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玉之事 似是故人来。

    章玉显然比季子琛从容得多, 冷嘲道:“秋师叔问我,我可不知,不过, 丘姑娘出走的缘由我想赵师叔是脱不开干系的。”

    闻言,秋明漪英气的眉眼闪到赵明松身上:“你不是说她是被掳走的?”

    这里无一人有理由绑走丘灵灵,秋明漪本是半信半疑赵明松的一家之言, 如今一听, 倒是变作全疑。赵明松身上那股倔劲是她最看不惯的,一想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她更是不爽。

    赵明松压根不放在眼里。

    章玉挑明道:“赵师叔若是还不明白,不如想想你许诺了丘姑娘什么东西, 是你未兑现的,这才让她出走。”

    赵明松挑眉道:“明漪。”

    秋明漪眉峰一蹙, 凶道:“别这么叫我。”

    赵明松吸口气道:“我只是想说,灵灵的魂火安稳, 她应是无恙的。况且她自小懂事,等时间到了自己便会回来。”

    “此事不是当务之急,眼下救掌门师兄才是。”

    他不想在此浪费过多时间,点明要害。引着秋明漪往章玉那边看去, 秋明漪命令道:“章玉,你还不快放了你师尊。”

    章玉:“秋师叔说的轻巧, 可我精心设计此局良久, 很是费功夫,您叫我如何放?”

    秋明漪眯眼思忖道:“你师尊又如何得罪你了, 我虽不推崇他这种无用的教弟子的方法,可他也待你不错。”

    季子琛听得心惊肉跳,诸位, 敢问你们话题的主角褚明锦掌门不是清醒的坐在这边吗?你们如此明目张胆的讨论人家,真的不在意他的感受吗?

    章玉嗤笑道:“如何不错,我只不过是他座下芸芸弟子中的一名,要说得师尊青眼,谁比得过季子琛呢?”

    回旋镖蓦然打在季子琛身上,又是迷茫又是惊慌。下意识咽下口水,问道:“章玉,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章玉转身对着他,道:“无事,我们就让师尊来说。”

    这下所有目光又转移到褚明锦身上,不过,本人无碍,倒是赵明松站不住了,往前一步道:“章玉,念在你是鎏金峰弟子,方才情面已经给过了。接招吧。”

    放完话就出手,赵明松的打法与褚明锦真的没什么区别,不愧是关系甚好的师兄弟。赵明松修为在章玉之上,所以除了赵明松本人,没有人出招。

    而正当秋明漪想上前救起褚明锦,惊奇发现洞口处不知何时布下强劲结界。拦下了他们,赵明松却像是瓮中捉鳖般被放了进去。

    结界内,本是毫无胜算,这一击却被章玉轻飘飘躲过。没错,是很轻松的。众人皆是心惊诧异,竟是躲过去了,不过,又躲得了几时?

    众人心中如此编排,赵明松也是这么想。季子琛却不打算坐以待毙,提剑往上,飞到一半身子便僵住。

    情况一出,立马对上人。不必多说,就是先前那个假章玉做的。他的灵力就像银行卡限额开了非常小的额度。浑身使不上劲,更别说控剑。

    身体按照惯性冲到两人中间,见他冲进来,两剑往身后撤去。

    季子琛狼狈停下,一边看一眼,劝道:“师叔,先别打了,章玉如此定是有他的苦衷,为何不先解释清楚?又或是先替师尊的眼睛疗伤?”

    不过半晌,章玉身上锦衣多处被划开一层,露出里衣,有的甚至冒着殷红。不仅如此,他平时常用的剑也被劈出数道缺口。这幅样子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说到褚明锦,他就不信赵明松不听。那边褚明锦闻此,似乎才回过神,道:“明松,停手。”

    赵明松不解道:“为何?”嘴里问着缘由,手上的剑却已经入鞘。

    未等到回答,章玉却对季子琛道:“这里不用你假惺惺,有多远滚多远!”

    让他走开便是,为何要说得如此难听?

    季子琛有点受不住,强站直身子,道:“章玉,你不要再一意孤行,有什么话说明白就是。”

    片刻后,章玉挥剑入鞘,道:“好啊。”

    季子琛正准备放下担心,眨眼间章玉便从他身边急速飞过,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器。他攻击的是褚明锦身侧的赵明松,很是出其不意的一招。

    没有用剑,只是一记拳法。

    赵明松早就不屑,若不是不得已,他都想一剑给章玉封喉。可这晚辈却不知死活,偏要牛犊子一样往他的底线上撞。随意出手招架,可下一秒他脸上的傲气与不屑陡然崩塌。

    这拳法他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拳一式,就连力度与角度都是如此的相似。

    许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修真弟子。他跟着自家师兄们上鎏金峰参加比试,在他这辈弟子,已经没有几人能出他左右。所以那时他是秉着拿好名次,扬威风去的。

    谁料,少年意气风发却在迎上一名资历比他还浅的弟子时泯然众人。那人也是这样,赤手空拳将他打下台子,让他吃了一鼻子灰。

    不过不一样的是,那人在他灰头土脸抬起头时,一步跳下台笑意盈盈朝他伸手。

    他那时如何做的来着?一手将人拍开,再也不正眼看此人。而事实上是,那次后再没见过此人。

    他记了一辈子,多么熟悉的招式。却被章玉这般毛小子使出,力道刚好。走神片刻,赵明松已被一拳掼飞。

    停下后,拍拍手上的灰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章玉转转手腕道:“师叔觉得熟悉?”

    不光赵明松觉得好吗?结界外秋明漪看得发怔,好像已经明白今日这一出产生的缘由。而,季子琛亦是明白。

    这可不就是醉清尘独家的拳法,因为动作走势奇特,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趁在场所有人迷惑的迷惑,震惊的震惊。章玉继续道:“百年前,有一人执独门拳法上灵霄山拜师求学,他问学心灵,最终却不得善终。这是为何,师尊明白吗?”

    完全对上了,季子琛就像是游戏玩家收集回忆碎片,初出不得要领,如今终于联系上全图,解开秘密。

    褚明锦淡淡道:“他自己走的。”

    章玉道:“哦?是嘛。那他为何回去之后,明明是一个外姓子却能继承家族大统?为何一心想着守护安定,却被有心之人屡屡利用,最终千疮百孔,失去所有?”

    褚明锦抿唇不语,赵明松抢道:“那不关掌门师兄的事,那是他自己的命。”

    季子琛猜的个大半。

    章玉似乎是没想人能如此厚颜无耻,手指曲了曲,道:“命?师叔,我正要说你呢?我娘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饶是说话明利的赵明松也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娘,那不是我本意。”

    章玉立刻道:“可这不就是你所说的命?我娘的命。”

    好容易听懂一段,这一段又一头雾水了。季子琛的脸上的迷茫尽数被章玉察觉,他转身朝季子琛道:“想知道为何?”

    这语气停在季子琛耳中,如一道滋滋电流让他脊背发麻。

    章玉道:“你不是在梦中都看到了吗?”

    梦中看到?章玉不仅知道他进入了梦,还知道他看了什么。赵明松与褚明锦两人懵在原地。季子琛下意识问出:“是你?”

    章玉道:“不错,是我。”

    他面向两人,却是在对季子琛说话:“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咱们师尊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季子琛忙问道:“那你娘?”

    “我娘是张家二小姐张汝嫣,当年出嫁不久,亲族便灭,她当时已经身怀六甲,也就是我。本是伤心之事,却被师尊和师叔两人弄得雪上加霜。”章玉越说便越是咬牙切齿。

    季子琛道:“如何雪上加霜?”

    赵明松突然打断道:“章玉!”

    有点威胁,却无用。章玉笑道:“你不是看到那帮人为了得到我张家千方棋,露出丑陋至极的贪欲?我娘本是局外人,张家覆灭后,她一介姑娘家却被四面八方来的不知是何人的东西,叨扰、骚扰、甚至是追杀。”

    他利落转身,指着褚明锦道:“若不是你们默许,他们又怎敢这般做。”

    赵明松还要辩驳,却被褚明锦拦住。褚明锦道:“我并未默许,只是,他们也不是我灵霄山之人,我如何管得住他们。”

    道理是这个道理,章玉道:“那我娘向你们求助时,你们为何不出手?!”

    “明明你们二人就在旁边,你们却视而不见!师尊,你教给我除魔卫道,惩恶扬善,保护弱小。好像没有一条符合呢。”章玉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从小被教养的规矩与人生信条在现实中被击溃,这是人格的击溃。章玉兴许是不想相信,却不得不接受。

    赵明松等不得褚明锦慢吞吞,道:“那时她中毒已深,我二人找到她时,已然不能再挽回什么。”

    章玉吼道:“我不信!你们骗我,分明是你们在暗处等着我娘他说出千方棋的位置!你们才不在乎她的生死!”

    未曾料到,章玉竟然有此等悲惨身世,季子琛讶然。想上前安慰却被章玉一巴掌拍开。道:“少惺惺作态。”

    第52章 温热手心 回来了。

    季子琛像吃了一颗坏了的酸梅糖, 心里酸到发苦。褚明锦道:“章玉,你不必如此对他,这一切皆因本座而起。”

    明明是以防误会的话, 听到章玉耳中却成了褚明锦护着季子琛。脑中登时滚烫如岩浆迸发,伸出一只手抓住季子琛将人往一边带,道:“师尊, 你看我们站在一起, 长得像吗?”

    像谁?季子琛懵逼上头,他和章玉长得像?他照过镜子的, 不过并未对原身的长相留下太多印象。而章玉他日日见,他也并未注意。

    因为除了长得如萧明渝那般帅得上天入地的绝世容颜, 其余人在他这里只有美丑之分,没有任何记忆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为何会像?”

    见人上钩, 章玉引到:“那要问师尊了,问他为何那时想救下我娘腹中的胎儿, 竟将我们两弄混。让你顶替我的人生顺风顺水如此之久,让你占着我的身份为虎作伥,究竟是为什么,我真的想不明白呢, 师尊?”

    一字一句恍若在褚明锦脸上泼冰水,不美好的回忆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的神识, 体内灵力紊乱, 心魔当道。压抑了许久的愧疚与恐惧顷刻间如堤坝于洪崩塌。褚明锦毫无征兆躬身,紧接着突出一口黑红鲜血。

    季子琛心切, 喊道:“师尊!”抬脚上前,却发现自己喉前放置着一根灵丝。只要他脱离章玉的控制,项上人头便会被灵丝整齐切下。

    结界外, 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往日高高在上,修为深厚的清冷掌门一副濒死的状态,实在是反差太大。

    赵明松倒是一把将人揽起,拿着雪白帕子将其嘴角的血迹擦干净,反常舒心道:“掌门师兄,你这口淤血终于吐出来了。”

    褚明锦亦是感受到灵丝波动之声,忙起身,拍着赵明松的肩膀道:“我无事。”

    “章玉,本座说了,这一切都是缘我之故,你不必为难他。”饶是如此狼狈的境况,褚明锦说话还是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威压。

    章玉轻笑道:“师尊,既然一切好说,你为何不跟阿琛解释清楚?是你不愿,还是不敢?”

    这声“阿琛”如鬼魅般听得季子琛耳朵发颤,胃中更是一片翻腾。想吐。

    洞中安静片刻,褚明锦似是妥协道:“本座自幼长于灵霄山,师承云胤仙人。弱冠时家里替我定了门亲事,那人正是你娘。”

    这事季子琛颇有印象。赵明松却觉得说得够多了,结界外那么多人看着,灵霄山掌门的颜面还是要的,出声制道:“够了!”

    褚明锦视若罔闻,继续道:“本座不喜如此,年轻气盛,所以连带着不喜这位素未蒙面的女子,迁怒于她上山求学的弟弟。不过我虽看不惯他,我也并未苛待过他。”

    季子琛点头,这确实是实话。可是多少敢苛责醉清尘的弟子又是看他的脸色行事呢。若真要掰开评理,是怎么也理不清的。

    “她弟弟在灵霄山修炼不久便下山了,我当他年少无知,并未放在眼中。多年后南疆魔族来犯,我领仙门各家前往迈疆协助平乱。我又一次见到了她,那时张家只剩下她和她弟弟,明明是强弩之末的张家却被二人力挽狂澜。”

    “我本心生好感,却被划作有心之人,是来抢夺千方棋的。可我当时并不同意此举,那魔兽就算是再难处决,我亦不会用如此手段。”

    章玉轻呵一声。这是承认褚明锦在说实话,却不愿相信其中的主观色彩。在他眼中,褚明锦就不是个君子。

    “不久,张家覆灭。本座收到一封信,道是你娘有危,念及旧情,我前去却只来得及见上她最后一面,当时她中毒已然回天乏力,只是一直哀求我救下你。”

    血淋淋的真相被剖在眼前,章玉本是嘲弄的脸听着听着都变得铁青,呵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赵明松一身轻松道:“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为何这时不敢听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万事都要顺你心?”

