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琬儿想出祭庙去踏青散心么?”
“踏青?”
正当张琬思绪逐渐飘远时,那如泉涌般清润嗓音却很近的响起,带着温润水息落在肌肤激起颤,语调悠闲而散漫,完全可以想象坏女人的骄矜神态。
张琬掌心捏住擦拭的绣帕,尽可能稳住心神异样。
说起来,张琬很少有正经出去游玩的经历,又或者说是从没有过的事。
以前是待在亲王府,现在是在祭庙,其实大差不差呢。
忽地,坏女人稍稍坐直身段,拉开距离,没有先前那么亲昵,悠悠道:“若是琬儿决定好了,到时记得提前告知,如此才好安排。”
张琬如释重负,耳间听着细索衣物声,更不敢偏头窥视。
半晌,坏女人下榻,张琬视线落在她那修长玉足,缓缓上移,纤细匀称的腿腹比玉石更美,线条流畅,肌体莹白,倏忽之间,被薄纱衣物遮掩,清冷禁欲,不容窥视。
张琬眨巴眼收回目光,抬眸,坏女人用衣带系着一件素白薄裳,却遮不住玲珑有致高挑身段,玉白面颊已恢复如初,美目清兮,不见半分旖旎,仿佛高山白雪,先前的绯色红晕,只是幻觉。
邀约,听起来像是上位者给予的恩赐,其实张琬有些不太喜欢如此傲慢姿态。
“为什么?”张琬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所以只能询问。
“因为这是给琬儿努力取悦我的奖励。”秦婵美目轻弯,似晶莹雪枝簌簌招展,饶有兴致的迎上澄澈明眸,纤长指腹轻捧住白净面颊,爱不释手,颇为满意道。
秦婵在教授之前,自是认真研习,以此特意避免出现些许无法预料。
可秦婵发现还是跟自己抚弄不太一样。
其中具体,难以言明,亦不好琢磨,但是秦婵很显然更喜欢她的取悦。
只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话,却把张琬说成大红脸,竟然不知如何回话!
答谢么,当然不可能。
拒绝么,更不可能成功。
所以张琬只能选择沉默的颔首,以避免坏女人说出更奇怪的话语。
幸好坏女人没有继续言语探讨,大抵是不喜粘腻,自顾去浴房沐浴。
张琬听着清浅脚步声远,又见屋内暗淡,便踏步出闺阁,独自行走在屋院廊道。
这会已是黄昏时候,夜风透着微凉,让张琬发烫的面颊渐渐恢复如常。
虽然不知缘故,但是如今坏女人并不会让张琬像过去那般留宿她的卧房。
对此,张琬暗自觉得庆幸,若真是夜夜同宿,简直不敢想象。
张琬摇晃脑袋转移心神,踏青二字冒出时,便一下挥之不去。
幼时,张琬体弱多病,很长一段连房门都不能出,更别提出府。
待到懂事年岁,母亲倒是提过,可张琬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所以不愿见人。
再后来,母亲繁忙,更不可能有时间。
仔细想想,张琬还没有跟人约过一块出去玩。
所以,踏青都会玩什么呢?
对此,张琬选择一个最简便快速寻求答案的法子。
春暖花开,薄日当空,越炘一脸探究的问:“你要跟谁去踏青啊?”
张琬被看的面热,支支吾吾摇头,小声道:“没有谁,我就是自己好奇问问而已。”
两人话语说的声音并不小,课室人来人往,很容易被听见言语。
这话越炘很显然不信,却没有穷追不舍,坏笑的出声:“踏青么,无外乎游湖泛舟,又或是攀山登高,放放风筝,尝春日美味,还有就是跟情人偷偷做些亲近之事。”
“你、你别瞎说啊!”张琬震惊的看着越炘,竟然不知如何言语。
“别紧张,我就是随便举例而已,不过你这个书呆子突然想踏青,肯定跟那个情人有关,还想瞒我,小心穿帮。”越炘好心提醒。
若是书呆子跟她情人只是眉来眼去暗送情诗也就罢了。
可若是做的太过火,让那位圣女大人知晓端倪,越炘不敢想书呆子的下场。
张琬错愕的看着越炘说出跟正确答案完全*相反的回答,缓和心神,出声:“踏青是在郊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再说,坏女人并不是那种荒淫无度的人吧。
其实张琬突然有些不太坚定呢。
越炘见书呆子羞的面红耳赤,竟然真有隐瞒之意,笑道:“所以你是承认要跟情人一块去踏青咯?”
