正儿八经的地段,到时候大学的校门往那边开,旺的就是哪一边,同样是征收土地,差距可大着呢。

    离的近的,楼房底下可以做商铺,离的远的就只能干看着了。

    听的楼母心里头火热,还是她小闺女享福啊,那么大一块地,她自己一个人盖的过来吗?

    当初王家占着那一块地,把菜地都留在自家宅基地边上,他家的屋场是最大的,楼小乔现在一个人有两栋房子,都还空余出两百多平米的菜园子,这么大的地盘,楼小乔自己一个人怎么盖的完啊。

    楼母就动了点心思,但这事儿不好跟其他人说,于是下午就找到了她大姐。

    楼大姨最近可闲着呢,本来他们村离县城近,她男人还是个副校长,她一向好强,在亲戚里头一贯是拔了头筹的,她也一向看不上楼小乔,不然不会每次塞给她的男人不是瞎子就是瘸子。

    见二妹找了过来,楼大姨热情的招待了她。

    “你可真是运气好。”楼大姨开了口感慨:“征收款是其次,倒是你们那边离大学城近了,要是以后那边发展起来,比县城可要好多了。”

    这几天她都在跟她男人杨老师感慨,人的命怎么这么难琢磨呢。

    几个月前,她觉得最没出息的侄女,如今也快嫁给副局长了呢。

    想想她一生好强,从来都是最优秀的那个,没想到现在混成这样,儿子现在整天围着那个老女人转,眼里都快没她这个妈了。

    最没出息的二妹,家里养出来两个出息姑娘。

    要不是二妹太过,这辈子该享清福的。

    楼大姨剥了根香蕉,随手往外头一丢,吧嗒吧嗒的吃了起来。

    “但我听说小乔他们村征收的地方才多呢,现在他们村里可热闹了,你家里就楼毅一个儿子,她们这些闺女混的好了,怎么就不知道拉扯拉扯楼毅,眼看着兄弟过得不好,心也太狠了些。”

    楼母顿时跟看到知音了一样看着大姐,从未觉得大姐如此熨帖。

    “是啊,你说说她是怎么想的,这两个闺女是真没良心啊,楼毅好歹也是她们兄弟,多狠的心才会眼看着他这么苦。”楼母擦了一把泪,要不是为了盖房子,楼毅现在过的不知道该有多舒服。

    以前玩玩牌,跟人吹吹牛,一天就过去了。

    楼大姨眼珠子一转:“她嫁人,也没说给点彩礼?”

    说起这个来,楼母心里头就更苦:“彩礼什么彩礼,她还跟我撩狠话,要是搞的她这回结不了婚,回头就让楼毅好看,你说说我是为了钱才这样吗,我还不是怕人家看不起她。”

    楼大姨自来看不起这个妹妹,觉得她是又贪又蠢,好好的闺女不巴结的,全都得罪透了,以后养老靠一个宠坏了的儿子,那楼毅好吃懒做的人,是靠得住的吗?

    要不就说楼大姨是心眼儿坏呢。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道理,却从不好好把姐妹往好了劝。

    出的主意也都是馊主意。

    两姐妹这就打算一起出去搞事情,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结果刚走到门口,楼大姨就觉得脚底一滑,下意识的拉了楼母一把。

    楼母也没有注意,冷不丁的让人拉了一把,然后头晕乎乎的就往旁边倒了下去。

    这两姐妹,也是年近六十的人,骨头比薯片还脆,楼大姨心眼儿多,倒地之前还不忘记找个垫背的,往楼母身上倒,楼母身体底子是好些,但也耐不住一百多斤重的人砸下来啊,两姐妹齐齐倒下,同时都听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楼小乔姐妹两个接到母亲住院的消息,马上就赶去了医院。

    楼母出来的急,家里头没人,孙女小燕还丢在邻居家呢,到了傍晚上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哭唧唧了,楼小乔没办法,好说歹说把这孩子哄到了自己家里再说。

    楼大乔先去了趟医院,此时的楼母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隔壁躺着的就是楼大姨。

    刚才两姐妹吵了一架,楼大姨闪到了腰,楼母则是一条腿骨折了。

    这个年纪的老人,恢复能力很慢,闪了腰的那位正在嗷嗷叫,断了腿的那位也不好过,好在后面杨老师来了,承诺把楼母的医药费包了,楼母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不过这几个月,孙女是不用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还要人伺候。

    楼大乔进病房门的时候,这两姐妹还没和好呢。

    她在病房待了一会儿,给了点钱就麻溜出去了。

    而楼小乔看着家里头的小家伙发愁。

    小燕跟亭亭差不多大,但说话比亭亭差了好多,性格也比较内向害羞,刚进屋子的时候还往楼小乔身后躲,很是怕人,后来亭亭把自己的小皮球拿出来给她玩,小帅又打开了电视机,还放了葫芦兄弟的片子给她看,亭亭这才跟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

    楼小乔就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孩子,见她过来了,本来在画画的手也停了下来,垂着眸子叫了一声:“小姑。”

    她穿越过来以后,跟娘家的关系就不太好,对这个孩子也不是很熟悉,但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是触动到了原主,她心里的那根敏感的神经动了动。

    “小燕,奶奶断了腿要住院,这几天你住在小姑家里怎么样?”

    亭亭也不画画了,一双眼睛提溜提溜。

    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小燕,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最喜欢家里有小女孩了。

    小帅叹了一口气,这个妹妹好难哄,他刚才跟对方说了好几句话,她也只是“嗯”了一声。

    只有楼小乔觉得这孩子的反应很正常,因为原主从小就是这样的。

    重男轻女的家庭,就算现在家里只有小燕一个独生女,大人的态度就注定了她会敏感,奶奶三不五时的就会问她要不要弟弟,别看孩子小,其实三岁开始就懂很多了,更何况楼家的孩子都早慧,楼小乔自己就很清晰的记得三岁时发生的事情。

    小燕叹了一口气:“电视也不好看的。”

    楼小乔看着她小大人的样子,乐了:“那你想做什么,跟小姑说说?”

    小燕想了一想:“小姑,我能看亭亭的连环画吗?”

    她都看到了,亭亭有很多连环画!

    楼小乔算是明白了,楼家的风水脉,可能都长在女孩子们身上了。

    家里有很多小人书,是楼小乔穿过来后给孩子们买的,起初两兄妹还看看,后来一个爱画画,一个喜欢运动,就彻底不看书了。

    然后这些玩意儿楼小乔也不爱看,索性都堆在电视柜下面,都快积灰了也没人看。

    小燕刚来就注意到小姑家有很多很多连环画,以前她也在别人家看过那种,但一般人家里谁会买上那么多书啊,楼毅那样的人,怎么懂育儿,孩子基本给老人带,主打一个放养。

    楼小乔这注意到这孩子看的是书,于是把她抱了起来,让小燕自己去挑书看。

    小燕眼睛一亮,看看这本也喜欢,看看那本也想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哪一本书下手。

    楼小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自己慢慢挑吧,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哥哥。”

    小燕点了点头,伸手去摸书。

    到中午的时候,楼大乔也来了。

    楼小乔见她过来,索性杀了只鸡,中午做了个香菇焖鸡吃。

    两姐妹有明确的分工,这几年楼大乔在医院对付老的,楼小乔照顾这个小的。

    “你这鸡味道不错。”楼大乔吃的眼睛都亮了:“还是家里养的鸡好吃,可惜你以后去城里住了,这鸡走之前要吃完吧?”

    她打算这几天多跑几趟,帮妹妹把鸡给吃完。

    家里几个孩子也吃的满嘴冒油,大人说话他们一句话都不想多讲。

    楼小乔也觉得这鸡好吃,刚才给楼母留了一勺子,撩在保温饭盒上头,待会儿让楼大乔带着过去:“可不是,以后养鸡恐怕都没什么地方了,我们村又租出去了一块地方,那边要办个鞋厂。”

    因为有大学城的规划,连修路都提上议事日程,宅基地是别想了,有些人是比较有投资眼光的,这会儿早早就把目光投向这边买厂房,但下井村的地也不多了,这次卖掉的那一块地,是以前下井村小学的地址。

    这几年村民们都愿意把孩子送去联校读书,村办小学都没什么人,联校倒是办的红红火火,小帅他们一个年级都有三个班。

    村里要是开了厂子,流动人口更多,人越多以后也越发达。

    楼小乔之所以在意这些,是因为前世她就是在这附近读的大学,她读书那会儿也就十几年后的事,那会儿这一片已经发展的特别好了,所以当初她看到这样的下井村,都不敢相信九十年代末期的下井村居然是这样的。

    不出意外,下井村这边的征收方案也出来了。

    楼小乔名下只有一个人的地,按照征收方案,再加上前几年种的橘子树,楼小乔一共能拿到土地补偿款四万多块,再加上签字费有五千,因为征收的是土地,其实也简单,签完字等着拿钱就好。

    楼小乔开开心心的签完了字,摩托车上夹着三个孩子,就往县城跑去找大餐去吃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各家各户补偿的不一样,村里面为了这点钱离婚的人都不在少数,光楼小乔知道的,邱癞婆非要把这笔征收款给她闺女王昕,她家老头不肯,一大把年纪了还打了老妻。

    邱癞婆吵着闹着要离婚,还要把几个儿子“判”给她,老两口闹的不亦说乎。

    他们家还有承包的土地,能拿到手的征收款比一般人还多,十好几万,放在现在来说当真是一笔巨款,老头都知道闺女不是亲闺女,不找她拿回之前邱癞婆给她买房的钱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拿走征收款,两人一言不合就吵架,算是村里吵的最癫的一家。

    楼小乔从城里回来的时候,路过菊子小超市的时候,发现菊子也在跟她男人王超吵架。

    家里打麻将的也散了,菊子坐在地上低低的哭,她男人就在旁边冷眼看着。

    楼小乔赶紧打发孩子们回去,下了车就把菊子扶起来:“怎么了?”

    菊子一向是个干练人,穿着打扮也是村里最时髦的,今天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难得的狼狈。

    见楼小乔来了,菊子更是捂着脸大哭起来。

    王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跟往常一样,大声说:“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打扮,勾搭谁啊你,还跟我吵架,老子给了你脸了是吧,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后面都是一系列脏的不行的话。

    像王超这样的男人,村里也有不少,整天不是打牌就是玩,没个正形。

    这种人在外面最是让人看不起,但不妨碍他在家人五人六的啊,王超这几年没少在家欺负菊子,到也不是菊子性格好,这个年代农村里好多男人都是这幅鬼样子。

    但之前日子还算过得去,王超也不打人。

    但自从上次菊子跟王柳苹掐了一架,他们家几姊妹没事回来挑拨夫妻关系,这两口子从吵吵闹闹,变到开始动起手来,王超今天更过分,拿着棍子追着菊子打,把那些打麻将的都吓跑了。

    菊子觉得丢脸,可王超没觉得丢脸呢,有些男人是不知道自己丑,王超大概还觉得打媳妇的样子特别爷们儿,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些年菊子吃喝拉撒花了他多少钱的事。

    她低低的说:“上次跟他姐姐打了一架,他们家几姊妹这几天一跑回来就是劝他跟我离婚,还说找个小的年轻的也轻轻松松,我呸,老娘在这个家里待了二十年,他们家现在有一点钱,居然想一脚把我踹了。”

    嗯,她又跟那几个姐姐打了一架,自然还是她打赢了的。

    结果就是王超把菊子也打了一顿,两口子面对面劈。

    楼小乔可太看不顺眼这种普信男了!

    “怎么,超市是菊子开起来的,麻将馆也是菊子开起来的,我看你除了打牌就是玩,什么时候挣钱了?”楼小乔可太想喷人了。

    王超见她这样讲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别欺负我不打女人。”

    楼小乔可不怕他打人,叉着腰说:“你打啊,有本事过来打,吃软饭还吃出道理来了吧,我要是你就没脸说菊子花你们家的钱,擦亮你的狗眼看看,掰开你的狗脑袋仔细想想,这些年你到底给家里干了什么了,吃软饭,软饭男。”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是吧。

    王超真的要打人了,他现在还想杀人呢。

    王超他娘看着不对劲,这楼小乔是个什么人啊,她男人可是公安局的!

    家里的老婆打一打消消气就好了,外面的可不能随便打。

    菊子婆婆赶紧抱住儿子,不让他动手,倒把王超气的脸通红。

    楼小乔见菊子没一点帮她男人的意思,继续噼里啪啦:“真当自己有个屌就了不起啊,充其量是个屌毛,在外面被人揍都要缩着脖子,在家里就只会拿老婆出气,钻女人□□里面的东西,现在家里情况好了,就要过河拆迁了是吧。”

    王超已经很生气了,楼小乔赶紧带着人撤。

    到了楼小乔家里,菊子擦了一把脸,把身上的狼狈简单给处理了一下。

    王超今天打人是下了死手,用棍子狠狠地敲的,最厉害的那几下打到了菊子的脑袋上,她的鼻血一下子就出来了,那个时候她婆婆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一点劝和的意思都没有,她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王超这是想打死她。

    那会儿她真以为自己会死。

    菊子擦了一把鼻子,鼻血还在流,她摸了一把头上,刚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头上鼓起来一个大包。

    楼小乔扯了一盒子卫生纸过去,让菊子把鼻子堵上,看着她头顶上的大包皱了皱眉:“他打你脑袋了?”

    就算是村里两口子打架,动棍子打人的都不多。

    菊子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一言不发。

    她一向干练,难得在人跟前露了怯弱,看着叫人觉得揪心,楼小乔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等过了一会儿,菊子的鼻血还没止住,楼小乔说:“不行,得去医院拍个片子,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报警。”

    菊子摸了一把身上,她出来的急,身上带的钱也不多,好在她是个做小生意的,为了方便身上总会带点零钱,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那你说是先报警,还是先去医院。”

    楼小乔想了想:“去医院检查,你现在这个情况,去了医院医生也会给你报警。”

    菊子点了点头,王超这是不想过了。

    她也没打算让对方好过。

    王家那几姊妹自然知道家里的钱是谁挣的,谁也没有想过菊子这些年的功劳,那个小超市是她一手一手搞起来的,赚的钱是多,但也不是刚一开始就赚这么多钱的,这些外行人不懂,在他们看来王超只要守着这个小超市,还有征收款,还怕找不到一个舒心年轻的媳妇。

    王超自然也不是什么厚道人,不然也不会听几个姐妹一撺掇,也动了心思。

    这些年村里人都羡慕他娶了个能干老婆,话里话外都有些羡慕他的意思,这些话听在王超的耳朵里,是越来越刺耳,他就听不得人家羡慕他的语气,搞得好像家里离了菊子就活不了了一样。

    赚钱的是这个超市,不是菊子!

    骑在摩托车后座上,菊子又开始流鼻血了。

    刚开始她不愿意说,觉得这事儿丢脸,可后来想想自己肿的跟猪头一样的模样都叫人瞧见了,王超刚才打的那么狠,那是不想让她活啊,她便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这些话说出来,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楼小乔是在上风位置,说话必须大声后头才听得到:“那你是怎么想的?”

    菊子笑了起来:“他都那么坚决要找个年轻的了,难道我还坐在家里等着他赶我走不成,自然是要离婚了。”

    她也不是一般人。

    当初她娘家那个山里那么偏,是她自己在外头认识了王超,把自己嫁了出来。

    因为媳妇娘家太“山”了,王超家里一直不太满意,好在菊子肚子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直到那个时候,家里才有了她的位置。

    菊子婆婆家条件好起来,还是从她背着背篓,走街串巷卖东西开始的。

    刚开始菊子手头也紧,靠着牙缝里面抠出来的一丁点钱,才攒下做生意的本钱,等手头宽裕起来了,才做了这家小卖部,后来她发现村里打麻将的人多,就把店里开了两个麻将台子,专门给这些人打。

    不收台子费,光卖吃的,卖香烟,卖零食,也靠着人多人气上来了,生意慢慢做了起来。

    菊子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

    她也不是个要靠男人才能活得下去的。

    两人到了医院,去看了外科门诊,医生看着一头是血的菊子直皱眉:“出去打架了?”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大概猜到了。

    新都本地的男人都很懒,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打老婆那是常有的事。

    但打到一头是血,连手臂上都有伤痕的,就很少见。

    菊子在医生前面的凳子前坐下,刚才听楼小乔说,打到头情况可大可小,有些人脑袋只是轻轻一碰,看着没事过几天就死了,那是脑子里面内出血,她要是死了,王超不就舒坦了?

    想到这里,菊子越发肯定自己不能死。

    “是我男人打的我。”

    “用什么打的?”

    “棍子。”

    医生的眉毛皱的更深了,长长的几条川字纹。

    这打的也太狠了,脑袋上挨棍子的地方,现在鼓起来好大一个包,他伸手去摸的时候菊子疼的吸了一口凉气,手臂上身上也都是伤痕。

    楼小乔知道这会儿的医生不太喜欢开化验单子,便主动提议:“打了几下脑袋,我担心里头有内出血,还是带她来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别的地方且不说,这个脑袋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

    话还没说完,菊子就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整个人跟个面条一样的躺在地板上。

    因为病人突然晕倒,医生也不让她排队了,一面安排人运了单价床过来推着去C室,一面安排楼小乔去交钱。

    菊子身上带着个小腰包,刚才挂号的时候她就给了楼小乔。

    楼小乔赶紧去交了钱,又被通知一系列的交费,等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说有内出血,要做个手术,还得交钱,她没办法只能打了电话给张让,看他手里有没有钱,先找他借点垫上。

    张让问清楚情况,带上银行卡就过来了,跟着他前后脚到的就是派出所的人。

    因为病人的情况很严重,警察也来的很快,楼小乔便把菊子家的情况简单的说了,本来这种家庭纠纷,劝和不劝分,但菊子这一倒下,又是公安局长报的警,倒不好往家庭纠纷上扯了。

    “所以,起因是征收?”

    楼小乔说:“征收只是一个触发点,他家里的矛盾由来已深,作为一个外人我不太好评价,我这个邻居是个勤快人,家里也照顾的很好的,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家的地方,因为一些口角动手就不应该,还动了棍子,哪有人往人头上招呼的,他就是想打死了回头找个年轻的!”

    “这些,都是病人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判断的啊?”

    警察看了一眼刚刚打完酱油,送完钱的张让,措辞用的尽量谨慎。

    只差没把这些话到底是你编出来的还是真实情况宣之于口了。

    楼小乔指着医生办公室:“你自己去问问医生伤者的情况,要不是我早点送人来医院,倒在家里了还不是他们一家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就算是死在了家里,没人报案你们会查吗?”

    呵呵,这种事情,只要娘家没人撑腰,民不举官不究。

    死个人怎么了,谁家没死过人。

    死个人公安局就来查,人家公安那么闲的?

    警察又去问了医生,负责接诊菊子的医生是个老大夫了,人比较和气,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气的不轻,把伤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头上,手臂上,后背上都有好几处击打造成的伤痕,警察同志,这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啊,就伤者头上的那几下子,一棍子打下去都不得了,她头上挨了三下,根据伤者手臂上的痕迹分析,幸好手上还抗住了几棍子,您说说有这样打人的吗,这是把人往死了打啊。”

    又录了些口供。

    过了一会儿菊子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了,过了几个小时,身上的伤痕都已经有了淤青,更是明显,脑袋里面有出血,医生的原话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在家里得不到处理,内出血是会死人的,另外伴随中度脑震荡,这段时间需要住院。

    菊子还没醒来,楼小乔只能帮她垫付了一些住院费,另外在医院找了个清洁工,给了她一些钱,让那人帮忙照看着点,处理完这些她自己才回到家。

    三个小家伙已经吃过晚饭了,小帅说是张让来了一趟,特地带来的晚饭,陪他们吃过晚饭以后,张让自己也回单位去了。

    “叔叔说要加班,还是陪了我们一会儿。”小帅喜滋滋的说。

    班上的同学知道他后爸是个警察,都有些羡慕他。

    男孩子嘛,比较崇拜英雄,而且张让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对孩子也很有耐心。

    菊子这天就没回去,晚上的时候警察来村里找王超,王超才知道菊子出了事,被拎走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找楼小乔来。

    王超把儿子王成宇叫回了家里来,让他去求一求妈妈,又让他大姐王柳苹拎着礼物来找楼小乔。

    楼小乔看见匆匆赶来的王柳苹,连人都没请进家门,跟她说:“事情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只是帮忙把人送去医院,谁报警的我也不知道,医院看伤者的情况异常也会报警,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我还要看书没时间招待你。”

    想从她这里走关系,门都没有。

    第 63 章

    王柳苹回到家里,老太太马上过来:“她怎么说?”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想楼小乔刚才的态度就气闷,这些个乡下女人,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还看书,她会看个锤子的书。

    王柳苹说:“人家都不搭理我,大弟怎么着她了。”

    她觉得八成都是菊子作的,两口子打架再正常不过的事,挨几下子又不会掉层皮,只有不本分的女人才会报警。

    老太太是见过刚才儿子打人时的狠样儿的,那会儿王超心里真是起了杀念,打的也特别狠,于是支支吾吾的说:“谁叫她说那些话刺激你弟弟,说什么家里的钱都是她挣的,她该花多少不用别人管,你也知道超子这脾气,他是个能忍的人?”

    最近几年外头这样说话的人多了,王超也越发敏感,听不得人讲这些。

    菊子是他堂客,他就越发有心理上的优越感,被自己媳妇这样说,他哪有不气的。

    王柳苹心里头气闷,她晚上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呢,就被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老太太见她一到家就坐着喊饿,就去厨房给她热饭。

    王柳苹见她妈动作迟钝,干活一点都不利索的样子,不耐烦的说:“算了不用热了,这个天气吃冷的也行。”端着一个大碗,把饭都扣在上头,就着凉苦瓜凉茄子吃了起来。

    这次的饭菜是老太太做的,舍不得放油放盐,苦瓜甚至还炒糊了,没有以前那样爽口,硬往嘴里塞了一口,还吃出奇奇怪怪的味道,以前家里是菊子下厨,她手艺好也舍得放油盐,吃着比这舒心多了。

    王柳苹心里头气闷,倒也没有太在意,细细的询问起两口子打架时的情景。

    “大弟这也做的太过了些。”王柳苹轻轻叹气:“不过她也是的,两口子吵架,还要去报案,真是没事找事,谁家有这么爱搅事的媳妇,我看你们也太惯着她些。”

    这段时间娘家的事情太多,倒叫她们几姊妹忘记最开始来家里的初衷了,王柳苹想了想才说:“赚钱的是超市,又不是她,超市开在这里,以后家里没她了难道就转不动了?”

    越想越生气,不是把超市开在家里,就凭着她能把生意做起来?

    真当自己是有几斤几两的人物了。

    王柳苹也没放在心上,在娘家吃了顿饭,又安慰了母亲一番,天黑之前找了个理由就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王超也没被放回来。本来去医院看望母亲的王成宇也没有见到母亲

    菊子当天没醒来,事情才严重了。

    医院催交了几次住院费,王柳苹还真怕这个时候菊子死了,那她弟弟就成了杀人犯,只得麻溜的去医院交了一笔钱。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把王柳苹几姐妹又叫了回来。

    她倒是还有个儿子,不过人在外地很少回来,只有这几个女儿因为嫁的近,这几年经常往老家跑,家里的事情没少掺和,王柳苹是老大,王柳梨是老二,老三王柳枣是个老师,如今在另一个村子里头教书,三姐妹混的都还算不错。

    王柳梨坐下:“我今天去了趟公安局,没见着大弟。”

    王柳枣威严的说:“我去医院看了一眼,她还没醒来,要是她真死了,大弟这事儿没那么快完。”

    姐妹三个进屋之前,就已经商量过对策了,虽说医院也没公布报案人,但她们三个都觉得是楼小乔报案的,听说这女人就是个搅家精,之前她家小姑子带人来她这里偷腊肉,还让她搞去派出所关了几天。

    王柳苹狠狠地拍着桌子:“菊子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学什么好?”

    王柳梨深以为然。

    “现在咱们要关心的,难道不是大弟的问题,你们说说怎么弄,她要是醒来了倒也罢了,回头让宇宇去求一下他妈,好赖这事儿能过去,但她要醒不过来呢?”

    “这女人也真是的,管天管地能管别人家的事。”

    一家子商量来商量去,都是外人的错。

    王柳枣说:“菊子去医院之前,去过她家?”

    她是老师,文化也比其他几个姐妹高一些,也有点见识。

    王柳梨是去过了公安局,找熟人打听过案情的,又去过医院,了解过菊子的病情,对现在的情况最了解不过:“说是她送去的,还是她垫付的医药费。”

    王柳枣抬了抬眉毛:“她有这么好,垫了医药费都没找咱要?”

    老太太说:“她倒是想要来着,你看我会不会给。”

    反正儿媳妇又不是她送去的,这笔账她不认,对方还能从她口袋里头抢钱不成。

    王柳枣心里就有了成算,先跟大姐说:“大姐,明天你带点东西去医院,找门诊的大夫,主治大夫去问问当天的情况,她的病情,看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医院有没有把握,跟医生说话的时候态度要好点。”

    王柳苹点了点头,这几年她脾气不太好,经常收不住火。

    二姐王柳梨在城里做衣服生意,认识的人也多,她问:“那我呢?”

    王柳枣说:“二姐你还跑公安局,问问大弟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拘留一般都有时限的,又不是正式的拘捕,总不能把人一直都关在里头,该送礼送礼,该走关系的时候还是要走关系,娘你拿点钱给二姐。”

    老太太说:“我也不知道钱放在哪。”

    王柳枣拉下脸来:“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捂着私房钱干嘛,要是她死了,你儿子就是一个杀人罪!”

    说的老太太也怕了,骂骂咧咧的进去拿钱。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咋的,店里的生意也不太好,没什么流水,不然可以用店里的钱了。

    三姐妹商量完,又在娘家吃了顿饭,这才各自散去了。

    白天时候楼小乔去了趟医院,看菊子还没醒,回去的时候又见到王超不在,去问那老太太要钱,又是磨磨蹭蹭的不想给,心里头就火死了,好在这会儿看病也不太贵,菊子那个腰包里面本来就有千把块钱,她垫也才垫了个几百块,也就不着急拿回来了。

    但从菊子家出来的时候,碰上张玉娇从菜地回来,便问起菊子的伤势。

    张玉娇说:“她住在哪里,我反正每天都要去县城,你也不用每天跑了,我回来的时候就顺便看上一眼。”

    在楼小乔之前,她跟菊子的关系最好了,征收开始之后,是三个人一个小团队。

    菊子伤成这样,张玉娇心里也难受。

    这么热的天楼小乔也不想跑,便把菊子的病房告诉了她。

    张玉娇拉着楼小乔离开,左右看看才说:“我听说王超是听了他几个姐姐的话,要跟菊子离婚,菊子说要离也可以,该给她的都要给她,当初王超家盖房子都是他们一起盖的,这房子拿不走,菊子要家里所有的钱,这死男人就起了杀心。”

    从菊子住院,王超被关起来,村里各种传言就不少了,现在村里这种消息不少,但打架进医院和公安局的他家可是第一例,于是菊子家里这点事,顿时就成了下井村的头版头条,村里传的各种流言蜚语都有,还有人说王超在外头早就有相好了,也有人说菊子也不老实,在外头肯定有男人了,不然哪个女人被离婚,不都是哭天喊地的呢。

    张玉娇跟菊子关系好,就替她说了几句,还跟人拌了几句嘴。

    不过收获到的八卦消息也挺多的。

    楼小乔:“那王超到底有没有相好?”