    季子琛一听都想脏话脱口而出了,果然赵明松眼里只有褚明锦。他脖子下这根线人家是一根都看不见。

    褚明锦道:“我将你抱回来,你并未足月,便找了根胶生球养着你。等再去寻你时,胶生球的藤上有生长过两个球的痕迹,球却只剩下一个,我未曾想那是阿琛却不是你。直到那次琉璃城你们回来,我才发现你越发像你娘。而阿琛却越发不像,我这才知道这一切都弄巧成拙了。这些,我一直不知为何。”

    “我想,你们应是在一根藤上待过,所以才长得如此像。”

    原来是这样,兴许是墓室中的什么机关法术打断了他和章玉之间的联系。所以长得越来越不像。

    章玉道:“那我毒瞎你这双有眼无珠的眼睛,也算是你的因果报应!”

    对啊,褚明锦有心魔,那他的心魔不就是因为这个?

    赵明松眼疾手快上前想趁章玉心神不宁将其拿下。一掌在离人额前寸许处被另一掌强势对上,霎时间,两股强劲的掌风焦灼相对。

    右肩被人一揽住,季子琛防备不及往后倒去,飘起的一缕墨发却晚了一步,被凌厉掌风斥开,转瞬劈作两半。

    身后这人气势不凡,绝不可能是章玉,可待他回首一探究竟时,抓在他肩上的手比他还快,先盖住了他的双眼。他只来得及看清楚这人身着一身玄色锦衣,一段白皙脖颈。

    如此分心还能跟赵明松打成平手,这修真界只有个位数,若是能在这个点出现在此处的,那就只能有一人。

    不管周遭混乱不堪,季子琛脑子里只有三个字,鬼使神差说出了口;“萧明渝。”

    他的声音在嘈杂中微弱不堪,只感觉眼睛上的那只手收紧半分。温热的指腹碾过眼角,烫得季子琛心间一颤。浓密的眼睫扑扑吻过掌心,身后人心急了般,毫无耐心将赵明松击飞。

    砰!赵明松被深深嵌进石洞洞壁上,没了人影。结界已消失,秋明漪虽是再看不惯赵明松,上前搭救的速度不减。褚明锦看不到人,手上灵力也聚不拢。气势却不减,警惕来人道:“阁下是何人?”

    这一股强劲的魔气,不是他过过招中的任何一人。如此修为也叫他为之钦佩。

    季子琛亦是看不到东西,却能说话,忙道:“师尊,我无事。”

    两个丢了视线的师徒竟对答起来,褚明锦道:“好。”

    那边秋明漪收拾完赵明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查看情况,棕瞳缩紧,厉声道:“你怎么在此处?!还不快给为师回来!不孝子,非叫为师白白替你操心。”

    丘灵灵在这?什么时候来的。这可真是奇怪,明明是开阔的地方,像褚明锦如此修为的人竟然无知无觉。而且萧明渝还将能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将自己的位置与章玉交换。这实力真是叫他心跌入谷底。

    季子琛腿软下来,一个要他命的事实被摆在他脑中:萧明渝回来了。比原著中的修炼三年提早了两年,究竟是有多让人记恨,才会一年便练就所有,带着仇恨杀回来。

    【叮,欢迎用户连接系统!关键词‘萧明渝’,系统已连接。】

    又是一跳铁证,季子琛真是一句卧槽卡在喉间系统:你非要这时候才出来吗?这一年多你可是连我的梦都没来!要不要这么偏心。

    【友情提醒,在系统断联前,用户开启静音功能。】

    季子琛:所以?

    系统帮他点开信箱——嘟嘟嘟×n

    一连串的声音贯穿季子琛一阵个脑袋瓜,天灵盖都在共鸣,嗡嗡作响。

    【主角心碎度10000。爽度值减100,爽度值减100,爽……】

    【剧情变化,滋滋滋……用户将强制执行原剧情。】

    【滋滋滋……】

    【关机。】

    这些莫不是他这一年多错过的所有消息?等等,第一条!季子琛翻开数值统计,一颗大大的爽度值零蛋赫然跃入他的眼中,太痛了。牛起早贪黑用命干活,说扣成零就真的扣没了……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被愤怒和无语占据,正欲与系统据理力争,喉间传来痛感。

    丘灵灵出声道:“师尊,恕弟子不敬,灵灵不回去。”

    心觉自己还是太过骄纵徒弟,秋明漪压声道:“你为何出走?你可知大家有多担心你。”

    常理中听话懂事的丘灵灵却道:“因为,我阿娘。”

    丘灵灵的娘曾是她无话不说的密友,亦是丘明坚的堂妹。令人叹惋的是,自从与赵明松和离以后,她便性情大变,不再示人。

    秋明漪性子果敢,关心了几回被驳回,便不再纠缠。遂对她阿娘的事一知半解,不过也正因这孩子自小没有母亲陪伴,所以多加关照了些。这次却是第一次谈论到人,问:“她如何了?”

    丘灵灵鼻头发红,眼睛也微肿,一看就是哭过,冷淡道:“她走了。”

    秋明漪心一惊,声音都柔了几分,道:“好孩子,你先回来。跟为师说说具体是如何。”

    丘灵灵道:“不,师尊,我不会回来了。我此行来便是与您拜别。”

    “您也莫要再劝我了,我实在是无法再面对我爹。”

    第53章 轻薄之姿 还不醒么?

    洞中愈发阴沉紧张。秋明漪见人不听话, 又见其身侧带鬼面的人,警惕道:“灵灵,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身边这人是谁?”

    丘灵灵道:“恕弟子不能告诉您,弟子……与他做了交易,是对天发过誓的。”

    秋明漪向来以飒爽果断著称, 告诫过一遍的事, 不会再说第二遍。她右手伸出,虚握身侧, 须臾一杆银蓝长枪自她掌心伸展出。枪锋锃亮如银蛇,枪身五米, 衬得她身长挺立。这便是她的本命法器,若水。

    原著中描写秋明漪的打戏不多, 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但每次出场,必是毫不客气横扫在场所有人。

    秋明漪道:“既然如此, 为师就将你与此人一起擒拿!”

    话音方落,秋明漪后脚一蹬,人随枪闪至两人身前。银刃一把拨开丘灵灵,枪尾随之扎向戴鬼面之人。怎料此人抬手一只手便轻松拦住枪身。季子琛腿软动不了身, 却未被撼动一分。

    好强!

    握住枪身的手不见紫黑魔气,气压却让秋明漪心惊。赵明松修为在她之下, 常年致力于丹药, 身法更是与她没得比。难怪方才挨不过一掌。

    见僵持住,秋明漪借势往前一压, 两人弹开退至一旁。这一跳掀起尘土,惊起众人注意。

    褚明锦问道:“秋师妹,如何?”

    秋明漪屏息凝神片刻, 道:“无碍。只是,不知这位道友既然不想出手,为何要出现在此处?莫不是你,心悦我爱徒?”

    丘灵灵慌乱止道:“师尊,您不要乱说,徒儿与他是清白的。”

    季子琛方才被迫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说是退,其实是被拖拽。满背靠在萧明渝怀中,他能很清晰感受到萧明渝的呼吸节律,平稳如常。

    面对秋明漪的威压,竟然如此习以为常。萧明渝果然不是曾经那个青葱懵懂的少年。

    秋明漪斥道:“我看他就是心虚,才不敢以面示人。”

    季子琛发现灵霄山峰主这一辈的人,都偏爱激将法,动手更是以快准狠制胜。胜率高他不多说什么,只是多少有些激进。

    秋明漪提枪又上,枪身一挺,锐利刀锋突突刺向萧明渝。她不怕伤及季子琛,方才他便发现此人非常珍惜季子琛这枚人质,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在她眼里,季子琛被褚明锦养得跟废物一般,遇事就软,肯定没有与她里应外合的能力。

    正想如何击败这棘手之刃,她凑近时,听到此人隔着鬼面道:“滚。”

    只见他隔空弹指,若水的枪身被一股隐形的强力弹得露出一副骇人的弯度。瞬息间,若水绷直,秋明漪滞空的身子被弹飞。那一瞬,她只觉得肺腑发出剧痛,不久散开在四肢百骸,双臂更是阵阵发颤,像是曲后余音。

    而季子琛靠在萧明渝怀中,宛若停靠在无风无浪的水湾,脸上感受到身前的疾风骤雨,身上分毫无伤。

    褚明锦虽看不见,却感受到秋明漪明显占据下风,赶忙打圆场道:“秋师妹,阁下道出名号即是,我等不可再冒犯。”

    秋明漪气不过,甩枪颔首道:“少在这废话,摆阵!”出手前,一帮弟子得她命令围在各个出口,只待她一声令下,便会围上来摆阵将几人伏诛。

    谁料这声命令清亮如常,却无一人回应。秋明漪飞速张望四周,每处洞口本来站着的白衣弟子零零散散跌落在侧,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黑衣魔修。最为夺目的当属为首的黑衣女子。

    季子琛被蒙着眼睛,才发觉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他全身的疲乏不是源于他对萧明渝的恐惧,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让他浑身发软发热,昏昏欲睡。

    时局不利,秋明漪丝毫不示弱,道:“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萧明渝却说道:“得罪了。”

    不知何时,地上弥散起一层薄薄白雾。他说过话之后,更是嚣张扩张,很快席卷了整个洞中。他们不欲纠缠,这是要趁着浓雾遁走。

    身后,褚明锦倚在墙上,赵明松则被意识清明的弟子守着。秋明漪怒声道:“好一个邪魔外道!”既然是拦不住,那鬼面者能走,丘灵灵她是必须留下。

    几步上前,急道:“糊涂,跟为师走,你若是真跟他们走了,这辈子就说不清了!”眼看就要抓住人,一根银针却飞至手前,差一丝一毫扎入她手上的穴位。

    秋明漪眼疾手快退开,看着白雾中黑色人影褪去。连喊几声糊涂,便被褚明锦拉住。这人劝道:“秋师妹,事已至此,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一个不听话,一个软弱,秋明漪气急。她这辈子真就走了大霉运,摊上这么两个东西。

    被人圈在怀中,听着秋明漪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的意识也渐渐淡去。

    醒来时,他正躺在一处车厢中,身上暖烘烘的。坐起身,严实盖在身上的大氅滑落,堆叠在他腿上。这不是普通的大氅,里层不仅附有细软的皮毛,还被人画上精细的符咒。是用来增加防寒效果的。不经意间还能闻到幽香。

    这么想着,脖子上传来凉意。季子琛将自己裹好。

    他被萧明渝劫过来,这车厢上肯定设了防止他逃跑的咒术。可这人到底要干什么?慢慢折磨他,等心底厌烦了就随手杀了?还是囚禁、折辱他一辈子,让他没有颜面苟活在这世上?

    总之,怎么解气怎么来。

    不知为何,越是往深处想,胸口那块软肉便越发的疼,像是千万只蚂蚁蚕食着心头肉,钻心的疼。可哪里用他管这么多,事到如今,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尽量活着才有后面的故事。

    若是他同萧明渝道歉,会被接受吗?

    这个法子几乎是刚出现在他脑中,就被红牌否决。连他自己也不会再称背刺过自己的人为兄弟,又何况是萧明渝这般的天之骄子。

    深吸一口气,季子琛凑到窗前,里层窗子被他轻松打开。看来萧明渝没有在这上面施咒。外层窗子四脚缝隙处蒙着一层厚厚的霜。外面正在下雪吗?

    似乎是霜厚的缘故,外层窗子很难打开。季子琛费了好一番劲才打开,甫一打开,外头的呼啸寒风顺着他小缝往里猛灌。方才费力开窗冒出的细汗,被寒风吹拂让他冷得一激灵。

    顶着寒风与高涨的求生欲,季子琛尽力将外面看全。惊奇的是,他明明在马车上,窗外却不是茫茫雪原,而是白云重重的空中!

    除了云还是云,根本无法断定自己在何处。这时,一只苍鹰飞至窗前不远处,一颗绿宝石般的眼睛往这边轻瞟一眼,猛然一股怪力迎面击来,随后外窗被重重合上。

    这下一丝风雪也刮不进来了。

    而车门也飞速开合,有人进来了。

    季子琛飞速躺进大氅中,合目假寐。这人进得利落,身上沾染这些许风雪,散发着阵阵寒意。

    就算是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如利刃般在他的皮肤上细细剐蹭游走。季子琛心惊肉跳,听到一声低沉的呼吸声。以为这人终于要有动作,车厢却安静了下来。

    这人想干嘛?可惜这威压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人修为强劲,哪怕是睁开一只眼也会被发现不对劲。所以他至今都没有认出这人究竟是谁。

    太安静了,甚至隐隐藏着危险似的。就在季子琛备受煎熬,要到极限时,脚腕便被一只滚烫的手牢牢握住。

    季子琛:“!”

    他一个男的,这么窝囊就算了。居然还被人以这种方式羞辱,当真是让他不爽。

    而且这可不是单纯的握着,他此时没穿鞋,只着一双袜子。这只手就着锦绸制的袜子,在他的脚踝处轻薄地摩挲起来。

    妈的,真痒!到底有完没完!