张琬顿时陷入沉默,不想透露更多,眼眸左右张望,试图转移话题,出声:“嘘,有人来了。”
越炘挑眉,放荡不羁道:“谁来,我都不怕!”
语落,一道笑意盈盈的魅惑声音响起,关切道:“越王女真是悠闲啊。”
语落,越炘满面震惊的偏过头,视线落在衣着绚丽满面笑容的吴沂,呼吸险些停滞,身段僵硬询问:“你、你来干嘛?”
这女人在祭庙穿的这么艳红,而且身上用得着抹这么浓的香嘛!
“今日有两门越王女前年就未补习过的课目,因而我特意来提醒,否则越王若是知晓,就该责问了。”
“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忘记啊。”
随即,越炘探手提起书箱,偏头看了眼书呆子,出声:“我们改日再聊。”
语毕,越炘先一步离开课室,动作迅速,简直像落荒而逃。
对此,张琬忍俊不禁的弯着眉眼,却见花蝴蝶并未离开,而是悠闲的落座在越炘的原处,眉眼流转妩媚风情波光,殷勤道:“许久不见,王女倒是生的越发娇俏明亮,难怪能让那位圣女大人如此上心呢。”
这轻柔的语调过分妖娆,投来的目光却仿佛能看穿人心。
张琬面上笑意顿时散尽,暗想花蝴蝶竟然比越炘还要眼光毒辣!
至少越炘猜不出张琬跟坏女人如今的关系,可是这只花蝴蝶怎么感觉知道端倪呢?
难道是坏女人告知的么?
可坏女人素来寡言少语,绝非多嘴多舌之人。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张琬尽可能学些坏女人平日里的冷脸,语气客套道。
“是么,难道那人不是王女?”吴沂打量少女一脸防备的姿态,面上笑容不散,心间趣味却淡了许多。
唉,真可惜如果是这位王女,吴沂觉得太阴圣女可能会有多几分怜惜。
说来奇怪,吴沂第一次见少女就理解太阴圣女为什么会把她养在身边悉心照顾。
虽然少女性子有些木讷呆板,比不得越炘调皮好玩。
但是少女生的一双非常漂亮干净的眼睛,光亮下分外流光溢彩,灰暗处仍旧熠熠生辉,黑白分明,五官并不锐利,眉清目秀,娇贵可人。
这样的容貌谈不上多绝色惊艳,却相当讨喜耐看,简直像个人偶,否则吴沂也不会初次见面就忍不住逗她。
实在很容易让人升起怜惜以及欺负的恶趣味。
当然吴沂并不确定那位薄情寡义的太阴圣女具体喜好。
毕竟想要巴结讨好王朝圣女的势力,实在数不胜数。
诸侯王族,世家贵女,甚至皇族,这些都会试探下一任太阴祭司的喜好。
吴沂自问,对于人心洞若观火,却从来没有看出太阴圣女半分喜好心神。
那些想要谄媚太阴圣女的美人,不乏有比眼前王女更甜美乖顺的存在。
太阴圣女却像一块寒冰雕琢的玉石美人,虽然好看,可惜没有心,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徒增伤痛。
一个玉石做的美人,天生就不会给予回馈,自然更不会上心在意,冷漠是世上最伤人的du物。
然而,最近那位太阴圣女却显露少见的常人喜好,她竟然会询问国都何处适宜同人赏景散心。
吴沂并不认为太阴圣女会有闲情雅致陪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踏青赏花。
除非,这是一个能讨她心情愉悦并且有趣的人。
至于喜欢,吴沂根据多年经验来看,太阴圣女对于情爱毫无兴致。
所以吴沂下意识想起这位讨喜的王女,可现下瞧着又觉不可能。
吴沂视线落在少女佩戴的长命符锁,按理及笄年岁就不会佩戴稚童物件,而她却还佩戴在身,看来是身子太虚,大抵其母担心养不长久吧。
而且很显然这位王女看起来比越炘乖顺太多,实在不像会谄媚讨好的样子。