    就王超那样,看外表也没什么竞争力了好吧。

    都说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三十一朵花,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说出来的。

    男人放飞自我起来,老起来比女人要快多了好吧。

    啤酒喝喝,麻将打打,身材管理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啤酒肚早就让他看上去是个中老年肥胖子,反观菊子,可能是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她跟外头的人接触的多,对外貌也注意一些,看上去比同龄的丈夫要年轻好些。

    有些人就是嘴碎,见菊子好打扮,平常爱说她闲话的人就不少。

    加上开个麻将馆,怎么着都要跟男人打交道,一来二去的讲闲话的就更多了。

    张玉娇有些不屑的说:“我听说好多话都是王超几个姐姐传出去的,为的就是跟菊子离婚,王超能占到便宜,菊子是不会要他这个房子的,但她肯定要钱。”

    按照菊子的个性,才不会为了离婚什么都不要,顶多打官司咯。

    两口子这样闹,身为儿子的王成宇却一点都不心疼妈妈。

    “这孩子还嫌他妈妈事儿多呢,果然养儿子是白养的。”张玉娇撇撇嘴。

    她这人也有个好处,一点都不跟自己内耗,没儿子的时候是想生个儿子,但生了两个闺女,倒也不会像别人那样,躲着藏着也要生到儿子为止。

    楼小乔有些触动:“可能儿子更能共情父亲吧。”

    菊子还没醒来,王超也就还没放出来,不过王柳梨约了人见面,这次带过去了两条芙蓉王,把对方约到一个不起眼的馆子。

    对方扫了一眼黑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并没有接,王超这个案子还是蛮棘手的。

    互殴跟单方面的殴打又不一样,打伤了跟打死了又不一样,许东菊的情况很特殊,她醒不来,这个案子可能就要按故意伤人罪去告,人是王超打的,这个暂且是肯定的,而且情节还很恶劣,哪有两口子互殴,专门往头上招呼的。

    而且还有目击者,王超想推脱责任都推不掉。

    王柳梨见对方不收她东西,心下一沉,知道弟弟的这个事情是不好解决了。

    两人以前打过交道,王柳梨在服装批发市场那里做生意,少不得要走走上面的关系。

    她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笑容里面带着几分讨好:“彭队长,我弟弟的那个案子,我们家还有别的线索,您好歹听我说一说,别的我不敢讲,我们家肯定是会好好感激您的。”

    被叫做彭队长的男人在她胸口的位置扫了扫,目光晦暗不明:“还有什么线索,人是你弟弟自己打的,有目击者更何况他自己都招了,你想往家庭纠纷上扯?”

    迎着对方的目光,王柳梨俯下身子:“其实,我们家一直都怀疑是那个叫楼小乔的女人干的,我去医院问了,那天给我弟媳妇垫医药费的就是那个女人,送她去医院的也是那个女人,她要不是心里有鬼,干嘛给我弟媳垫钱,还送她去了医院,村里可是有人看见了我弟媳从家里出来以后,去过一趟那女人的家里。”

    彭队手里缓缓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上好的雨前龙井,这女人看样子是下了大本钱。

    彭队扫了她一眼:“事情不是这样说的,许东菊身上的伤可都是打出来的,没有别的伤痕,你如果想证明这事儿跟楼小乔有关系,就要在她家也要发现凶器,咱们不是空口白牙,就能污蔑别人,好了我单位还有事,不跟你闲聊了,今天这个茶不错,不过我更喜欢大红袍。”

    王柳梨忙笑着说:“没想到彭队你喜欢大红袍,不知道有推荐的店吗,我刚好也要送一些给客户,回头我去买一点去。”

    彭队一走,王柳梨寻着他的话,找到位于后街的一个卖茶叶的店铺。

    店面很气派,老板娘打扮的也有气质,王柳梨进门的时候对方连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老板娘,我来看看茶。”

    “自己看吧,价格就在上头。”老板娘懒洋洋的看向对方。

    茶叶都是放在玻璃展示柜后面,前面是价格,这店的装修这么豪华,价格也是标的很高的,她走到红茶的区域看了一眼大红袍,看到标签的时候,差点没厥过去,这上面到底有几个0?

    看清楚0的数量,王柳梨运了运气,这才跟老板娘说:“我是彭队长介绍过来的,想买一斤大红袍,这个价格还能少一点吗?”

    老板娘这才抬了抬眼皮子,伸手出来请王柳梨在对面坐下。

    大红袍,看来犯的事儿不小,一般人摆平不了。

    “大红袍两万八一斤,既然是彭队长介绍来的,咱们也就是熟人了,你诚心的话我就少点,给你个吉利数两万六。”

    王柳梨咬了咬牙,事情还没开始办,就要这个价格是不是太狠了点。

    老板娘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脸色顿时淡了点:“我们店的茶叶都是极品,外头买不来的,这种大红袍以前可是贡品,有钱也是买不来的,过段时间茶叶开始涨价,这个价格可买不到了。”

    等王柳梨从茶叶店出来,袋子里头装的已经是盒茶叶了。

    张玉娇从县城回来,也带回来了菊子的消息。

    “还没好,但医药费他们家去交过了。”现在王家也怕菊子死了。

    这要是真死了,王超就要背一个杀人的罪名。

    菊子还没醒,关心她情况的人就已经排出了一条街,村里每天都有人议论这件事,大多数都是看好戏的,都说王超家里好容易赚到点钱,现在都搭进医院里头,还不如让菊子死了呢,王超老娘对几个女儿也是怨气横生,之前没她们撺掇着儿子离婚,现在日子还过的好好的。

    楼小乔也松了一口气,最近村里真是事儿多,连带着她都成了新闻人物,有人还开玩笑的说以后病了让楼小乔送去医院行不行,她可太讨厌这种占人便宜的玩笑,翻了几个白眼给对方,懒得搭理这种人的话。

    “楼小乔。”这个时候门外出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有人说看到你打许东菊了。”

    张玉娇表情诡异的看着对方:“你们不会是骗子吧,楼小乔怎么会打许东菊,我们三个关系最好了。”

    对方却不依不饶:“我们这里有法院出的搜查令,就是有很明显的证据,现在需要去你家里搜查。”

    说着,不由分说的往楼小乔家里走。

    楼小乔之前没见过这帮人,应该也不是张让单位的,这群人自然也不认识她。

    进了她家,那帮人就乱七八糟的翻了起来,一般搜查都是很彻底的,楼小乔只能追着一个人问:“我家里藏着打许东菊的凶器,我家里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

    我“我们只是照章办事,麻烦你走远一些,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张玉娇问:“是谁跟你们说看到楼小乔打人,楼小乔跟菊子姐无冤无仇,她干嘛要打人,你们不能在外面听风就是雨,你们不能这样翻啊啊啊啊。”

    有个年轻队员用塑料纸裹着个棍子出来:“是这个吧,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拿回去化验一下就知道是不是打许东菊的。”

    楼小乔都没见过这根棍子,不过跟打过菊子的那根很像。

    这回连她本人都要被带走了,临走之前她交代张玉娇给楼大乔打个电话,让她帮忙带几天孩子。

    从目击者,到嫌疑人,楼小乔脑子也是懵的。

    对方也有证人看到楼小乔打人,而且证据链提供的还很齐全,结果还在楼小乔家里发现了一根棍子。

    “农村的家里,后门前门都是不怎么关,什么人想进来放东西就放东西了。”楼小乔说:“我为什么要打菊子,我跟她又没有利益冲突。”

    “可是我们问过王超,你跟许东菊只是表面和气,你们有一块地的护坡连在一起,他们家在上游,当年护坡的时候往你们家挪了一点,还跟你家里吵过架的。”

    这事楼小乔还有些印象:“那是我婆婆跟她婆婆吵的,要打也该是我婆婆跟她婆婆打架,我跟许东菊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这事儿你可以去我们村里问问,谁能证明我跟许东菊关系不好?”

    “你给我老实一点,以前或许你们可以做朋友,可是你们村最近在搞征收是吧,那一拢地,可是让许东菊家里多种了一排橘子树,你就是因为那一排树,对她起了恨意,私底下争执不断。”对方指着桌上的文件说:“我们自然有人证,现在还搜到了物证,现在在对凶器做鉴定,只要证明这根棍子就是殴打许东菊的那一根,你的罪名就没得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头想些什么,有关系也没有用,铁证如山你懂吗?”

    “私底下争执,这到底是哪个嚼舌根的乱说的。”

    楼小乔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去找张让帮忙,她本来就没什么问题好吧,身正不怕影子歪。

    “行。”楼小乔双手环胸:“咱们就等着,等菊子姐醒了,事情就清楚了。”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她的病情了,她的病情今早恶化,颅内再一次出血,已经又送进手术室做清理,要是她真死了,控告你的就是谋杀。”

    楼小乔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她从一被带进来,就上了手铐脚铐,跟社会新闻主角一样,只差没有五花大绑上麻绳:“你说什么,菊子又出血了?”

    年轻些的那个人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老实些,冲谁大吼大叫的呢。”

    楼小乔被他吼的一惊,就坐了下来:“我只是有些吃惊。”

    年轻些的说:“听说还是你送去医院的,还给她垫了医药费,不是你打的你干嘛送她去医院?”

    “还有人在路上付老人过马路呢,照你这样说,不是他亲爷奶人干嘛扶。”楼小乔都快气笑了:“我跟她关系好啊,看她被打成这个样子,是你朋友你也会送去医院吧,结果一到了医院人就昏迷过去了,难道我就看着她倒在我面前,你们不会以为,大学生送老人来医院,就一定是大学生把老人撞残的吧!”

    接下来是一系列更严格的审问。

    楼小乔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刚开始还能好好交流,到后来她只觉得疲惫不堪,眼睛一闭上,就被大瓦数的灯照着脸,这哪里是配合询问,明明就是在整人。

    刚开始没有感觉,可楼小乔进来之时倒的那杯水被喝完了以后,对方就不肯给她续水了。

    问他们要水,就一句话:“老实交代,少给我们整这些有的没的,像你这样的犯罪分子我们见的多了,整天不是整这个幺蛾子,就是屁事儿多。”

    高瓦数的灯泡照着人的脸,本来就容易让人干渴,加上长时间的不给水喝,到最后楼小乔的嘴唇都干裂开来,喉咙里面似乎有黏糊糊的东西,每一次她说话都觉得嗓子干哑发疼。

    “我要喝水。”楼小乔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要见你们张副局长。”

    对面的人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狠狠地拍着桌子:“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睡觉,你怎么那么多事呢,老实告诉你,所有的罪犯里面,我们最烦的就是强J犯跟你这种杀人犯,你还想喝水,怎么不想想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知的伤者,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审讯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个人楼小乔之前没见过,她现在疲惫的很,脑子里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这会儿满脑子的念头就是喝水喝水喝点水,她还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现在几号,几点了?”楼小乔问。

    这人看着很年轻,看着像刚刚工作的愣头青。

    这种人情绪最容易被煽动,他刚从同事那里听说这个女人因为征地,把同村的一个女人打到人事不知,进来以后也是各种找警方的麻烦,进来之前就有老队员对他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被这种人麻痹

    他看着面前嘴唇都开裂了的女人,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这样的审讯他是第一次,强忍住内心的不安,把表格上面的问题再问了一次。

    可是,不管问多少次,不管用什么技巧,楼小乔的回答都是那样。

    但是这一次,楼小乔抬起脸。

    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张了张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但她只要往旁边倒下,就会有人敲桌子,用高瓦数的灯泡怼她的脸。

    虽然没有人打骂,但这些比被人打更可怕。

    小魏看向这个女人,觉得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便对旁边一起参加审讯的老队员老钟说:“我看她情况好像真的很不好啊,她进来多久没休息过了?”

    老钟已经被彭队关照过了,在抓她之前,张让已经被支出去出外勤去了,因为这个案子避嫌的原因,上头特地抽调的这一队人,是跟张让没有一点关系的,这些人不但不会听张让的话,在审讯没有结束之前,甚至连一点风都没透出去。

    “你同情她?”老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待犯罪分子的宽容,就是对待普通人的残忍,躺在医院的那个女人你去看看,一棍子一棍子都是敲在头上,手上还有好几道伤痕,是护住脑袋的时候被打伤的,她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抓,继续审!”

    小魏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样,算不算刑讯逼供啊。”

    老钟皱了皱眉,不满道:“什么刑讯逼供,没打她没骂她的,我们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杯子就放在她手边上,我们又不是没给她喝水,现在才是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你可不能对这种人有同情心,我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很多次了,你信我就好了,对于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一定要用对待敌人的残忍,假设对方是地方阵营的俘虏,你也会同情她可怜她吗?”

    小魏觉得这话对,又觉得这话不对。

    老钟伸出手来,咚咚咚敲了几下桌子,声音陡然拔高:“把那天你在家里怎么打许东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许东菊在医院醒过来了,连她也说是你干的,你放心,只要坦白,我们会给予一个公正的记录。”

    小魏压低了声音:“可是不对劲啊,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审讯必须是两人以上,把小魏调过来也是有目的的,跟老队员一起配合,这种新人很难说上话。

    老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以后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是第一堂课,那些犯罪分子会伪装自己,也会装可怜,难道以后人家一装可怜,你就要把人放了吗。”

    小魏刚进队里才三个月,头一回给他这么重的任务,带他的又是老钟这样的老人,他犹豫着看了楼小乔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他手边有个茶杯,里面也有水,但以楼小乔的距离,她也没有办法拿到面前的水杯。

    反倒是盯着小魏面前的水,她更渴了。

    小魏他们坐的地方,前面有一个长条的桌子,方便他们记录写字放东西。

    而楼小乔则得到的是重刑犯的待遇,单独坐在靠墙的位置,手上带着手铐,脚上带着脚铐,她被固定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连挪动一下都困难,哪怕是困的不轻,眼皮子只要一耷拉,对面的人就能马上看到。

    因为手脚被拷,这里面的蚊子不停往她身上招呼,刚开始楼小乔还会晃动一下手脚避开蚊子叮咬,后面她彻底没力气了,也懒得搭理,身上的那些瘙痒都算不得什么了,她现在很需要睡觉,也很需要喝水。

    水,水,水

    进来到底多久了?

    刚开始楼小乔还有时间上的概念,知道他们大概两三小时换一班,后来她连黑夜和白天都分不清了,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房间是个没有窗户,四面都很憋闷的房间,很热。

    仅有的一台风扇,自然不会对着她吹,而负责审讯的警察们似乎也很烦躁。

    那根棍子上的血迹也查出来了,就是许东菊身上的,但手握住的地方的指纹早就擦掉了,不过棍子能从楼小乔家里搜出来,这个证据对她很不利。

    加上村里有几个人做证,说是看见楼小乔对许东菊挥棒子了。

    知道内情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听从命令的人,对这种重刑犯的审讯,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

    两人齐齐朝着外头看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安楠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景象呆若木鸡,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面色都不对劲的楼小乔,脸色顿时就变了:“她进来多久了,是三十六个小时还是三十九个小时,你们就一直这样审讯,连口水都没给人喝过吗?”

    他跟张局被派去市里开会,对方很热情的坚持要留他们住在当地,张让想到好几天没看到楼小乔,心里有几分挂念,拒绝了对方的挽留,连夜赶到下井村,可一到村里看到的是大乔而不是小乔,家里头的几个孩子磕磕巴巴的把当天的情况说给他听,张让才知道出事了。

    他自己跟当事人关系亲密,要避嫌否则后期更是不好插手楼小乔的案子,便让赵安楠过来看一眼。

    彭越那个人做事他是知道的,这人有勇无谋,做事急于求成,跟钱进是铁哥们。

    向梅英因为受贿的事情被抓起来以后,张让跟钱进那一派是彻底闹掰了,现在钱进已经是彻底废了,但得罪了钱进相当于得罪了彭越,这人记恨着他没想过放过,这个案子是陡然让彭越得知的。

    赵安楠赶紧进去,指着手脚被拷着连脸上都一脸蚊子包的楼小乔:“你们就是这样审讯的?”

    老钟不为所动:“小赵,医院那个要是死了,她可是杀人犯,我不记得你们什么时候对杀人犯也这么仁慈了。”

    就算是对待犯人,也会分成几个等级,非要给楼小乔头上扣个杀人犯的帽子,那他们的审讯方式也是说得过去的。

    警察对待这种穷凶极恶,又嘴巴极严的罪犯,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赵安楠可不管那么多,见两人桌上各自有个茶杯,小魏面前的那杯水明显没喝过,便快步上前,端到楼小乔嘴边,让她喝下。

    因为现在是晚上,加班审讯也是很累的,小魏刚刚泡的是浓茶。

    如今放凉了,口感更好了,楼小乔的嘴唇接触到面前的水,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了下去。

    一杯水快速饮尽,赵安楠的眼睛都快充血了。

    楼小乔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她怎么会杀人?

    这情形幸好不是给张让看见,不然他肯定会当场打人的。

    或许,这就是彭越的真实目的。

    在这种地方对同事动手,才是彭越把楼小乔关起来的目的。

    楼小乔感激的看了赵安楠一眼。

    “你多久没喝水吃东西了?”

    “我进来以后,就只喝了一杯水。”水份都从身体里蒸发掉了,她连厕所都没上:“我还想喝水。”

    赵安楠低吼:“给我放开她,她现在需要看医生。”

    老钟拒绝:“这个案子是我们队里负责的,我知道她跟张局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张局不应该参与进来。”

    赵安楠:“张局没有牵扯进来,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你们这样审人是不是过份了点,真要整出人命来,你们彭队可罩不住你们。”

    老钟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审讯这些事情都是老钟这些人来做,彭越压根没出面,真要把人搞出问题出来,彭越还能自己顶上去承担这个后果?

    不会的,最后背锅的肯定也是老钟这些人。

    老钟最后松开了手,任由赵安楠把人带走。

    而此刻,张让心急如焚。

    楼小乔的事情他也是一回来才知道的,为了避嫌立马就派了赵安楠过去。

    彭越这个人,跟钱进牵扯太深,这次查钱进的案子,多多少少触及到了彭越等人的利益,他不知道彭越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一个伤人案当做杀人案来审,也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此刻张让心乱如麻,却又无比冷静。

    那些证据链,看上去天衣无缝,但却经不起推敲,只需要许东菊醒过来就行。

    想了想,张让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你好,二叔,我手里有个案子牵扯到了一个病人,需要你帮帮忙,您能过来一趟吗?”

    第 64 章

    楼小乔被送进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处理。

    很好,都饿苗条了。

    医务室负责诊断的是个中年女医生,姓刘,人一向都很好,检查完楼小乔身上的情况,就给她灌了些自制的电解质水,又给她做了输液处理,做完这些才给她把身上被蚊子咬的包涂上花露水。

    一边做这些,刘医生一边大骂出口:“你们这样对一个女人,我会写进报告里面的。”

    老钟一脸的不情愿:“我们可没有打她没有骂她,甚至跟她说话都是文明用语。”

    “你确定?”

    “你们仔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打过的痕迹,我们可是文明执法。”

    赵安楠恶狠狠的看向老钟:“别以为你们使的手段我不清楚,不打不骂却不叫人睡觉不给人喝水,真出了问题就说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你们这些人别自以为聪明,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也就一天多没喝水而已,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刘医生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也就一天而已?”

    她简直被气笑了,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讥讽:“你真当自己是在做生理极限测试呢,是打算渴死她,看看到底人断水的最大极限是多少,老钟我看你做警察真是屈才了。”

    老钟知道自己失言,又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我们轮着换班,我也不知道这些犯罪分子有多少花样啊,你别看她老实,有人就很会用这些手段阻碍我们破案的思路,您也不想想她涉及到的案子有多么恶劣。”

    赵安楠反问:“她杀人了吗,你们审的这个案子本来就有很大的问题,明明打人的是王超,怎么就变成了楼小乔,还有当初作为第一嫌疑人抓进来的王超,你们有这样对他进行审讯吗,你别狡辩,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清楚的,你们有没有违规审讯,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刘医生给楼小乔处理完,她都没醒来。

    已经长达四十几个小时没睡觉,楼小乔现在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顶点。

    见刘医生处理完,老钟还想把人带走。

    赵安楠狠狠地按住了对方:“你还想做什么。”

    老钟:“她现在还是嫌疑人,留在这里有风险。”

    赵安楠:“我带队负责看守,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给她上铐子,你们那边也可以派人来看守,总之人不能离开医务室,她现在病的很重,这里才有适合她休息的地方。”

    这要是让老钟给提走,不由分说把人给弄醒了继续审讯都是有可能的。

    赵安楠才不傻,案子他们虽然不能直接处理,可他能够监督对方的审讯情况,留在医务室才是最安全的。

    刘医生把帘子拉上,又把顶灯给关了,好让楼小乔好好休息。

    做完这些,她自己在对面的行军床上坐下,打开墙上的灯,就坐在对面看起书来。

    而这边的情况,彭越很快也就知道了,他狠狠的砸了杯子,冲着老钟等人就发起了脾气:“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女人而已,审了三十几个小时还审不出来,这么多年白干了吗?”

    老钟刚才听了赵安楠一席话,现在对着彭越也是心情复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把脑袋给耷拉上了。

    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生拉硬拽的几个证据,那证人说的话漏洞百出。

    而且他们能做这些,无非是仗着许东菊现在没醒过来。

    可医院那边传回来的情况,病人的二次出血已经处理好了,也没有生命危险,醒来也是分分钟的事,人要醒过来了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问一问她本人就知道了,再加上从医生的口供来看,其实对楼小乔很有利。

    老钟是很有经验的老人了,难道还不清楚吗?

    撬开楼小乔的嘴是其次,怕是彭队长自己有想法吧。

    职场这么复杂,老钟只想苟,至于怎么苟,他也是很有经验的。

    把锅推出去就是了。

    “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很危险,连刘医生都说再断水下去,就不是咱们能够顶得住的了,我看这件事情刘医生还会往上报。”

    提到刘医生,彭越就更火大了,那天谁在医务室值班不好,可偏偏是她?

    这件事情再跟老钟说也是无益,彭越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你先走吧。”

    老钟犹豫了一下:“那这件事情真被报上去,我们要怎么解释?”

    “解释?”彭越不在意的道:“还需要怎么解释,小魏那些人不就是做这些用处的。”

    小魏自入职以后,就是老钟带着的,见老钟面露不忍之色,彭越这才说:“你放心,没多大事情,最多给小魏记个处分,只要他顶住了,后面我会帮他抹去的,不过这件事情你也提前跟小魏通个气,这段时间就委屈委屈他了,回头我会给他找补回来,先这样吧。”

    从彭越办公室出来,老钟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个蚊子。

    草他奶奶的,好处都给他拿了,能不能办的事儿都要他们办,小魏那个人是愣愣的,但人又不是真的傻,他要是不同意,找上面的人告他一状,彭越也会把这件事情扣在他头上。

    干他娘的,在外头冲锋陷阵他们这些人冲在前头,倒霉事儿都让他背锅是吧。

    去年就让他背了个处分,全年绩效都扣了,可说好的补偿他呢,最后连根毛都没有,老钟越想越生气,直到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赵安楠。

    赵安楠跟他一样都是个小队长,手底下带了个几人小组。

    跟他不一样的是,人家跟了张让以后,手里头都破了好几个大案子了,这样的履历再积累下去,再往上走一步都是有希望的,而张让嘛

    张让现在是副局长,但按照行政级别来看是正科级,同是正科级,当初钱进为什么会破防,是因为张让一来,顶了个副局长的职务,那可是手里头有权利的职务,跟他一个挂着科长名头只管着办公室的是不一样的。

    彭越虽然履历上不能跟钱进比,但他手里有人,且这些人还不归张让管。

    上面的人掐,关他们什么事。

    赵安楠堵住了老钟过去的路,冷冷道:“跟着彭越那种人干,没什么意思吧。”

    老钟烦躁的推开他:“别烦我。”

    赵安楠让了下,见老钟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他便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老钟终于是停住了脚步:“你还在这里干嘛。”

    赵安楠:“找你聊聊,出去请你吃个烧烤。”

    老钟哼了一声:“你真心的?”

    赵安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事儿你得背锅,你真愿意一辈子就在基层干干,永远待在这个位子上?”

    老钟没说话。

    赵安楠:“张哥就从不干这种事。”

    老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事。

    像对待楼小乔这样,还是像对待他跟小魏这样。

    他就算了,人到中年,就当份工干着,当初从部队退下来分到各个单位的,他还算运气好点,当初进国企的那些才算是倒了血霉了,这几年下岗的下岗,待业的待业,他只要跟那些人比一比,心态还算是平和的。

    当领导,谁都有那个命当领导呢?

    混到退休能混到个科级干部,都算是命好了!

    老钟叹了口气:“你这是让我左右为难,你们张局真的不会记恨我?”

    都把这女人整成这样了,还不会记仇?

    赵安楠拍拍他的肩膀:“是谁干的张局心里有数,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怪到你们身上来的,去不去?”

    老钟想了想:“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让彭越知道他跟赵安楠一起吃饭,那他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他也没几天好日子过。

    晚上十点,张让开了单位的车,去了趟省人民医院的家属院内,而于此同时省内最有名的脑外科专家,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了家属院内,两人在楼下碰了个头,张让也没太客气,就把前因后果跟他二叔张明达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但转院存在危险,不然我也不会去找您了。”

    “那你现在的目的是?”张明达说。

    “我想要这个病人马上醒过来。”

    县城的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在处理这种伤势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经验,张明达到了以后立刻组织起院里的人连夜开会,研究病情,又做了一个小的引流手术,术后他便去了张让安排的酒店睡下。

    明早还要观察病人的情况。

    张让叫人连夜审了那几个所谓的人证,在警方的突击审查下,那几个人刚开始肯定的说“是看到了楼小乔打人”,直到后来被警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过程,反复推敲推翻,所谓的人证心里防线也松动了。

    赵安楠比了个手势:“我们去现场看了,按你说的那个角度,我拿着棍子打过去,你能看到什么?”

    许二姑:“我看到了楼小乔的脸,她脸上的表情好凶狠,这个女人很凶的,年前她小姑子来她家里偷腊肉,她直接给了人家一盆冷水,那大冬天的一盆水浇下去,王五秀病了好久才醒来。”

    赵安楠比划了一下:“那么,是这个角度,这个样子打的?”

    在来之前,许二姑已经跟王超家里人对过几次口供了,过程是她跟王柳枣几姐妹演练过的,所以她很肯定的说:“是的,当时楼小乔就是这个姿势打人的,我瞧见打的那叫一个狠的啊,那真是下了死手了。”

    赵安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如果你说的话是编造的,会有什么样的处罚你知道吗?”

    许二姑瞪圆了眼睛:“处罚,什么处罚,我可没有撒谎。”

    赵安楠:“尚不构成犯罪的伪造证件行为,可处以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可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可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注1),你听懂了吗,如果证明你做的是伪证,可处以十到十五天的拘留,罚款一千,这些之前的人没有跟你讲吧,如果你确认自己的口供没有问题,就在这上面签你自己的名字。

    他推过去一份文件,指了指一个地方,让许二姑签字。

    这些流程,之前都是没有的。

    许二姑听到那个罚款一千,顿时有些傻眼,她说这些话只是因为跟王超母亲关系好,又一贯看不惯楼小乔,可她跟王超他娘的友谊,在她心里可不值一千块钱,一听说要罚款她顿时不乐意了。

    “我不会写字,我不签,反正楼小乔打人是我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的有什么不能签字的?”赵安楠指着空白的地方:“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然没做伪证,签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二姑嗫嚅着:“我不签字,我好心好意的给你们提供证据,还要担这么大风险,你们就当我之前没看到好了,或者我从没有来过这里,我可不想惹上这种麻烦事情。”

    为了这件事情,她都来了县城多少次了,每次来这里车费都要自己掏,她现在都不记得跑来作证的初衷是什么了,加上赵安楠这一通解释,许二姑又开始摆烂起来。

    赵安楠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那你就是造谣了?”