    太烫了,隔着织物他都能感受到这人手掌心有多粗粝,这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很大,捉着他可谓是不容分说。

    压抑着想一脚蹬开此人的想法,季子琛强忍片刻,就在忍耐到极限时,这人终于施舍般启齿放话了:“还不醒么?”

    是萧明渝。

    靠,感情从进门开始就知道他在装睡?

    头被捂得发烫,季子琛烦不胜烦想跳起身,脚踝处的手突然紧握,他失去重心跌倒躺下,接着被人用力一拽,往前方拖去。期间,一只手从他的脚踝,一路往上,抚上他的大腿,最终掐在他的腰上,按着他的软肉,叫嚣着让他尽快臣服。

    很快,视线上空被人强势占据。

    季子琛刚从一阵天旋地转的昏厥中清醒,双手被一条游蛇般的东西桎梏于头顶,睁眼便对上了上方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

    他抢着道:“你……”

    这字还未出口,脚踝被松开,脖子便被一只手掐住,骨节分明的手指硌得季子琛很不舒服。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蹬腿,不过腿也动不了了。

    浑身使不上力气,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像一只困兽被萧明渝压制在身下。失了反抗的能力,脑子里乱做一锅粥,胸口处的疼痛却背叛他般,慢慢缓解了。

    人被制服,心中是不尽的满足。萧明渝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怎么不动了?”

    第54章 以防逃跑 这刍狗我认识啊!

    脖子气得涨红, 不多时爬上耳根。下颚被死死抵着,喉咙更是被他的掌根压着,口水都无法正常下咽, 这叫他怎么说话?可笑。

    这时本就有点恼意,季子琛不满地哼哼两声。料想中极具怒意的威胁声,在他有气无力之间, 顿时变作飘飘然的……撒娇声?

    两人皆是愣住, 季子琛看不到自己本是苍白的脸上蔓上片片绯红,他所见的, 是萧明渝忽然软下来的神色,包括那双眼中闪过的一丝柔情, 和身上的那股奇怪的僵硬感。

    错觉吗?

    恍神片刻,脖子上的劲力散开了。萧明渝退开, 季子琛解脱般拼命呼吸,他坐起身, 用手柔着脖子上被掐疼的地方。

    半晌,仍是这个动作。因为他心虚!状似痛苦地偏头,实则偷摸打量。他真不知道这尴尬局面他该如何破冰。无数想法被一一否决,终于干巴开口道:“许久未见, 近来可好?”

    萧明渝摩挲指腹,似乎是未想到季子琛是如此厚颜之人, 冷声道:“拜你所赐, 过得不怎么好。”

    不好?怎么会?难道不是跟块香饽饽似的,被魔君重用, 被一群慕强的魔族小喽喽跟着,有人摇旗呐喊,有人替你放狠话, 有人帮忙追对象,不对,是所有大美女都往你身上扑……从此过上人生巅峰,报复所有对不起你的人?

    大哥,你可是龙傲天男主,你说自己过得不好,谁敢说好?

    见人怔住,连脖子间那只雪白的手腕都停下。萧明渝嘲道:“你不信?”

    他说的其实不假,短时间拥有能与灵霄山各峰主抗衡的能力,就算是他如此根基,也不是易事。他也不是强撑面子那种人,说是累,过得不好,那就是真的。只不过,平常这些都不会被宣之于口。

    季子琛狗腿子保命基因立马显现,脖子也不按了,摆手道:“怎么会呢,萧兄日理万机,心有鸿鹄志。偶有疲倦时候,实属常理。”

    这话真是肉眼可见的受用。萧明渝脸上又温和许多,只是凌厉视线捉住季子琛,问道:“你不问我为何劫你过来?”

    想问啊,但是不敢。季子琛顺着道:“那萧兄自然是有你的深意。”

    萧明渝道:“你倒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你这话说得也真够难听。

    但他又怎么配被萧明渝恭敬对待,一切都变了,无法重来,板上钉钉了。想着想着,胸口突然造反般剧痛起来。先前有过疼痛的征兆,但季子琛那段时间正在烦恼保命的事,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疼得难以忽视,莫不是算好了要他在萧明渝面前狼狈?真是叫他现在连挺直腰板同人据理力争的硬气都没有。

    季子琛一身虚汗,软着身子靠在车厢壁上。不知是不是疼晕了,胸口探上来的那只安抚他的手,竟有几分匆忙。

    实在是疼得眼前发昏,季子琛嘘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只手先是一顿,转而稳住。萧明渝压着声音道:“自然是以防你逃跑的东西。”

    什么?这话太过于耳熟,就算脑子再混乱,一个想法惊悚片一样冒出头——那个假章玉是萧明渝。

    那他胸口疼,也是因为萧明渝在他额间点的东西。

    这是惩罚?好吧,他接受,只要不是要他的命,权当赎罪了。

    只要……只要能让萧明渝稍稍解气。

    萧明渝道:“我既是大费周章将你抓过来,你跑了可不值当。”

    是是是。

    此时季子琛最会看脸色,他软声道:“那,我不跑,你能给我解了吗?实在……额嗯……”实在是难受死了,他真想徒手把这可心挖出来,问问它,到底谁才是你主人?

    萧明渝掷地有声道:“不能。”

    果然如此,季子琛退而求其次道:“那能不能给我缓一缓,萧兄,我心口好疼。”

    萧明渝未回应他,不过手已经隔空抚上他的胸口。恍然间,一阵温热的灵力在他胸口游动,须臾,季子琛蹙眉舒开,不疼了,甚至是舒服。

    方才闭着眼,季子琛没注意到萧明渝松了口气。

    等终于有力气,他立马问道:“所以,你为何要将我劫过来?”

    萧明渝看了他良久,季子琛一只手摸了摸脸,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脸没擦干净,才让人一直盯着。

    忽地,车门被轻叩两声,小心翼翼,似乎在试探车厢中的人。随后这人又道:“萧君,到地方了。”

    萧明渝直起身,嗯了一声。看着缩在角落里,衣服凌乱称得上楚楚可怜的季子琛片刻,心中烦闷一瞬,抓起大氅将人兜住,转身出了车厢。

    那敲门声如定身咒般将他钉在原地。掀开温热的大氅,人便没影了。

    走得可真快。

    他只来得及看到门外的一角,冰天雪地,典型的北冥极寒气候。

    他被萧明渝带回大本营了。

    冷气刮得他往里面又缩了缩。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就算他不了解后面的剧情,他也是熟知这类爽文的套路。再说,他不是有外挂?

    季子琛连喊几声:系统系统?出来溜溜!

    系统:【滋滋滋滋……嘟嘟……】

    好像是冰雪天气,信号接收不良?

    季子琛:……坑子系统靠不住一点!

    没人帮忙,他就自己整!说干就干,季子琛蹑手蹑脚走至门口,门扉意外地被他轻松打开。

    萧明渝被唤走的时候,这马车应该就落地了。所以他透过门缝看到的是雪域莽原,不过车子这边没有寒风。萧明渝在车子周围设了防风咒,外面再是风雪交杂,里面也是风平浪静、安然无恙。

    等等,那是什么?

    他就说刚刚打开窗看到的不是冰原也不是雪,而是一层又一层的云。他还以为是幻觉,这他么是这个世界颠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马车,这是飞马车。车外四只背上长翅的魔马正趴在地上歇息,见他看过去,也只是懒懒地看他一眼。浑身黝黑发亮的皮毛被折叠收好的翅膀遮去一大半。身子都被衬得有点娇小。

    外面风雪如此大,难怪要用四匹马拉车。

    见车外没人,季子琛大胆几分,探出的头还未完全侧过去,身边传出陡然传出一声:“哟,季公子,出来放风啊。”

    这他妈说得是人话吗?他顶多就心口被萧明渝施了术,哪门子算得上囚禁放风这一说?

    见人不说话,这人又说:“被萧君打傻了?”

    季子琛自从穿书后就很雷别人说他傻,这都是章玉干的好事。不过这里他可不好发作,而且这人的全貌被车门挡住,他耐着性子问道:“敢问阁下是?”

    这人似乎是觉得好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季公子可别称我阁下之类的,属实是折煞我这头鹰了。”

    音落,门扉后走出来一人。一身黑棕锦衣束身,身形很高,似乎是魔气不够,化身不完全,脖子、两鬓留有一些羽毛。因此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原始形态是一只苍鹰。凶神恶煞的魔鹰,化作人之后,脸上煞气大减,笑意盈盈倒是轻易让人放下戒备。

    季子琛了然:“是你?”

    两人对上关窗的回忆,这人道;“正是在下。”

    季子琛:“怎么称呼?”

    “仇鹰,萧君取的姓。”他说着,言语间满是仰慕与感念。不愧是龙傲天小跟班,真叫季子琛叹服。这名字听着还不错,不过好端端给这个阳光少年取这么个姓氏。

    看来萧明渝心中仇恨不浅啊。

    季子琛又道:“你家萧君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去?”

    仇鹰一双亮眼转了转,简单道:“萧君没跟你说吗?那我无可奉告了。”

    季子琛:“他留下你看着我?”

    仇鹰似乎对自己被萧明渝委以重任表示很是自豪,像是什么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开心道:“那是自然。”

    得,这帮子少年最是好骗,随随便便就被套出话了。

    接下来就是套近乎,再套取关键信息。季子琛很是自来熟,问道:“你身上这毛长得可真气派。”

    短短一句仇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激灵道:“季公子真有品味!”

    季子琛汗颜,道:“怎么,难道有人说你这毛不好看?”

    他这话简直是戳中仇鹰心窝子,吹得仇鹰脖子上的鹰毛炸起,他一脸遇到知音的激动,须臾又变作委屈道:“季公子,你可不知道,前段时日,我陪着萧君出行,碰到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他一见我,就扑过来咬我。”

    他侧过身,用手拨开脖子后的毛,那处缺失了几根羽毛,毛根裸露,很是突兀。

    “那狗东西,竟然下狠手拔了我几根毛!”

    季子琛难以置信道:“这人是谁啊,你家萧君没有帮你出气吗?”

    仇鹰皱着鼻子,嫌弃道:“我也不知为何,萧君没有出手。”

    季子琛困惑不已,心道:不该啊,龙傲天小弟代表着自身的威严,小弟被打,那不等同于自己被啪啪打脸?以萧明渝如今的实力,这只是挥挥手的事。

    当真奇怪。

    仇鹰继续道:“兴许那东西原身是条刍狗,太过丑陋,萧君怕脏了手?”

    也不是没可能哦……不对!刍狗?

    季子琛赶忙问道:“不说他原身是狗?他是不是叫吴恒?”这修真界还能有几只魔犬能见到萧明渝呢?

    仇鹰愣住,道:“是啊……你认识他?”

    要命,他不仅认识,还当过一段时间铲屎官。这真是大型告状现场。

    不过认不认识不重要,吴恒离开他,肯定会回到庄旬身边。仇鹰不可能单独见到吴恒,所以只能是两方老大会面。

    可,萧明渝跟庄旬见面干什么?

    第55章 无情无义 谁更胜一筹?

    季子琛刚准备继续问点什么。仇鹰浑身裸露在外的羽毛倏地一激灵, 朗声道:“萧君。”

    他想,幸好仇鹰不知敬礼为何物,不然非得随时随地挺直身板, 目光有神地等待萧明渝的检阅。

    这也太呆了。

    萧明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白雪称得他一身玄衣夺目,悠悠天地间恍若孑然一身的剑客。

    可惜了, 他的佩剑已经被禅慧那小人碾碎。

    好在他身上精纯的魔族血脉弥补了这项缺陷, 或者换句话说,是更上一层楼。毕竟一身磅礴魔气如何催动一把仙剑?只怕是会变作累赘, 搞不好还会被反噬。

    既是龙傲天,那就不比他操心这方面。萧明渝有没有听到才是最重要的, 季子琛安慰自己,也许他就算是听到了, 也只以为他在找人唠嗑解闷。

    结界外本是无尽的风雪,萧明渝过来之后, 大雪变小雪,风声殆尽。好似这风雪也怕了他似的。方才欢声笑语的氛围也一哄而散,萧明渝有点不爽道:“出发吧。”说完便毫不留情转身往正北大步走去。

    自古魔族聚居在魔域,千百年前魔族内部多派纷争夺权, 尘埃落定之时只余两派,群分随之是地裂, 这才有了南北两冥。南冥仍是传统老派, 视人族为天敌,整日叫嚣着消灭人族, 称霸天下。因为好战且野蛮,管理也比较松散,是以修真界总能听到南冥魔族骚乱的风声。

    与之对比, 北冥魔族则更加开化文明。不仅允许人魔贸易通婚,更是与修真界不少门派有密切往来。不过,近来关系也趋于僵化。

    萧明渝的母亲便是北冥魔族一派,胆识过人、修为高深算得上是领导层,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不得善终。

    北冥常年极寒,只有南边稍稍温暖,盘踞着北冥多数的魔族人民。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节,天气却如此恶劣。季子琛猜他们应该在北冥魔域的北边。

    他怕冷,心道,这下可真要跟着受苦了。

    仇鹰会意迅速,季子琛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喃喃道:“去哪儿?”