太阴圣女性情虽冷,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相反她极其擅长观察利弊虚实,当初吴沂第一眼就被戳破谎言看穿心思。
所以吴沂觉得哪怕是个心思八面玲珑的美人儿,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太阴圣女觉得无趣而厌弃。
因为这么多年,吴沂唯一知道太阴圣女的心思,那就是这人喜欢探究有趣的事物。
危险的,诡异的,可怕的,都不要紧,但一定要足够有趣。
其实吴沂私心觉得那位太阴圣女性情相当古怪,甚至可以说恐怖。
毕竟当初吴沂为了结交太阴圣女,险些没了命,才得以搭上关系。
可见要讨得一个自幼就天资卓越的王朝圣女些许垂怜,那必定不能是一个无趣的小呆瓜,否则怕不是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此时的张琬还不知自己被吴沂定为无趣的小呆瓜,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花蝴蝶竟然真的只是在套话!
看来花蝴蝶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呢。
难怪越炘看见花蝴蝶就跑,这不跑不行啊。
语落无声,窗外枝丫不知觉间舒展,悄然绽放,遮掩偷听身影。
待到暖风拂面,花团锦簇时节,张琬却还没有想好踏青的回复。
某日午后,张琬沐药汤服药,正卧在躺椅晒太阳,昏昏欲睡时,忽地身侧落下些许重量。
这处躺椅开始微微摇晃,幅度有些缓慢,明显被人故意如此控制。
冷香弥漫而来,张琬不用回头却已经知晓是谁。
可张琬并不打算睁眼,以免被坏女人打搅自己好不容易的静谧时光。
只是哪怕闭着眼,坏女人的存在仍旧不容忽视,她侧身躺着旁边,指腹轻搭在身侧,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张琬的长发,俯身,挺巧鼻尖贴在耳后,似是嗅闻,喃喃道:“这么好的天气真不出去么?”
语落,张琬觉得耳朵有些痒,继续歪头装睡,不予理会。
“我记得琬儿以前很喜欢热闹。”坏女人不依不饶的说着,修长手臂似藤蔓一般施展力道缠绕,好似生怕张琬不醒来的样子。
见此,张琬当然装不下去,因为渐渐有些透不过气,只能背对坏女人,嗫嚅应:“轻点,真的只是踏青么?”
语落,坏女人鼻间哼出断续的轻笑气音,馥郁冷香萦绕周身,手臂松了些力道,温凉的葱白指腹堂而皇之的扣住张琬手心,话语很慢的出声:“不然,琬儿想跟我做些别的什么不成?”
语调的末尾,笑意越发明显,带着些许涟漪般的颤,分外勾人。
张琬红着脸,想要收回被抓住的手,却并没有得逞,只能偏过头,生气的看着坏女人,出声:“我没有,只是哪知道你还要干什么?”
坏女人身段过于高挑,一同卧在躺椅,明显有些逼仄拘束,神情坦然迎上张琬的诘问,玉白面颊毫不心虚,思索道:“我保证只是带你出去踏青,这下放心了么?”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出去踏青。”
“这不要紧,我也没有与人一道踏青,就当散心闲逛。”
张琬狐疑的看着坏女人清丽容貌,心里有些不相信她的鬼话。
自己不能随意出府是因为身体和名声,坏女人她能有什么原因?
许是张琬的探究目光太过明显,坏女人指腹轻刮了下鼻梁,美目低垂,散漫出声:“不许这么看着我。”
张琬有些莫名其妙,只得闭着眼,顺从的问:“好吧,不过为什么?”