    许二姑:“村里那些事,怎么能叫造谣呢?”

    顶多算八卦吧。

    赵安楠的态度陡然变差:“我们这里是执法机关,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你知道楼小乔是被当成杀人犯抓走的吗,你知道你在公安局造一句谣,别人会被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知道这个天气被关上一天一夜,不给水喝还不睡是什么滋味吗,没有关系你有时间想,我现在就把这里让给你,在你想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懒得给你扯这些。”

    真是气死他了,在村里嚼舌根造谣生事的就是这种人。

    真以为乱说话不用付法律责任吗?

    许二姑扶着腰,“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啊。”

    赵安楠:“其实事情不是那么严重,但你这人就是坏是吧,看不得人过好日子是吗,不想为自己乱说话付出代价是吧,没有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耗着,现在楼小乔躺在医务室里休息,人也恢复过来了,接下来难受的是你了,我知道你家跟楼小乔家前后住着有矛盾,去年有人偷她家腊肉,让你看到了没吱声,结果贼没偷到她家的,反倒是去你家偷走了所有的肉。”

    他冷笑了几声:“你起了害人的心思,才会自己倒霉,干这种害人又不讨好的事情的后果你也是遭受过的,怎么还不涨涨记性,不要怕渴死饿死,外面有我们的医生随时待命,过几个小时会过来检测你的健康情况,不会让你在我们这里出现什么问题的。”

    说完拍门就出去了。

    许二姑的情况比楼小乔还好些,关着她的这个房间还是有窗户的,她可以从这里看到外头。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许二姑开始昏昏欲睡。

    但她也总睡不安生,窗户那边是打开着的,从外头飞进来不少蚊子,屋子里也飞的到处都是,这种水边上的小蚊子还不好打,声音嗡嗡嗡的,脸都被叮了好几下,腿上手上都不知道被叮多少下了。

    许二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外面,这窗户上安了钢筋,压跟不怕人逃跑,窗户就是那样随意的敞开着。

    白天都不显,晚上这会儿蚊子多了起来才要命。

    许二姑走过去,想把窗户关起来,拉了几下都拉不动,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屋子待着,亏她白天还觉得这外头的荷塘风景好看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又没有干坏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外头守着的是赵娟,她回头看了一眼精神头还好的许二姑:“你提供的所谓的证据,是涉及到一项恶性伤人案,甚至有可能是杀人案,你是关键证人,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把你保护起来,你不是不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吗,在屋里待着吧,或许时间久了,你自然就想起来了。”

    赵娟跟外头的人继续说笑,压根没有搭理许二姑的意思。

    正在外头枯坐着的赵娟也快要烦死了,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就是里面这位,她把当时的情况形容的无懈可击,再加上找到了所谓的“证物”就算是他们进行调查,也可能会抓走楼小乔的。

    起初觉得容易破获的案件,并不是那么好破。

    赵娟坐在不远处的地方,锤了锤腰,她在这里坐了好久了,一会儿又出去走走,一会儿又站站跳跳,除了比较无聊,也没有什么了,但赵娟无聊了可以看看书,还能出去走一会儿,里面那位嘛

    赵安楠压低了声音问:“她没事儿吧?”

    赵娟摇摇头:“我一直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会儿打蚊子一会儿走动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人也忒坏了,张嘴就来。

    而且本来以为她的证词会有漏洞,结果赵安楠问了几次,她反反复复的说,思路和逻辑都很清晰,让人抓不到一点错处出来,连赵安楠都束手无策,现在只等着看她会不会说实话了。

    赵安楠从大门的缝隙中看了过去,见那老太太还在精神抖擞的赶蚊子,就冷笑一声:“再等六个小时给她送水送饭进去,但窗户一直给她开着,咱们不能像彭越那样办事儿,知道吗?”

    赵娟点头应是,心说赵安楠还是阴险了些。

    过六个小时送一次,口渴也到了一个度。

    至于之前他们怎么折腾楼小乔的,赵安楠虽然不会那么过份,但安排这件房间的时候,其实用足了心机。

    平常过来看,这间屋子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又不当西晒,又通风,风景还好,里面还有椅子可以躺着休息,但她能睡得着吗,下午开始荷塘边上的蚊子会越来越多,就算她一身老肉不鲜嫩了,这边的蚊子也不会给她好过。

    赵娟懒懒的道:“你说她为什么不招,害楼小乔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赵安楠:“有的人,不一定要好处,只要别人过的不好,她心里就舒坦,明白吗?”

    赵娟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文职人员只有她一个是闲的,她现在宁愿到处跑送文件,也不想坐在这个门口发呆啊。

    快下班的时候,张让也回来了。

    刚才他去看了一眼楼小乔,她还在睡觉,听医生说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他就过来单位了。

    见到他来,赵安楠把刚才的口供递给他:“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老太太而已,在这之前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管我怎么问,她的说辞都是一样,连我都觉得棘手。”

    张让看了一眼口供,沉吟片刻:“教她说话的人有几下子,赵安楠你在这守着,赵娟你跟我来。”

    赵娟立马精神了,站了起来。

    张让上下打量了她:“你多高的个子?”

    赵娟报了个身高,见张让点点头,又去了办公室叫了个比赵娟略高一些的女同事出来,带着两人往外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咱们去一趟楼小乔家里,你们一起过去。”

    “干嘛?”赵娟第一次被张让带着出外勤,有些小兴奋的开口。

    张让开口:“案情重组。”

    今天一天,他都在医院和单位中间跑,几乎没休息过,临出门之前才觉得饿了,让他们等一等,去附近的小馆子打包了几个菜,拎着上了摩托车。

    赵娟跟另一个女同事一辆车,都跟在张让后面。

    为了迁就她们两个的速度,张让的车开的并不是很快,一路上都在跟赵娟等人询问案情。

    赵娟今天一整天都在跟这个老太太打交道,对她说的话还能不了解吗?

    “她说当时她在家里,看见许东菊来找楼小乔,她亲眼看见楼小乔在后门打人。”

    “你们去演练过了吗,有发现证据里面的漏洞吗?”

    “我们去现场让她指认过了,说的头头是道,而且不管问了多少次,话都是那样的话。”从这里可以判断,证人说的证词到底有没有漏洞。

    赵娟大声说:“就是没有,不管谁问,问多少次,她的话都差不多,不然彭越也不会逮着楼小乔就认定了她是凶手,现在就算她没有招认也是很麻烦的,他们也针对楼小乔为什么会送许东菊去医院这一点来攻击她。”

    虽然以前对张让是有点意思,但赵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而且她跟楼小乔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自从她跟张让在一起以后,她已经默默接受楼小乔是嫂子的这个事实。

    楼小乔的这个事情,就属于证据链很充分,但逻辑上说不过去。

    因为就村里很多人说,楼小乔跟许东菊的关系一直都不错,除了张玉娇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许东菊,两人经常在一起也是说说笑笑,很少红脸,她干嘛打许东菊出气。

    打就打吧,两人到医院的时候都还是很和气,这是门诊的医生说的。

    几人到了楼小乔家,三个孩子一听到摩托车声音,就齐齐冲了出来,楼大乔随后也出来了。

    一见到是张让来了,几个孩子齐齐失望。

    原来不是妈妈啊。

    亭亭这几天想妈妈,眼睛都哭肿了,今天白天都没去学校。

    楼大乔问:“我妹妹怎么还没被放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白天我要去看她,还说不让我看呢,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跟她还不熟吗,抓走她的不是你的下属,你倒是说句话啊。”

    刚开始看到楼大乔,赵娟和剩下的那个女同事也吓了一跳。

    初初一眼看着是很像,但说起话来就不一样了,楼大乔说话做事风风火火的,比楼小乔还急脾气。

    张让把打包来的吃的放在家里,都来不及跟几个孩子说话,跟楼大乔说:“有个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当初的案情演练,你们都是知道的,我这里就不多说了,赵娟你告诉我,证人站的是哪个位置,她看见楼小乔打人的位置是哪个位置,大姐你演一下小乔,小韩你演一下许东菊,我们在重温一遍现场当时的情景。”

    赵娟冲着楼大乔点点头:“我们局长今天一天都在忙着这个事,上午接待了一个从省里来的专家,送他去了医院了,下午一直在跟我们研究案情呢,她也想让嫂子早点被放出来,只是程序上要合法。”

    三人研究着案情,就往许二姑说的地方走去。

    张让在当初许二姑站着的地方,对着楼小乔家看了一眼,她家刚好在楼小乔家斜后方,按照许二姑的说法,刚好能看到楼小乔家后门发生的事。

    赵娟就站在他旁边:“案情重组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找到漏洞而且这个人嘴巴很硬,不管我们怎么问,她的证词都是那样,这说明”

    张让:“要么她真的看到了小乔打人的画面,要么她真的看过一场打斗,就是在这个地方。”

    赵娟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农村的地方都敞亮,大家前后门都不关,想进人屋子不要太简单。

    至于楼小乔家后门口,只要关上门,门外有人在外头瞎比划,只有许二姑家的人能看到而已。

    赵娟指着站在那个位置的楼大乔一眼:“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只能等着许东菊醒来了。”

    但许东菊能不能醒来呢,到底什么时候醒来。

    醒来以后,万一她脑子被打到不好了呢?

    还要排除一个可能性,万一许东菊突然下头护夫,咬死不是王超干的,那楼小乔就是众矢之的了。

    所以张让现在才让人看着许东菊,明面上是说保护她的安全,实际上也是防着王超家里人去看她,用她儿子女儿威胁她,甚至有可能让她自己儿子劝说她串供,谁能保证许东菊不会为了家庭,突然反水?

    为了避免一切不利因素的发生,就算是明知道许东菊醒来以后,所有的谎言都可能消失,张让也还在努力去证明这些谎言的不真实性。

    他跟赵娟站在那里讨论起案情:“证人就是站在这个位置?”

    虽然只一天,但赵娟来现场跟证人对过很多次,对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

    “对,上午十点。”

    “十点钟?”张让反复琢磨她话里的话,又盯着楼小乔家后门看了一会儿,目光定在一处就不动了:“你们是几点钟来的?”

    赵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还“啊”了一下,然后想了想:“还没上班就过来了吧。”

    张让收回视线:“明天十点钟我们再来。”

    赵娟还是不知道张让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十点钟再来呢?”

    说话间,张让已经快步往楼小乔家里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案情重演,不仅是要时间上近似,包括天气都要差不多的时间,案情发生的那天我记得是出了大太阳的吧,如果明天还是大太阳的天气,我们九点半从局里出发,再过来一趟。”

    他做事一向很严谨,不会做无谓的假设。

    这种经验,是无数次案子累计起来的,赵娟还有的学呢。

    不对,她就是个文职人员,干嘛要学这个啊。

    赵娟小跑着跟上张让的脚步:“张局,你给我多讲讲案情解析呗,上次听您讲了那个连环盗窃案,讲的特别好,可我听的时候觉得茅塞顿开,真碰上案子还是搞不太清楚,您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发现特别的点的。”

    张让一脚跨过去两家之间的界限,回头又看见王富贵家的人正在家里看着他们,他回头看了里头一眼,见赵娟也跨了过来,头也不回的就到了楼小乔家里。

    孩子们一个个的跑出来:“张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叔叔,妈妈呢?”

    小燕仰着头看着这个叔叔,他好高啊。

    这几天都是楼大乔带着几个孩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独立带过娃,好在孩子们很乖,她让张玉娇上午做饭的时候给家里留了四份,她一下班接了孩子们回来,吃的是中午留下来的饭菜。

    孩子们惦记妈妈,这几天连吃饭都不香了。

    楼大乔也睡不着,担心这担心那的:“她没遭什么罪吧。”

    张让微微颔首:“今天我派人过去了,她现在还好,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了。”

    楼大乔松了一口气,这才说:“还得亏有你,这两天我去找人,人家说不让我见,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张让说出那句“她还好”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很不安的,她当时在里面三十几个小时都在受罪,听刘医生说,身上被蚊子叮的地方都不知道有多少,一想到这里他就自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漏洞,尽快把她放出来。

    “自然是没有家里舒服,不过有我安排的人看着,这几天不会受多大的罪,你们在家也宽心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就不会有问题,我们会找到真正的凶手。”

    姐妹连心,楼大乔这几天都觉得不舒服,有时候心里很躁,连店里的生意她都不想管了,今天她就在妹妹家里待了一天,都没去店里,张让的话又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不住的道谢。

    张让更加羞愧:“你别这么说,查出真相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再说那是小乔呢。”

    他昨晚上去接他二叔了,也是一晚上没睡,眼睛都熬红了。

    楼大乔说:“旁人做能做到六十分,你能做到八十分,我还是很感激你的,至少没在这个时候跟她撇清干系。”

    张让微微一笑,今天连跟孩子们说话的心情都没了,安慰了他们几句,就带着赵娟等人回单位去了。

    楼小乔已经醒过来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躺着,身上有些酸软没力气,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旁边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她动了动手,发现还是上着铐子,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刘医生坐在桌子前写着汇报材料,刚好听见动静看见她醒来了,这才说:“你好些没?”

    楼小乔看了一眼,便见到一个中年美妇人,穿着白大褂,脸蛋很白,五官长得是古典风的美,但表情淡淡的,说话时没什么温度,她轻声应了一声,就问道:“我现在是在哪里?”

    “医务室,我是医生。”

    “是你救了我?”

    刘医生说:“我出了一份力吧,是张让叫人过来带你出来的,你得感激他,他一从省城回来发现你情况不好,早上立马就派人过来把你带出审讯室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早上你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体有些脱水,还有些疲惫,我给你打了生理盐水还补充了葡萄糖。”

    楼小乔这才觉得胃里面空空的:“我很饿,有吃的吗?”

    刘医生喊了一声:“外面有人吗,她要吃东西。”

    又对楼小乔说:“你的胃里面长期没有进食,先喝点粥吧。”

    外面马上有人送了白粥过来,楼小乔捧着白粥,没滋没味的喝着。

    刘医生看着她这幅样子,摇了摇头,真是遭大罪了。

    “医生,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需要在医务室休息几天,这几天我会看着你。”刘医生说:“你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讲。”

    楼小乔福至心灵:“真的好不舒服,我想吐还恶心,身上哪哪都难受。”

    今天肯定是不能再审问了。

    第 65 章

    刘医生看着她那个样子。

    好吧,是真的看上去很难受。

    张让的这个对象,脑子还怪好的呢。

    “那你吃完粥,躺在那里好好休息一下。”

    楼小乔已经三口两口把粥喝完了,跟刘医生说:“我,有点内急。”

    之前没感觉,喝完粥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刘医生点点头:“正常,给你输了那么多液,又喝了粥,晚上肯定要勤跑厕所的。”

    这会儿负责看守楼小乔的是个男的,刘医生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对那人说:“她白天输了太多液,晚上肯定要勤跑厕所,你们再叫个女警过来,不要给我耍花招,小心我给你写到报告里面去。”

    按照昨天那个搞法,估计楼小乔上厕所他们也会嫌弃她事儿多,或者说她没事找事。

    他们可不敢惹眼前这位刘医生,那人嘟囔了几句,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离开座位去找了个女警过来,两人带着楼小乔去了趟厕所,回来又想把人提走了。

    刘医生不同意:“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你们又要去审,你看看她才睡了几个小时,我不能同意,如果非要带人走,就叫你们彭队过来。”

    楼小乔适时哼了几声,表现出真的很受伤的样子。

    看守楼小乔的人叫老李,他人比较老实,看着她这幅样子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是不舒服,于是只能去找彭越了。

    哪有人被抓来公安局,是躺着度过一天一夜的,尤其是在彭越知道了张让的一系列动作以后,还想晚上加大力度审问楼小乔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同意的,见老李一脸老实板正的样子,彭越不耐烦的推了推杯子。

    “刘医生,她不能留在你这里过夜。”彭越努力的压住了脾气:“她可是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刘医生低下头翻着病历本:“你也知道是个犯罪嫌疑人,我想请问你们对同一个案子的另一个嫌疑人,是这样审问的吗,连续审讯三十几个小时,手册上是怎么写的,有规定你们可以用疲劳攻势去审讯,一天没得到你想要的口供,一天就不能喝水不能睡觉,如果她是个心脏病患者,或者有三高,昨晚上可能就会交代在这里了,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为了我的病人的健康考虑,她的健康值必须到达一个安全线,才能给你们带走。”

    等人到了安全值,到了安全值

    彭越努力压住内心的火气:“您应该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是重刑犯。”

    刘医生缓缓抬头,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对方看,看了一会儿把头低了下去:“现在还没有定罪,最多也只是个犯罪嫌疑人,彭越我怀疑你有滥用私刑的嫌疑,别以为你做的天不知地不晓的,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她有没有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

    彭越:“不行,今天我必须带她走。”

    刘医生:“我说了,她的身体不允许。”

    彭越:“如果出现什么情况,我负责。”

    刘医生再一次看向她:“你还真是不知所谓。”

    外面响起敲门声,赵安楠出现在门口:“你们所谓的证人,今天跟我们奋斗了一天,也不肯在自己的证词上签字,也就是说她的证词并不成立,证人不签字的证词,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应的,至于那个证物,楼小乔家里什么人都能进去,一根没有指纹的凶器,可代表不了什么,我这里有何局的签字,他不同意提人连夜审讯,等明天九点钟上班了再说这件事。”

    等到了明早九点,楼小乔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有何局的签字,彭越也不好说什么,狠狠地摔了一下门。

    出门时他跟赵安楠的目光碰上,赵安楠嘴角微微一勾:“彭队长还挺勤奋的。”

    彭越:“赵安楠,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老子手底下带的人里面,能力最差的就是你。”

    但张让可不是这样说的。

    赵安楠嘴角的笑容更盛:“您好走。”

    见彭越走远了,赵安楠把一个保温饭盒放在刘医生的桌子上头,笑容满面的对她说:“刘姨,我们张局给您买的汤,晚上还要麻烦您在这里值班,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刘医生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只看了一眼保温饭盒,又看了一眼楼小乔,点了点头便道:“行了你出去吧,我晚上还要写报告,东西放在这里就可以走了,今晚上值班的人是谁?”

    赵安楠说:“晚上赵娟会来这边值夜。”

    这个医务室就有现成的床可以睡觉,赵娟可以睡在里面,外面还要守着一个人,那人是彭越下面的,张让不是很信得过,特地叫赵安楠在这边盯着,他今天晚上也不打算走了,准备在办公室过夜,晚上方便过来时不时盯着动静。

    赵安楠一走,医务室又安静了下来。

    医务室没什么意外发生,众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果然是个晴天,张让带着赵娟等人来到了下井村。

    “张局,昨天来跟今天来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张让带着赵娟往昨天站定的方向走去,一走到那个地方,众人的视线就齐齐定住。

    十点钟,强烈的阳光刚好打在这个地方,而楼小乔家后门是处背光点。

    因为阳光太刺眼,照在此刻张让站的地方,而众人齐齐看向楼小乔后门门口。

    张让指着那边问:“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是黑的!”赵娟兴奋的几乎要在原地跳起来。

    就跟站在地面上看番薯洞一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别说清晰的看见楼小乔在挥着棍子打人了,连里面有几个人都看不清,赵娟随手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的拍起照片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证据。

    “张局,您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之前来的人也不少了,其中好几个都是很厉害的老警察,大家都只在外面让许二姑复述案情,根本没有想过光线的问题,导致这个案子怎么审都没有办法突破。

    张让说:“因为我在这里待过的时间够久,直到她家日头照过来的方向,她家灶屋的门朝着西面,上午十点钟的太阳还是朝着东边过来的,这里早上很凉爽,她也很喜欢上午待在这边,昨天过来的时候是接近中午的时候,阳光的角度已经不一样了,大清早的时候,由于这边的光线强,那边的光线弱,从光强的地方看光弱的地方,视线会很模糊,打个比方,你高中班主任喜不喜欢在窗户外面监督你们晚自习?”

    赵娟顿时眼前一亮:“对对对,哪怕外面有点光线,可我们很难看到外面的人,张局你实在是太聪明了,现在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张让抛了抛手里的摩托车钥匙:“去找证人。”

    许二姑昨晚上是在休息室过的一夜。

    待遇比嫌疑人好多了,还有自己的床,但因为蚊子太多,昨晚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还有人给她送来了白粥跟包子,吃的其实也不差,但她想回家去了。

    做的这个证人,搞的闹心死了,楼小乔没害到,反倒是让她在这里过了好几夜了。

    偏那个姓赵的警官不让她走,说要签字才能走。

    许二姑想想要罚款的一千块,始终还是没有签下字。

    被关十天半个月的就算了,为了王超家里的事情被罚款一千块就不值得了。

    但要她现在承认自己说的话是瞎话,她又挺不服气的,所以这是在跟这些人死扛,看谁扛得住,反正她在这里待着,又不少她吃又不少她喝的。

    早上送来饭食的是小许,赵娟昨晚上出去就没回来,小许履行了当初对张让的承诺,如果他们部门忙不过来,可以抽调她来加班,反正她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也不算太费事。

    结果许二姑早上一起来,本来说好了今天能走人的,她刚签字想走人,就被人扣住了。

    “许二姑,你涉嫌提供虚假证词,现在要重新扣留你48小时,我们聊聊真实的证据到底是怎样的?”

    但大概十点半左右,楼小乔听到外面的人叫了一声。

    她以为审讯的人又要来了,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这一次,见到的人却是张让。

    张让胡子拉碴的,看上去来老了十岁不止,眼睛也熬的通红。

    楼小乔:“你是张让的大哥?”

    张让给她气笑了,摊开了双手:“还不过来?”

    一直扣着楼小乔的手铐被解开了,她立马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跳起来扑进张让的怀里,踮起脚来狠狠地亲了他一下,不可置信的说:“我这是可以走了?”

    张让点了点头,见楼小乔的眼眶里面迅速集满了泪水,委屈的不行的样子,伸手过去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温柔的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都怪他。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没事,多亏你回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让带着人出去,走出去才看到她脸上都是蚊子包,顿时对彭越气的不行,本来以他的涵养是很少发脾气的,却难得的动了火,一出去就跟赵安楠说:“之前让你们查的钱进那条线,有查到了彭越吗?”

    赵安楠点了点头。

    张让说:“收网吧。”

    是时候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很快,彭越跟钱进落网的消息在内部传开。

    楼小乔找了人打听才知道张让在面对许二姑的时候的一场辩论。

    许二姑顶不住,当场就翻供。

    这才有了证据不成立,楼小乔被当场宣布释放的结果。

    赵娟在走廊里面绘声绘色的跟朋友形容:“当时他就站在那里,指着照片跟何局说:“如果觉得我的话不可信,您也可以去看看现场,案发离今天才短短五天时间,光线的折射角度在这几天内没有太大的变化,从证人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清楚屋内发生的事情的,更不用说还能看清楚她把棍子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我觉得张局整个人身上都在发光,然后证人的口供就改了,何局当场签字放人。”

    楼小乔认识这个女孩子,是张让他们部门负责整理文件的小赵。

    以前就看张让星星眼的,这几天来照顾她的就是小赵。

    “小赵。”楼小乔笑了笑:“细讲讲。”

    赵娟见到是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嫂子。”

    跟她一起聊八卦的是办公室的一个女孩子,叫小许,楼小乔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差点从天台跳下去。

    楼小乔冲两人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赵娟的眼睛亮晶晶的:“还能怎么样,那个证人拘留十天,批评教育,她还供出教她这样说的就是王超的几个姐姐,她们把整个过程复制了一遍,连你站着的地方,所有的细节都设计好了,证人相当于在脑海中复制了一遍案发经过,所以后来不管人怎么问,她的话都是一样,对她来说整个过程确实都是亲眼看到的。”

    真是高招啊,难怪之前问了多少次,许二姑的话都是一样。

    谎言,始终有漏洞。

    她的话是没有漏洞,但编造这个故事的人没有算好时间,当天的太阳很好,刚好照在证人站的地方,编造故事的人忽略掉的一点,就是那个点她看不到屋内发生的情况。

    小许听的目瞪口呆:“这简直跟电视剧里面的神探没有区别。”

    小赵:“你知道吧,人家说别跟搞刑侦的人眼对眼,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好的是坏的,我现在算是信了,我们张局真是太厉害了,嘿嘿嘿。”

    楼小乔抿嘴一笑,这姑娘也太欢脱了。

    “那后来编故事的人怎么样了?”

    “拘留十五天,罚款一千块。”小赵叉着腰:“现在还在审王超打人的案子呢,他妻子要是醒不来,我看这个王超最好也别放出来了。”

    不过,菊子当天下午就醒过来了。

    她娘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听到消息也立马赶过来了。

    看她姐姐的穿着打扮,也像是见过些世面的。

    菊子的大哥从山上背下来一筐西瓜,说是准备给妹妹的,结果到了医院妹妹还没醒来,几人就商量起菊子的事来。

    大姐说:“这事儿我跟王超没完,欺负我们娘家没人是吧。”

    她大哥年纪最大,老实巴交的样子,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这几年他们山里种西瓜,赚了不少钱,但也是很累很累的,菊子娘家那边修了路,这几年她几个哥哥家里都是开着三轮车往山下运东西卖,夏天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娘家人一来,菊子就醒来了。

    “菊子,到底是谁打的你?”大姐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是从小时候的动作。

    菊子是被打了头,但也没傻,有些迟钝的想了想,然后说:“王超啊,我来医院的时候不是跟医生说了吗,对了我在医院躺多久了,是小乔送我来的呢,小乔人呢。”

    她大姐没好气的说:“你真是给人家惹了大麻烦了,那个叫楼小乔的,好心送你到了医院,又给你垫了住院费,结果王超他们一家狼心狗肺的反倒是把她给告了。”

    不过他们一家始终不相信是楼小乔干的,菊子也没那么缺心眼,刚被人打完,还能和和气气的一起来医院,真当过家家呢,所以他们也找医生问了,接待的门诊医生一直都说,两人进来的时候看着关系还不错。

    菊子的头还是很疼,而且这几天躺着没动,手脚都有些麻木了,听到楼小乔被告了,菊子的嗓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你说什么,天杀的王超。”

    就要爬起来跟王超撕逼去。

    菊子的大姐把人给按住了:“行行行,她现在又被放出来了,反正警方问你话,你按照真实情况回答就好了,我跟你大哥二哥商量了一下,看你怎么想的,想和解跟他过,咱们就等他出来了把他走一顿,想离婚就按照法办,居然敢拿着大棍子打人!”

    二哥不满的皱皱眉,都打成这样了,还能一起过?

    菊子被他们吵的头疼,捂住了脑袋。

    正说话间,王成宇和王菁菁两兄妹也过来了。

    王成宇是听说舅舅他们几个来了,带着妹妹特地跑来了一趟,来了才发现妈妈也醒来了。

    “舅舅,姨妈。”两兄妹跟长辈们打招呼。

    大姐拉着王菁菁的手,嘘寒问暖个不停,又是问学习,又是问生活费够不够,这几年大姐也在做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前头几年两兄妹还小的时候,暑假经常进山里玩,跟舅舅和姨妈的感情也很好。

    王菁菁害羞的笑着,她现在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亲人,一看到姨妈就往姨妈身上挂。

    大哥拿了个西瓜:“小宇,这是大舅家种的早熟瓜,县城里这段时间的瓜卖的不便宜,大舅知道你喜欢吃,特地从家里背来了一箩筐。”

    谁大老远的带着几个西瓜下山啊,王成宇嫌弃的看了看西瓜。

    最后还是王菁菁一把接过来了:“大舅,我待会儿送一个去护士站可以吗?”