    “当然是好地方。此处不比人界,季公子还是穿好萧君的大氅,当心寒气入体。”

    说着,季子琛顺势摸上肩上的温热大氅,皮毛软得他心肝发颤,他有些心猿意马。

    怕人担心自己,仇鹰又道:“萧君与我都属火灵根,季公子属水灵根,更应该才是当心。”

    等跟着仇鹰追上萧明渝的步子,季子琛才明白过来,此行不止他们三人。那日救走萧明渝的魔族女子正侧身看着他。她身边的两个魔族随从眼中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碍于萧明渝在场,他们不好发作。

    北冥魔族不讨厌人族,如此,只是单单讨厌他季子琛这么个人罢了。不用脑子都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季子琛记不清这女子名字,便悄悄问仇鹰:“这位是?”

    提及此,仇鹰亦是挺直腰板,小声道:“圣女,玉玲珑。”

    原来是魔族圣女,难怪这么冷的天穿得还如此单薄。这曼妙身姿,这冰肌玉骨,这倾城容颜,一看就是位列后宫前列的大房之一。看模样应是冷傲御姐那一挂。

    不过他看书没看到后面,不知道人家名字。

    玉玲珑见他磨磨蹭蹭,身上穿着的大氅颇为眼熟,凤眼微眯,眼底不禁一沉,朝萧明渝说道:“再磨蹭下去,恐要误了时辰。”

    此景此景像极了跟男主告状,季子琛尴尬得脚底一滑。仇鹰眼疾手快扶他一把,却听萧明渝低沉道:“不急。”

    他站在冰崖前,沐浴风雪,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魔气入戒,沿着戒圈上的古老铭文散发出紫黑魔气。

    极目远眺,入目即是百丈冰原,季子琛完全摸不准自己到底会被往哪里。怎么去呢?总不能叫他徒步走过去,魔族血脉天性御寒,而他这种纯血统凡人,分分钟被冻成冰棍好吗?

    他拉紧几分大氅,身上固然暖和,只是脸不好受,耳朵鼻子估计已经被冻得通红。

    不多时,一只巨蛇自远处冰丘游走过来。孤寂无垠的冰天雪地陡然奔出一只庞然大物,季子琛心中不由一紧。不过,观这巨蛇的两颗红宝石眼夹着两道锐利黑瞳,神色平和,爬行的速度更是再正常不过,理智一想,它应是萧明渝召唤过来的坐骑。

    巨蛇靠近,嫌弃一阵风雪,停在萧明渝身前。这头蛇体型巨大,如一栋巍峨高楼矗立,看这修为,应该算得上族群中长老抑或是首领的地位。萧明渝抬起那只佩戴扳指的手,蛇首便恭敬低下。

    这是臣服的意思。

    认主仪式结束,萧明渝脚尖一点,轻松踩上蛇头。玉玲珑带着人利落跟上,仇鹰收起一脸仰慕,见势跟上,却见季子琛愣在原处,停下问道:“季公子为何不走?”

    “无事。”季子琛抬脚跟上,他似乎是想到此行的目的了——取剑。

    北冥腹地中,万丈冰封下,有一座魔族地宫。那是上古魔族一脉中,一名出色魔修的藏宝阁。其中不乏千奇百怪的机关法器,奇门遁甲更是层出不穷。可这些若是跟那把剑比起来,都要往后靠。

    地宫中重中之重,那魔修毕生得意之作,魔剑“践尘”。

    他真是忙糊涂了,这点都忘记了。但是吧,也不能怪他,谁叫现在剧情已经乱套,女主跟男主没有剧情互动,到最后连感化的作用可能都没有。不过,带他这个累赘来做什么?

    一想到这个就头晕,他现在可谓是两手空空,穷途末路了。

    本是萧明渝立身站在最前面,玉玲珑紧随其后,季子琛不想上去凑热闹,随意站在后头。可萧明渝却将他叫到身侧,仇鹰仍是守在末尾,玉玲珑则是凤眼一转,退后寸许,给两人留下空间。

    “怕我跑了?”季子琛自嘲道。跑个鬼,这附近不是暴雪,就是浓雾,也就巨蛇这条本土物种能看路。

    萧明渝看他胸口一眼,他下意识躲开,道:“我随口说说,别当真。”

    不知是他心里太紧张还是怎的,季子尘总觉得靠近萧明渝之后,大氅加热保温效果更好了。站在蛇头感受不到半分寒意。

    “料想你来此,定是此处有你的机缘吧。可你带我来做什么?像我这般的修士,恐怕也只能拖你后腿,搞不好还会让你吃大亏。”

    萧明渝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回道:“我想带就带,就算拿你献祭你又能拿我如何?”

    答案显而易见。季子琛一颗心像是被犀牛创飞空中,久久才落地。深吸一口气道:“这确实是实话,不过,我还想问问你,章玉人呢?”

    他想到头秃也不明白,平时不对付的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这都算了,还一下子捅了这么大篓子。

    萧明渝道:“季子琛,你这人怪得很,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管他如何?”

    “我有时候真的很看不明白,你这人究竟是重情还是寡情。你觉得他想让你知道吗?”

    季子琛微怔,心口像是被细刃划破,细细地在渗出血珠。呼吸一滞,轻笑自嘲道:“也是,我夺了他命数如此久,他留我一命已是仁义至尽。既是一刀两断了,我也不必自讨无趣打探他。”

    章玉跟萧明渝联手,此事办得还不错,既然全身而退,现在应是没有性命之忧。他倒是多此一举了。

    似乎没料到季子琛会如此低落,萧明渝忽觉闷得慌,撇开头,又道:“他如今过得很逍遥自在,你也不必再问他,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

    季子琛道:“好,我管。我现在也跑不掉,你且告诉我,你到底带我过来做什么?”

    萧明渝眯着眼看他半晌才道:“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我……”他其实想说,他这不知道,但是恐怕萧明渝不会信他,“算了,总之不是要我性命的事就行。”

    作为系统不爱,命运不疼的穿书可怜崽。为了避免过多的扎心难受,他现在欲求值非常低。

    萧明渝手指骨节被捏得作响,道:“放心,无情无义,我比不过你半分。”

    季子琛正想反驳,后方玉玲珑打断道:“萧君,到了。”

    方才说话时注意力一直在萧明渝身上,季子琛并未注意到脚下地貌变化。只见地表显露出不少黑岩,零散分布,随着巨蛇的深入黑岩越来越多。

    待巨蛇停下,萧明渝飞至地面,附近已经见不到多少冰雪了,只剩下清晰度很低的浓雾。

    当真神奇,极寒之地,没有风雪。

    玉玲珑拿出一块黑令牌,边沿刻着魔族的文字,中心像是两条蛇纠缠在一块儿。须臾,她催动令牌,两蛇之眼放出耀眼红光。一阵红色弧光随之蔓延,四周迷雾退散。

    前方倏然凭空出现一座殿门,沉重的玄黑大门缓缓打开。尘土卷着一股死气袭来,仇鹰雀跃不已,季子琛却忧心忡忡。这一脚他进去,就这不知道会发什什么了。

    萧明渝见他表情,道:“怕了?”

    怕是怕,但是死前的这点颜面季子琛还是要的。回道:“还行。”

    听罢,玉玲珑说道:“等会儿在里面,收起你的小动作、小心思,萧君能保你小命,可明白?”

    季子琛挑眉,心道,好一副正宫做派。心不在焉道:“听玲珑姑娘的。”

    第56章 地宫蛇杖 不够了解。

    因为目标明确, 几人进入地宫后行动毫不含糊。地宫中设置的明暗机关无数,都被萧明渝弹指一挥轻松解决。

    走到地宫中央,看到空旷祭坛中矗立的石像。季子琛感觉有点不真实。

    这也……太快了吧?

    要说这种机关啥的, 一个就够原著写十多章,更何况是成千上万的。如果其中再遇到男主与女配感情升温的重要情节,那更是一眼望不到头。加起来只多不少, 一千章吧, 不对,只怕订阅一千章也看不到出地宫。

    季子琛扶额, 不愧是剧情变化后的男主,挂B属性暴涨到他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说到这里, 他也不得不感叹一下。当年他还是那个怼天怼地的小读者时,对玉玲珑的印象停留在漂亮花瓶的无脑女配形象。

    正是因为无脑, 见到男主的颜值更是毫无尊严地舔,最终被黑化男主利用, 葬送全族性命。而且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坚信男主独独留她一条性命,一定是喜欢她、爱她的。

    额……总的来说就是纯天然百分百无杂质的——恋爱脑。

    无数娇滴滴,撒娇卖萌的话语在季子琛脑子里堆砌出一个娇媚的玉玲珑, 哪曾想今日被一拳重击无情击碎。

    这个满身藏针,只要怪物靠近她人身半尺, 便会突然僵化在空中, 再轰然落地,施针后连头也不回的玉玲珑, 刷新了他的认知。

    果然,主观臆断、先入为主不好,要不然得罪人可不好。

    玉玲珑突然道:“你四处看什么?不是叫你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季子琛上学时期留下一个老毛病, 那就是被点名后,脊背一耸,尤其是在英语课上。好巧不巧,玉玲珑中期十足的声音像极了他曾经的英语老师。

    他条件反射身子一抖,站定一看,自己无知无觉走到了祭坛旁,祭坛中的石像正居高临下注视他。

    不料这一切落入玉玲珑眼中,加入了不少偷鸡摸狗的色彩。这一声也将萧明渝的视线吸引过来。

    季子琛将手藏在袖子中搓了搓,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石像好看,多看两眼。”

    接着,玉玲珑看他两眼又自己忙去了。此处为中心地带,机关肯定难上加难。再者,诺大一个地宫,机关数不胜数,他们手上握着的过关法子不一定都准确无误。

    是以,包括萧明渝在内的其他人都在忙活,只有季子琛这个编外人员,优哉游哉小范围地逛了起来。

    祭坛中的是一尊人形石像,石像披着袍子,整颗头隐入帽子里,伸出的手握着一只权杖。顶端是一只吐信蛇头,蛇神盘桓在杖身,眼眶处镶着红宝石,鬼斧神工尽显,随他走动,竟有流光溢彩之意。

    像是活的。

    凑近看,整座石像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些暗纹,季子琛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是感兴趣,可惜系统挂机,不能给点解说。围着转了几圈,感觉还是不够,就差爬上去看个仔细了。

    仇鹰走过来道:“季公子对此物有兴趣?”说罢,他整个人轻盈跳上祭台边沿,细细观察起来。

    季子琛道:“是。总是在古书上听说北冥这边雕刻工艺闻名于世,此前都未曾有幸看过,今日所见,果真如此。”

    看个鬼的书,根本没看过。不过,耐不住这石像是真的好看,他也不违心地夸了几句。

    仇鹰很是尽职尽责,谁叫萧君命他看顾季子琛。他对人族的了解很是感兴趣,虽然涉及不深,但也知道“看管”与“看顾”的区别。而且观萧君待季子琛的态度,他有义务也很乐意陪人说说话,解解闷。

    他叉着腰道:“那季公子往后可要去看看鹤峰石林。”

    “那是何处?”季子琛对这个新地名警觉道。

    仇鹰见人感兴趣,随即道:“鹤峰石林在北冥的东边,那里原来是一处阴湿之地,人迹罕至。如今却是常年有仙鹤群栖息在此处,不仅如此,还有许多怪石嶙峋,不过虽称怪,大多石头都是呈现仙鹤身形。”

    “哦?为何?”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形成。

    仇鹰蹲下身道:“听说是有人在此处打坐发迹,感遇此地,遂用剑术在此处雕刻了许多座仙鹤石像。虽是千姿百态,却都眺望东方初阳升起的方向。有人说这是招阳之术,专用来除阴湿的。”

    “那仙鹤?”

    “那自是此地灵力涨起来,吸引过来的,不对,也可能是他人投放。总之,一切世人也不得而知。不过,管这么多作甚,好看不就行了。”

    季子琛捧场道:“你说得对,日后,你们萧君若是愿意放我去看看,我也能目睹一番。”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变小。没准呢,也许萧明渝能念在以前的情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放走他。

    此话,仇鹰一听就皱眉,道:“季公子此言差异。”

    许是对方语气太过坚定,季子琛挑眉道:“为何?”

    这本书的尿性,谁能有他懂。

    “萧君很是在乎你呢。只要你说出来,他肯定亲自带你去。”仇鹰说得极为起劲,毕竟是自己的偶像,带着滤镜美化一番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仍是难以置信,季子琛讶然问道:“你确定你没说错?”

    按剧本,萧明渝应该是要狠狠折磨他呀。难道,剧本有变,折磨他的方式也变了?!

    季子琛差点晕过去,手还揪着仇鹰的衣角。因为这少年刚刚说要帮他去问问啊!

    他冷声道:“不必,萧明渝正在忙,别打扰他,若是他发怒,我们两都不好受。”

    仇鹰转身疑惑道:“季公子不是萧君的兄弟,怎会如此不了解萧君?”