语落,坏女人并不答话,却径直贴近而来,呼吸轻盈落在脸侧,有些冷。
明明窗外的天已经是春暖花开时节,可张琬却觉得自己被坏女人拽着进入冬日。
并不是那种寒风凛冽的严冬,更像是薄日当空晒得白雪透着晶莹光亮的暖冬。
大抵坏女人因为受过雪蚕处罚,所以周身才会充斥不合时宜的冷意吧。
张琬心思分神的承受着亲昵,脑袋却想着坏女人为什么给自己这么一个奖励。
忽地,柔软触碰时,心思一下被打散,气息亦变得有些乱。
坏女人亦似是察觉,有意的缓和,试图拉长亲昵时间。
对此,张琬没有多少的经验,只是觉得这温凉而柔软的试探,相较以往不太一样。
哪怕已经闭着眼,张琬依旧能够感受到窗外明媚光亮流转周身,大抵地面正清晰投落自己跟坏女人亲昵身影吧。
如此一想,张琬稍稍恢复意识,有些羞耻,这回亲的太久了吧。
软绵的,没有任何回应时,坏女人才没有再逗弄,轻轻的退离。
两人脸颊相贴,身段更是柔若无骨般依偎,坏女人似是轻笑的呢喃道:“这么快就没气了么?”
对此,张琬习惯的选择沉默,眼眸缓缓的睁开,呼吸还算平缓,入目是坏女人那微微泛红的清冷脸颊,以及一双饶有兴致的秀美眉眼,最后是那泛着水光的殷红薄唇,总觉她随时琢磨着新的花样。
只是坏女人她懂的未免太多了吧?
张琬甚至觉得坏女人跟去年相比,不知该说进步,还是变化,总之明显更加的擅长。
“这样,你总不会觉得害怕了吧?”坏女人玉白面颊显露明显的自信神态,好似世上没有什么是她无法得到或做到,轻柔话语里透着傲气,淡淡道。
“我还是害怕。”说完,张琬半低垂眉眼,不敢去看坏女人的神色,忐忑不安。
本来好好的在说踏青,谁想坏女人一转眼变成亲昵举止,张琬觉得她肯定另有图谋。
语落,坏女人似是受挫的脑袋低垂身侧,微叹,修长手臂环住张琬,却只是仅此而已,没有再动作。
张琬有些意外,坏女人并不是一个会低头示弱的性子,相反她矜贵自傲,不容忤逆。
所以坏女人可以对自己用傀儡蛊控制言语戏弄,但是她却不允许自己失信背弃,哪怕一次都不行。
而如今坏女人让自己取悦她也是如此,只能顺从,不得拒绝。
明明上一眼还温顺埋在身侧的人,此刻却已经扬长玉颈,犹如翱翔天际的仙鹤,居高临下,无奈中透着郁闷,沉沉道:“那你必须要好好取悦我,否则真是很令人不快。”
话语简短,却不容质疑,很显然没有张琬反驳的份,只能点头。
此时春日阳光,正是午后最热烈,毫无遮掩的照落在玉白肌肤,微微发烫,有些热。
可张琬却觉得自己的指尖,更是烫的厉害,视线不敢去坏女人,只得瞥见投落地面的长影。
坏女人并不是干瘦的那种身段,越炘曾说她是在十二岁时就修习完成如今王女们在祭庙的所有课目。
许是坏女人自幼练习的缘故吧,她的身段枝条柔软而韧劲,平日里像冰雪之中的雪松冷峻笔挺,现在却像柳枝一般韵律的轻颤,连影子都遮掩不住的媚。
不过坏女人很少会出声音,张琬只能听见她的鼻息以及短促的低吟,偶尔会听她唤自己的乳名,比如此时。
“琬儿……”很轻的声音,却像火星子一样,让张琬觉得耳朵都好像烫伤了。
张琬不太清楚也不怎么会抚慰坏女人,只能小心翼翼被动顺从。
这样取悦人,张琬真的一点都不会。
母亲和老嬷嬷她们不会提,祭庙巫史更不会教,张琬亦只是听过一些王女们私下传闻缠绵悱恻的感人故事。
若知道坏女人看的是这些东西,张琬那时在舞室里绝对不会说看过。
当然无论怎样都已经为时已晚,张琬曾想过忤逆报复坏女人,这样兴许她觉得不满意就放过自己。
可是张琬有所动作时,坏女人并不觉得难受,她反倒会教的格外详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主动取悦。
张琬听的面红耳赤,便再也不敢报复,只能装作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
从前张琬听见旁人提及色字时,或是避讳,或是嬉笑,心中只觉虚无缥缈,无所描绘,现下看着坏女人玉白脸颊泛起微红,餍足神态。
张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如此具体的呈现在自己眼前,简直毫无遮掩。
如此一想,张琬偏过头,不敢去看坏女人的眼睛,简直太像盛满皎洁月光的一汪幽潭,仿佛不小心就会跌入其中,只得转移心神道:“我听说踏青适合出去放风筝,可以吗?”