    王菁菁笑的眉眼弯弯:“现在外头的西瓜可金贵了呢,一块钱一斤,我同学说的。”

    这一个大西瓜十几斤,得十几块钱。

    等到大批量的西瓜上市,一斤最多就五毛钱,还是大舅会赚钱,今年种的瓜比往年早了一个月熟,价钱就要卖到一倍。

    大舅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些,对外甥女说:“还是菁菁会办事,我怎么没想到要给护士送一个,待会儿我再去给医生也送一个,这几天没少麻烦人家医生。”

    二舅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不过看向王菁菁的眼里也充满了笑意:“你大舅这趟运了一车西瓜下山,这一框子瓜是特地给你们留的,不然这个季节的瓜稀罕,放给二道贩子人家抢着收。”

    这话是说给王成宇听的,臭小子还敢嫌弃他们瓜农。

    也不看看外头的西瓜卖多贵了,二道贩子那边都是七毛收,一车一车的拉走。

    大舅这趟下山运下来两百多个瓜,还不够他卖的呢,居然还嫌弃。

    王成宇的脸热了热,他又不知道这些,只是谁会抱着个西瓜回去,这也忒大了些。

    菊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儿子跟王家这些亲戚亲近一些,多少有些看不起她娘家亲戚的意思,她问二哥:“大哥家的瓜田今年还种西瓜呢,卖的怎么样?”

    大哥家那边的山头日照很好,西瓜也特别甜,以前那边都是沙地种地没什么出息,后来联产承包到户了,大哥就把家里的山头都种上西瓜,这几年靠着卖瓜,连机动三轮车都买上了,日常送货运货用的都是那台车。

    二哥家则是种香瓜的,也是错开了种了几季,但香瓜没西瓜那么挣钱,他每次下山来都是借大哥的车。

    “早熟西瓜大哥都卖了五车了,这一季光卖西瓜都是这个数。”二哥比了个“二”,那就是两万块,他有些羡慕的开口:“我就没大哥这个脑子,香瓜没西瓜好卖,明年我打算换个品种。”

    刚才那个手势是比给菊子看的,王成宇看着打扮的跟个老农民一样的舅舅,觉得他们是不是在吹牛。

    大姑二姑他们说了,种地才是最没出息的,交完农业税什么都不剩。

    二哥也看出王成宇脸上的不屑,也不太想跟这小子说话。

    很快,王菁菁从外面回来了。

    “医生说我妈妈现在还不能吃西瓜,得先喝粥,我刚才去给我妈买粥去了,妈妈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伺候着妈妈喝粥。

    菊子和她几个兄弟这才脸上好看些,就着王菁菁凑过来的手喝粥。

    两兄妹是趁着中午时候请假过来的,到点就得回去上下午课了,中午时候跟着舅舅姨妈他们一起吃了个饭,回学校的时候,长辈们一人给俩孩子塞了些钱,王成宇看着手里的三张一百块钱,脸又开始发烫。

    走回去的这一路,王菁菁都显得特别兴奋:“哥,舅舅他们真好。”

    虽然一年只见一次面,但每次给钱不是五十就是一百。

    比起他们来,几个姑姑还看不上山里人呢,但每次给钱就没有舅舅大姨他们大方。

    王成宇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见的少了自然每次给的多点,你一年要见大姑她们几个多少次啊,每次给你一百,大姑他们肯定要给穷了去。”

    王菁菁现在也读初中了,又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谁对她好谁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明几个姑姑都没舅舅他们家过得好,每次还要冷嘲热讽的说她妈妈是山里人,她反驳起王成宇的话来:

    “你就是承认一下舅舅他们现在过得好会怎么样吗,而且舅舅姨妈是真心对我们好,不像大姑每次回家爸妈都会吵架。”

    虽然王柳苹挑拨王超两口子的关系也不会当着孩子们,但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王菁菁就觉得,她爸爸是懒汉,她姑姑她们还看不起人,她们凑一起还喜欢说舅舅的坏话,骂他们是乡下人。

    王成宇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就听妹妹说:“你是不是也跟爸爸他们是一样想的,你要是看不起舅舅他们,就不该要他们的钱。”

    哼,人不喜欢,但钱又不烫手。

    王成宇把脸瞥去一边。

    菊子一醒来,赵安楠带着人来录口供,果然跟楼小乔叙述的过程差不多,菊子身上的伤都是王超打的。

    这下王家是怎么说都没什么用,菊子娘家的态度也很强硬,该怎么办怎么办,但是菊子要离婚。

    菊子醒来以后,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了,全家去楼小乔家里登门道歉以及感谢,听说楼小乔被抓进去以后,受了老大的罪了,菊子听了挺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把楼小乔垫付的医药费给补上了,又多给了一千块的营养费。

    楼小乔只收了她垫付的医药费那部分,剩下的还给了菊子:“你自己也遭了大罪了,再说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但后面你还要跟王超过吗?”

    娘家人都过来了,就是支持菊子离婚的。

    矛盾其实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早年王超一直在打牌的时候,许家的这一群兄弟姐妹就有些看不上他。

    不过这年代的人,没什么大矛盾是不会怂恿着自家亲戚离婚的,像王柳苹这样干的人,无非是仗着自己弟弟家有征收款,况且这个年代的男人,只要有钱,找对象并不是那么难,才有这样的底气。

    可菊子娘家的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且不说她大姐就是个暴脾气,如今她大哥二哥虽还是在种地,混的也还算不错,这也是她的底气。

    更何况这次菊子差点被王超打死,就算王超不用坐牢,也寒了心是过不下去了的。

    离婚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给你烧了一锅艾草水,好好洗个澡去个晦气。”楼大乔把妹妹叫过来,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也就精神气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心头一块大石才放下:“可把我吓的啊,那一家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后面那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二姑做伪证的事情一被传出去,他们家的人在村里也不是很能抬的起头,加上前段时间的那些事,他家里算是村里人间见人厌的过街老鼠。

    前头一段时间征收,他家倒是也得了几万块钱,不过为了那些钱家里人也没少吵架。

    天降横财,对不少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楼小乔接过艾草水,洗了一把手,又洗了一把脸,被楼大乔推去里屋洗个艾草澡,等洗完见家里来了不少村人,都是来看她的,于是先招呼着人坐,又是拿零食又是泡菜,好不热闹。

    村里人也都听说了她家的事情,一方面替她晦气,一方面又是替她高兴,好歹三天就放出来了不。

    许二姑就惨了,这个季节要关十天,可不是好玩的。

    王超的三姐王柳枣是策划这一场假证据的主要经手人,被关的时间最长,况且她还有公职在身,弄不好就是一个开除,她不想干了还有一堆人等着替她的位置上去呢。

    嗯,好多民办教师想转正都难转正。

    楼小乔闻着身上的艾草味:“不太舒服。”

    楼大乔:“你以前怎么不说这话,现在倒是嫌弃艾草不舒服了。”

    楼小乔顿时就不抱怨了,可能原主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端午节前后,张玉娇让王盛在外头割了好些艾草,晒出来足足好大一包,也给了她一包,这玩意儿不知道怎么让楼大乔给翻出来了,让她浓浓的煎了好大一锅,剩下的艾草还能煎水,在灶上煮着,待会儿挨个儿给孩子们泡澡用。

    几个孩子见到妈妈/小姑,顿时充满活力。

    楼大乔以前很少回去,也很少跟侄女小燕接触,这几天带着这孩子才知道有多乖。

    “咱们小燕认识好多字了。”楼大乔很喜欢小燕,这孩子也很乖巧。

    都四岁了,还没送去幼儿园,之前都是奶奶带着的,要不是住在楼小乔这里,都没机会接触到书籍。

    之前小燕跟着奶奶生活,跟同龄的孩子们接触的也少,说话都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这段时间跟小帅兄妹两个玩,连说话都比以前要大方了许多,乖巧的谢过了大姑,又拿着连环画让小帅去给她讲故事了。

    小帅自己不喜欢看书,但他是个很不会拒绝别人的孩子,虽然不太乐意看,但妹妹要他讲,他也会耐着性子给她讲故事。

    讲的次数多了,小燕也会记得里面的字。

    看到了就会读的出来。

    楼大乔看得眼前发亮:“这孩子读书肯定厉害,跟你小时候一样,我小时候虽然学东西快,但我读书不行,我看书本就头疼,不像你看书能静下心,有句话我没跟你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楼小乔在看几个孩子读书,思绪正在发散中,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楼大乔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愧疚来:“我是后来才知道,那会儿你考上了县一中。”

    起初楼小乔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一看,头慢慢的抬了起来:“后来?”

    楼大乔有些内疚:“你快嫁人的时候。”

    她当时就没说。

    “还是爸妈为了你嫁妆的事情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嘴,那会儿咱妈还是心软一些,想多给你陪嫁点东西,我想着知道了告诉你也没什么用,给你图增痛苦而已,还不如不说,但听说你最近要考大学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楼小乔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姐姐这话的含义,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楼大乔:“你怪我吗?”

    楼小乔内心复杂:“怪你有意义吗?”

    那会儿她都二十岁了,告诉她了只是给她增添遗憾和痛苦而已。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无非是楼大乔觉得,哪怕妹妹现在说自己能去考大学,也不会感觉到意外,就算别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社会人员的楼小乔突然要考大学,圆什么大学梦,楼大乔都是能理解的。

    楼大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这段时间我听人说你最近都在看高中的课本,你是不是还是想参加高考?”

    楼小乔眼珠子转了转:“嗯,是。”

    楼大乔在她家发现了高中课本,还很是伤感了一回,当年妹妹要是读了高中,命运肯定不一样了。

    不过她去了一趟妹夫单位,又有了点新的感慨,其实这会儿的人只要够努力,读不读大学都是一样的,就看她妹子,离婚这半年内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如今也有闲心考大学。

    “你考吧,考上了姐姐给你赞助学费。”

    “哈?”楼小乔吃惊的看着她姐:“你发财了?”

    不是一向很抠门的吗?

    楼大乔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对啊,我给你出学费,不过说好了啊,考上本科了才出。”

    楼小乔:“就知道要掏你口袋里面的钱没那么容易,我不用你出,自己读的起。”

    楼大乔叹了口气:“我看小燕也是能读书的,回头跟咱妈说一声,下半年送幼儿园去吧,大不了幼儿园的学费我出了,以前你没能读高中,是姐姐我一辈子的遗憾,这样的事不希望小燕也经历一回。”

    楼小乔:我刚才拒绝了你,你也没跟我客气一下的?

    不过她也认可姐姐的话,楼毅现在还没生儿子呢,女儿就不被当回事了,以后他们肯定要生二胎的,等有了儿子,以后还有小燕的立足之地吗,楼大乔帮的不是小燕,而是当初那个读不成书,最后带着遗憾南下的妹妹。

    楼大乔拍拍小燕的脑袋:“以后好好读书,成绩好大姑供你。”

    看了一眼楼小乔,恶作剧一般的:“你小姑也会供你的。”

    楼小乔:“”谢谢,但我不喜欢被代表。

    她也挤出来一个笑出来,坚定的跟小燕说:“对啊,小姑也会供你的。”

    第 66 章

    有了楼大乔宣传,楼小乔考试这事儿算是顺理成章了。

    以前她复习也只敢偷偷复习,生怕别人知道了以后拿她当个怪物看。

    在楼大乔的形容下,楼小乔就是个辍学以后自强不息,一直坚持学习的,不用为生活奔波了,才开始实现自己梦想的女青年。

    楼小乔考学的事情开始过了明路,她也开始高三内容的复习了。

    复习跟复健一样,刚开始是很痛苦的,人从舒适的环境到了一个紧绷的状态,刚开始是很难找到感觉,等身体习惯了学习节奏以后,后面的学习进度也在加快,再加上有南江一中的名师辅导团的一对一辅导,资深老教师编纂的资料,学习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高考还没开始,楼小乔的复习也到了贯穿整个高中的阶段。

    最后一次齐老师的电话打来,告诉她上一次模考的成绩是三百九十五分。

    虽然是个连本科都考不上的分数,但齐老师依旧是很有信心:“你复习时间不长,能打到近四百分,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而且你的进步也很明显,我对你很有信心,这一周你还来南江吗?”

    楼小乔是一周去一次南江,花一天时间做一对一的辅导,一般是周日去。

    徐冬冬也会一起过去,蹭她的课听。

    虽然两人的进度不太一样,但听这些名师解析,对徐冬冬的帮助也很大。

    两人一起走,一起回,路上还有人说说话,路上比一个人倒是有意思一些。

    “表姐,你可真厉害,这才短短多久啊,进步也太大了。”徐冬冬忍不住赞叹道:“我看明年高考,我还不一定能考得过你。”

    楼小乔顶着风说话,必须大声点:“你也很厉害,这段时间进步也很大。”

    虽说是蹭的课程,但徐冬冬可不小气,也给了老师一些学费。

    本来只给楼小乔用的补习资料,也给徐冬冬拿了一份,他又忍不住夸这一套资料,两人就这样一路回去,一直把人送到了他学校才分开。

    回去的路上路过菜市场,顺便跟徐佳佳说上一声他弟弟最近的情况。

    徐家的炒货铺子刚刚开张,这个季节也不是旺季,生意居然不错,店里面大多数时候都是两兄妹守着。

    这会儿徐佳佳正在打包货,见到楼小乔过来,热情的喊她过来坐。

    这段时间楼小乔总带着徐冬冬去南江,倒让两家的关系更亲密了些,徐佳佳时不时的就拖楼小乔带回去些东西给孩子们尝尝:“这几天你去看过二姨没,她身体好多了,还问起你呢。”

    楼母住院以后,这段时间偶尔是徐佳佳兄妹两个送饭。

    因为是亲戚,倒也不好为难他们,楼母最近挺老实的。

    这个年代的兄弟姐妹之间的羁绊很深,两个姐姐一起住院,楼小姨这个当姐妹的,也不好意思不表示一下。

    楼小乔点点头:“我刚送了东东回学校,他们学校还要上晚自习,就没回来了,店里生意怎么样?”

    徐佳佳脸上挂着时常都有的笑容,忙的满头是汗:“固定起来,生意到真比以前好些了,有些小卖部拿我们这里当个批发店,索性来这里上货。”

    徐媛媛最高兴了,她是最不喜欢出去赶集的,日晒雨淋,什么样的天气都不得休息,店里也不是一直都忙,她还在店里放了个小电视,没客人在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美的很呢。

    这会儿徐佳佳在忙,她也就没敢闲着,在旁边搭把手忙活。

    楼小乔看旁边的店也在装修,好奇的问:“你隔壁也在装修啊,这边是做什么的?”

    徐媛媛眨了眨眼:“也是我们家买来的,到时候也放炒货。”

    炒货的生意,他们家现在的县城一家独大,名气也渐渐做出去了,就有人想模仿,还想把他们家隔壁的店买下来,徐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前把店给买了下来,自己家开个竞品店,卖一样的东西。

    瓜子和花生,还有一些热门的副食品,一年四季的生意都不错的。

    楼小乔吃惊的看着隔壁店面:“也买了吗?”

    看来小姨家赚了不少钱啊。

    “不光这样,我爸妈还把我们家隔壁的地买下来了,准备在那边盖房子搞个车间,现在在家里搞实在是太混乱了,到时候还会做一些别的卖。”徐媛媛喜气洋洋的道。

    以前这种私人小作坊都没什么许可证,但现在不一样了,工商那边查的很严,各种证也都要办下来,徐家还专门去找了人打听,人家还让他们自己注册一个商标。

    楼小乔是不知道小姨到底挣了多少,但看这规模,以前也没少挣钱吧。

    难怪徐佳佳那么舍得钱请人。

    随便跟徐家兄妹寒暄了几句,临走前又被塞了满满一包的东西,徐媛媛还问了她婚期,虽说这次没打算办酒,但看张让的意思是请亲近的亲戚要吃上一顿,红包就不必收了,只是请客而已。

    楼小乔只得说两人其实还没定好日子,等商量好了时间一定告诉他们。

    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的就往家里跑。

    经过王超家门口的时候,看见菊子正在收拾东西,楼小乔下车打了声招呼。

    菊子说:“我跟王超的离婚手续也办好了,今天我就要搬出去。”

    两人离婚的事情很快就办了下来,为了能顺利离婚,菊子甚至都没什么计较王超打她的事,苦主不计较,但也还是要判的,两人一个分了房,一个分了钱,虽说菊子住院花了不少钱,但征收款还在,加上之前家里的存款,菊子这一离婚,分了不少钱。

    现在最不高兴的就是王超他娘,以前没觉得女儿那么讨厌,现在一看到闺女就骂,当然她看到菊子也不顺眼,谁叫她拿走了家里那么多钱。

    村里也有人见菊子要走,纷纷上前打招呼:“你去哪里啊,以后都没地方打麻将了。”

    不年不节去别人人家里打麻将也不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惯家里人打牌,碰到那种很反感打牌的家里人,人家是会直接摔麻将桌的,这边的人打麻将一般都去茶馆,但茶馆要收费,也不是每个小卖部都摆麻将桌。

    但也不好再去王超家里的小超市那里打牌了。

    小超市还开着,但王超的妈妈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刚开始有几个老顾客去他家门口晃晃,让王超母亲当做菊子的姘头给赶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两次,在牌友那边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就没人上门打牌。

    没人气也就不热闹了,有些东西是可买可不买,有些是去别处也能买,别人也都不爱来她店里买东西。

    现在菊子也不在店里了,老太太反应还迟钝,问价格更是一问三不知,现在除非是锅里烧油快烧冒烟了,刚好缺一包盐,不然也没人会来这个小超市买东西。

    本来以为有个超市在手,就能稳稳当当来钱的王超,现在估计也傻眼了吧。

    他倒是有一帮牌友,可他自己现在还关在里面呢,判了一年,从拘留开始算起,还有十一个多月才能出来。

    指望他把牌友变现是不可能了,菊子在的时候服务多好呢,要吃方便面,菊子都是泡好了给送到手边上,店里还一直煮着茶叶蛋,只要来她店里打牌,绝对能做到宾至如归。

    王超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呢,还给人泡面,省省吧!

    菊子笑着说:“还不知道,我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过一阵子再看。”

    她也好久没回娘家住了,大哥二哥家里都盖了新房子,就在一处,山里面晚上还凉快,等孩子们放暑假了也接他们去山里住一住玩一玩,她嫁出来以后这么多年,就很少回去住过,也很少这么放松过。

    楼小乔心里有些遗憾:“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菊子发了一下呆,然后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想回这里了。

    虽然算不得什么伤心地,但也不是很想再回来,这里的生活她并不怀念。

    曾经一心都扑在家庭上,换来的却是其他人的轻视,这样的日子她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惜的很,村里打牌的地方都少了一个。”

    “瞧你这话说的,我怕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暗地里骂我吗,估计不少人要放鞭炮欢送我的。”

    打麻将这种事,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也有人因为赌博家里头吵架的,这些人不见得会埋怨丈夫/妻子,有些甚至把怒气发到菊子身上,认为没有她敞开着给别人打麻将,这些人自然不会一天到晚的泡在麻将馆里。

    楼小乔见菊子就收拾出来了两个大包,拎着包就出了门。

    “你给我站住。”身后冲过来了一个人,拉着菊子的包袱就不让人走。

    两人齐齐看过去,正是菊子的婆婆。

    这会儿儿子被关了进去,女儿也被关进去了,要问菊子婆婆现在最恨谁,估计就是这个前儿媳。

    以前家里什么都有的时候,她恨不得这个儿媳妇离这个家远远的,但如今家里就她一个人了,她又看不惯菊子这样离开,毕竟两人离婚,菊子拿走了家里大部分钱,等王超一出狱,家里头除了这个房子,什么都没有了。

    菊子出门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被她一拉包就掉在了地上。

    “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能走,谁知道你有没有拿家里的东西。”菊子婆婆恶狠狠的说:“你给我把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给我检查,我允许带走了的你才能带走。”

    “我拿的东西都是我屋的,什么时候拿你屋东西了?”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菊子拿走的也只是她房间里的东西,自己的几身衣服而已,这老太太玩这么一出,纯粹就是给菊子添堵。

    周围看着的人也都纷纷看不过眼了,纷纷替菊子说上几句话。

    “老太太,你家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啊,还值得菊子去拿?”

    “是啊,你看好你自己屋里的东西就行了,外头摆的有几样值钱的东西?”

    这老太太不依,叉着腰哼哼道:“我怎么知道家里是不是养了个贼,东西不过我的眼,谁也别想走,今天你要是不给我看清楚就走人,回头我就报警说家里丢了东西!”

    这就是恶心人了。

    菊子被气的脸涨的通红,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嫁过来的时候,娘家还打了几个很好的箱子,她都没带走呢,另外还有几床好被子,前些年拆开了重新弹了一回,又成了好被子,她嫌麻烦也都没带走了。

    楼小乔也看不过眼了:“老太太,刚才我去扫了一眼,里头都是菊子的衣服,她能拿走你家什么东西,再说了你们这还有什么值得她拿的。”

    王超娘说:“那我怎么知道,这个超市里面的东西样样都值钱,一样不能拿,谁知道她是不是个贼,万一真看上了我家东西,偷摸的拿走呢,我告诉你们,这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家里困难的时候,她说是在厨房做饭,偷吃东西还被我抓到过几回,这种人人品我就信不过了。”

    这事儿听村里老人说过,王超他爹娘为人苛刻,以前经常克扣儿媳妇的饭菜不给她吃饱饭,菊子有一次在厨房饿的眼冒金星,抱着装米汤的钵就喝起米汤来。

    刚出锅的米汤,烫的要命,但是能饱肚子,不是饿到极致,谁会抱着刚出锅的米汤饱腹。

    这事儿刚好被王超的娘看到,顿时就嚷嚷起来,以前村里人说起恶毒婆婆都要说起这件事情来,这事儿都过去快二十年了,还要被拿出来鞭尸,现在还听到人说这种话,菊子的第一反应不是羞愧,而是愤怒!

    半辈子辛辛苦苦,最后换来人这么一句话,换谁心里能好过。

    楼小乔见菊子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就存着想给菊子出头的心思,目光看向那两个大包,觉得也还好,重新收拾起来不难,于是说:“行,你要看看就给你看,不过菊子姐,咱们这里离婚还有个习俗,你以前的嫁妆也要拉走。”

    菊子:“可是”

    “我帮你倒出来好吗?”

    菊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点了点头。

    “老太太,您看好了,里面的每一件衣服你都看好了,有什么疑问都说出来,咱们可不兴出了门又喊抓贼的,毕竟你们家的传统就是造谣,我还因此被关了几天。”楼小乔阴阳怪气的说。

    王超娘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诡异起来,这事儿可太丢脸了。

    周围的人也传来一阵哄笑声,笑的不是菊子,而是拦着前儿媳无理取闹的恶婆婆。

    这时候的麻将桌是那种很普通的桌子,上面摆个特质的麻将盘,轻得很。

    楼小乔利索的拖出一个麻将桌出来,把上头的麻将清了,然后把菊子的那两包行李都倒了出来。

    “没事,我帮你整理。”

    “好。”菊子心里也很疑惑。

    菊子收拾的这几包,还真都是她这几年买的衣服,还有一些她自己的首饰,并没有值钱货,楼小乔把这些翻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样一样的整理好,塞回菊子的包包里,倒比她刚才胡乱塞的要更整洁一些,菊子看了几眼,又进去拖了几件好些的衣服出来,把包重新塞满。

    这老太太脸色顿时很不好,青一阵白一阵的,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脏话。

    “老太太,看清楚了吧,有没有拿走你家的东西。”楼小乔也是恨极了这一家人,故意拿话刺她:“今天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做个见证,菊子姐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可都是她自己的。”

    王超娘顿时不说话了,看着外头围着看热闹的一群女人,脸色更差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里不少人平常跟菊子交好,也是来送她的,自然不会站在她那一头。

    且楼小乔说句什么,她们也跟着搭一句话。

    楼小乔压低了声音说:“菊子姐,你有嫁妆没有?”

    菊子咬咬牙:“可我带不走啊。”

    本来和和气气的分开,留给他们就留给他们了。

    但让这老太太这样闹一场,菊子心里也起了逆反心,不想把这些东西便宜了他们。

    楼小乔说:“带不走,毁掉就是了。”

    菊子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我的嫁妆我也要带走。”菊子走进屋子里,一床一床的抱出来几床被子,当年嫁闺女流行四铺四盖,她娘家虽然穷但胜在地多,找周围的邻居们借都借到了几十斤棉花,弹了这八床被子,从厚的到薄的一应俱全,当时她儿子女儿去学校寄宿,带了四床好的过去,剩下的四床弹成了三床,现在看着也不算太旧。

    她干脆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还搬起一桶水淋在上面。

    东西不新了,也不够好了,但也不想便宜了这种人。

    周围有人看着觉得解气,替她叫好声不断。

    王超娘见她这样,哭着跟她跑出来:“真是杀千刀的,哪有人这样糟践东西的,许东菊你个败家娘们,你不得好死!”

    菊子恶狠狠的说:“我得不得好死,反正你也看不到了!”

    说着,又拿起周围劈柴的斧头,气势汹汹的。

    王超娘看到她这样,还以为这煞神要过来劈她,吓得原地打抖,跌在地上。

    有跟菊子相好的,也怕她气急了犯了毛病,真把这个老太婆给劈了,自己白白搭进去一条性命,连楼小乔都下意识去拉住菊子,摇了摇她的手:“她都是半条腿踏进去棺材里的人了,你何必跟她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王超娘:“”

    她也只有半条腿踏进棺材,也不想被砍死好吧。

    菊子摆摆手:“你放心,我才不会拿我的命去抵这死老太婆的命。”

    说完直直的冲着屋子里去了。

    一走进去,菊子就找到了自己当年陪嫁的大木箱子。

    这几口箱子是用很好的樟木打的,刷过了油漆,样子款式都用的很好,因她当年是远嫁,娘家又没什么钱,给的东西没什么电器,但几口箱子做的是很好,她嫁过来以后,王超家里觉得别人家的媳妇儿娘家给的嫁妆多,对菊子横条眉毛竖挑眼,这么多年了还在说当年的事情。

    菊子看到那两口樟木箱子,抬起斧头就劈了过去。

    一下过去,还没能劈开,倒是把王超的娘气的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败家的东西哦,这么好的东西,说劈了就劈了,谁家的儿媳妇是这个样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找你这么一个破家的东西。”

    她气急攻心,没想到菊子连这个都不给家里留下。

    尽管这也是老物件了,但老人家素来节省,看不惯这么糟蹋东西的,她竟然气的差点厥过去。

    但菊子手里拎着个斧头,她又害怕触及菊子的怒火犯了左性,一斧头把她给劈了,所以也不敢以身去拦。

    之间三下两下,菊子就把那箱子劈的个稀巴烂,这么多日子来的郁闷也随着这几下子,得到了很好的纾解,劈完菊子一把就把斧头扔在了地上,拖着老太婆就往外面走。

    这老太太,不知道有多狼狈。

    外头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也有跟菊子差不多年纪的,从嫁进门来也没少受婆婆磋磨的,见她这样子心里头也畅快,激动的连眼眶都红了,尽管旁边或站着男人,或站着自家婆婆,不愿意得罪王家的都对她使眼色,但她们也忍不住纷纷替她叫好。

    王超娘简直要吓死了好吗,只哭这个破家儿媳妇,临走之前甚至把东西劈坏了都不留给家里,说她没良心云云。

    楼小乔见菊子现在还撑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高声说:“本来你不为难菊子,好好的散了散了,她也是打算把这些东西留给你的,可你一口一个贼,做人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菊子干嘛把嫁妆留给你们,我看菊子今儿这婚离的好,你们不是说离了她日子会更好过吗,如今你们过你们的好日子,菊子过菊子自己的生活,大家各不相干,大家伙都是邻居,也帮忙做个见证,看看这个老太婆现在是不是生龙活虎,别待会儿说什么哪哪不舒服,就要找人算账,毕竟这一家人嘴里是经常会造谣的。”

    王超娘现在还在“哎哟哎哟”的唉唉惨叫,只是没人敢上去扶她。

    嗯,万一扶了被赖上了呢?