    季子琛瞪大眼,这是头一遭有人说他不了解萧明渝,这个他追了大半部原著的男主角!

    似乎是怕人不信,仇鹰语气中又多了些许真挚,道:“自萧君救下我那日,我便发誓要誓死追随他,此言天地可鉴。”

    “也是那之后,我便跟在萧君身边。他平日待人虽是冷淡了些,但是内里很是体贴人意。”

    “我这些地方刚被拔毛时,老是疼,夜里有时还睡不好觉。你看,这是萧君给我治疗伤口的药。很是管用呢!”

    一句一句,季子琛脑子里对萧明渝构建的认知摇摇欲坠。诚然,萧明渝不是冷血之人,但也不会这么热情好心吧,应该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偶尔有温情的人啊。

    背负仇恨,不可能做滥好人。

    至少,至少对他……

    仇鹰小心翼翼收起药瓶,道:“还有,季公子身上这件大氅也是萧君前段时日,在外亲自猎的皮毛。想必,公子也发现里面有咒术。那可是九头蛇的血绘制的,生于极寒的九头蛇血脉中天生自带防寒的用处,再配上这咒术,刚好……”

    北冥多头蛇这一类,九头为上限,头越多毒性越大,魔气也更深厚。碰上好的,可谓是上等补品。

    余下的季子琛不敢再听下去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惹得他心堵,应该是愧疚,他对不起人家,偏偏人家还一个劲暗戳戳对他好。

    老天,这还是那个黑化之后,大开杀戒,脚下踩着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嘴里喊着狂妄之言,日天日地的龙傲天男主吗?

    这黑化得不彻底,后面能爽起来吗?这书不就烂尾了?投诉谢谢。

    仇鹰倒豆子般说着萧明渝这些年的经历。说道某处,季子琛打断道:“你放才说,萧明渝还没有习得魔族大统?”

    这不就意味着,萧明渝还没有完完全全黑化。季子琛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那萧明渝同赵明松抗衡的魔气从何而来?

    虽说是男主,拥有主角光环,但这也不能连个蹩脚理由也不给啊?

    “是呀,即便是如此,萧君也是所向披靡。”

    季子琛问道:“既然没有继承大统,萧明渝那日是如何同我师叔打个平手的?”

    “这……”仇鹰顿住,摸索着下巴思忖片刻,挠了挠头,“这个我不知道,你得自己去问萧君。”

    “哎说岔了,我本是想同你说那鹤峰石林中那么多仙鹤,既然有招惹过去的可能,那此处蛇杖也有可能藏着蛇。”

    蛇?!

    靠,季子琛赶忙低头看了看脚边。没有发现,才放下一颗心。

    仇鹰道:“哈哈哈哈,不用怕的,季公子,我最喜欢吃蛇了,你若是碰上了,唤我就是。”

    原来是吓唬他。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头鹰如此皮呢?

    两人说笑一顿,萧明渝注意良久,心里早就不爽,终于看不下去,喊道:“仇鹰,过来。”

    “来啦!”要多欢快有多欢快,没有一丝犹豫,甚至连理由也不问。

    接收萧明渝投射过来的冷淡眼神,季子琛原地咽了口口水,心虚道,别急,我可没教唆你的下属,他对你的忠心难以撼动啊。

    直到萧明渝收回视线,季子琛才放松下来。人一走,虽然无聊了许多,但好在耳根子清净。他也照着仇鹰,跳上祭台边沿,端详着石像的面容。

    祭台下还有一段距离,看不太清。现在离得如此近,季子琛不由感叹,太真了,NB!

    嘴巴,胡子,鼻子,眼睛,都很逼真。只是,为何他的腿有点沉?

    致幻效果?

    低头一看,左腿上缠着一条双头蛇,身上遍布红黑交错的纹路,有两指宽,与他对视还吐着蛇信子,两双眼冒着绿光正侧首看他。

    季子琛石化在原地,他想问,这本小说里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第57章 激怒蛇群 你的剑,现在不能给你。……

    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当时季子琛手足无措之际,是章玉救他于水火。而这次,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趁双头蛇还在观望从何处下嘴, 季子琛眼疾手快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一团小火苗燃上他的指尖。食指一弹, 火苗离手后逐渐扩大。双头蛇躲闪不及, 被火苗当头弹飞。季子琛脚尖一点,跳离祭台, 与之保持安全距离。

    那边,双头蛇浑身像是粘了油, 几乎是火苗刚接触它,其全身就燃气熊熊火焰。红黑相间额一条身子在火中猛烈扑腾, 妄图以此扑灭痛苦。

    不过,这是灵火, 魔物的天敌,这种体量的小魔蛇无法抵挡住,也很难熄灭。很快,蛇身停下挣扎, 软趴趴躺在远处一动不动。烈焰越变越小,蛇身上的有机质亦是如此。

    季子琛似乎闻到什么气味, 不是焚烧蛇身的散发出的气味。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太好闻的气味。他能肯定那是从蛇身上散发出来的。火苗促成的热运动推波助澜将气味分子加剧扩散, 他才闻到。

    季子琛方才的动作将仇鹰吸引过来。毕竟,时刻注意季公子的动向是萧君派发给他的重要任务。即便, 先前不知为何惹得萧君不快,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只是站定,搞清楚状况之后, 仇鹰也愣住几秒。季子琛见他表情,被危险挑起的心惊渐渐放下,调侃道:“你这张嘴开过光?”不过转头又想,魔族不信佛。

    仇鹰瞪着鹰眼,干巴巴道:“我也不知啊。”他生怕季子琛误以为这一出是自己自导自演,如果告到萧君那里……

    仇鹰摇了摇头。

    效果已达到,季子琛道:“好了,说正事,你比我了解蛇,来闻闻这是什么气味。”

    仇鹰闻言乖乖上前,鼻翼翕动半晌,道:“这……好像是……”

    他嗅觉良好,可燃烧有机质的气味混杂在其间,这导致他不敢妄下定论。然而,下一秒他也不必说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压住了他的声音。

    季子琛一颗心被吊得高高挂起,两人离祭坛最近,所以目前只有他们二人在原地警觉。声响逐渐变大,祭坛随着这些声响颤颤巍巍小幅抖动。

    安静片刻,这回终于听得清楚些。就在定论出口之前,一片由黑油油的蛇头簇成小汪洋更加印证了答案。

    ——更多的蛇,下面有蛇群。

    仇鹰鹰眼转动,眼中闪烁起光亮,道:“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竟然是真的。”

    季子琛道:“什么?”

    “气味,季公子你让我闻的气味是‘危险气味’。也就是蛇群探路蛇遇到危险,散发出的气味,用来告知同伴,前进或是后退。”

    季子琛了然,所以地上那团焦黑的灰土,是蛇群的探路蛇。也是他触发了机关般,招来如此多的蛇。

    次奥,真倒霉!

    季子琛习惯性摸向腰间,才意识到那里空无一物,乐风剑被萧明渝扣押了,他现在除了一身灵力,便没有其他自保方法。可偏偏他灵根根基与他人不同,简而言之就是持久性没他人好。

    忍住扶额,季子琛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圆形祭坛中乌泱泱挤满蛇头,蛇信子一根接着一根往外吐露,又缩回去。在黑暗中睡了如此久,视觉早就退化大半。一群呆愣的头似乎在感受气味,消化信息而后动。其中不乏有三头蛇与四头蛇,没有见到五头蛇及以上。

    祭坛底部应是有洞,冬眠这么久,难违季子琛一击就触发被动。蛇群还在往外冒,保不准待会儿蹦出更多头的蛇。这么大的蛇群肯定是有蛇王的。

    仇鹰道:“季公子,你先退后,你身上的气味很重,应该是探路蛇报复你,在你身上留下的。”

    季子琛:“!”原来还能精准攻击,这帮蛇头转来转去,在找他呢。该死,他真该找时间去驱驱邪。

    蛇群似乎是找到方位。仇鹰又说:“动作不要太大,否则很容易被误以为在发动攻击,又或是被判定为懦弱好欺。”

    季子琛道:“你不是爱吃蛇,这么多可顶饱?”

    仇鹰:“季公子快别开玩笑了,这些蛇可不是一般的蛇。”

    “这是蛇族魔修用魔血豢养的死士蛇,就是那种,你侵犯它主人的领地,它咬人撒也不撒口。”

    仇鹰好战的基因蠢蠢欲动,他活动筋骨,道:“虽然不能吃,但是可以炼毒。我料想这地宫中有此物,想捉几只来玩玩。”

    季子琛边后退边道:“那你先抓住玩,我站远点。”法术攻击又需要时间又需要距离,不站远点,等会儿蛇群发动攻击肯定是来不及。

    这一退也没顾虑还有多远撞上石壁,但季子琛不是被石壁逼停。

    而是一只再熟悉不过的手掌。

    萧明渝真的长高了许多,肩膀胸膛亦是宽阔不少,看着令人安心不少。似乎是这一年多没怎么与人交流,萧明渝说话很是冷淡:“怕?”

    季子琛下意识想躲开那只手,却不料那只手更快,游蛇般往那边再伸出许多。而他刚好靠在萧明渝的臂弯上,无奈回道:“到没有那么怕,只是你扣着我的剑,我很难发挥我全部实力。”

    萧明渝挑眉道:“你的剑,现在不能给你。”

    明摆着怕他跑了,可都有这般实力了,怎么还怕这些?他也没想跑啊。况且事关他的性命,这么做,他只能是说萧明渝拎不清。季子琛呵一声,不爽道:“为什么不给我,你是想等我死了再给我?”

    萧明渝没听这呛人的话,手臂在人身上收紧片刻,又松开,闪身上前了。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一挥,一股强大的魔气散作紫黑雾水,朦胧细化,洒向一大半跃向空中,发动迅猛攻击的蛇群。

    刺啦!

    蛇群被紫黑雾水浇得个外焦里嫩。萧明渝施火系灵根,所以魔气到他身上来,具象化也是跟火挂钩。顿时,一股蛇皮焦香四散开来。若是不看祭坛中的景象,闭着眼想到的肯定是一盘香喷喷的炸蛇皮。

    可无奈,祭坛中表层的蛇受伤,又有一堆新兵蛋子补充上来。萧明渝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才将喷薄汹涌的势头打压下去。石像附近终于稍稍安静。

    一旁玉玲珑手中拎着差点被蛇群吞掉仇鹰,训斥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要只会惹麻烦,倒不必再往里走了。”

    冷酷无情。

    但是长得太美,妥妥蛇蝎美人。旁边两个手下垂首听训。仇鹰不敢多看,讪讪低头不语,他是真的想抓两只来玩,这是天性。没料到这群蛇如此深不可测,这是……蠢。

    萧明渝转了转手腕,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玉玲珑像是不能接受,震惊之余想劝说,却被萧明渝坚决的表情无声驳回。两人之间就像是上下属关系,没有一丝多余。

    就走?这里的机关找到了?

    确实找到了,那边的石门依然打开。果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季子琛又在心中确信了——玉玲珑是天降女主,不可否认。

    有种莫名的忧伤,谁懂?

    玉玲珑毫不客气,将仇鹰往石门口重重一扔,趁人做抛物线运动飞到最高点,自己也朝那边走去。

    季子琛傻愣片刻,肩膀被人搂住,往那边飞去。靠得近,他能感受到萧明渝的呼吸有些粗重。

    他很累吗?

    此想法一出,季子琛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毛骨悚然。

    萧明渝可是龙傲天!“累”这种字不可能出现在对方字典中。

    刚刚萧明渝催动体内的魔气有一处被他注意到,想必那就是萧明渝短时间变强的支撑——手上的戒指。

    一提及戒指,季子琛就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萧明渝手上的戒指其实是扳指,紫黑红三色杂糅而成,骨质光滑,时刻散发着暗淡的光。

    季子琛明显能感受到萧明渝身上很大一部分魔气都是凭借此物释放出来的。这些魔气应该是蕴藏在萧明渝体内的,以戒指为介质,提前透支出来用。

    看来萧明渝真的很恨他们,不然为何宁可用这种伤身的方式,也要提前回来。不就是为了报复?

    身后出现异样,季子琛敏锐回头,蛇群不知何时死灰复燃,比之前更有生气,像一摊黑水溢出池子,朝他们涌过来。因着体积庞大,隔远了看,还以为在慢悠悠爬行。

    可这东西没一会儿就靠近快要落地的两人。靠近了看,才惊觉速度有多快。一条接着一条像是深夜索命的鬼魂,生怕你将它甩掉。

    季子琛刚想动作,身旁人动作比他还快。危急时刻,萧明渝浑身迸发出一团紫黑色魔气,三头及以下的蛇瞬息化作雾气,原地消失,无数黑蛇皆是如此。

    就在两人落地之时,一条七头黑蛇机灵一变,朝季子琛扑过去。距离太近,季子琛来不及催动灵力,人也来不及躲开。

    那是蛇王。

    季子琛心累摆烂了,既然都这么倒霉了,那大不了就是被咬一口。

    他微微闭眼,身前便横亘出一只手,徒手掐住最大的那只蛇头的七寸。主动脉被遏制,其他头叫嚣不已,纷纷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萧明渝的手。

    萧明渝手上的魔气瞬息间化作尖刺,每一根刺穿一颗头,蛇血四撒当场。如此情况下,竟还有漏网之鱼。

    有一颗头拼死咬中了萧明渝的虎口。

    第58章 五毒石室 黑化利器手拿把掐。……

    季子琛人是懵的, 他看着蛇身被汹涌魔气吞噬。这蛇王的两颗毒牙比寻常蛇大不少,若是用来攻击敌人固然是利器。只是苦了萧明渝手上徒留下两个黑洞,以及随着毒牙拔出喷溅出的两条黑红血线, 转瞬伤口周边的皮肉肿胀成紫黑色。

    嘶,看着就疼。

    从怔愣中回神,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季子琛还是下意识抓住这只救他一命的手, 想查看伤情。不料却被后方冲回来的玉玲珑挡到一边,看人施针止血抑毒, 听着她道:“萧君,感觉如何?”