张琬曾见过国都上空盘旋很多漂亮的风筝,而且越炘一说过踏青去郊外很适合放风筝。
虽然张琬不会放风筝,但是坏女人她应该会吧。
既然以奖励为由要去踏青,那自己应该可以提要求的,张琬如是想着。
此时坏女人玉白脸颊红晕并未完全褪去,几根紊乱的乌黑细发像墨线般缠绕清丽面颊的轮廓,黑与白,显露着平日不同的媚态,光洁额前贴在张琬侧脸,嗓音透着慵懒不紧不慢的出声:“你怎么选这般小孩的喜好啊。”
语落,张琬耳热的厉害,觉得坏女人想食言,心间有些生气,当即想要离开躺椅不去理她。
坏女人却像是时刻防备自己起身,看似虚绕的手臂力道却不小,指腹拨弄佩戴的长命符锁,轻笑道:“我又没说不答应,你有时真是笨的令人意外。”
张琬仍旧不太习惯坏女人这么坦诚相待的亲近,更不敢去碰她,只能顺从动作,面热出声:“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读心术。”
其实张琬更想说坏女人心思太过多变,自己根本就不知怎么猜测预判。
现在坏女人的温和与奖励,兴许只是因为自己顺从取悦她的奖励而已。
“是啊,如果我能把琬儿吞进腹中就好了。”坏女人忽然间眼眸微亮,很是感慨的喃喃道,颇为少见的稚气未脱。
“为什么?”张琬听的却有些瘆得慌,目光看向她幽深美目,隐隐有暗色漩涡流转其间,危险十足。
坏女人,并不是会嬉笑言语的性子。
通常而言,坏女人都是想做什么就说什么。
世俗眼光,金银财宝,生离死别,这些对她而言,好似都是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
更别提如今两人的亲昵行为,张琬觉得寻常人绝对不会以取悦为由来索取亲密之事。
可坏女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只要想要尝试,就会去做。
所以张琬真有点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毕竟传闻古王朝祭祀会拿人做献祭神灵的贡品,而后便会分食赐福。
虽说如今多用牲畜,但是罪徒献祭的传统延续至今。
而且坏女人是王朝圣女,自幼修习祭祀礼法,兴许她真保留那种可怕而古老的习俗呢!
第82章
张琬越想越觉得危险,连后颈都好似一寸寸的凝结冰冷寒霜,令人不适。
这时坏女人美目间浮现些许怨念,自顾喃喃道:“总觉这样琬儿就不会再次背弃我,才觉安心呢。”
语落,张琬原本的心惊与后怕一下变成厚重的愧疚,猝不及防的糊在心口,有些后悔询问。
“而且琬儿又这么害怕亲昵之事,将来大婚若还是这般没用,恐怕会很糟糕。”坏女人葱白指腹落在张琬月牙眉旁,细细描绘,话语有些无奈。
“我、我没用?!”张琬本来心头的愧疚一下烟消云散,眼露不敢置信的问。
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配合坏女人,谁想她还这般埋汰自己,真是有点伤人呢。
秦婵温润指腹滑落在少女眼角,凝视过于明亮的圆眸,仿佛摘星动作,轻笑的反问:“我一碰,琬儿就怕的不行,难道这还不算没用么?”