    处置完这些,菊子拍了拍手,拎起两个袋子就要走了。

    她本来是有车的,但离婚的时候只要了钱,别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带走的。

    楼小乔见她要拎着这么多东西走,有点凄凉。

    “你等下,我去骑车送你。”这里面楼小乔跟她关系最好,以前她出门是很放心把孩子丢给菊子的。

    说完回家骑了摩托车出来。

    从这里进城的公交车就没有,菊子必须到了城里雇个车才能到她娘家。

    至于后面的路,楼小乔就不敢走了,虽说是修了路能通三轮车了,但她没去过那边怕找不回来。

    楼小乔骑着车,一路上把菊子带到了白云村小超市那里。

    菊子下了车,扫了一眼,没见到平常拉客的那种三蹦子。

    楼小乔看了周围一眼:“菊子姐,你要不在县城住几天,打通了电话让你哥他们来接你,你说说你一个女人,租车万一路上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听说菊子老家那个地方很偏,都到山里面了。

    那边的人都不买自行车,有钱就要买摩托,没钱干脆走路,骑自行车踩上车半条命都没了,这也是菊子为什么走之前没要自行车的原因。

    菊子回娘家的次数也少,往年都是过年的时候,让王超去租个三轮车,全家人一起回,她离婚之前也没跟家里通个气,说个具体的日期,所以今天也没家里人来接。

    “我去打个电话找下我哥,他要是不忙开车过来也很快,半小时功夫就到了。”说完往旁边的小超市去了。

    楼小乔一见,是之前她买过东西那家小超市,那边是有电话打的,她也不着急走,就跟着菊子一起。

    结果菊子一走到门口就发现不对,里面正在拆东西,以前那个小超市也不在了,老板也不是之前那个。

    菊子:“这个超市呢?”

    里面的那个人是这个房子的房东,看了两人一眼便道:“老板做不下去了,不做了。”

    菊子一惊:“那你是?”

    那人说:“我就是这个房子的房东。”

    那个老板信誉不好,坑了周围人不止一次两次,慢慢的生意就差了,后来做不下去了索性退租。

    菊子干脆不着急走了,就跟房东闲聊了一会儿,这房东是自己建的三层楼,自家就住在楼上,因为这里位置好,他家靠着租金每年都能赚不少钱,后来这个老板因为生意差不想续租了,其他倒是有开米粉馆子或者炒菜店的想租下来,但房东嫌弃炒菜的脏污屋子,就不太愿意,所以房子到现在也没租出去。

    没费多少功夫,菊子就把以前租给人家是多少钱租金,租一次要多久的细节给套了出来。

    她一个在外头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的人,问话也是相当有技术的,楼小乔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着,也跟着学,最后菊子离开前来了一句:“这个租金给我,我能租下来。”

    房东正郁闷呢,听她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心下有些后悔刚才嘴巴没把门,竟然把租金都告诉人家了。

    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收回来,现在他要长点租金都来不及。

    “那个什么,我跟那个老板谈的租金,是几年前的价钱,现在这个价格可租不到。”房东明显也不是职业收租的,谈个涨租的话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另外我也说过了,我不想租给饭馆子。”

    菊子说:“我不做馆子,还做超市,只是后头空出几个麻将桌子来打麻将.”

    这边的小卖部都会收几桌麻将,这也是人家的人气,三桌麻将带围观的就是十几个人,这些人势必要在店里买烟买饭,店里基本不收盘子钱,就靠卖东西的利润挣钱,以前菊子也是这样把人气做起来的。

    房东想了想:“我要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菊子点点头:“行,我在这等你吧。”

    房东上去的功夫,她把周围扫了一圈,见到这附近有几家早餐店,也有理发店,人气也是挺不错的,以前也经常从这里经过,还来过这里吃早餐,但她很少留意这附近有什么店铺,今儿倒是仔细的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点谱,这边的人气比下井村的要更好些。

    楼小乔问:“菊子姐,你想在这里做生意?”

    菊子说:“这个位置好,我倒是注意到这里有个超市,印象中生意不是很好。”

    楼小乔才把自己那个时候买东西被坑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附近的人大概都知道那个老板娘不诚信,来这里买东西的人也少,后来她还留意过这个老板,听说她店里挤压了库存太多,这人也不是很讲究,把葱油饼干处理给学生了,吃坏了几个学生的肚子,人家家长闹了过来,超市的老板干脆不开了,人都跑了。

    因为她这里的声名狼藉,开超市的怕受她影响,并不敢在这边开店。

    听楼小乔这样一说,菊子就有谱了,大概也猜到这个店为什么不好租。

    这么大个门面,开个早餐店或者美发店肯定大了,别人不见得愿意花这么多成本,只有开馆子或者开超市合适,但房东并不乐意租给开馆子的人,一是他们自己就住在楼上嫌油烟味大,二是这个位置开馆子的,门口停着货车影响家里人休息,三是楼下开馆子,楼上老鼠蟑螂肯定不少,又不是自家的馆子,租给谁不是租,租给做超市的才干净。

    菊子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待会儿房东要肆意提价,她也有了谈判的本钱。

    果然,房东一下来,就跟菊子说之前那个价格做不了,至少要提价一倍,不过他同意签五年的租约。

    菊子也很硬气的表示,这几年物价都没怎么涨过,房租一下子提一倍,那做生意也没什么利润了,她最多同意加百分之十,签五年的租约,原话是这样讲的:“你这个位置是好,但原来开超市的老板把这边的名声也搞败了,我再来这里做生意,是要冒风险的,而且你一下子提到那么多,利润也全挤走了,我做的是小生意,原本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其实你这里的位置好,租给做馆子的人,这个价格应该有人愿意接手。”

    租给开馆子的人,这屋子还要不要住人了。

    两人一通博弈下来,最后谈妥了以在原租金的基础上,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租金,房东同意签五年,租金一年给一次。

    签合同,定租约,一口气搞定,菊子干脆不走了。

    菊子不走,楼小乔也很高兴,介绍了县城的一个广告店给她。

    “你店什么时候开张?”

    “货架他都送给我了,我看看有些地方旧了的要重新刷漆,店里还要买些东西,尽快开张。”菊子很果断的说

    楼小乔走后,菊子就在这里忙活了起来。

    前任店主没把货架弄走,但有些地方也很老旧了,该扔的要扔掉,该重新粉刷的粉刷起来。

    然后菊子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几个懂装修的,迅速谈拢价格,当天开始拆了起来。

    门口本来是有个招牌的,直接扔掉,菊子打算做个大招牌挂在上头,她跟楼小乔介绍的广告公司联系了,那个广告公司是楼大乔开的,她的广告业务也是刚刚开展,很乐意做这种广告牌,带着设计师过来量好了尺寸,沟通了设计方案,谈好了价格,广告牌也在火速制作中。

    这边动作一大起来,原本存在感不高的超市,一下子也成为村里的热门话题。

    村里就有人来打听这家店是做什么的,这些人都是免费的宣传人员,菊子跟这些人聊了起来,顺便把自己店什么时候开张给说了出去,不消几天功夫,这边换了个老板开超市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对了,这边还能打麻将呢!

    之前的老板给大家的印象不好,换了个人以后,再观察观察吧。

    菊子是个利索人,加上又不缺钱,事情一一安排下去,雇佣过来的人井然有序的就开始干起活来,她自己跑批发市场,选品选货采购,桌子椅子床,甚至连麻将都买了,周末的时候她上初中的女儿回去的路上,才知道妈妈离婚以后不回外婆家,居然在这里又开了个小超市。

    妈妈离婚以后不走,王菁菁也高兴坏了。

    本来菊子就担心回了娘家跟儿女们联系少了,以后想见女儿就得等到暑假,现在好了,王菁菁周末不上课,她放学就可以过来这里,菊子在这里留了一间房,她自己住在里头,也自己做饭,回头这里就是她跟孩子们的小家庭了。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菊子便民超市”就可以开张了。

    第 67 章

    开张前,楼小乔楼大乔姐妹两个给她送了两个大大的花篮,放了一阵子的鞭炮,这边换老板了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就连下井村这边,楼小乔也没少做宣传。

    白云村那边也不是很远,天气好的日子,他们是很乐意去菊子店里照顾生意的。

    离的也不是很远不是?

    于是在楼小乔跟张玉娇的宣传下,菊子开店的消息传到了下井村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开张那天热闹极了,楼小乔最近在复习阶段,没什么空出去,就让张玉娇帮忙去送了花篮,看到了许多老面孔,菊子自然是很高兴的,她的店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卖的东西也差不多,进货的货源也是固定几个,超市的后面专门搞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放两个桌子,不光可以打麻将,也可以打扑克。

    不光下井村的熟人过去捧场,就连白云村附近的村民都愿意捧场。

    王超娘也听说了前儿媳的事情,偷偷的过来了,看见菊子站在大门口,学着电视机里面的人剪裁,风光的很呢,王超妈撇撇嘴,酸不拉几的开口说:“还租了个地方开,别生意没做起来,钱全给房东赚了。”

    她以前一直都觉得,菊子能赚钱,无非是开店开在自己家里,占的还是自家便宜。

    菊子赚了钱,也会负担家里的家用,相当于她养家。

    王超娘这代人,都喜欢做晚辈的主喜欢管钱,但如今又不是大锅饭时代,大家一穷二白的,生产队分点东西,不一起过日子更穷的时候,菊子自己挣钱,怎么可能让婆婆管着她。

    村里好多两代人的矛盾,说白了都是钱闹的。

    菊子走了以后,家里头的生意一落千丈。

    以前王超娘不喜欢菊子呼朋唤友打麻将,她住院以后,家里的麻将桌都收了,就算有人过来玩,她也表示麻将桌以后都不开了,有些人碰了一次钉子,就不会再来了。

    更多的人对菊子的娘也没什么好感,这老太太以前就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

    菊子的店开张,村里以前的老朋友也给足了她面子,有些麻友更是认准了在菊子这里玩。

    “恭喜恭喜啊,这店的位置好,以后肯定生意兴隆。”

    菊子也劝人家:“现在店里也有玩牌的,但忙起来别往这里跑,我怕你家婆娘冲到我这里来找我麻烦。”农忙时候,她是会劝人家回去干活的。

    不过,别人非要打牌她也是不会硬把人赶出去的。

    有些人就是要玩,不在她这里玩,也会去别处,她就是个生意人,又不是指导人生的老师。

    因为没有王超娘这样的婆婆,菊子在这边做生意更是能敞开了手脚做,更是不用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心里头都畅快不少,这个门面就是人家的一楼,有房有厅,三个房间其中一个让她弄来做卧室,还有两个房间都拿来放桌子了,顶上还装着吊扇,比以前的舒适度更好些。

    以前夏天家里来人,王超娘少不得要念叨费电,还要费煤火烧水给这些人喝,还要看她脸色,有时候她还会把风扇关了,打牌的人嘴上不说,心里是很介意的。

    风扇一开,谁都不爱,桌前就坐满了爱打牌的人。

    “菊子姐,你以后就常在这边了?”

    “在这边在这边,跟以前一样,水在那边,自己拿杯子倒,免费的。”菊子笑盈盈的招呼着客人。

    城里也有茶馆,但绑定了消费,在那边打牌要按人头收费,农村人不习惯那种消费的,大家都觉得花了冤枉钱。

    菊子这里倒是不收盘子钱,但店里卖方便面卖冷饮还卖茶叶蛋,零食烟酒冷饮,一天到晚下来这里来来回回人也不少,一人哪怕消费一样,也不少钱了,更何况有些人关系好了,日常买东西也都喜欢上她这里来买。

    她这边现在的位置好,周围还有米粉铺子,她跟米粉店的老板也谈妥了合作,她店里端走一碗米粉,给她两毛钱的回扣。

    米粉店的老板也自然是乐意的。

    虽说利润不如卖泡面,但菊子做生意不是光看这些,她还很热情的跟人家讲:“现在这里好多了,周围还有米粉铺子,你们要是不想吃泡面吃零食,就去旁边叫一碗米粉。”

    不过米粉卖到中午也就不会卖了,剩下的时间没的吃的,照样还是会来她店里买。

    但菊子这样一来,给人感觉就蛮好的,人家也没说不能在外头买东西吃。

    “那以后我们还来你这里玩。”

    话是这样说,但同样的东西卖一样的价钱,能在菊子这里买的,就尽量去照顾她的生意。

    楼小乔去复读学校考试的那天,就看到菊子正在店里忙着收银,王菁菁跑进跑出的帮妈妈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看到楼小乔,还高高兴兴的跟她打了声招呼,母女两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她没问菊子过得怎样,因为她知道菊子肯定过得不错。

    高考已经结束,复读班也开启下一年度的招生。

    楼小乔到复读学校的时候,负责招生的老师很是意外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多大年纪?”男老师看着年纪不大,说话的语气并不算太好。

    楼小乔接过他递过来的表格:“二十八。”

    男老师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疑惑和鄙视快要溢出来了:“这么大年纪了,考了多少届了,你以前哪个学校的?”

    楼小乔头也没抬的填写表格:“我之前没读高中,自学的,第一次考。”

    “”

    男老师是专门负责接待这些报名的考生,什么人都见过一些,像楼小乔这样的大龄考生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她:“你是给家里亲戚报名的吧?”

    楼小乔:“给我自己报名。”

    这样的对话再继续进行下去,她没尬死男老师倒是不自然起来,表格填完之前,男老师还没把自己一肚子的疑惑问完,等楼小乔把手里的表格递了过去,又冲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过后,最后他才说:“我们学校是有考试门槛的,文本费二十,交钱报名,学校会公布考试时间。”

    不是诚心想报名的人,会因为二十块钱的门槛就不考了。

    楼小乔都没犹豫,掏出两张十块钱。

    男老师看她交钱时爽快的样子,撇了撇嘴,二十块的报名费并不便宜,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傻子,他当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了。

    以前学校没有设置报名费这一项,结果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跑来考一考,后来发现参加考试的人里面,竟然有还没有参加过考试的高考生,后来学校就加了文本费这一项,有效过滤了一些跑来拿他们入学考试当试金石的人。

    开玩笑,六门课,不仅出卷很辛苦,改卷子也是很费神的。

    楼小乔交完钱,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往年的录取分数线,问完了以后才出门,没想到还没走出大门口,就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此时的露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形,她原本打算要参加高考的。

    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个原装大学生,参加高考应该很有优势,结果看了几天书发现越看越困,这才发现高考于她来说也是一件难事,万不得已下,只能找了这么一份工作。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钓凯子的资本,如今她要改头换面换个形象,跑来学校当个老师,给自己镀镀金也不错。

    见到她来,孙老师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顾老师,你来了。”

    两人都是学校负责接待工作的岗位,算是行政岗位吧。

    只是别人叫一句老师,并不曾担任教学工作的露露,此刻也是有点虚荣心的。

    虽然说这家机构的老师没有编制,但胜在收入不错,工作强度也不大,她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也是拖了熟人的关系。

    露露跟孙老师寒暄了几句,就问起楼小乔来:“刚才那女的,是来咱们学校找工作的?”

    听王四顺说起过她,不过就是个初中学历,来学校应聘什么,清洁工?

    孙老师笑着说:“刚才那女的吗,说起来也是搞笑了,她来报名咱们学校,说是要参加高考。”

    心里想着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参加高考,脸上就不由得带出来了一些轻视来。

    露露以前拿楼小乔当假想敌,是打听过她的情况,这个女人说是才初中学历,连个高中都没读就来参加补习班,这几个月时间真飘了是吧。

    “她不是才上了个初中吗?”露露问。

    “是说高中自学的。”孙老师迎合着露露的话笑道:“反正交钱考试,每年来考的考生那么多,真能考上的又能有几个,咱们学校是个盈利机构,她愿意交钱就能来考,考不上又不算咱们的。”

    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呢,毕竟这也算学校的一项应收。

    露露一想也觉得是,这女人听说找了个公安局上班的,难道是那人知道她学历不高鄙视她了,才跑来上学,不然以她一大把年纪,干嘛有事没事来考试啊。

    “你跟她认识?”

    “认识,但不熟。”露露理了理文件:“考试时间是什么时候?”

    “七月二十,校长说今年要早点。”

    “不用等高考成绩出来了?”

    “改卷子还要时间嘛,有的人是跑来先考,考完等成绩,考上了就不用来读了呗,顾老师今天下班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

    在这个机构看见露露,楼小乔也有几分意外。

    难道她也在这个机构上班?

    她是挺膈应看到这个人的,一想到万一考上了以后还要来这边上课,一整年都要对着露露那张脸,楼小乔就心情复杂,不过新都目前只有这家机构比较有名,时间上也比较自由,如果报告别的学校,有些甚至会强制高三生上晚自习上到十点,六点就要出早操!

    熬夜她是没什么问题,熬到十二点都可以。

    但早上那么早起来,她是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为了自己未来一年不猝死,她还是要考这个学校。

    而且凭什么避开她,当了小三干了坏事的不是她才对吗?

    而且听说这家机构的老师,都是本地实力很强的老教师,机构的高考升学率也是挺高的。

    进学校的门槛其实也还可以,去年录取的线是本科线往下三十分,今年应该也差不多。

    报完名以后,楼小乔回到家里,又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复习阶段。

    高三的内容她都已经学完,最近靠着齐老师等人给她的辅导,这段时间进步很快,最近的一次考试,已经是接近本科线了。

    模拟考试是十二天以后,改卷子还要大概一周时间。

    那个时候高考成绩差不多也下来了,据说今年报考补习班的人比去年多了一倍。

    有些是冲着学校的名气去的,对自己的高考成绩没什么把握。

    有些是不准备参加这边的补习班,但家长会想让孩子测试一下自己的成绩。

    九十年代的高考难度,可比她那会儿难多了,现在还没扩招,大家的基础又比八十年代的要好,楼小乔除了高考过一次,几乎是没占多少优势,不过当年她一个艺考生,除了学习文化课还要学艺术课,都没耽误考上五百多分,这次有了充分的复习时间,以及名师一对一的辅导,考上大学的概率比她之前要更大一些。

    “准备好了吗?”考试这天,张让特地请了假送她:“检查一下纸笔草稿纸都带齐全没,水带了没?”

    楼小乔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都带齐全了。”

    张让觉得她紧张的样子有点可爱,忍不住去给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行吧,进去吧。”

    因为天气很热,楼小乔的额头上冒出来细细密密的汗。

    这几天到了最热的时候,天气尤其闷热,楼小乔平常都不出门了。

    往常早上还有点凉风,今早一起来却是一点风都没有,连早上都这么热,可一想到中午会有多热,楼小乔跟着人潮一起,往学校里头走去,

    80年开始,全国卷开始实行3+X文综理综综合卷的考试。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语文是楼小乔的拉分项目,背诵项目很多她都不太记得了,这段时间也没有精力复习这个,当初南江一中的老师给她制定高考计划的时候,决定让她把语文先放放,背诵的内容也根据她个人的偏好,分成了几大类,长篇累牍的背诵放在最后,而把精力集中放在容易提高分数的科目上。

    不得不说这些老师都很专业,指定的方案也很适合楼小乔,让她一个从复健开始复习的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从最初模考的两百多分,瞬间拉高到四百多。

    所以楼小乔一进考场,下意识的就把自己觉得容易的先做了。

    有些题目,细心一点不容易出错。

    跟背诵相关的,或者她自己拿不准成绩的,就都放在一边。

    做完这些,她就开始解题写作文。

    关于作文,可是有专门的老师辅导过她的,她在这方面的把握很大!

    就连徐冬冬,蹭了楼小乔的课程听了以后,都觉得作文水平提高了蛮多。

    就在楼小乔聚精会神的写作文的时候,露露在后面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她知道楼小乔今天也要参加模考,走到窗户外看时还看她正在低头写什么,看着很认真的样子,她好奇之下就走进来看她在写什么,伸手拿过来她的试卷看了一眼,只看见第一面空了一半没写,嘴角就微微勾起。

    就说嘛,楼小乔这样的半路出家学人家考个什么,倒是认真写作文了,基础知识都不牢靠,靠着作文能考几分?

    露露故意在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响,愉快的转身离去。

    楼小乔也注意到有人过来了,闻着那股子味儿,就知道是这个女人。

    她对露露没什么好感,本来想着两人以后也很难碰上了,以后大家各自不相干。

    谁知道县城这么小,连报个补习班都能碰到,不过听到露露发出的那种愉悦的心情,楼小乔仿佛ge到了什么?

    她不会是以为自己一无所知,跑来考考玩玩的吧。

    这样也好,露露如果以为她就一单纯愚蠢的学渣,也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以后也省去不少麻烦。

    事实证明,楼小乔这样想是对的。

    走出教室时,露露的脚步都是轻盈的,嘴里要是哼起来歌儿。

    连她这个曾经的大学生,看着那些高考题都头疼,楼小乔又是个什么东西,凭她也想参加高考?

    “顾老师,这么开心呢,有什么好事?”在这个培训机构里,除了老头子就是老太婆,所以显得露露格外的出彩,露露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魅力。

    露露当然不能跟人说出她的心情,不然也显得太恶毒了,她耸耸肩膀:“没事,就是看这次考试的学生挺多的。”

    她觉得楼小乔这个成绩,考出来也是出丑了。

    孙老师也很高兴,虽然改卷子很累,但学生多意味着学校的收入也高,等分绩效的时候校长也会慷慨一些,他也表现出开心来:“天气太热了,顾老师去办公室待着去吧。”

    露露来的这样一趟,非但没有影响到楼小乔的情绪,反倒是让她后来状态越来越好。

    做完作文题以后,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这才回过头去看前面空着的题。

    从易到难,有些题目有影响,仔细想想也能填。

    实在是想不起来的,能补上去就补上去,补不了的也就只能空着。

    考完语文就是中午,张让早就在教室外面等着了,一看她站起来,就冲着里头招了招手。

    他的个子高,本就显眼,楼小乔一眼就看到了他。

    “你怎么过来了?”

    “想着你们下午还要考,你就去我们那边吃饭,饭都打好了,中午你就在我办公室睡一会儿,我那里凉快。”

    考试时间跟高考同步,下午三点才开始考数学,中午休息时间是足够的。

    楼小乔也没跟他客气,点点头便跟着他去了他们单位。

    饭菜是提前打好的,这个季节放一会儿不会凉。

    楼小乔打开了盖子一看,里面是好消化的食物,一点辣椒都没有,她冲张让笑笑:“这么谨慎啊。”

    有苦瓜,有豆角,虽然她比较喜欢吃素菜吧,但也不是一点肉都不能吃的。

    张让故意板起脸,敲了敲桌子:“万一拉肚子呢,我跟着你吃一样的东西。”

    他饭盒里面也是那几样。

    楼小乔笑他也跟着一起吃苦:“你打点好的嘛,我不馋的。”

    张让说:“我怕我忍不住喂给你吃。”

    楼小乔就不说话了,乖乖吃饭。

    这样的饭菜没什么油水,她也就不像平常那样少吃几口,吃到八分饱,等吃完了张让叫她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自己则端着饭盒出去洗。

    张让的办公室虽然没有空调,但因为朝向好,就算是这种天气也很凉爽。

    加上还有风扇,就更凉快了。

    楼小乔在屋里走了几圈,等到张让回来了,两人铺上了行军床,拉上帘子就一起睡了午觉。

    下午的这一场考的是数学。

    数学算是楼小乔的拿分项,齐老师重点辅导的。

    一拿到了卷子,楼小乔就扫了一眼卷面,紧着先易后难的原则,把简单的题目都做了,才开始研究难一些的题目,这一场考下来,露露自然又过来晃了一圈,发现楼小乔空出来的题目很多,她又心情愉悦的走了。

    第二天的考试亦是如此,刚开始露露还有心多注意她,后来考文综的时候,发现她空的更多,连使坏的心思都没有了。

    露露走了以后,楼小乔淡定的把答案填上,两天的考试,就这样过去了。

    考生考完可以休息,但培训学校的老师却是要阅卷的。

    跟高考一样,为了防止作弊,这边的考题也会糊住卷面,露露跟孙老师一起,也都要参加阅卷,他们就算是文化基础差一些不如那些老师,但选择题跟填空题也是可以改改的,露露本来想留意一下楼小乔的卷子的,但自从在考场里面看到了楼小乔回答的卷面,就对她的考试并不算很上心,懒得费那个精力关心她考多少分。

    五天阅卷,两天整理,按照往年的招生风格,刚开始是招四个班,每个班三十个人。

    等高考录取正式出来以后,也有学生对高考成绩不满意的,凭着高考成绩,也能报名,如果高考成绩还不错,是不用参加入学考试,免试入学。

    “今年的考生素质还可以啊,我看估计很多都是高考生。”有些人是考的好,但人家不见得能就读。

    就目前的这个成绩来看,有些人是直接可以上到本科的。

    这个年代本科录取率低,除非是有重大失误,能上本科一般人也不愿意折腾自己了。

    露露的心情却不是很好,她可没有孙老师这工作热情,整理成绩比批改试卷还累,这几天天气又热,真是让人烦躁死了,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她要出来工作,还要干这种让人郁闷的工作,正在这样想着,她整理试卷的手一顿。

    楼小乔:四百八十分。

    露露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名字,拍了拍孙老师的手:“你来看看这个叫楼小乔的考生,她怎么考了四百八。”

    这个学校的考试难度比高考还难,考生能考到四百八,已经超了本科线了。

    甚至在这一批的考生里面,都不算低。

    楼小乔这成绩,就已经上了本科线了。

    孙老师对楼小乔还有点印象:“啧,这成绩不错嘛。”

    见露露不喜欢她的样子,又说:“不会是作弊吧?”

    露露之前也是做过这一套题的,但凡她能考上本科,她自己都去复读了。

    这会儿考上大学,刚好赶上零几年吃红利,但她做过这一套题,还私底下找老师批改过,离本科线还差了一大截。

    可明明她一个读过大学的人都学不明白的东西,楼小乔凭什么能搞明白。

    露露越想越不服气,拿着卷子就去找年级组长。

    年级组长岳老师今年还不到六十,退休以后就进了这个机构,她五十岁就退休,在这个机构里面算是年龄轻些的老师,精力还可以,几个年龄比她大的老师便让她当这个年级组长。

    看见露露风风火火的过来,笑着问:“小顾,怎么了?”