    萧明渝将手收回一点, 摇了摇头,眸子神色很淡。好像被咬的不是他, 又或是这点小伤无足挂齿的意思。

    玉玲珑年纪轻轻善用针和毒,这放在现代妥妥的医学生。见人无碍, 她便仔细叮嘱起来。

    这边季子琛注意到萧明渝向自己投来的不明意味的目光,虽是不解,却放下心。他不想再多欠人什么。然而下一秒,玉玲珑回身, 本是冷傲的眼睛剜了他一眼,而后道:“你若是再惹麻烦, 我便将你丢在这地宫中自生自灭!”

    事实胜于雄辩, 这话堵得季子琛无法反驳。不过,蛇虽然是他招惹来的, 却不是他本意。如此想着,心中难免有点被误解的难过。

    仇鹰站在一边想解释其实自己也有责任,玉玲珑却瞪他一眼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仿佛在说“敢插嘴就将你的毛拔光”。仇鹰顿时噤声, 心虚的模样活像个被当场抓包的扒手。

    萧明渝道:“够了,时不待人,走吧。”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往前走了。玉玲珑紧紧跟上,后面坠着两个覆面仆从。

    见人走远,季子琛跟上,愁上眉梢,心道,这么急做什么,连伤口也没好好处理。

    仇鹰道:“季公子,这不是你的错,只怪我没看好你。待会儿可要跟紧我,万不要再出岔子了。”

    过了这藏着蛇群的石室,他们沿着昏暗诡异的隧道走了一阵。这隧道没有石室气派,刚好够三人并排走,不过,放在季子琛这样的成年男子身形上,两人并排臂膀都伸不太开。

    难道这么大个地宫,两个宽敞阔气的通道都木有?

    季子琛低声向仇鹰问道:“仇兄弟,你不觉得这通道太小了点?总会是地宫主人生前缺钱吧。”

    仇鹰道:“季公子有所不知,这地宫主人生前立了一个规矩。”

    季子琛舔了舔嘴唇,期待后文。仇鹰看了看前面几人似乎是没听到,悄声说:“若是谁在他故去后进入者地宫,进来只能走旁门小道。”

    原来他们走的是小道,季子琛接着道:“那大道?”

    “有命出去,也就是被地宫中的东西认可,才能走大道光明正大出去。”仇鹰说完,对此很感兴趣,“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季子琛没再评价这条规矩。他料想这东西兴许就是这魔剑“践尘”。作为龙傲天,进入杀机暗藏的古老地宫,过五关斩六将拔得魔剑后,再从象征着魔族认可的大道风光而出,多么令人激动……咳,老套的剧情。

    没过多久,他们又进入了一间石室,这间与先前的石室无二,只有祭坛中的石像变了形象。之前那间是蛇杖,而这间是石壁虎趴在石像左肩。

    站远了看,季子琛不得不感叹石壁虎的雕工真是巧夺天工,除了色泽暗淡点,线条构造都是一等一得好,感觉只需要一缕生气便能转动那双紫宝石的双眼。

    石室石壁上布满了色彩丰富、线条流畅的壁虎图。这些壁虎画的很大一只,有的在猎食,有的在求偶……总之是千姿百态,目不暇接。

    这次季子琛被仇鹰贴身保护(监视),而萧明渝带着人没一会儿便拿到了某个物件,顺便破除进入下一间石室的机关。

    季子琛没敢靠太近,他看着萧明渝拿着从壁画中取出的小物件陷入迷惑。没了外挂剧情的加持,他不认识实属正常,但是不作为那就等死。

    小物件放在萧明渝手中实在是太小,他偷摸大量一阵也才辨出那是一块石头,上面有红色的图腾纹路,盲猜是壁虎的简化图。

    按照小说套路,这东西应该跟最后拔剑脱不开干系。

    后面流程没有任何变化,几人脚步不停穿过过道——进入石室——穿过过道——进入石室……

    许是他们动作快,后面几个石室中没再触发什么惊喜。萧明渝天资聪慧,极善观察,几轮过后,取石头已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所以整体速度提高不少。当然,这其中不排除萧明渝的主角光环在起作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几次进出石室,季子琛隐隐觉得,萧明渝在忍着不跟他说话。每次他感受到那隐忍加强一度,这人的速度就提起一倍。赶着救火似的,季子琛跟着都有些吃力。

    他摩挲下巴,心道,到底在急什么呢?这剑也是势在必得啊。

    此时,他们正要走出一间石室。季子琛站在洞口等着,忽然觉得背后有东西在一轻一重地挠他。几乎是刚有异样,季子琛就回身查看,可背后出了他的影子,空空如也。

    如此几下,季子琛也失了耐心,脊背莫名发凉。正当他准备回身用法术探一探时,这东西便现身了。

    两条粗壮的黑红触须一上一下摆动,触须尖端细小,逐渐变粗延续至头顶。一颗覆着黑红甲壳的矩形头跃入视线,接着是唇部,暗黄钳状颚足翕张。

    季子琛脑子里被恶心得只有一个念头——又毒又阴的大蜈蚣!

    他大叫一声,奋力跳开,离巨型蜈蚣远远的。这边声响引来其他人,待看清状况皆是浑身恶寒。

    这只蜈蚣年岁颇深,通体黑褐发红,体型有一个幼童体宽。四五米的长条身子被划分成许多体节,一节节坚硬锃亮;侧身千万只暗黄步足密密麻麻排布。

    季子琛被吓得头皮发麻,见到刚出恭回来的仇鹰,语无伦次道:“你……你们老鹰不是吃蜈蚣?这蜈蚣一看就是老妖精,肉质紧实,你……你去看看?”

    仇鹰呆萌回头,无奈道:“土公鸡才吃这玩意儿,我不吃的。”

    萧明渝听两人的对话,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玉玲珑朝季子琛看了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怒意。回首后,她便施了法术,一时间,无数只紫黑蝎子自阴暗处潮水般蔓延过来,蝎子的步足在地上摩擦出滋滋声响登时充斥了这间石室。

    这蝎子不是玉玲珑凭空唤来的。她本族是蝎子一族,而恰好上一间石室就是以蝎子为吉祥物。因此,上一间石室他们找石头是最快的一次,这其中最离不开的就是玉玲珑的功劳。那种对一方种族呼风唤雨的能力,很酷很帅,季子琛很是羡慕。

    想到这里,他再没意识到一点那就真的迟钝了——这些石室是以五毒为吉祥物。石像身上的是什么,那这间石室里就有与之对应的五毒之一。

    他们走过了满是红黑蛇身的石室、满地黏糊蟾蜍的石室、满地剧毒蝎子的石室、害怕断尾躲起来的壁虎的石室。以及眼前这条巨型蜈蚣镇守的石室。

    难怪这货压轴出场,因为它是五毒之首啊!

    季子琛猛拍一下自己的脑门,痛心疾首没有早点料到。他本来都觉得石室、通道的循环往复有些无聊,偏偏现在知道是最后一间石室,竟有几分紧张。

    离拔剑越来越近了,石室中用不到他,那萧明渝抓他过来到底干嘛呢?

    那边蜈蚣被乌压压一片的蝎子大军爬上身子,待感受到被钳子生夹的疼痛,终于慌张的猛烈扭动起来。

    好一个以毒攻毒。

    玉玲珑临危不乱,蝎子大军很给力,小小身躯却有大大力量。蜈蚣本是拦着那扇门,被攻击后抵抗着挪动了位置。眼下开了路,季子琛本以为等蜈蚣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甚至是小命不保,他们才会往下走。

    可玉玲珑却冲他这边喊道:“时辰快到了,萧君你先带他过去,我们随后就来。”

    季子琛还在懵逼状态,这个“他”是?谁知垂在身侧的胳膊被一只铁手牢牢抓住,这人在他的右侧,抓得确实他的左胳膊,因为此人的手臂正揽着他的后背。就是这样一个姿势,季子琛被萧明渝飞速带离现场。

    速度过快,通道中掀起的阴风卷起季子琛的碎发,前方一片黑黢黢,他不知道萧明渝发什么疯,这个节骨眼要带他去哪里?还这么急急忙忙!

    之前在一起修炼的日子,萧明渝对他开始时疏离冷淡,相处久了是温柔细致。似乎没有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控,所以季子琛从未见过他匆忙的样子。

    蜈蚣苦苦挣扎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远去。季子琛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垂直九十度冲下坡的那种。他咽下口水,问道:“萧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耳边风声呼啸刮过,前方黑暗如黑色幕布般一层一层掀开,好似在恭迎这座地宫即将承认的新主人。一路上萧明渝未说话,直到两人到了一处极为宽敞宏大的空间,才将人松开放下。

    季子琛一落地便委地而去。麻蛋刚刚死死闭着嘴,阴风却从鼻孔猛灌进来。方一停下,咽喉又干又涩,他没忍住连咳许多下。

    若是按往常,萧明渝会给他顺气,再扶他起来,甚至心情好的时候会温声询问他怎么样了。而现在,他抬起头,眼睁睁看着人一步一步往前方走去。

    不必多说,这里就是地宫的正殿,因为这里的配置可比之前的那些石室华丽不少——石壁上是比石室中大一倍的石灯,中央屹立这一座巨型石像,身姿挺立,披着外袍,深处的右手却是空的。

    萧明渝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祭坛。他摊开手,一块纹有五毒简图的石头,不对,是玉石,五块碎片合体后这东西显现出本质。他将玉石放置在石像手心,在掌心划出自己的血喂上玉石。顿时,玉石发出耀眼红光。

    季子琛被刺得睁不开眼,手臂也抬起来挡光。当红光消散时,他突然发现脚底下也亮起来。黑红的魔气如同乌黑的血液从石像底部,顺着地上巨大法阵中的深深纹路缓缓流出。

    倏地,魔气灌满法阵,阵的五角方位喷出五道血红光柱。掀起的罡风清扫了法阵中除萧明渝以外的所有东西,当然,这里面包括季子琛。

    真是水土不服就服这命运。

    咳了那几下,季子琛身体本就不舒服。偏生方才那一下,他撞到了旁边的石壁上,光滑平整的石壁无差别攻击他的背部,他擦去嘴角的血,忍着剧痛往阵中看去。

    此时的萧明渝衣袂翻飞,场内的魔气如饥似渴般向他拥去。霎时间法阵外边卷起飓风,季子琛眼疾手快抓住旁边的石灯架子,才幸免被刮走的命运。飓风中呼号一片,石子、尘土拍手奏乐般迎接他们新的主人。

    他不顾自己的锦衣染上鲜血,心里早已忘却疼痛,眼里也只有萧明渝。明明是他最应该替人高兴的时候,他却有点忧伤。

    这把克鲁斯神剑终于在他眼前劈下,萧明渝终于完成最终黑化、拿到征服整个修真界的神兵利器,而这本注水书也终于迎来激荡的转折。

    可为何,他就是没有百分百的愉悦,甚至,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去。

    也对,半黑化的萧明渝就这么冷漠对他了,面对全黑化的,他还有活路吗?答案显而易见。

    这种心如刀割的感受让他眼眶都湿了。一张脸被刮得火辣辣的疼,胸口愈发疼痛,耳边恍如有一阵诡异的声音在回荡。

    ——最后一关,献祭爱人。

    季子琛后知后觉这是系统的声音,好家伙,他要死了,现在肯出来了。怎么不等他死透了再出来?

    忽地,法阵中飘出一把剑,通体红黑锃亮,煞气充盈。这就是魔剑“践尘”。

    不知为何,季子琛觉得这可能是临死前的幻觉?不然为何他觉得峰陡然停了,四周还起了浓浓白雾。而萧明渝的身影也愈发不清晰。

    这是要死了?

    第59章 幻境奇遇 真假男主。

    季子琛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这世界就是不想让他死个痛快——胸闷气短,耳鸣严重,四肢僵硬, 身上有着若有若无的过电感,酥酥麻麻,眼皮更是沉得睁不开!

    这难道是……?

    鬼!压!床!