张琬一时竟然无语反驳,目光看着坏女人收手撑起身,大抵是要去沐浴,嗫嚅道:“我没用,那你去找别人吧。”
说起来,坏女人从让自己取悦她起,好像就没见过齐颖等人影,难道这就喜新厌旧了么?!
闻声,秦婵偏头看着少女,很深的一眼,随即指腹弹了下她的额前,语调不紧不慢的出声:“好啊,只是到时你可能放不成风筝,该不会哭鼻子吧?”
少女有时说话,真是相当的不讨喜呢。
说罢,秦婵自顾离开,徒留一道清冷高挑背影。
张琬抬手摸着前额,面红耳赤的出声:“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哭鼻子!”
放风筝而已,自己又不是小孩,完全可以学嘛!
窗外暖阳依旧明媚,金灿光芒流转庭院,天色愈发晴朗,枝头春意盎然。
国都街道之内车马往来,而郊外已是绿水青山,花团锦簇,一幅好春景。
温暖山风中夹杂娇嫩花叶的清新芳香,漫山绿草如茵,枝叶繁密,青翠点缀,郁郁葱葱。
碧蓝晴天,澄净如海,辽阔无边,各样颜色斑斓形状不一的风筝,于其中竞飞游走。
稚童们放着风筝,奔走呼友,嬉笑声不停,其中有一亭亭玉立的娇俏可人少女,她容貌生的白净俏丽,宛若璀璨明珠,衣着华美,身前佩戴金器长命符锁,腰侧有古玉镶嵌,更显娇贵可人。
可惜少女此时月牙弯眉微皱,正低头瞅着手中的小兔风筝,很显然有些受挫。
小兔风筝不是往左飞就是往右偏,更有数次如落叶般直直栽落,毫无生气。
放风筝远比张琬想象的更难,山风时来时不来,方向不一,简直比坏女人的心情,还要难以琢磨。
而此时的坏女人却在营帐处静心饮茶,仿佛事不关己般打开一卷竹简观阅。
她这哪里是来踏青游玩,分明就是换个地方看书。
张琬接连跑动好几趟,有些疲乏口渴,便手里拿着风筝走入营帐,盘坐在席团,掌心捧茶饮用,心情不太好。
“怎么,还没学会放风筝?”坏女人语调悠闲却透着嘲弄的笑。
“我已经快要学会,只是有些累,所以来歇歇。”张琬咽下茶水心虚道。
秦婵抬眸看向苍白面颊透着红晕的少女,幽静的美目带着探究,颇有几分看透一切的意味。
正当张琬以为坏女人会出言戳破笑话自己时,没想对方只是合上竹简,认真道:“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放风筝。”
对此,张琬有些不解。
秦婵又不急不缓的补充说:“刚才像只小兔子般跑动好几个来回都没嚷嚷着累,真是远比取悦我的时候卖力多了。”
话语平静,却透着明显的不悦,连带昵称都没了。
“咳、咳咳!”张琬真是没想到坏女人话锋一转,竟然如此机敏,险些被茶水呛住。
张琬忙用绣帕擦拭嘴鼻,目光瞥向外面几个好奇跑闹过去的孩童,很是无奈道:“这里有好些小孩玩闹,还是说话小点声吧。”
如果不小心教坏小孩,那可就真是罪孽深重!
秦婵神情不太温和的挑眉,恢复往日里的清傲,很是认真问:“所以你这是在教我说话办事?”
张琬语塞,只得放下茶盏应:“没有,我这就出去不打扰你看书。”
唉,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语落,张琬便欲拿风筝起身,没想坏女人却冷冷道:“你今日莫非打算丢下我独自去玩么?”
这话说的真是有点罪名沉重,张琬偏头看向坏女人阴沉淡漠的神色,迟疑问:“那你要一块吗?”