    露露把成绩单摆在岳老师面前:“岳老师,这个叫楼小乔的学生我认识,她考试的时候我还特地去看了几眼,卷面答的并不怎么样,但考出来的这个成绩却是不一般,我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只差没把是否泄题写在脸上了。

    露露说:“她当时很多主观题,需要背诵的题目都没填完,如果按这个算,正确率也太可怕了吧。”

    岳老师是个很负责任的老教师,听她这样说,带上眼镜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楼小乔的成绩,但只扫一眼她就有印象了,因为当初批改题目的时候,有几个老师都提过这个人,他们几个人还分析过这个人的卷子。

    作文的切入点很好,论证的角度也不错,文笔来看是很好的。

    失分点是需要背诵跟记忆的题目。

    数学和英语是她的强项,尤其是英语考出了一百二十几的高分,这样的分数在新都这个小县城都很少见。

    “回头我找找她的卷子仔细研究一下。”岳老师也对这个人上心起来:“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露露支吾着没走。

    岳老师皱了皱眉:“你还想说什么?”

    这个小顾,平常在单位就喜欢说人闲话,她一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但因为她的校长招进来的,岳老师也不好说什么。

    露露继续说:“我是说,有没有这个可能,这个人在考试之前,就拿到了泄题的卷子?”

    岳老师上下扫了露露一眼:“我说过了会查的,你现在是非逼着我表个态吗?”

    见岳老师脸色都不太好了,露露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待着,于是退出了岳老师的办公室。

    等有机会了她一定要看看楼小乔的卷子,她不可能能考到这么多分,绝对不可能能考到这么多分。

    是不是靠泄题拿到的这个分数,这些专业的科任老师难道不比露露更专业?

    改卷子的时候就有老师提出来这个问题,但楼小乔答的一些题目也确实是漂亮,比如英语作文写的也很好,她的英语底子一看就不错,失分点却都在需要大量记忆的地方,尤其是文综,由于她没什么时间复习,文综加起来的成绩都不到及格线上,不光是主观题错的多,选择题也错了不少,如果真是泄题考到的这个分数,她大可不必让文综考的这么难看。

    办公室里面除了岳老师,还有一个姓张的老师,她看了一眼露露的背影,就对岳老师说:“这个小顾,真是管太多,考生考试的时候她去看人家卷子做什么?”

    这是有仇吧。

    以后要多留意留意这个人。

    考完,楼小乔也放松了几天,但她也不敢彻底不看书,便放缓了做题的强度。

    刘菊花私底下跟张让商量:“我听说小乔还要参加高考,那不是忙死了,要不我们住去城里,也好给你带带孩子?”

    家里三个孩子呢,一个忙着加班,一个忙着考试,谁有闲心带娃?

    “这件事情我还要跟小乔商量一下。”张让不敢擅自答应了母亲。

    知道儿子听未来儿媳的话,刘菊花心里头酸溜溜的,很是吃味:“哟哟哟,还没结婚呢,心就偏到人家那头去了。”

    张明远端着饭菜出来:“你少说这些,我看小乔上进些也不是坏事,她自己愿意学,总比那些说闲话凑一起打牌的好,我看你也可以去老年大学报个班,你年轻时候不是挺喜欢搞那些的吗,唱歌跳舞凑在一起玩?”

    刘菊花退休以后,周围的人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少不得有些喜欢管人家里闲事的,喜欢在她跟前说东道西,还有时会拉着她去打牌。

    那里面有几个玩的特别痴迷,晚上不到半夜都不回家。

    张明远自来不喜欢这些,也怕刘菊花受到这些人影响,于是最近总喜欢说她。

    刘菊花也不乐意了:“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学个什么东西,总不能跟那些个年轻人一样,我也没这个精力。”

    张明远把饭菜放桌上:“那这事儿你就别跟张让提,怎么带孩子是他们小两口的事,需要咱们帮忙咱们就带一带,不需要帮忙咱们就闪一边待着,我跟你说你可别学着徐文华那样,掺和孩子们的生活。”

    日子是他们自己的,外人还是少掺和。

    刘菊花虽然有些不满,但想到这个总比上个好高骛远的好,又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而隔壁,张明远说的那个徐文华,还是烟草局的一个处长,这段时间跟儿子闹的很僵,屋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往这边传来。

    张让随手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鸡汤,一边喝一边点头:“给我单独盛一碗出来,这个汤清淡,小乔肯定喜欢,肉也装上几块,待会儿我去下井村看看孩子们去,他们爱吃肉。”

    小锦也点点头:“爸爸,我也要去找小帅哥哥玩。”

    最近阿姨忙,爸爸也忙,好久没在一处玩了。

    楼小乔生的那两个孩子也挺招人疼的。

    刘菊花转身进了厨房,找了个塑料保温盒出来,把汤分了一半出来,装了满满一盒子,把保温饭盒的盖子给扣上,隔壁传出来乒里乓啷的声音,她撇撇嘴,徐文华又在打儿子了。

    自老头死了以后,这段时间母子两人的矛盾不断,每天都在干架,徐文华好歹也是个处长,平常在单位脾气就不好,回到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对儿子动辄打骂,已经成家属楼里面的笑话了。

    算了,不跟儿子计较,刘菊花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讲。

    “吃吃吃,今天还早呢,你待会儿跟爸爸一起去阿姨那边,你喜不喜欢阿姨家的小帅啊?”

    小锦点点头:“小帅哥哥很好,他还带我玩呢。”

    俩孩子年纪差不多大,刚好是能玩到一起的时候。

    吃完饭,张让带着小锦去了趟下井村,刚好楼小乔才回家,正吃着晚饭呢,见张让带着小锦过来,楼小乔起身要给他拿碗:“吃过没?”

    “不用,我吃过了,家里炖了鸡汤,我想着还早,就过来看看你。”张让把鸡汤放在桌上,打开了盒子。

    浓郁的香气就从饭盒里面传了出来,孩子们欢呼一声,两人齐齐盯着饭盒子看,楼小乔见小锦也眼巴巴的看着饭盒子,心说小孩子哪怕是吃饱了,看着人家吃饭也馋,还是给小锦也拿了一副碗筷。

    果然,小锦又端着饭碗开始吃了起来。

    张让笑着说:“在家吃饭就是不好好吃,非要人来疯。”

    楼小乔却是很喜欢,主要小锦这个性格不闹人,特别招人喜欢。

    小帅跟小锦挤了挤眼睛,俩小孩儿你冲我笑笑,我冲你乐乐,很是开心。

    吃完饭,两人聊了下婚期。

    楼小乔想了下:“那就八月份吧,如果我能考上,刚好赶着入学就住在那边了。”

    今年特别热,屋子还在晾着呢,大风扇吹着都个把月了,张让也去看了好多次,那边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但楼小乔还是不放心,说天热甲醛散的快,多晾一段时间总是好的。

    见楼小乔也松了口,张让也挺高兴的,顺便提了一嘴老人带孩子的事。

    他家属楼那边的房子肯定是住不下的,但走之前刘菊花顺便提了一嘴,说周一到周五可以让他们带到卷烟厂宿舍楼那边去,早上老两口去送孩子们上学,周末他们再把孩子送过来,这样还有助于两人培养感情,楼小乔复习也方便一些不是?

    楼小乔问了下孩子们的意见。

    孩子们都表示没意见。

    卷烟厂宿舍他们也常过去,玩的很熟了,而且离的也不是很远,有什么事儿随时都能到。

    这样,婚后谁带孩子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还给这两口子独处的时间,楼小乔想了下便也同意了。

    于是两人定下了婚期,张让也越发留心职工宿舍那边的事情,一有空就往那边跑。

    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就碰到了两个意外来客。

    第 68 章

    来人见到张让,一张脸上立刻堆满了嫌弃。

    尽管这个前女婿长得确实不错,家境也不错,工作也不错。

    但,这都掩盖不了他乡下人的出身。

    “我说你到底怎么搞的,回家了就不跟我们联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老两口怎么着你们了呢,我好歹也是帮你带了几年孩子的,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你看看你回了老家就不跟我们联系了,连我想看小锦都看不着。”女人显然是习惯了数落张让的。

    两人虽说站在屋檐底下,可脸上的妆容还是花了些,她有点嫌弃的挥了挥手,觉得这小地方的空气并不是很好,刚想继续像以前那样念叨,就被老伴拉了拉胳膊,她才停嘴,不过嘴唇依旧是不满的嘟了嘟,眼神不住的瞟着张让。

    怪事,以前没觉得女婿有这么强的气势,怎么人一回老家,顿时就不一样了些。

    也难怪娜娜当初一看到他,就嚷嚷着要嫁给他不可,当初他们老两口是很反对娜娜跟这么一个外地的穷警察在一起的。

    那会儿孙家也不是很宽裕,一家人挤在弄堂里的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张让虽说是外地人,但条件就不一样了,他刚毕业家里就赞助了一笔钱,给他在市区买了个六十几平米的小房子。

    就算是这房子不大,但以当年的收入,能在沪市这种城市买房,也算是家里有根基的了,只是娜娜跟他在一起太容易,总嚷嚷着自己结婚太早,也不知足,在加上老两口一直介意张让的外地人的身份,觉得找这样一个女婿,没少落他们的面子,因此对张让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没少挑他毛病。

    从小锦出生以后,矛盾就没少过。

    张让对这对老夫妻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的:“如果你们想看小锦,我可以把他学校的地址给你们,现在幼儿园放暑假了,他每天都上半天托管,但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招待你们,如果是想过问我的个人生活,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人不爱被人管着,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孙母被前女婿的态度给惹怒了,语气就更差:“要早知道你这么早再婚,小锦我们就不该让给你,今天我们来是来带走小锦的,小锦毕竟是我们的外孙,不能让后娘养着。”

    离婚的时候,孙娜娜可是死活不肯要这个孩子的。

    张让手里颠了颠摩托车钥匙,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人,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混不吝的日子,这对老两口还真当自己是他正经长辈,抖起来了是吧。

    “凭什么?”

    “你,你,你竟然这样跟我讲话。”

    这一离婚,连态度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见老伴一张嘴就要跟张让吵起来,娜娜的爸爸赶紧拉住了老伴,他为人处世相较于妻子软和一些,跟这个女婿的冲突也少,以前这个前女婿跟老伴吵架,还多是他来调停,孙父说道:“你妈妈一向是这个脾气,平常跟我讲话也是这个样子的,你多担待些,她就是想你们了,特地拉着我一起坐火车坐了这么久,才来到这里的,你告诉告诉我小锦的学校,我也去看看他,这孩子毕竟是我们带大的,几个月不见我们,想必也是想念我们的。”

    “叔叔,不是我不让小锦跟你们联系。”张让特地纠正了称呼,这老两口有事没事怂恿孩子别跟他亲:“他刚来这边也需要适应,你们想见他可以,带出去恐怕不行。”

    主要是怕这老两口带着孩子跑回去了,他难不成还要去沪市找孩子去。

    孙父点了点头:“我们也买了点小锦喜欢吃的零食,待会儿就去看看他,你们那个幼儿园在哪里?”

    张让指了个方向出来,没有带他俩去的意思。

    见张让走的利索,孙母跺了下脚:“册那!”

    还真是到了他的地盘上了不是,刚才那什么眼神,那什么语气。

    孙父一横:“我们来这里可不是要跟他吵架的。”

    两人刚下火车就直奔这里来,两人四下在门口找门卫打听才知道,张让这是要再婚了。

    张让跟孙娜娜两人离婚也离了一年多,离婚之前还吵了两年多,离的时候并不是很体面,娜娜吵着要卖掉那套房子分钱,可张让也没那么好说话,那房子是婚前他父母买的,可这会儿也没有婚后婚前财产的说法,离婚分一半的家产,是天经地义。

    张让虽然没卖房子,因为房子是他父母买的,写的也是他父母的名字。

    但张让愿意把家里存着的几万块存款都给她。

    这事儿让娜娜很不爽,闹去他单位好几次。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罢了,后来娜娜又因为出国的事情,还找张让要过几次钱。

    而且以前孙母这个丈母娘多少看不上张让,也没少为难他,几年下来没少因为这吵架,现在要为了这种事情过来找张让,孙父多少有些亏心。

    “你说,张让能同意吗?”

    “所以这事儿要小锦出力。”孙父说:“小锦是咱们一手带大的,肯定跟咱们更亲的。”

    “嗯,你说的对,张让一向很疼孩子。”孙母说:“要不是为了娜娜,我也不能跑回来这一趟啊,可你看他会愿意回沪市吗?”

    孙父却很有信心:“沪市的房子他都没卖呢,显然还是想留条后路回去的,这事儿是咱们办的不地道啊,当初就不该把事情做绝了,逼着他回来,他一回来还能借到家里的势,日子过的顺风顺水了,怎么会回沪市,而且这地方我看着也不是那么差劲。”

    毕竟是省会下面的县城,离省城中心区其实也就一二十公里的距离,放在沪市那样面积大的城市,都还没出城区呢,张让父母又是卷烟厂那样的好单位的领导,当初他妈妈还提过让娜娜来这边接班。

    只可惜那会儿并不觉得进烟厂就好,而且像娜娜这样的沪市本地的女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离开本地工作的,哪怕她在当地的工作并不是很好。

    更何况娜娜一直都想出国。

    国外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日本经济也一直都在低迷,她一过去还赶上了金融危机,语言不通学历不高,过去了连个工作也找不到,上了一年语言学校,钱花完了学校还没申请上,兼职也难找。

    娜娜在那边待了一年,终于是待不住了,她想要回国,又想跟张让复婚。

    本以为这事儿顺理成章能办成,张让是个那么疼孩子的人,就算是为了孩子,他也会凑合着过!

    至于再婚对象什么的,老两口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结婚就不算成!

    老两口在家属楼附近转悠了一下,又去张让单位门口打听了一下,得知张让还真在这个地方当副局长,孙父便说:“其实我觉得新都这个地方也蛮好的,进城十几公里就有大商场,比沪市是差那么一点,可到底也是个省会,要买什么都是能买得到的,咱们赶紧去看看孙子,好久没见到咱们,小锦也不知道想不想咱们了。”

    过完年,张让就带着孩子回来了,已经快六个月的时间,离婚以后,张让毫不客气的让老两口搬回自己的家里住,两人真没想到他这么绝情,气了个仰倒。

    等重回到弄堂里面的小房子,才发现各种不适应。

    张让那房子虽然很小,但两室功能齐全,明厨明卫,装修的时候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房子里面什么电器都有,一回到老房子才发现真是什么什么都不适应,家里太多东西,冰箱是不能买的,洗衣机也是没有的,衣服都要手洗。

    关键是以前张让一个月给他们五百块的生活费,老两口为数不多的退休金可以拿来打扮自己,等张让接回了小锦,生活费自然是没有给的了,这两人的退休金又低,几乎维持不了以前的体面生活。

    孙父说:“这回你来这里,是来求人家的,要好好跟他说话。”

    孙母心里不服气:“凭什么要我求着他,他能找到娜娜,是他一辈子有福气好不拉。”

    孙父:“你以为凭他的条件,真找不到沪市本地女孩子,当初要不是娜娜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你要是没打算让他俩和好,咱们这趟看看孩子就走。”他也不忍心说自己女儿的不好。

    孙母忍了忍,又闭上了嘴巴。

    老两口在外头转了一圈,大概在中午时分问到了机关幼儿园的位置,于是往那边走去。

    这个点,刚好是孩子们吃完中午饭,出来玩的时间,满院子的都是孩子,两人在外头转了一圈,还真让他们看到了外孙小锦的身影,孙母先看到的,眼前先是一亮,喊了一声小锦。

    幼儿园的小操场上这会儿很嘈杂,小锦似乎听到了有人叫自己,但也不真切,他刚好在跟小伙伴们玩老鹰抓小鸡呢,不是很在意的看了周围一眼,又专心致志的跟小伙伴们玩了起来。

    孙母看到外孙晃了一圈,却没看到她,着急的冲着院里的老师挥挥手。

    “这位老师,过来一下。”

    来的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是新进园的实习老师。

    能进这种单位来的,大多也是关系户,这个老师也一样,她看见这对老夫妻围着大门口转,盯着他俩好久了,见他们还叫她过来,于是走过来问:“干嘛?”

    孙母不喜她对自己的态度,脸一下子就拉长了:“你干嘛呢你,我看看我外孙,让你过来叫了你多少声了,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真不知道这个幼儿园是怎么招人的,回头我要跟你们领导好好投诉你。”

    以前小锦读的那家是私立幼儿园,老师都是高薪招来的,服务态度自然好了。

    但眼下这个幼儿园可是个机关幼儿园,来这里上班的可不是小阿姨,而是师范毕业的老师,起码也是个大专学历才能往这里进,老师也是有点傲气的好不好,见老太太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小圆老师叉着腰说:“嚷嚷什么呢,这里又不是菜市场,你是家长吗你,我看你很陌生啊,不会是人贩子吧。”

    孙母让她气的够呛,伸出食指出来,对着小圆老师的面门点点点。

    小圆老师哪里收过这种气啊,一句话不想多说,转身就要走了。

    孙父忙赔不是:“这位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爱人是个急脾气,是这样的,我们大老远的从外地过来,是想来看看我们的外孙,他就在你们幼儿园念书,名字叫张锦书,你知道这个孩子吗,麻烦帮我叫下。”

    小圆老师:“这么多孩子,我哪里能一一认得。”

    转身就往里头走去,不管孙父怎么叫她,就是不肯再搭理一下他们两个。

    看着眼前的情景,孙父叹了口气,这一趟过来事事不顺,事情真的会像他们想象中那样顺利办好吗?

    张让虽然走了,但对这老两口过来一事,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这两个老家伙最是固执了,别说自己出趟远门,就连以前带着小锦回来,两人都是不乐意的,为了看个外孙大张旗鼓的跑一千多公里,他这个未来岳父岳母怕是没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上班的时候都难免晃神。

    “张局,王超那个案子的卷宗我拿来了。”赵安楠把文件放在张让的办公桌上,见他正在出神,便又叫了一句:“张局。”

    张让反应慢半拍的回过神来。

    “这是他的供词,给您放在这里了。”

    “嗯,行,我知道了。”

    张让缓缓的摸到了文件袋,思绪飘到了几个月前。

    张让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电话上,忍不住的打通了楼小乔的电话。

    “你在干嘛?”张让问。

    “你问我?”楼小乔的声音有些疲惫:“我还在看书啊,刚才做了一套题,准备寄给齐老师。”

    她可没有那么放松,最近忙的不行,补习班那边的结果还没公布,可她继续开始了紧罗密布的复习。

    复习到后头,就更难。

    背诵的多,需要记忆的多,需要攻克的难题也多。

    张让也知道高考复习对于她来说是件很累的,尽量不打扰到她,两人也没聊多久。

    楼小乔学累了,出去走了走,刚好碰到了张玉娇,两人又聊了聊。

    征收款到位以后,张玉娇就做起盖房的准备来。

    就等着楼小乔一搬走,她那屋空出来,张玉娇一家搬她这边,她那边的房子就可以拆了。

    张玉娇刚从外头回来,车上的饭食也卖的差不多了,刚好见到了楼小乔出门,就把车停在她家门口,人走进来跟楼小乔聊天。

    楼小乔家这屋子可不凉快,当初老房子塌了,是后来盖的,那会儿没什么钱,层高盖的并不是很高。

    但张玉娇一走进来,还是觉得凉爽很多。

    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张玉娇抱怨道:“天天这样,地里的菜都要干死了。”

    这段时间王盛早晚都去河里挑水浇菜地,人都黑瘦了一大圈。

    抽水泵什么的是没有的,就算买个水泵,也只能在家抽,外面连电都没有。

    半亩多的菜地,每天光浇菜都要费不少事。

    盯着王盛看,张玉娇又不觉得自己有多热多辛苦了。

    之前王盛就是怕她日晒雨淋,委屈谁了都不敢委屈她,给三轮车上头做了个遮阳伞,还给车加了柴油助力,现在踩着也没以前那么累。

    楼小乔也很怕热:“我看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没雨。”

    这段时间张让也经常出去跑,晒黑好几个度。

    现在楼小乔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张让父母那边,她未来婆婆怕热,空调24小时都不会停的。

    孩子们也喜欢住那边。

    张玉娇说:“其实现在这个天气盖房子最好,不下雨就能干久一点。”

    楼小乔说:“别问了,这几天太热了瓦匠都停工了,你要不休息几天,趁着这几天休息一下。”

    大中午的外头能有四十几度,张玉娇也考虑起休息的事情。

    但她现在生意也还不错,想多赚点钱,等盖房子的时候宽裕些,不是不想休息,实在是没这个命啊。

    张玉娇觉得自己可以咬咬牙再奋斗一阵子。

    晚上楼小乔又跟张让打电话,他就说新房子那边客厅装了个窗机,如果她觉得热,可以考虑先去那边住着云云

    孙父孙母就是赶着这样的好日子来新都的。

    宾馆里面待着还好,里面风扇可以敞开了吹,可一走出去就完全没什么形象了,孙母出门以前还化化妆,现在一走出去连人都快融化了。

    第一天没能找到小锦,第二天他们早早起来,在幼儿园门口守着。

    早上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很多,两人的眼睛几乎是瞪眼看着外头,生怕又错过了孩子。

    张让不加班的时候,都是他带着小锦来上学,刚好把小锦送去学校,他再去单位上班,时间就很合适。

    其实正常来讲,没碰上大案子的时候,张让都不用怎么加班,早晨两父子一起出的门,一路上听着儿子叽叽喳喳的说话,今天的张让特别沉默。

    连小锦也感觉到了,爸爸今天有些不一样。

    “爸爸?”小锦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跟小帅哥哥一起玩呢?”

    上回约好的一起打球的,也不知道小帅回去有没有联系,小帅是小锦好不容易认识的小伙伴,两人也挺投缘的,刚好能玩到一起,两个大人也乐见其成,经常带着孩子们一起出来。

    今天的张让有些走神,小锦问了他几遍,他都没认真回答。

    “嗯,阿姨最近忙,等爸爸闲下来了,我们去接小帅一起玩。”张让心不在焉的继续说:“你也要带着妹妹一起。”

    小锦撇撇嘴,有点不情愿带着妹妹玩。

    妹妹娇气又爱哭,没有小帅哥哥好玩。

    小孩子不会藏着心事,他这样过一过脑子,张让就明白了,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不管怎么说,孩子对这段婚姻不排斥,已经是很好的开始。

    两人还没走到幼儿园的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孙家夫妻俩,孙母也马上看到了外孙,激动的往前跑来。

    小锦从小是给外公外婆带大的,这段时间虽然嘴上不念,但也是很想他们的,尤其是外婆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小锦就更想念以前跟外婆相处的时光了。

    “小锦啊小锦啊,可真是想死外婆了,给外婆好好亲一亲哦,让外婆看看你,长高了没,长胖了没有?”孙母搂着外孙,亲了又亲,眼眶里面都含着泪水。

    孙父也好久没看见他了,不住的打量,半年过去了,这孩子又高了,又重了。

    “给外公也好好看一看,你瞧瞧你,这一段时间有没有总往外面跑,你要注意的嘞,咱们少点淘气,晒的黑黑的以后就不是大帅哥了。”

    给人晒成块古铜色的张让晒干了沉默。

    小帅像他妈妈,从小皮肤就很白,加上这老两口养的精细,回来的时候确实比现在白很多。

    回来以后张让多了陪伴孩子的时间,总带着他去户外运动,这不就晒黑了好几个度,可把孙家父母给心疼的。

    小帅就站在那里,任由着外公外婆惋惜,心里却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们亲近了。

    其实小帅还是很喜欢跟爸爸一起出门玩的,爸爸对他的约束没那么多,他也很开心的呀,被外婆摸了一阵子的脸,他觉得不太舒服:“外婆,我现在也好的很,你看看我练了篮球,都长腱子肉了,老师都说我是小男子汉,等我长大了也好保护你们啊。”

    孙母一听这话,感动的稀里哗啦。

    张让有些受不了前岳母这么黏黏糊糊的:“小帅快上学了,你们二老要是想看他,放学了来找他就是。”

    他自己也要上班了好不好,哪有时间在这磨蹭呢。

    门口的学生也越来越少了,小帅刚刚都看到好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刚走进去,小帅也急的呀,生怕迟到了,这个时候孙母还叫他喝牛奶,小帅不耐烦的把牛奶一推:“我要去上学了,不好迟到的。”

    那盒牛奶他一口都没喝,就跑了。

    孙母看着外孙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支持女儿离婚了,但那会儿哪里能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张让却不等两人伤感结束,冲两人点了点头,准备去上班了。

    “张让,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孙父开口。

    张让看了一眼时间,没几分钟就要上班了,而且他也不耐烦跟这一家人扯东扯西的,观念不一样,交流起来也很费劲,而且当初他跟孙娜娜离婚,对方一家人怎么对他,难道他们自己没一点数?

    现在又说有话说说,难不成还想把小锦的抚养权要回去不成。

    张让严肃起来:“有什么快点说,我八点三十要上班。”

    小锦他们是八点上课,可他走过去也要时间。

    孙母立刻就不高兴了:“给你脸了是不是,我们是长辈,好好跟你说话,你倒好还摆架子上了,我倒是想见见你爸妈,问问他们是怎么教育你的,小地方出身的人,真是上不了台面。”

    以前也总这样吵架。

    但如果次次都这样,每次都弄的人想跳脚,他也没多少好脾气了。

    “您说清楚,什么叫父母没教育好?”张让都让他们气笑了:“打个比方,你们是觉得你们的女儿,比我优秀了多少,还是觉得像我这样小地方出身的人,比你们身份低微了。很好,刚好我也不是很看的惯你们,既然大家互相都看不对眼,实在是没有在一起聊下去的必要,你们要看看就自己在幼儿园门口看看,小锦我是不会给你们单独带出去的。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一直没什么挫折,所以上天才让我碰到了你们,让我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这样很好,我会更加感激现在的生活,也会更加珍惜我未来的爱人,没什么事我就去上班了,再见。”

    他也是有傲气的人,从小出身也不错,在孩子们里面也是个孩子头,很少有人会给他气受。

    要不怎么说对比对比,就能够感受到伤害了。

    之前楼小乔还总担心他会嫌弃他们家,但如果谁跟这家人打过交道,那真的是会怒气值冲到满格,看什么人都觉得是正常人了。

    算了,上班去吧,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孙父见张让头也不回的走了,本来语气还软和下来,让他们晚一点来接小锦玩,最后干脆叫他们在幼儿园门口随便看看得了,真是——

    他连话头都没起呢,就生生叫老伴给截断了。

    等人一走,孙父就埋怨上了:“你又说那些话做什么,明知道人家不喜欢听,张让是个什么性格,他是能听得你说这些话的人?”

    孙母叹了一口气:“那要怎么搞,可我忍不住啊,你看他跟我那样讲话,是把我们囡囡放在心里头的人吗,他居然还要再婚了,这才离婚多久,他就要再结婚,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我真是错看他了,以前觉得他脾气好,现在看来这个优点也没有了。”

    孙父见她越说越离谱,叹了一口气。

    母女两个都是一样样的,脾气臭的很。

    其实两位老人这次过来,是找张让求和,但没想到张让跟孙母一见面就是吵,跟以前也没差。

    以前他跟娜娜在一起也这样,两口子总是吵架总吵架,吵的次数多了,张让索性加班待在单位不回来,以他看就算没有娜娜要出国的事,这两人迟早也会离。

    孙母见孙父走了,小跑着跟在后头继续碎碎念:“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你跟他提的,你怎么不说。”

    孙父:“我说个屁,你这态度是想跟他求和?”