    终于睁开了眼, 他人是躺着的, 身体仍是动弹不得。头顶是布满猛虎苍龙浮雕的天花板,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蓝光, 像是星光穹顶。艰难转动眼球,终是窥视到这间石室的全貌——

    镂空晶骨灯架, 光晕灯火下坠着黑金流苏;两排黑檀木质桌椅整齐摆放;稀缺玉石制的屏风展示着华贵雍容,一件绸缎细腻的黑色大氅懒散挂在上头, 银色暗纹飘着浮光,似乎是在告诉注视它的人, 它的主人可不一般。

    看了一圈下来,季子琛总结就两个字——有钱!

    不过,这石室虽然无处不在显示着华贵,却不难看出石室的主人不看重这些。

    躺了半晌, 季子琛连灯架下有流苏有几根丝线都数清楚了。鬼压床的不适感才完全消散。既然萧明渝留他一条小命,他也不必紧张。而这石室很大几率设下了禁足之术, 遂季子琛边活动筋骨, 边观察环境。

    这里他一点也不熟悉的地方。只是这大氅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萧明渝的大氅。

    这里十有八九是萧明渝在魔族的寝居,不然他还真想不起来这北冥魔族有几个人能有如此豪华的寝居。

    尤其是墙上那把剑。原著中萧明渝的第一把佩剑也是被人给碾碎, 然后原身很是假情假意将琢光的碎片收集起来,专门设立了法堂,美其名曰是祭奠他跟男主的珍贵兄弟情。

    季子琛:吐了, 谢谢,这踏马才是真正的假惺惺!

    此举自然被修真界一帮道貌岸然的人奉为高尚节操,但奈何假的终究是假的。后来萧明渝在季子琛大婚之日便不请自来,抢回后宫,夺人性命,顺便也拿回了琢光剑。

    看着琢光剑,季子琛难免有些感慨。那时候他心烦被指婚的剧情,没心思按照原著的剧情将碎片收集起来,所以这把剑应是萧明渝通过别的渠道拿回来的。

    不知何处起了风,灯架上的流苏飘荡起来。这石室大门紧闭,有风就很奇怪。左右看顾,风口好容易才找到。

    竟是一面等身镜,神奇的是上面随意盖着一张黑色薄纱助镜子逃过了他的神识侦查。

    季子琛撩开薄纱,室内昏暗,镜子内却反常明亮。

    真奇怪。

    为了探明镜子上的法术,他摸了摸镜面,谁料一只手没摸到实物,却被镜子吞掉一半。

    这是芥子空间?

    镜子里的半只手感受到一股湿润的气流,季子琛无知无畏走了进去。

    初一睁眼便是惊艳——青草野花为底,数棵长青垂柳映水,时不时随清风摇曳,拂上湖边的亭子,湖面上云雾气蒸、缥缈无垠,几缕金黄天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给云雾染上几分神秘与奇美。

    早知镜子后面别有一番天地,谁料竟是世外桃源!

    新鲜的空气冲击着季子琛疲倦的神识,走在草地上,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腿。感受到脚踝上的湿意,季子琛却没空去管。

    他看着湖边舟头上玄衣长立之人,顿住了。那人亦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回身拾起他的视线。

    一片寂静祥和中,两人就这么对上了眼。

    不知是不是季子琛的错觉,他觉得萧明渝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此念一出立马被他扼杀,龙傲天见到他惊愕?可拉倒吧。

    他状似自然走过去,越是式微越是在气势上不能输。一脚踩上船舷,季子琛就因为没有经验弄得船身猛烈摇摆。索性萧明渝眼明手捷施法,两人才避免变成落汤鸡的命运。

    季子琛尴尬又羞恼,抬头却懵了,萧明渝方才是笑了吗?

    明明萧明渝什么都没干,和石室中的表现也没有任何区别,季子琛就是觉得被他的威压弄得有点喘不过气。

    或许是得了魔剑,修为激增的缘故?他干巴巴问道:“萧兄这里是?”

    萧明渝却轻笑道:“这是没睡醒么。”

    不知为何这句话不像是在对他说,这笑也没有轻蔑的意思,而是包含着一丝丝冷淡。

    季子琛持续懵逼中,问道:“啊?我睡醒了。方才那样,只是因为我第一次上这种船,所以站不稳。”

    萧明渝打断他道:“幻境。”

    刚准备滔滔不绝解释一番来掩饰尴尬的季子琛回过神,有点错愕,竟然还在幻境!

    他立马查看萧明渝腰间的剑,好险,幸好已经拿到剑了,不然罪白受了。他注视着萧明渝,道:“那我们……额,怎么出去?”

    想出幻境,跟着主角的方法走准没错。

    他说得认真,萧明渝却挑眉,语气中有点质疑,道:“你想出去?”

    季子琛感觉到小命被扼住,尽力敛住自己的情绪,表现出百分百的求生欲,小心问道:“萧兄总不能将我丢在此处吧。”

    萧明渝道:“为何不能?”

    闻此言,季子琛只觉一道天雷滚滚劈在他身上,焦香四溢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结局竟然是被丢在幻境中自生自灭。

    别看幻境此时是世外桃源的宁静,这都是假象!幻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还不是因为里面的东西都是幻化出来的。所以,哪怕现在风平浪静,下一秒也可能变成疾风骤雨,人间炼狱。

    呆在这里面岂不是等着未知的死亡,抑或是死不痛快,备受折磨再死。

    靠,这都是什么?季子琛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裹挟这霉运叫他为现实低头。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样不好吧,萧兄,我虽然修为不及你,人品也……额,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但我……总之我大概应该也许能在某个时候帮上你,对吧?”

    怕没有说服力,季子琛又补充道:“你看方才在石室拔剑,没有我献祭,你不是也拿不到?”

    提到这个,季子琛就想口吐芬芳,虽然他对萧明渝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加上男主后宫设立不完善、不充实,但也不至于让他顶替“爱人”这么神圣纯爱又操蛋的位置吧!

    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鬼知道他听到“献祭爱人”如此令人痛楚的四个字,脑子有多么迷离,因为这是用在他这么个大男人身上啊!关键是系统现在也无脑休眠,他也没个地方发泄,不对,是询问(文明)。投诉投诉。

    萧明渝听罢,眉头皱了皱,瞬息又有一丝明朗和若有若无的玩味,问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

    来了来了,经典剧情审问对峙。这是机会,他要好好表现:“是啊,那日之后,我每晚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寝食难安,日渐……要不就给我一个机会?”

    完美,季子琛心道,他觉得自己的台词已经赶上很多十八线小演员了好吧,太敬业了。

    萧明渝面色淡下来,季子琛以为要没戏了,却听到这人说:“好。”

    小命保住,季子琛差点泪洒当场。连萧明渝那一抹不熟悉的邪笑也没注意到。

    踏平了整个修真界后,“萧明渝”本就百无聊赖,昨夜睡不安稳,一睁眼便来到此地。既是无聊,又是幻境,那便将计就计闲逛一番,总好过回去被一群美人缠着明理,又或是指星星要月亮。

    之前觉得美人能逗趣解乏,如今一切圆满却觉得,哪有拿人性命有趣?

    而这再随心不过的逗留,却让他惊喜地碰到这个在他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刀的“好、兄、弟”。

    实在是天可怜见,他很是无聊呢。可方才交谈间,他便觉察不对,此人与他那“好兄弟”只是同名同姓,换句话说,舍同魂异。这又是什么状况呢?不知。

    不过,既碰到,又哪管那么多,这个“季子琛”双眼清澈带着点愚钝,他玩一玩儿又如何?

    季子琛安分坐在舟尾,看着“萧明渝”屹立在舟头,用灵力掌舵。船体正速度适中往某处游去。气氛有点尴尬,季子琛觉得他该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萧兄可还记得,先前我们到青州水乡除水魔?”季子琛见人不说话,继续道,“那时我们同章玉他们一起,那水魔奄奄一息,我们上前查看时却突然发起攻击,我们躲避匆忙,一阵混乱之后,水魔和章玉他们都不见了影子。”

    “若我没记错,那次误打误撞进了那水魔所设的幻境。也是这般,你我二人乘舟飘在水上。”说到这里,求生欲又开始作祟,“不过,那水魔在萧兄面前还是太过低阶,捏造的幻境亦是拙劣。我一直很庆幸,那回若是没有萧兄在,我也是凶多吉少。”

    “萧明渝”听着这人的恭维,内心轻嗤一息。他越来越敢断定了,这幻境联通了不知道是哪个世界,将一个完全不同的“季子琛”送到了他身边。而这个“季子琛”跟他之前遇到的除了蠢笨点无太大差异,尤其是油嘴滑舌、虚伪至极这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活到他这个程度,他对此已是见怪不怪,权当斗蛐蛐解闷。就算是遇到不测,抬脚踩过去便是。

    所以他不反感,反而是兴致顿起。态度冷漠似乎是这人对自己的认知,那他就陪人演一演。他到要看这伪君子能装多久。

    一时间,恶念四起,他努力压制暴虐,半晌挤出一个笑,隐隐咬牙切齿道:“这个幻境很是厉害,出去恐要费一番功夫和时辰。”

    季子琛没料到“萧明渝”会理他,微微怔愣片刻,声音极不不自然回道:“无事,有萧兄在,总能出去的。”

    “萧明渝”道:“很好。”真是一模一样。

    季子琛面上僵住,“萧明渝”背对着他站着,他无法察言观色,心中打鼓,心道,啥叫很好?完了完了,莫不是已经对恭维吹捧的话脱敏了?

    他正想着下策,忽然发现身边的□□雾气越发浓重,周遭安静得令他细思极恐了。偏生这时再往前看,“萧明渝”不见了!

    季子琛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这啥玩意儿?难道是幻境在船中间起了作用将他与“萧明渝”分开了?

    看来这世界真是铁了心要他命!

    忽地,浓雾间飘出黑影,没了“萧明渝”支撑船体,黑影攀上船舷,船就疯狂摇摆起来。更要命的是,这黑影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生物,仔细一看,像是水怪触手。

    他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没成功,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双脚被后方爬上来的触手悄悄缠住。

    感应到他要动,触手便发出强劲将季子琛双脚往后猛力一拉。季子琛毫无防备,迎面来了个狗啃泥,不过没有泥进嘴里。而是一只黑乎乎的触手,趁他不注意伸到了他嘴里。

    次奥!

    双手双脚,甚至是双腿往上,尤其是腰那块儿,全部被船底伸上来的黑触手锁住。这些触手更是毫不客气在他身上揩油水。

    嘴里被那只触手缠着舌头乱搅,季子琛只觉得舌根酸涩,无法说话。被缠住的皮肉更是随着他激烈的挣扎而勒出一条条红痕。

    场面好不色。情。

    而且季子琛能感觉到有一双视线正在暗处赤果果地打量他。

    有种用这种腌臜手段,不敢露面,可真够low的。

    这时雾中传来空灵尖利之声,像是深宫里的太监总管:“别再挣扎了,快快束手就擒吧,正好我也饿了。”

    麻蛋,想说话,嘴被……触手似乎知晓他心意,竟然主动拿出去了。

    季子琛呸呸吐了几次口水,甚至不断干呕,直到感觉嗓子眼都要吐出来了,才堪堪停下。他哑声问道:“敢问阁下是?”

    “我是谁,你不必多问。你只需要知道,是你的同伴为了跟我换取出去的方法,将你卖给了我。”

    哈?季子琛三观五官具被震碎,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伎俩真的很不够看。虽然惴惴不安,他还是选择坚定地相信萧明渝不会这么做。

    这东西又说:“如何?时不时愤懑又伤心?自你们刚进入幻境我就看出来了,你又蠢又笨,被人卖了肯定不知道,而你那同伴又是个精明自私的人。还是我心好,在你临死之前还愿意告诉你。”

    季子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能编得再离谱一些吗?算了,他必须得给萧明渝营救他留点时间。

    遂回道:“哦?我与我家萧兄相处甚久,我竟从未发现他是这样的人。那还要多谢你了。”他说完,人也不挣扎了,眸子里竟漾着感伤,道:“不过这也是我的报应。”

    “他骗你、利用你,是他品行不端,如何又是你的报应了?”

    季子琛状似诉苦道:“你有所不知,我之前做过背叛他的事,所以我这是罪有应得。而且,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苦衷。”许是之前压抑得严重,眼下他还能挤出几滴泪。

    “萧明渝”悬在暗处,眸子恍若坠入寒潭。这场戏他本是想揭穿伪面,所以用了让人不能撒谎的法术,也就是这些触手。谁料一番话下来,触手没有勒紧的趋势,反而是相安无事。

    本是临时起意,可现在事与愿违,他觉得烦闷不爽,心底甚至生出一股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情绪——嫉妒。

    一想到这个“季子琛”与那个世界的自己有如此美好的回忆,听到此人嘴中不断道出对那个自己的仰慕与死心塌地,甚至是言语间满满饱含真诚的歉意,他就倍感嫉妒!

    这是他这混沌一生从未感受过的。凭什么他遇到的就是那般人渣。

    心中怒意腾升,触手随主人心情失控般收紧。季子琛始料未及,整个人被勒得头发紫,呼吸就快要被剥夺了。

    不行,萧明渝还没来救他,再坚持会儿。

    可是好疼,好疼,不是四肢,而是胸口。他不断挣扎,嗓子好容易才憋出一声求救。“萧明渝”收拢意识,乍见此人胸口泛起的蓝光,他还有点错愕。

    他似乎找到漏洞了。

    “萧明渝”邪魅一笑,飞身上前将触手披散。又装作急忙赶来的样子,将几近昏厥的季子琛搂在怀里,状似迫切问道:“怎么样了?是我来晚了,抱歉。”

    季子琛也不管他再说什么,喘着粗气求道:“胸口,疼,你先给我解了它。”

    “萧明渝”立马将手抚上,看着季子琛紧皱的眉头舒开,他更加确信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往季子琛身上种下了“无情花”的种子,将其当作培土,等着后用。

    修真界中拿人当养料是禁术中的禁术,这种子更是失传已久,只有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中有两颗。所以他断定是另一个自己所为,至于为何他不敢断定。

    种子生根发芽一人为土,为土之人需要经历刻骨铭心的钻心之痛,拔除更是如此。至于这花的效用要到其成熟之后才会显现。

    如是想,“萧明渝”忍不住笑了,“无情花”的名字与其效用同世人的道貌岸然一样——催情与抑制被种者的灵力。

    而现在,似乎是已经成熟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此维护那个自己,到头来还是被利用,值吗?

    感觉自己舒服不少的季子琛支起身子,意识清明不少,人却头皮发麻。萧明渝从来都不会露出这般扭曲的笑容,他呆愣地问道:“你是谁?”

    “萧明渝”跳开身子,轻笑道:“哟,被你发现了。”

    季子琛脑子一片混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冒充男主,真是活腻了。等等刚才那些触手。他质问道:“方才那些触手是你?”

    “萧明渝”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聪慧在你身上为何会降临得如此之快?”说完连自己也笑出来了。

    见季子琛一脸防备与愤怒,“萧明渝”趁机说道:“你不是一心一意向着他?”

    季子琛:“那又如何?”

    “那我若告诉你,你胸口上花,是他亲手种的,你怎么想?”

    季子琛低头一看,方才胸口又疼又热,他无意识将胸口的衣襟拉开,这个角度,正好看到自己白皙的胸口。

    一朵妖艳的蓝花安静地纹在他的胸口。

    连季子琛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的,但是他为何要相信这个冒牌货:“是吗?为何我觉得是你做的呢?”

    “萧明渝”勾唇道:“你不信我,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人,谁做的,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季子琛猛地回头,萧明渝正站在他的身后,这熟悉的气势与端正的站姿,这个是真的没错了。

    第60章 品尝冰块 道是无情却有情。

    萧明渝手握践尘, 整个人恍若刚从炼狱中杀出来的罗刹。

    季子琛僵在原地。这照镜子一般的场面,连他这种剧透侠都不知道是何种状况。

    然而,他犹豫的瞬间, 萧明渝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季子琛听到还以为是自己挡道了,刚准备往旁边挪,下一秒便被一件扔过来的大氅兜住头, 敞开的胸口亦被遮住。

    视线被挡住, 身边却腾升起饱含杀气的剑气。

    不妙,两个男主打起来了。

    季子琛赶忙掀开大氅, 慢这一秒,两团黑气便冲得离他数丈远。雾气蒙蒙隐去大半景象, 两人身速极快,季子琛看得眼都花了, 而他身上也被人下了捆身的法术,需要外力才能解开。所以他选择驻足观看。

    本以为两把践尘, 冒牌货那把是假的,抗不过真剑的两招。哪想现在两个人打得激烈,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更糟的是,他听不到两人说话, 只能看大致的动作猜个大概。

    “萧明渝”提刀挡着,似乎很惊讶这个世界的自己年岁比自己小上许多, 功力却如此深厚, 稍纵又邪笑道:“修为不错。不过我很好奇,你往他身上种‘无情花’, 他好像不知道呢?”

    萧明渝见此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摸不准到底是幻境中的灵识幻化而成,还是有人恶意假扮。本就烦闷, 一听到这句话,心中难免有几分紧张。

    两人僵持一会儿,倏尔又弹开数尺。萧明渝有不祥预感,反问道:“你告诉他了?”

    “萧明渝”道:“我也想啊,不巧,你来的很是时候。”话音刚落,他催动践尘的封印,更加紫黑的魔气从剑身中央的纹路中迸发而出。

    萧明渝皱眉,他刚拿到剑仍需磨合,眼前这人肉眼可见比他熟练。而且,这世间竟然有两把能爆发如此摧枯拉朽的魔气的剑,连外观都是一个样。

    必须得速战速决,拔剑短时间剧增的修为他还没好好消化,时间久了就会露马脚。而且方才观季子琛胸口的状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此想着,萧明渝出剑速度陡然提升,而对方弱势片刻又扳回一城,讥笑道:“怎么出剑如此急,你我虽是同一个人,一招打得平手便心高气傲了?那我可告诉你,可不是招招如此。”

    “萧明渝”说完此言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他顺着另一个自己的视线看过去,舟中之人正裹着对方的大氅,往这边眺望,那般期许的神情也让他眸子沉了沉。

    “你说我告诉他,他会如何?”

    萧明渝剑眉微蹙,声音坚定道:“他不会信你。”

    “萧明渝”笑了笑,这声嘲笑不是笑对方,而是笑自己像个自作多情的毛小子。这个季子琛傻人一个,他在这里挑拨这个聪明的有什么用?

    可是再聪明有什么用?到底还是年纪轻,弱点全暴露在急切的关心中。

    丝毫不觉自己话中的酸味,却坦荡道:“你们两个倒是心连心,方才我挑拨你,他也是死心塌地维护你……真是叫人心、生、羡、意呢。”

    萧明渝听了前面一句,便没心思听后面那句。他微微愣住,原来季子琛没有怨恨自己将他绑过来吗?原来他们两个之间还有缓和之地?

    “萧明渝”冥冥之中能感受到这次闲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而他也必须给这个世界的自己留下一份“大礼”。

    于是道:“他知道你心悦他吗?”感受到对方的剑身一抖,他莞尔道:“我猜他不知道吧,若是他发现你对他有这般龌龊心思,他会不被吓得作呕?哈哈哈哈。”

    闻此,萧明渝指关节更加紧贴剑柄,只见他骨节发白,面上更是难得见的紧张。

    看来,这个人不仅长得和自己很像,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得透彻。那他只能灭口了。

    两人又过了几招,萧明渝的剑出得又急又险,稍稍占据上风。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人打得节节败退之时,此人居然扭转了方向。

    季子琛脖子伸得老长,端详两团紫黑魔气,终于辨明战况。而这一眼,两团魔气便一前一后朝他冲来。

    真是捅了倒霉窝了!

    须臾,后面那团明显提速。两人拉扯之下,“萧明渝”感受到自己逐渐消失的身躯,情急之下,他捏决打向舟中人。

    此举措手不及,萧明渝被桎梏住,眼睁睁看着一团法决朝人飞去,而目标季子琛也使上了吃奶的劲往边上挪动,希望以此躲过一劫。

    谁料下一刻,本该走直线的气团,精准锁定了他。好巧不巧打在他的胸口处。他正想表演“啊,我死了”的经典剧情,可待气团化去,却只留下些酥麻之痒。

    还有点……有点香?

    季子琛内心疯狂吐槽,他这多灾多难的胸口肉,下辈子别跟他了。

    好香的味道。

    季子琛感觉自己置身于花香温泉,不然为何他觉得这花香醉人,他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摸鱼放松。意识昏沉片刻,他才从舒服温热中惊醒。

    好热!

    方才身体热,以为是自己太着急。可现在看来,两者间没有半毛钱关系。

    季子琛不是易汗体质,额间却生出大颗汗珠。这时候大氅的保暖效果帮了倒忙,季子琛浑身散不出热,眼睫被汗水打湿成了一簇簇,里衣更是湿漉漉浸透到外衣。

    萧明渝心乱如麻,攥着施术者想予以重击。这人却凭空消失在他手中,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人走了,却留下一声嗤笑:“呵,这次我倒要看你如何抉择。”

    萧明渝握紧空空如也的手掌,回身看向舟中人,心底霎时一沉。

    以为自己即将成为穿书界第一个被热死的用户的季子琛,仰躺在船中,迷迷糊糊之间看着舟头落下的人。凭着最后的一丝意识,勉强敬业地挤出一个笑。

    “萧兄,我脸是不是跟猴子屁股一个红?”季子琛撑着身子的手肘抵着船板发麻,他挪动挪动,“为何不说话?”

    萧明渝收了剑,敛了一身魔气,一步,一步向人靠近,边道:“你想听什么?”

    季子琛觉得自己一定是迷糊晕了头,不然为何,堂堂爽文男主打完胜仗,走起路来竟有点僵硬,浑身还散发着柔和的假象?

    临死前总该说点伤感的话,又或是抱有一点活下去的希冀。

    他指着自己胸口道:“萧兄,你可知那个冒牌货污蔑你,说……额嗯……这是你做的。”

    萧明渝在他身前蹲下,他人高肩宽,银纹黑衣裹身,蹲下亦是给人一种压迫感。声音略哑问道:“你如何做的?”

    季子琛莫名自豪道:“我当然是相信你。你怎么可能……”

    “是我做的。”萧明渝坦荡道。

    季子琛一头浑水,感觉自己是一头拖着亿吨货物穿越撒哈拉的骆驼,又热又累,说话思考根本没有逻辑。但他有原则,那就是主角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胡乱道:“啊?没事。”

    又接着自己的话题碎碎念:“你看我,虽然……虽然先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对,我正想跟你说,既然都快死了,我想说,我那时没帮你说话作证,是因为……因为我有苦衷。”

    萧明渝本就相信他有苦衷,而他自己只是有点怨言。听着眼前这人说话的声音越发沙哑,语无伦次的言语竟叫他心底柔和,怨言尽散。他直言道:“你不会死。”

    ——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会死,这是承诺。

    此时主角的话跟圣医的无异,季子琛内心又燃起小小的希望,道:“那这个热可有解?”

    安静片刻,萧明渝终是道:“唯有一解。”

    其实他早就算好季子琛体内的无情花成熟的时间,届时他会给人输送灵力,毕竟种下无情花需要耗费许多灵力,而此花也只认第一个给它浇灌灵力的人。

    然后他再同人说,此热会复发,且只有他能解。如此,这人便再也离不开他,之后,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将人据为己有。

    甚至是那颗心。

    一听有活命的可能,季子琛又支棱一点,他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姿态呈现在萧明渝眼中,喘着粗气问道:“什么?”

    而萧明渝看着衣衫大敞,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的季子琛躺在他身前,甚至是身下。一时间,他甚至觉得,季子琛喘息出的每一口气都喘在他那颗燥热的心上,喉结不自觉滚动,声音更哑:“双修。”

    “啊?额嗯……你说双休?”季子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穿书了吗,为何修真界会有人提及这个,他当牛做马之后再也没体会过的美好事物?

    “我好累,我想双休,你能让我双休吗?”季子琛渴望着说道。

    萧明渝呼吸一紧,搭在膝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被捏得咔咔作响,伴随着的,是他体内一种莫名的坚持在逐步瓦解、崩塌。

    “你当真……”他话还没说完,季子琛便醉汉般凑上来,胸口白皙如雪尽显无遗,往上,那张绯红如春日蜜桃的脸,又热又滑嫩,正在慢慢地又贪婪地磨蹭他的手,像是某种幼兽,无知无觉散发可爱,撩人心弦而不自知。

    饶是如此诱人的动作,季子琛红润的嘴却呆愣地道:“好凉,好舒服。”

    无情花认主,萧明渝恰好是这个主人。所以季子琛贴着他会造成触凉的幻觉。

    萧明渝压制着一身燥热,脑中恍若剩下最后一根理智之弦,正在被季子琛一蹭一蹭磨断。

    他依据本心,抬起眼前这个他心心念念已久之人的下巴。刚欲说话,便被一只裹满汗、滚烫的手紧紧握住,甚至是蛮不讲理有点委屈道:“我想要为什么不给我?”

    季子琛如醉汉展露出自身皮下的本性,而萧明渝眸子盈着一汪秋水,随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悠悠晃动。

    世俗什么的,只有弱者才会遵从。他会变强大去踏破世俗,将心上人圈起来,让他无忧,亦不能离他半步。

    但他更希望此人是自己走入他画的圈。

    季子琛感受到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他舒服地笑了笑。忽觉身前压下一片阴影,不容他躲避,好在,他不准备躲,纳凉正是他最需要的,而这片笼罩他的阴影便是此时唯一的凉物。

    好凉快……

    忽地,唇上贴上来两片更凉快,甚至柔软的……肉?

    左脸上被一只冰凉大手包住,身上燥热缓解不少,季子琛舒服极了,唇上的凉物停着不动,他略微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后像是贪吃酷暑时节的冰块,大胆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团软肉,不满足似的,又咬住一片软肉细细品起来。

    “好吃。”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