    孙母不服气:“我怎么就不是跟他求和了,我都大老远跑来这里了,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孙父不理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就给女儿打电话。

    因为是国际长途,他也舍不得多说,电话一接通的那一刻,孙父说:“我看了小锦了,养的还不错,个子也高了一大截。”

    孙母补充道:“黑了好多的好不好,叫他屋里待待,别到处乱跑,好好的小帅哥现在晒成黑炭头。”

    孙父意味深长的看了妻子一眼,继续说:“电话费很贵,别的不跟你多说,张让快要再婚了,你要是在那边能够找,就在那边找吧,别惦记着跟他复婚的事,我觉得这事是办不了的了。”

    复婚这件事,现在是开不了口了,等娜娜自己回来再看。

    现在老两口后悔的不得了,当初就不该让娜娜出国,那个时候以为国外就是遍地黄金,出国了就能光宗耀祖,可如今看起来,在哪里混出头都不容易。

    孙父孙母本来打算在新都待个一个礼拜,跟张让好好谈一谈,结果碰了个硬钉子,没待够日子就提前走了。

    后来张让就碰到了一次他们,孙父把两人从沪市带来的小零食给了小锦,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跟小锦说了一通什么,最后小锦是蹦蹦跳跳回来的。

    这次孙父孙母都没跟张让打招呼。

    张让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外婆跟你说什么了?”

    小锦抱着大大的袋子,想了想把这个袋子交给了爸爸,这才说:“外婆叫我不要忘了妈妈,让我不要理后妈,还说后妈都是坏人,爸爸后妈都是坏人吗?”

    他怎么觉得,小乔阿姨可好可好了。

    张让磨了磨牙:“你外婆是怎么骂爸爸的?”

    小锦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小孩子也是有心眼儿的,他就从不在爸爸面前说外婆骂人的话。

    也不会告诉外婆,奶奶是怎么骂他们的。

    张让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她说的话你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听你外婆说的那些,咱们父子两个好好过日子,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小锦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啊。

    周末的时候,楼小乔送去给齐老师批改的卷子她表示收到了。

    成绩又提升了一些

    齐老师把这套卷子拿出来,在学校申请在这一届投入使用。

    楼小乔看了一眼时间,周末本来跟张让约好了去看电器的,现在她也没什么时间。

    空调他已经买了,窗机不好装在客厅,最后买了挂机。

    电视的话暂时不买,她家里那台电视搬过去能用就行,反正这几年家里也不怎么会看电视,以后电视要掉价呢,不想在这上面花钱。

    冰箱洗衣机要买个好一点的,这两样可以等两人有空一起买,反正买了马上就能到货,立马就能用上。

    又给张让打了个电话:“齐老师那边的老师都是高中老师,只有周末有空,你看买电器的时间能不能提前或者是推迟一些,周末我要去一下南江,或者再过段时间吧。”

    不过,过一段时间好像更忙了。

    好在张让自己也是突发情况比较多的那种职业,对楼小乔这样的爽约没有什么不满的,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两人重新定了个时间,这才问:“天气这么热,你又总要跑南江,什么时候能好些?”

    楼小乔也觉得热:“所以早点去,晚点回。”

    张让问:“安全吗?”

    从这里骑车去南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这年头治安可没有那么好。

    楼小乔:“我带着徐冬冬,还带了根棍子防身,就算是不能打,他是个男的也能给我壮胆不是?”

    一对一的课,那学到的东西肯定更多。

    张让:“嗯,那孩子谁给你带?”

    楼小乔听出话音来了:“你,要给我带孩子?”

    张让:“小锦想跟小帅玩再过段时间他们学校的托管班也停课了,这样吧孩子们提前送到我妈那里去,给他们适应适应,我妈最近也在布置房间,过几天房间也布置好了,你过来吃饭的时候可以看上一眼,亭亭我看给她报个美术班吧,我爸妈那边就有老师暑假开美术班。”

    楼小乔眼睛一亮,你能找到美术老师?

    张让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简单,我妈人缘好,回头我跟她说一声。”

    “那要多少学费你跟我说一声。”总不好叫老人出钱。

    这个话题就让张让含糊的带过去了。

    总之小锦喜欢跟小帅玩,老人家也巴不得,这孩子本来就文静,回来以后也没交上几个朋友。

    跟小帅玩的这段时间,还把性格给养好了,现在不知道多鬼机灵,一提起来爷爷奶奶就很高兴。

    至于亭亭这孩子安静,给她找了个美术补习班,她能在里面画一天,也不怎么会闹腾到老人,家里面有空调有电视还有孩子,待在老人那里比在村里还是好很多。

    楼小乔想了想:“你妈愿意带?”

    张让说:“我妈特别愿意带孩子,我跟她说说,周日你要是出门早,我就早点过去。”

    第 69 章

    张让现在是住在父母那边嘛,早上上班就顺便送孩子去学校。

    这段时间只要他不加班回家睡的日子,都是如此。

    昨晚上回来,听张让的意思是楼小乔也同意了,这年让他们给带着孩子,孩子们平常就住在卷烟厂宿舍这边,等张让的新房子下来了,到那时候可以让老两口搬新房那边去带孩子,到那时候离的近了,孩子们愿意跟父母一起住也行,想跟爷爷奶奶住也行。

    老两口也知道张让单位那个周转房不大,当初都是按两房设计的,小的有三个,再加上两个老的,挤进去毫无舒适度可言。

    所以最开始商量怎么带孩子的时候,连老两口都没提过去住这话。

    楼小乔也松了一口气,她可太不想婚后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了。

    最开始刘菊花想过出去租房,但这样又怕人说闲话,再说张明远也要上班,不想折腾儿子也不想折腾老子,租房住的质量始终是比不上自家。

    卷烟厂离张让他们单位其实也不远,骑个摩托车走慢点,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

    刘菊花听说能把孩子们接过来也很高兴:“家里还有一间房空着,这样吧我收拾出来给亭亭住,小帅跟小锦两个要好,住张让那个房间也行,偶尔他们回来住,就让俩小子过去打地铺,住亭亭那间房。”

    当初分房的时候张明远的级别就够,家里分的是个三房。

    那会儿,张让都挺大了,也实行了计划生育,两人没考虑生二胎,就把那间房做了书房,张明远喜欢写毛笔字,平常就在那个房间写写字。

    但他们的主卧也大,书桌可以移过去,书柜继续摆在那间房不动。

    张让那间房本来就是个双人床,索性不动了,平常他也不在家睡,让小锦跟小帅直接睡他那屋就成。

    就是亭亭一个女孩子,刚开始如果害怕自己睡,也可以跟哥哥睡的,于是打算在她那间房填一个双人床,偶尔张让两口子过来,孩子们可以去那边挤一挤。

    这个方案算是最完美的,所有人都同意。

    于是刘菊花很开心的忙活起家里的事来,先是把书桌挪过去,再搬了个常用的书架过去,这样一挪书房顿时就敞亮了,放个一米五的床还绰绰有余,够两个孩子睡了,刘菊花很满意。

    因为是布置的小姑娘的房间,刘菊花还特地把房间弄的粉粉嫩嫩的,床也是买的卡通主题的床,萌萌哒。

    书房自然也要收拾一下,这些年堆过去的东西有些都用不着了,该扔的扔,该送人的送人。

    尤其是张让当年高考的资料都还留着,张明远不知道留这些干嘛,老两口专门找了一天功夫收拾家里,把刘菊花不舍得丢的东西全给丢了。

    再翻,居然发现家里有七几年评选先进的桶子,这些桶子当年舍不得用,如今却是看不上了,放在房间里也很占地方,张明远以前写字的时候看见这些东西就觉得碍眼,借着这个机会全丢了。

    竟然都收拾了书房,主卧是不是也要收拾一下?

    又连带着把主卧一些不常用的东西,甚至翻出来一些好多年不曾穿过的衣服,全部都扔了。

    张明远有一种好多年没洗澡,这回洗干净了的舒畅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张明远也高兴了,刘菊花却觉得难过了。

    有些东西,是她辛辛苦苦存着的啊。

    “你说说你,那个搪瓷盆你说送人就送人,还有热水瓶,可以先把家里的旧的扔了啊,你说你把新的给扔了。”刘菊花忍不住叨叨起老伴。

    男人做事不靠谱,一扔就直接扔嗨了。

    刘菊花还在心疼那些东西呢,一路上骂骂咧咧:“要扔就扔旧的,你怎么把新的给扔了!”

    哪有人扔新的!

    她就非要老伴陪着去找,结果出去找了一圈,哪里还能看到东西。

    张让一回来,就听到父母在拌嘴,家里空调都没来得及打开。

    他连忙把空调给开上,又听张明远数落母亲了:“我哪里知道不好用,东西都是你收着的,家里那么多新的,也没见你你拿出来用,也不知道收着这么多东西干嘛,你妈连七几年厂里发的工服都收起来,到现在都穿不上了还舍不得扔。”

    刘菊花坐回沙发里,热的直喘气:“这没开空调是不行,咱们家里就这一台空调是不是少了点?”

    以前家里就他们老两口常驻,客厅装了个窗机。

    这年头的窗机贼带劲,敞开着门屋子里都是凉快的。

    张让说:“窗机还是太凉了些,对着吹怕孩子们受不住,要不你们把自己房间再装一台空调,其他的房间开着门睡觉,蹭客厅的风就行。”

    有一年家里空调开太低,张让都吹到感冒拉肚子,刘菊花还嫌热。

    这几年刘菊花更胖了,更怕热。

    张让去看了一眼他们给亭亭布置的房间,顿时有些酸溜溜的,虽然只添了个床,这床也太好看了,这几天这个房间门开着,跟外头透着起,只有一个床也要好好散味道。

    张让看了很满意,跟父母聊了会儿就去了单位。

    考完七天以后,楼小乔去了趟复读学校,张榜的名单上面就有她。

    名单下面有一行大字凡三日内未交清学费报名者,视为名额作废,五日后会公布递补名单。

    楼小乔的名字刚好就在名单里面。

    她的成绩在这群学生里面算不得耀眼,但也让露露急红了眼眶。

    她不服气,还去下井村专门打听过,听人说楼小乔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当年要不是她父母不让她读,一中她也是考上了的,而且人家虽然说没考上一中,但学习是一直都在坚持学习,考出这样的成绩出来,也没人会觉得意外。

    露露打听了一圈,反倒是差点把自己气出个高血压出来,回来以后就闷闷不乐。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找到有正式工作的男人。

    这样就算了,她还能挣到钱,最近家里连房子都盖老高了。

    村里人都说楼小乔运气好,因为离了婚,她又是要带孩子又要挣钱的,家里没人种地,于是地里都种上果苗,征收地的时候,她家不是面积最大的一户,却是征收款拿的最多的。

    露露也是带着孩子的单亲母亲,她怎么觉得自己混的比穿越前还差!

    那会儿只是工作难找,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自己养活自己吃饭也不愁。

    可现如今混成什么样了,离婚前后她想着好歹以前让王四顺买了一堆金子,想着这些就是她的底气,于是带着金镯子去了趟金店,结果金店老板告诉她金子是假的,这些金镯子是她从这家金店买回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害的露露以为是金店老板卖假货,还报了警,最后查出来这一堆金子其实就是街头镀金的款。

    还是限定款,款式是特制的,上面镀了一层真的黄金,所以放了几个月也没变色。

    这个年代金首饰的款式就那么几个,家里就她跟王四顺,这些肯定是王四顺换的。

    到那个时候露露才知道为什么王四顺压根没提那些金子的事,她还当自己捡了大便宜,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

    露露越想越不服气,尤其是在她看到楼小乔进了教务室以后。

    她冲进孙老师的办公室:“孙老师,楼小乔真的没有作弊吗,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她做的题。”

    可能是跟楼小乔有仇吧,这个顾露奇怪的很,这都是问过第几遍了。

    因为她问过,孙老师还让人把她的试卷找出来,特地的看过几遍,大家都听露露讲过这个学生的“黑历史”,反倒是觉得这个人是个可造之材,没有几个人能够通过自学达到这样的成绩。

    作为一个老师,孙老师是对这种能够自律自强的学生充满敬意的。

    “作弊?”孙老师不悦的说:“咱们学校的考试制度,是参考高考的来的,你是在质疑监考老师的专业度吗?”

    确认过作弊没有可能以后,露露都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那您说有没有可能泄题,她都没有读过高中啊!”连她这个上过大学的,再参加一次高考还是觉得很难。

    “题目出完以后,都是我亲自保管的,中间没有过别人的手,这种级别的考试,她有必要搞到题目吗?”孙老师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这种无中生有的话,顾老师你也少说一些,这些话对一个学生的声誉是有影响,我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行。”

    见孙老师不理她,露露咬咬牙退出了办公室。

    要不是露露最近总在刷存在感,孙老师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学生。

    她特地把这个人的试卷调出来看了一下,基础不是很扎实,但胜在聪明,没有过多的在自己不擅长的题型上浪费时间,这次考试她最大程度的拉高了自己的分数。

    至于丢分的那些,都是一些可以快速记忆的题目,孙老师倒不担心这个人了。

    越看孙老师越喜欢这个人。

    长期的复习是很需要毅力和坚持的,有关于记忆的东西,不是死记硬背就可以,等到理解,融会贯通,记忆点才会更扎实,孙老师想了想,拿着这几份试卷就去找校长老于。

    老于也是个女老师,年龄比孙老师还略长些。

    最初就是她退休了闲不住,便拉了几个老师搞了个培训班,本意是想退休以后发挥余热,没想到学校的规模越办越大,现在也是一个拥有一百多号学生的补习学校了。

    孙老师进办公室的时候,于校长正在备课。

    “老于,这里有份试卷给你看下。”

    于校长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然后接过来对方递过来的试卷,低头看了起来。

    她是语文老师,看的首先还是语文试卷,看到前头的时候忍不住皱眉,空的也太多了,关于背诵的题目几乎到处都是失分点,可越看到后面眉头越来越舒展,眼睛也越来越亮,最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是个好苗子。”

    孙老师说:“是啊,可您知道吗,她是没读过高中的。”

    于校长惊讶:“初中学历,年纪多大了?”

    孙老师说:“二十八,以前在家务农,高中阶段的内容都是自学的,于校长啊,您觉得她会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好苗子吗?”

    于校长把卷子放在一边:“这个可不好说,她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突然想到参加高考?”

    孙老师说:“这个我没了解过,这些还是顾老师跑来跟我说的,她似乎跟这个学生认识,而且关系还不是很好。”

    于校长皱了皱眉,顾露是她招进来的。

    “行,我知道了,她报名了吗?”

    来之前孙老师就去教务处问过了,楼小乔是最早一拨报名的学生,早早交了报名费。

    确定了这一点以后,她才敢来找于校长。

    “报名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楼小乔调来我的班上,由我亲自带她。”

    “你对她这么有信心?”于校长坐直了身子,开始对这个楼小乔感兴趣起来,卷子在她手里翻了一页又一页,最后停在数学试卷上,她这才微微勾起唇角:“行吧,她读文科,你今年就带文科班好了。”

    出了学校,楼小乔干脆去单位找张让吃个饭,下午去看看家电,打算下午把家电给买了。

    这几天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心里毛毛的,要不是走在大太阳底下也有这种感觉,她都会以为自己是撞了邪祟。

    走到张让单位门口,跟门卫打了声招呼要准备进去呢,就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卷毛老太太给拦住了去处。

    楼小乔一惊,顿时停住脚步,这年头又没个监控啥的,万一被碰瓷,她可没时间扯皮的好吧。

    却不料对方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拉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往旁边拖。

    楼小乔给她吓了一跳,看到那人的时候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几天的诡异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

    “你干嘛?”楼小乔反应极快:“你在跟踪我?”

    那人一点都不客气的说:“什么叫跟踪你,你说话客气一点好吧,谁稀罕跟你?”

    楼小乔见这人说话语气这么冲,竟一时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过她。

    但那人脸上的表情也迅速调整了,但依旧看不到什么表情,看面相年龄大概五十几岁,只是嘴角边上挂着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人能感觉到她的不快乐。

    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你叫楼小乔是吧。”对方打破了僵局,终究是开了口。

    面对面的看着这个女人,这是第一次。

    长得确实不错,看上去也年轻,打扮的有些像是港剧里面的办公室白领一样,长相偏英气,难不成张让就是喜欢这样的?

    也是,男人嘛,怎么都会喜欢长得好看的小狐狸精。

    这种乡巴佬,肯定愿意说些软乎话哄着张让,她就说嘛张让那样的人怎么舍得这么快再婚!

    楼小乔被她打量的不太舒服了:“你是谁,干嘛拉着我,我跟你认识吗,跟你很熟吗,又聊天的必要吗,你有问过我是否有时间吗,你到底有没有礼貌?”

    孙母被这一连串的发问,直接整的脑子都晕晕的。

    她说话怎么这么快,语气凶的跟吵架似的。

    孙母也没好气的说:“我是张让的岳母。”

    楼小乔刚刚想问,张让的岳母不是在上井村吗,怎么长你这样了,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位是张让的前岳母啊。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当初说起她父母时,张让露出了然的表情,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位前岳母,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孙母回了趟沪市,又过了几天,孙娜娜打回来了电话,她又不得不来一趟新都,这次她来想敞开跟张让好好聊聊,不过在聊之前,作为一个女人她更想知道张让准备结婚的这个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这种事,打听起来没什么难度。

    当她知道楼小乔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早先靠着干个体赚了点小钱,又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张让时,顿时对拿下张让充满了信心!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好了,张让以前跟我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感情是很好的,后来她因为想出国,两人不得已才离的婚,为了这件事情张让还缠着我女儿好久,后来甚至连她出国的费用都是张让出的,直到我女儿出了国,他伤心之下才回的新都。

    我知道你找到张让这样的对象也很不容易,但你毕竟跟他没什么感情基础,两人这样重组个家庭,背景上差异这么大,在一起肯定是不那么合适的,作为我们来说,我们疼爱自己的外孙,也不希望他以后有个后妈,这对孩子的成长是很不好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跟张让分开,不要纠缠着他了。”

    这种素质的女人,张让是疯了才会选她。

    长了一双眼睛的,都该知道谁更适合她。

    听说连个高中学历都没有,孙母都打听过了,这样的学历别说进卷烟厂,进个普通的国营厂子都难,难怪要干个体呢,但凡她能找到个体面的工作,都不会干个体。

    张让怕不是被离婚刺激的脑子疯掉了,想要报复娜娜,才会稀里糊涂的找了个人结婚。

    楼小乔啼笑皆非的看着她:“然后呢,你们不想让外孙有个后妈,他就不能有后妈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法律都规定婚姻自由,张让都跟你女儿离婚多久了,还在这里做着春秋大梦,张让要真那么稀罕你闺女,你也不会跑来跟我耀武扬威,有本事就去找他啊。

    哟,你还真不敢找他是吧,真以为自己是大城市来的,就了不起了,谁稀罕你,谁给你的勇气啊,看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日子过的很不顺利吧,张嘴闭嘴就提你的大城市,是不是也就只有这一点好炫耀了。”

    她露出一副“好吧,我懂了”的表情。

    孙母被她气的要命:“你个乡巴佬。”

    “你也只会骂这个了吗,但凡当年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连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全,要不要我教教你啊。”楼小乔骂道:“你这个丑婆娘,你嘴巴比粪坑还臭,从小吃大便长大的吗,长成这样尖嘴猴腮,你爸爸是猴子吗,讲话这么尖酸刻薄,你家里没好好教你跟人说话吗,动不动就乡巴佬乡巴佬,抖的这么厉害,你老家哪里是天堂啊?”

    居,居,居然被这种人骂读书少,孙母气的扶墙。

    谁说她读书少,也轮不到这个乡巴佬说自己读书少!

    孙母自然不能找张让,以前她跟张让的关系就很紧张,两人吵架起来,她更是口不择言,什么乡巴佬的都能说出口,张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被她气的打人都算涵养好了。

    可她没有想到有天会碰到个人,骂人比她还厉害,讲话比她还狠的。

    楼小乔瞪着眼睛,步步逼近:“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孙母:“我我我,我不跟你说!”

    楼小乔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见到这幅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母这是不好跟张让开口,跑来挑拨她跟张让的关系来了,只可惜她楼小乔前世什么人没见过,想在她这里找切入口,只怕她手段还低了点。

    想都想得到,张让以前没准也被她这样挤兑过。

    哼,说她可以,说张让就是不行。

    “哎哟,真被我猜到了,你不敢去张让面前嘚瑟,才来找我的是吧,我才不会听你挑拨呢,我跟张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爱我爱的不行,赶都赶不走,打都打不跑,跟你女儿说有本事叫她自己来,别把老妈子拿来当先锋,这样的怂蛋张让才看不上呢,怂蛋怂蛋王八蛋!”

    孙母本来想着姿态摆高一点,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好歹把这幢婚事给搅黄了。

    至于娜娜回国以后还要不要跟张让继续在一起,这个任由娜娜。

    但在她回国之前,她这个当妈妈的一定要把一切障碍给她清除掉。

    谁知道碰到这么一个硬茬子!

    孙母混迹弄堂几十年,跟人喷对着骂都不知道多利索,但用普通话骂人,她还真是有点词穷,但只要想到用老家话骂人这女人也不一定能听懂,她就憋到肝疼,气到发晕。

    “你你你,张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楼小乔看她身子晃了晃,心说千万可别倒在我跟前,我可不想给您养老呢,于是握着对方的手,面露深情的开口:“大妈,您站稳当了,出来混要能承受的了成功,也要能接受的了失败,吵架吵不过就晕倒,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坑品了,咱们再接再厉,下次再来。”

    说完,见门口站着个人,两人脸色齐齐一僵。

    孙母面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讲话的女人。

    对长辈说话不尊重,讲话尖酸刻薄!

    其实张让刚才也站了一会儿了,本来想着要是孙母太过分,他就算拼着没有风度,也要把这个女人赶走,没想到楼小乔差点把人气的脑溢血,他现在又在考虑,待会儿孙母要是倒在这里,他是送医院呢还是送医院呢还是送医院呢?

    孙母还真是半天都没缓过来,刚才那一瞬间都觉得血冲到了天灵盖上头。

    但楼小乔是什么人,她跟人吵架可是不能吵到下半场的。

    上半场必须解决!

    孙母看向张让:“你就这眼光,看上个这样的泼妇?”

    她期待的看向张让,以前她伶牙俐齿的骂人的时候,张让脸上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嫌弃。

    但此刻的张让是露出来了嫌弃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不是给楼小乔,是给她的。

    张让冲楼小乔伸出手来:“刚才只说了一声,就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个具体的时间,幸好我出来了一趟,不然你打算自己进来找?”

    一点都没搭理孙母的意思。

    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温柔说话的语气,孙母哪怕以前跟他们住在一起五年,都没见过张让这幅样子。

    可现在,他居然对着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轻声细气的说话。

    光想想,就替她闺女的六年青春不值得啊。

    孙母觉得张让是饿了,真是什么口味的都能吃的下。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有人喊了楼小乔一声。

    可楼小乔也不认识那人,见到还是一个卷发老太太,顿时脖子一紧,用眼神去询问张让。???

    “这也是你丈母娘?”

    楼小乔咬着腮帮子,声音轻轻的问。

    “不是。”张让说:“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估计是来找你的。”

    孙老师出来买饭,刚好看见楼小乔没走,就好奇的叫了她一声,谁知道一个个的齐刷刷的都看向她来了。

    报名表上面有楼小乔的照片,孙老师看了一眼就想起监考的时候教室里面的那个女生,顿时就跟楼小乔本人对上号了。

    她对楼小乔的印象很好,忍不住上前打了个招呼。

    楼小乔问:“您是?”

    孙老师笑着说:“我是隔壁育才学校的孙老师啊,你是楼小乔是吧。”

    原来是老师啊,楼小乔点点头,脸色也成功完成850度大变脸,满脸都堆满了笑容的叫了一声“孙老师”,然后问:“您认识我?”

    隔壁到底是个什么鬼才机构,怎么到处都能碰到认识她的人啊。

    话说她楼小乔的知名度有这么大吗?

    对上楼小乔疑惑的目光,孙老师笑了笑:“这次考试你考的不错,稍微加把劲冲个本科肯定没问题,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你不寄宿吗?”

    她还查了楼小乔的基本情况,发现她没有申请学校的宿舍。

    育才学校的宿舍条件也比公立学校的要好一点。

    这年头别说乡镇学校,连新都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宿舍都还没普及风扇,当初学校为了拉高升学率,在这方面也很舍得花成本,不少家住的远的学生,都会申请个宿舍。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住家里。”

    也难怪孙老师有些激动,新都一年只能考上那么多本科,大多数好的生源还是在新都一中。

    能去复读班读的,大部分成绩就那样,本科线上下,有些人觉得自己失误了想冲一把,但凡能考上个好的本科,都不太会复读,当然也有这种情况选择来复读的,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成绩太差的也不会复读,干脆选个民办大专读一读算了。

    楼小乔的测试成绩,都还没到往年的本科线,这样的考生每年不少,且绝大多数人都是差不多这个水平。

    为什么孙老师这么喜欢楼小乔呢,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楼小乔实在是普通,丢在那一群学生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张让也很高兴,伸出手跟孙老师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楼小乔的爱人,她就住在学校附近,以后还得摆脱您多多关照她,她年龄比一般学生要大些,之前都是自学的,很不容易。”

    这话是说给孙母听的。

    他都这样介绍自己了,也省得孙母总觉得他得一直等着她闺女。

    孙母心里自然很不舒服,这个女人也要考大学,张让竟然没有嫌弃她也要考大学,当初娜娜说想去日本读书的时候,他可是极力反对的呢,怎么换一个人了他态度差了这么多,还要老师关照这个女人?

    就她这样的,还能考得上大学不成?

    在孙母眼里,自己的女儿自热是最好的。

    可在张让眼里,楼小乔也是最好的。

    他从没觉得孙娜娜的出身能给她带来多少优越感,反倒是他们家人总在他面前提及,让人觉得多少有些无语,他也是正经八百考上的本科,也是正经单位的编制,甚至比同龄人在单位干的更好,可明明眼前能看到的东西都被孙家人无视了。

    他们永远提及的是人无法改变的东西。

    你出生在哪个城市,你祖祖辈辈出身在哪个地方。

    刚才孙母一直在提到门当户对,三观合适什么的,他才觉得自己跟孙家人没什么三观合适的地方。

    他们想找的是一个没有短板的人,出生地好,学历高,长得要英俊,在事业上要有成就,只可惜孙娜娜也不是什么完美的人,如果她能找到这样的,也不会舍弃出生地,找一个从外地来的张让了。

    孙老师见张让很有礼貌,也冲他笑了笑,又跟楼小乔说:“学校也快要报道了,你最近也抓紧一些,我看过你的卷子,有空我们聊聊,背诵的内容不需要太急,这些都是日积月累的东西,今天离明年的高考还有一年多呢,你每天积累一点,聚少成多,几个月以后就能达到质变的效果。”

    楼小乔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孙老师都很耐心的解答了。

    “谢谢您了老师,我会按照您的建议,这段时间会好好复习的。”

    “行,我就住在学校里,你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天气太热了,孙老师这么大年纪的扛不住,跟楼小乔简单的聊了几句以后就走了。

    剩下一脸呆滞的孙母。

    这个叫楼小乔的居然还在参加高考,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读书。

    就算她能考上大学了又能怎样,听说她还有两个孩子,张让就这点工资,以后还要供着她读书,还要养三个孩子,那她家小锦的生活质量怎么能保证。

    这一家子都是拖累啊!

    一想到这里,孙母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抽的疼。

    张让这是蠢呢还是蠢呢,要找也不能找这样的吧。

    孙母跟大多数没有数的长辈一样,到现在都认为为了外孙,这事儿得管管。

    就算张让再婚,也得征求他们同意才行。

    不对,张让不能再婚。

    至少在娜娜找到更合适的对象之前,不能再婚。

    “张让,我觉得我们得聊聊。”孙母说。

    外面很热,楼小乔可不想在这里跟这个人“聊”,她抽开了张让的手就想离开。

    张让却一把拉住了她,一点都没带犹豫的把人给拉了回来,看向孙母的眼神一点都不退缩,也不闪躲,他不觉得自己要再婚有什么对不住别人的。

    且不说他跟孙娜娜结婚以后,为了琐事几乎日日争吵。

    他离婚都离了一年多了,离婚之前分居和吵架也进行了一年多,到现在为止,他连跟孙娜娜之间任何美好的过往都想不起来,这对老两口难道还觉得自己跟她还有可能性不是?

    张让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跟你们也没有办法沟通,我虽然不知道你来这里找我是做什么,但是我的事情好像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小锦的抚养费我没有让她出过一分钱,我也自认为没有对他不好的地方,你们如果是来看孩子的,我欢迎你们,可如果你们是来掺和我的生活”

    他用力的拉了一把楼小乔的手,两只手交握放在孙母面前,淡定的说:“如果你想做的事情是干涉我的生活,干涉我的爱人,不仅她不允许,我也坚决不允许,请你时时刻刻谨记我是干什么的。”

    孙母瞳孔一缩:“你是在威胁我?”

    张让:“我这是在警告你。”

    第 70 章

    孙母的脸色,由难看变得更难看。

    好吧,她本来想跟张让说一说娜娜的事,结果又被气的忘了。

    楼小乔勾起唇角,看向对方说道:“拜拜。”

    她没有说再见,因为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孙母的眼神,在两人离去的背影上扫来扫去,确认两人不是做戏以后,这才喘着粗气蹲下身。

    她是不会在外面做出这么没形象的事情来的,但刚才张让的发言,让她觉得女儿跟张让复合的可能性。

    就像张让说的,娜娜还有什么呢?

    他们家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嫌弃他?

    他以前可从不这样护短,也不会这样轻声细语的跟娜娜说话。

    孙母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一向冷清的前女婿,是真的找到了合心意的对象。

    张让拉着楼小乔进了单位,一边吃午饭一边聊。

    天气热严重影响到了胃口,楼小乔点了个绿豆汤,一边喝一边说:“那是你前丈母娘?”

    打扮的倒是蛮精致的,就这天气,小卷毛都卷的很熨帖,妆容精致的出门,换楼小乔她不能。

    她前世持靓行凶不化妆就敢出门,到了这一世更是没什么包袱。

    原主本来就不是五官特别靓丽的类型,但有了楼小乔本人的气质加持,让她看上去也算是个气质美女,不化妆也不会影响到她的颜值,所以就更少化妆。

    张让叹了口气:“我跟他们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找了我几趟了。”

    楼小乔:“你前妻是出国了吗,念书?”

    张让:“去了日本,读语言学校吧。”

    这年头出国可要费不少钱,楼小乔心里头嘀咕。

    看那老太太的穿着打扮,家庭条件看起来还不错。

    但看张让话里漏出的意思,好像这一家人又是面儿光。

    张让觉得再避开这个话题不聊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把之前的事情跟她道来。

    他是怎么跟孙娜娜结婚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争吵,最后又是怎么爆发的,最后两人分道扬镳。

    孙娜娜一直想出国,不拘日本美国欧洲都行。

    张让却是想留在国内的,孙家父母觉得他没什么上进心,更是看不起张家这边的父母,甚至连小锦出生以后只回过新都一次,孙娜娜更是连新都都没来过。

    “就这样?”楼小乔还以为有什么狗血大剧呢。

    九十年代开始日韩风刮到国内,更早些日本明星才是大众偶像,谁家理发店里不挂上几张酒井法子的照片。

    但是喜欢看剧归喜欢看剧,真哈日哈到要出国,这对父母还鼎力支持,真是少见了。

    楼小乔索然无味的戳着碗里的饭,闷闷的说:“为什么人家爹妈能这么支持孩子的梦想啊。”

    她有点羡慕好不好。

    这种没有下限的父母爱,她也很想有的好不好!

    从张让的角度来看,孙家父母是不讲道理了一点,但从女儿的角度来看,这对奇葩爹妈还真是给了闺女无上限的信心,和绝对的宠爱。

    张让见她不骂骂咧咧,倒是好笑了:“怎么,在你眼里他们还好了?”

    楼小乔叹气:“他们搞地域歧视自然不好,不管哪里的人,都有好的有坏的,你工作认真学历高,他们因为地域歧视你自然不对,可是我又好羡慕他们的女儿啊,人家可以得到父母没有底线的疼爱,这是我没有的。”

    张让挑挑眉:“你看问题的角度也很犀利。”

    楼小乔:“所以呢,你打算怎样?”

    张让很生硬的换了个话题:“下午我没什么事,我们去家电城把冰箱那些买了吧。”

    之前楼小乔叫他自己买的,但走到电器城他就懵了,冰箱和洗衣机款式也太多了,热水器也分很多种,万一买得不合她心意,后面拌嘴就不好了,所以他只买了需要提前安装的空调,剩下的打算找她一起买。

    楼小乔看看这个日头,这会儿她也不想顶着大太阳回去。

    先去他办公室睡了个凉凉的午觉。

    两人下午去了趟家电城,把冰箱,洗衣机,热水器都买了。

    花钱的时候很爽,楼小乔不后悔来这一趟。

    这会儿已经有全自动的洗衣机,单缸的!

    冰箱要买上下门的,张让又不懂这些,他家里用的是老款的冰箱,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他见小卖部用的都是冰柜,还以为这才是现在的主流款,差点就奔着冰柜去。

    楼小乔要笑死:“幸好我来了,洗衣机现在都不买双缸的了,丢进去一溜儿洗完。”

    男人在电器这方面确实不懂,张让傻眼。

    电器都是现成的,付款了以后直接送过去。

    东西摆放在哪里,是要主人决定的,楼小乔他们自然也要去。

    “洗衣机放在那个位置。”楼小乔指着阳台上的一个位置:“水龙头也接过去了,麻烦你们给我安装调试好。”

    师傅们看了一眼下水和上水的位置,觉得没问题就开始安装。

    冰箱买的是很普通的国产冰箱,上下分层的,其实张让家用的也是这种。

    款式是楼小乔自己挑的,位置也是她挑的,就摆放在客厅。

    家里,厨房厕所都是重新刮了一层腻子,贴了白色的墙砖。

    就是普普通通的装修,家里却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房间里面的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主卧的床跟衣柜都是实木的,搬进来以后还请了人每周都擦一次,楼小乔闻了一下,确实没什么味了。

    孩子们的房间只周末住人,床是找木匠打的松木架子床,最简单的款。

    两人的意思,这边的房子主要是上学方便些,用的东西就凑合着用,不追求奢华的享受,主打一个绿色环保健康。

    空调打开了半小时,楼小乔在客厅沙发上还眯了一会儿,真舒服。

    张让说:“怎么样,万事俱备,什么时候结婚?”

    楼小乔环住他的腰:“求婚也不来点仪式感吗?”

    张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单膝跪地:“什么时候能嫁给我?”

    还是很直男好吧

    楼小乔憋住了笑,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个钻石戒指。

    款式嘛花里胡哨的,主钻也不是很大。

    不过这个年代能买钻戒求婚的也不多,算是年轻人里面的时尚。

    张让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去金店问,店员小姐说钻石代表永恒”

    回下井村的摩托车上,楼小乔还是晕陶陶的。

    下午的时候天色变了变,看着是要下雨,楼小乔赶紧骑着摩托车往家赶。

    走到半路上碰到也在卖力往回走的张玉娇,两人打了个照面,就一起走。

    “小乔,你不快点回去,马上下雨了你连个棚子都没有。”张玉娇说。

    楼小乔看了一眼天,觉得万一突然下了自己还能跑过雨,于是没加快速度:“我马上要结婚了,马上要搬走,你啥时候要我这个房?”

    张玉娇擦了一把汗:“砖还没批下来呢,不过你家搬了就租给我吧,村里这段时间很多人盖房,我跟王盛商量了下,干脆他留家里做小工,这天气要是能下来一场雨,地里就不用人挑水浇了。”

    自从沈大娘的外甥死了以后,沈大娘的身体也一直不见好。

    王盛在外头待着焦心,干脆回来了。

    回来以后先是在楼小乔家工地上干了一阵,后来工地上的工也停了,楼小乔家也不需要专人做饭,张玉娇就干脆去城里卖盒饭。

    新都县城的馆子多,卖米粉的也多,可到了中午出汽车站,有些人不是舍得下馆子,也不是很想吃米粉,张玉娇这一试,生意果然还不错,菜大部分都是家里现成的,成本又不高,张玉娇每天控制在一百来个的量,几乎都能卖完。

    但这样一来,菜园就只能多种点蔬菜。

    这段时间不是总不下雨吗,好在王盛有一把力气,都是他从河里挑水去菜园子里浇,家里留的半亩地,就算早晚挑水,每天太阳这样晒着,大半时间都耗在地里了,不怪张玉娇说,等雨下下来了,她家才有空。

    不过看云层不厚,这一场雨应该也下不了多久。

    果然,两人刚到家,雨就下下来了。

    细细的一阵,落到地面上都没打湿土地,雨又结束了。

    张玉娇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傍晚王盛还得去挑水,不过好在太阳也没了。

    她把在外面疯玩的老大找回来,开始做饭。

    米饭在电饭锅里热着,早上她出门之前煮的。

    菜随便煮个豆角再加个苦瓜就行,张玉娇想了想,又从菜地里摘了几个西红柿回来,准备打个蛋汤。

    “楼小乔怎么说?”王盛刚从外头回来,半路上还淋了场小雨,本以为这场雨能下久一点,没想到下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但看着天上的云团,晚上还有一场大雨要下。

    “我跟她说了。”张玉娇脸上带着喜气:“她马上就要搬了,咱们这也开始准备起来,咱们家请两个大工,三个小工够吗?”

    她算了一笔账,现在她的这个生意一个月有一千多块,家里挣钱主要靠这个,不能停。

    那盖房子就只能请人干,王盛自己就是个壮劳力,可以少请个小工。

    可家里的事情要人操持,自从沈大娘病了以后,她什么活都干不了,家里彻底要仰仗两口子,这样一来压力就大了,要不是靠着张玉娇在外头的那份收入,就算是有了征收款,王盛家里也是不敢提盖房子的话的。

    王盛叹了口气:“我去砖厂问过了,火砖现在可难批,还得走关系,送了两条芙蓉王,才给我批了两万匹砖。”

    家里要盖两层房子,至少要三万匹火砖。

    现在买砖还要批条子,以前可不兴这个,楼小乔那房子也就早盖了几个月,当时的火砖都是随买随有。

    张玉娇把手里的刀狠狠往砧板上一拍,气得直哼哼:“真是惯的这些人,算好了咱们得要三万才够数。”

    说白了就是要好处。

    火砖长在邻村,是个私营厂,管批条子的是厂长的侄子。

    以前没那么多人盖房,厂里那些干活的都还算正常,现如今到处是人盖房子,火砖一下气供不应求了,就连个砖瓦厂的会计,都摆起谱来。

    王盛随手拿过来豆角,坐在椅子上帮忙摘豆角,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去年家里还穷的响叮当,像他们这样的农民还不少,今年突然有钱起来,村里盖房子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连瓦匠都有接不完的活儿,工费见天就涨。

    也有人不好好过日子的,拿到了钱不盖房,不送孩子读书,拿去外头搞女人,或者是赌钱,吵架的打架的离婚的,菊子家那事儿不就在眼前吗?

    王盛是个老实人,也没想过这些,只是以后没地种了,他心里也不踏实。

    “你说,咱们以后靠什么营生?”王盛问。

    张玉娇把烫过的西红柿的皮剥了,轻描淡写的说:“你没听人说吗,以后咱们这里要盖大学,现在都开始动工了,等大学城盖起来,一个大学得上万人吧,有这么多人你还怕没饭吃,随便干点小买卖,或者做点小营生都够过日子了,而且你看到没,外头都在修路呢,他们说修完路,这边都得发展起来,人多了自然就多条路,你少操心这些,把家里的那片菜地种好,往后只有这块地了。”

    王盛低着头没说话。

    傍晚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云团,没出去浇水,结果晚上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外头一刮起风来,大雨就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楼小乔还没来得及出去接孩子,于是给刘菊花家里打了个电话,晚上就不去接孩子们了,当天就降温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外头的风带着几分凉意。

    楼小乔早上出门去的时候,就听到村里人在说征收的事。

    “上井村的征收款快下来了吗,咱们村的怎么还没动静?”

    “大约就是这几天了,也别太着急,这钱还能赖了咱们的不成?”

    有人看到了楼小乔,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大约是知道她现在的男人是城里单位的干部,找她打听起征收款子的事,楼小被问的一脸懵,摇了摇头:“他不是管这一块的,离的远着呢,我看还是找王山问一问,不过六大叔说的对,征收款肯定不会少了咱们村的,就是个先后次序问题。”

    当着她的面,这些人打了个哈哈聊别的去了。

    可楼小乔一走开,一个两个的私底下说起她来:“真是个厉害的,跟四顺离婚才离多久,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未必不是以前勾搭上的,四顺也是倒霉,当初怎么想的,离婚的时候干嘛把房子给了她?”

    以前楼小乔倒霉,村里或许是向着她的,那会儿觉得她惨。

    但如今楼小乔跟大家不一样了,多少眼红的看着她呢。

    不过楼小乔没把这些风言风语的放在心上,她要真跟这些人计较,能把自己气死好吧,以后她还要把日子过的更好,这些人不是会更生气?

    结果白天的时候就收到了通知,征收款打下来了。

    又进账一笔,楼小乔美滋滋的看着银行卡的余额,心里头也有自己的盘算。

    这钱她没打算都花了,如果她跟齐老师他们的事情能做成,早期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的。

    这钱她要留着做创业的起步资金。

    至于房子嘛,也不用买了,下井村这边以后都会发展起来,家里这块地皮到时候盖两栋房子,以后都是她的,不管留着租出去收房租,还是以后会拆迁,对她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出租也好,租金月月都有进账,而且宅基地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可以一直都有收租。

    拆迁也未必有出租爽。

    趁着孩子们不在的功夫,楼小乔把屋子收拾收拾,准备搬去城里。

    除了电视机,三人身上的衣服,其他的东西没什么好带走,也没必要带走。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两人商量好了,周五去登记,登记完了请身边的人简单吃个饭,两人就算是正式结婚了。

    楼小乔这边很简单,无非是娘家人来几个人,楼母摔倒了以后,楼父从外地赶回来了,现在楼毅两口子还在那边打工,听说楼毅也想回,但被许晶晶压在那边干活,两人计划干到春节再回来,明年开春就不走了,家里要盖房子。

    以前家里没钱,许晶晶也没什么想法,但这次家里征收走了一片土地,得了两万多块钱,她心里头不免有了盼头,打算在那边多干些日子多存点钱,毕竟外头的钱比家里头要好挣太多。

    两口子,只要肯吃苦,一年下来至少能存一万块。

    楼毅是不想干的,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多的苦,但身边还有同村的人,这会儿进工厂也是靠熟人介绍,身边不止有老婆,还有一起出去的同乡,其实也不寂寞。

    不加班的日子,大家也凑在一起打牌。

    只是一起出去的都是两口子,第二天又要上班,玩的会比较节制一些,最多到半夜,各自的媳妇会喊人回去睡觉,到那个时候楼毅也要回去了。

    但最近他已经好久没去打牌了。

    厂子里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大家都在加班,下班回来都十一二点了,没人有这个闲工夫,楼毅两口子也被叫去加班,因为是计件,多干多得,大家似乎都愿意加班,产线虽然不累,但事情简单重复,还能跟旁边的人说说闲话,许晶晶现在是干出来点意趣来,并不怎么抱怨。

    只有楼毅,一言不合就要抽懒风。

    楼毅跟许晶晶租住在一个农民房小房间里,隔壁住着的也是同村的人,虽说厂里也提供了宿舍,但大家更愿意两口子住在一起,虽说一月下来要多花些钱,但周末可以自己做饭,省下来的钱也能覆盖掉房租了。

    “听说你妹子要结婚了,你不回去?”

    “不回。”楼毅叼着牙刷,口齿不清的道:“小乔这是二婚了,没打算怎么办,大乔说是过年再办。”

    哼哼,两个妹妹对他又不好,干嘛回去。

    回去一趟来回车费得要一百五,买不到坐票得在车上站二十几个钟头,许晶晶说的对,这天气回去一趟能热死,冬天回去路上都舒服些。

    在这里也可以打牌,也可以玩,还没人管。

    反正楼毅现在挺阿Q的,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这边还没老家热,要回也等到年底了再回,两口子现在加班一月有一千多块钱,回去了上哪赚这么多钱去。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楼毅一眼,嘿嘿一笑,男人嘛还得是有个媳妇管着,楼毅以前多懒的人,现在居然也会盘算起过日子的事。

    楼毅没管别人的眼光,一边刷牙一边哼起歌儿来。

    等他出去的时候,许晶晶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

    “小妹结婚了你知道吗?”出来以后跟家里联系的少,但一个月最少也是要打一次电话的,以前没出来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可怕,真出来了以后才感觉自由的味道。

    真香。

    虽然上班辛苦点,但在家未必不辛苦,而且楼毅有父母惯着,在家干什么都偷奸耍滑,外头可没人这样惯着他,拉长一喊加班,谁都得去,不过去也不是白去,这两个月工资都上千了。

    许晶晶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挺满意的,总之忙起来不止她一个人忙,主打一个心里平衡。

    干的活儿也不是很累,她的工作就是给波鞋系鞋带,嘴上又不耽误个什么,她给了拉长好处,让对方把自己跟村里一起出来的小姐妹安排在一起,上班的时候嘴巴可一点没闲着,除了不能乱跑,其他的时候跟在村里也没差多少了,厂里如果有处理掉的残次品,他们还可以优先买。

    楼毅的工作就比较辛苦一点,他是负责拉货和包装的,计时不计件,他会适时摸鱼。

    “结婚就结婚呗,都结第二次了也不新鲜。”楼毅没心没肺的说:“这个周日我要休息,连着加班加了一周时间,我可干不动了,这周末约了人一起去钓鱼。”

    许晶晶也打算休息一天,但楼毅周日要请假,她就不好请假了,她打算下周休息。

    周围现在还不是很发达,楼毅跟几个哥们儿没事就去海边海钓,有时候会摸点海鲜回来,算是给家里开开荤了,许晶晶也就由得他去。

    能找个活儿干,不瞎混就可以。

    不过男人嘛,手里头没钱,想瞎混都蹦跶不起来。

    等吃完了早饭,又是一天的活儿。

    广东这边的气温比老家还凉快一些,碰到刮台风的日子,还很凉爽,听说冬天会更舒服。

    像他们这样打工的两口子也很多,上井村最开始出来的是两口子,在外面赚到了点钱,就带着兄弟和兄弟媳妇出来了,次年又带了堂兄弟姐妹几个,这是第四年,楼父就是通过他们的父母联系上的他们进的厂子。

    九十年代外贸起来了,进厂也不像八十年代那么艰难。

    厂子多了,待遇上也有的挑,能吃苦的是很能挣钱的。

    像王盛那样的苦力活,楼毅是干不来,但进厂的待遇也不会太差。

    许晶晶也不记得自己加班加了多少天了,干的是简单重复的活,厂里也知道生活很枯燥,食堂里面有电视机,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上班的时候可以聊聊天,下班累的就直接可以睡觉了,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七月,她看了一眼存折本子上的数字,不后悔出来这一趟。

    听说楼小乔找的对象不错,就连楼毅都下了血本,虽说人没回来,但打了五百块钱的红包过来。

    楼母的腿还没好,现在还要在家卧床休息,否则以后一辈子都要瘸,闺女在城里办酒,她就没去了。

    但楼父楼母也破例打了五百的红包,让楼父带来的。

    楼父带着小燕两人去喝酒,楼大乔带着李默,李默也是第一次见到楼父,态度上十分恭敬客气,但也很疏离,酒席上还给楼父敬了几杯酒,楼父看看这个女婿,是个能干的人,又看看那个女婿,长得就是得罪不起的样子,乖乖的闭上嘴巴没说话。

    张明远跟刘菊花夫妇也过来。

    楼大乔压低了声音跟父亲说:“爸,他们来了。”

    办酒之前,张明远夫妻去了趟上井村楼家,跟楼父楼母说了好一会儿话,都很客气,可越是这样楼父越是害怕他们,以前想过女儿嫁的这么好,是不是可以拉扯一下儿子,这样的话当着张家的父母他还真说不出来。

    跟张让稍显疏离的气质不一样,张明远夫妻是能对着你笑的如沐春风。

    可楼父心里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位是大领导,对方越是笑的和蔼,楼父越是说不出口话来。

    楼父顿时觉得嗓子干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张明远满脸堆着笑:“亲家,来来来,我们来一杯,今天可是他们的好日子,感谢你啊,感谢你养了个好女儿。”

    楼父有种小学生被校长亲自点名的窘迫感,勉强应付了几声,仰头把酒干了。

    楼大乔扶额,还好她的婚礼是分开办的,李默家离的远,她爹妈不必过去,否则楼父碰到那种场面,真的要尬穿地心原地打洞。

    幸好张明远也看出亲家的不自在,敬了个酒就走了。

    这一顿饭吃得比较愉快,大家都没怎么喝,席面弄的味道很好,临走前桌上还剩下好多。

    这会儿社会上普遍穷,还不流行打包,楼父看着桌上剩下的菜就肉疼,这要是在农村席面上一卷,做成残菜也很好吃的,可惜了可惜了。

    楼大乔似乎早有准备,抱出来了个大大的饭盒,把桌上干净些的菜直接倒在盒里,看的楼父一愣一愣的。

    “大乔,这样不怕人说吗?”

    “怕什么,现在城里人都打包,你瞧这肘子多浪费呢,一整个都没吃,包回去给我妈尝尝,还有这个鸡整整的一只,都没人动。”这几道菜上的比较晚了,那会儿大家差不多都吃饱了,尤其是那道肘子,炖的一看就是软烂入味,上这道菜的时候都比较晚了,愣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女儿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吧,亲家那一桌肘子也没动。”楼父看见张明远李默他们都出去了,顿时就放开了很多:“你带的这个饭盒不够大,放不下,我找个塑料袋拎回去。”

    “我让服务员拿了几个打包盒过来。”楼大乔说:“咱妈不是还没吃吗,这蹄髈我看上的晚,两个桌子都没怎么动,这天气热,东西就别隔夜了,你拿一个走,我也拿一个走。”

    楼父满意的点点头,碎碎念了几句,觉得酒店就是故意的,等人吃饱了再上菜,万一他们不打包,这些菜就都便宜服务员了。

    大酒店的饭菜呢,老太婆也没吃上,打包了也给她尝尝去。

    楼父见女儿没半点不自在的样子,内心又隐隐泛起自卑来。

    为什么觉得女儿干这种事一点都不丢分,人家只会说她节俭会过日子。

    他一个糟老头子要是在这里装装包包的,看着就像个叫花子一样,哪怕别人不这样讲,他自己心里头都觉得怪怪的。

    “你跟李默打算什么时候办?”

    “你问我?”楼大乔说:“过年吧,到时候家里办一场,他老家办一场,他父母都不在了,也就不过来了,你们要去他家那边吗?”

    楼父摇了摇头,来县城吃一顿饭就要了他老命,去李默的老家,他连这个想法都不会有,况且这边也有风俗,女方送亲长辈是不用去的,只同辈兄弟姐妹过去。

    “算了,我不去了。”楼父觉得自己也不用提什么帮衬兄弟的话,这话他不敢在张明远面前提,也不敢在李默面前提,以前跟女儿提了多少次,俩闺女一直都没给过楼毅什么实惠。

    反正大闺女也快结婚了,小闺女也成了家。

    按照老家这边的风俗,就算是再不讲道理的父母,女孩儿们嫁出去了,也不好伸手要钱。

    这一点楼父感受特别明显,尤其是张明远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他在心里酝酿了很久话,始终没有说出口,甚至连提一提的勇气都没有,以前就这样吧,家里又不是过不去,何必要找这些亲戚张嘴呢,没得让人瞧不起。

    过了一会儿,楼小乔送完客人回来了,见楼大乔还在打包没走人,又默默地帮她找了个袋子装盒子,她跟父亲也没什么话说。

    楼大乔把东西打包好,把父亲送出酒店,出门的时候看见李默也在外头。

    李默还在等她,见她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一堆打包盒,伸手要帮她接过来。

    楼大乔笑嘻嘻的避过了,递了个饭盒给他:“拿去我店里,我送我爸爸回去。”

    李默看了楼父一眼,又看了一眼小燕,又看了一眼天:“你开我的车。”

    没说送他们。

    楼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太自在,吃饭都不太能放得开。

    楼大乔想了想,把摩托车钥匙给了他:“那你帮我把摩托骑到店里去?”

    李默接过摩托车钥匙,两人把车换了下。

    坐上李默的车,楼父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坐小汽车就是这种感觉啊。

    看着开着车的大女儿,他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女儿这么厉害了。

    楼父轻轻叹了口气,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从县城到上井村的这一段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但没有一次这样从容淡定的看过风景。

    如今小乔也嫁人了,找了那么好一个对象,大乔的这个对象看上去也很有钱,以后都不需要他操心了,楼父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跟做梦一样,离他很遥远。

    可如今他的大女儿明明此刻就坐在驾驶座上,打着方向盘,连小汽车都会开了。

    父女两个都没说话,倒是小燕趴在玻璃上,很好奇的看着外头的风景,眼睛亮晶晶的。

    楼大乔开口说:“您回来之前小燕在小乔家住过一阵,学了好多字,我看下半年把她送去幼儿园上学吧,她都四岁半了,村里的学前班就可以,到了五岁半直接读一年级。”

    现在读书不卡年纪,想多大去上学都可以,大部分人是七岁读一年级,也有少部分是五岁去读的。

    楼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思考着。

    “早点读书,以后早点毕业了挣钱。”楼大乔说。

    送去学校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白天不用带孩子,能干点自己的事情,他只是略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小燕看到外头越来越快的风景往后,很兴奋的拍掌大笑起来,这孩子有大乔小乔的影子,从小就有一股子聪明劲儿,楼家的灵秀,都给了家里的女孩儿们。

    楼大乔又叮嘱了父亲一些其他的,等下车的时候,从后备箱里头翻出一个书包来,楼父就明白了,今天送他们回来,绝不是大闺女临时起意。

    “小燕过来。”楼大乔把书包递到小燕面前:“这是你小姑给你买的。”

    小燕一看到书包,眼睛就亮了,这书包可真漂亮:“谢谢小姑大姑。”

    楼大乔给小燕买了一箱子书,她知道这孩子爱看书,别的小孩都在外头疯跑疯玩的时候,这孩子能坐下来安静的看一两个小时:“这些是大姑给你买的,好好看,看完了跟大姑说,大姑再给你买。”

    小燕笑得眯起眼睛来,抱着书包爱不释手,看着那一箱子书也高兴的很。

    楼大乔又搬出一箱子补品出来,这些都是李默买的,说是给两个老人补身体的。

    送进去跟楼母说了会儿话,等人走了楼父才跟妻子说:“以后大乔小乔的事情咱们也别管别念叨了。”

    楼母心头一紧:“怎么了?”

    又被女儿们欺负了?

    楼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长大了,管不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