秦婵看着少女,半晌,神情才有所缓和的应声:“好。”
难得有机会出来踏青,秦婵亦不太想跟少女闹得不欢而散。
至于少女那些懒散的敷衍,自己可以跟她慢慢的秋后算账。
两人一同踏过茵茵草地,周遭有不少踏青郊游的人,却都知趣避讳这处。
张琬觉得大抵是坏女人随行的太阴祭徒祭卫们太过张扬了吧。
忽地,张琬身旁的坏女人抬手而来,颇为无奈唤:“难道你想捧着风筝一直傻站着么?”
张琬尴尬的回神,将玉兔风筝递给坏女人,询问:“你会放吗?”
虽然张琬不信坏女人从没踏青,但是坏女人看起来不像喜欢玩风筝的样子。
哪怕坏女人亦有过稚童年岁,不过张琬仍旧难以想象她会像此时不远处欢快跑动的孩童们般欣喜姿态。
又或者说,张琬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很奇怪!
“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来定赌约,如何?”秦婵接过风筝,话语说的很慢,美目饶有兴致的注视,其间透着幽光,仿佛足以吞噬一切。
“不要。”张琬被坏女人一看就感觉不妙,心想她近来老想着亲昵的坏事,自己才不上当!
见此,秦婵神情颇为可惜,眉眼却浮现狡猾,微叹出声:“真是令人遗憾,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所以不考虑赌一回吗?”
对于这种骗人的话术,张琬早已经有所防备,很是坚定的摇头应:“赌是不好的东西,所以戒赌吧。”
语落,坏女人没有再多言,自顾准备放飞风筝。
山风来的快,走的快,变化无常,坏女人长身玉立,衣袂飘飘,行走在其间,宛若天上神女。
而那被缓缓拉扯的小兔风筝,正肉眼可见的逐渐升高,坏女人的技巧令人意外的娴熟。
“哇,这个漂亮姐姐好厉害呀!”
好些稚亮童声赞叹接连的响起,满是纯真的倾佩。
闻声,张琬暗想自己幸好没有答应赌约。
“过来。”坏女人在不远处出声,任由暖风拂动莲白衣裙和柔顺乌发,可颀长身段却岿然不动,如神女静立人间,却足以令世人心神一倾。
“怎么了?”张琬收敛惊艳的心神,踏步上前应道。
语落,坏女人将风筝节线放到张琬手里,掌心顺势包裹手背,姿态亲昵道:“我教你,这样就会快很多。”
张琬本是不适应跟坏女人突然离得这么近,可是眼看着小兔风筝有坠落的迹象,紧张唤:“啊、它要掉下来!”
这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魔咒不成?
“放风筝最忌讳紧张,你不要总是扯住线,先试着感受到风力的变化,再调整。”
“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张琬顺从坏女人的牵引,视线紧紧盯着天上风筝变化,竟然真有起死回生的迹象,面上展露笑颜,不可思议道:“竟然真的飞起来!”
秦婵于一旁神情平静,视线落在少女澄澈明眸间灿烂笑意,着迷般一瞬都不曾移开,出声:“就这么开心?”
明明少女身量容貌都与过去大有变化,可是她的心思神态却仍旧并无多少精进。
喜欢与不喜欢的差异,太过明显,毫不遮掩,很容易就会发觉端倪。
其实秦婵早该知道少女对情事不感兴趣,只是一直不太甘心,现下才得以真切确定罢了。
毕竟少女若真喜欢,眼眸就不会只有紧张和害怕,而是应该像此时一般,满眼都是流光溢彩的欢喜才对。
张琬颔首,指尖学着牵引风筝线,满是认真道:“嗯,其实我以前一直想跟母亲出府放风筝。”
过去张琬听娘亲母族小辈们提及出游的趣事,可是母亲政务繁忙,连用膳都是抽时间安排,自然没有更多时间陪自己。
语落,秦婵却不太明白,询问:“只是放风筝而已,何必非要执着人?”
“因为大家都是跟母亲或者娘亲一块出游,你看她们。”张琬没多想的示意看周围旁人。
那些稚童都有年长者陪同玩闹,张琬一直特别羡慕。
“是么,可我就不怎么在意这些事。”秦婵见少女对她母亲如此依赖,心间不适,语气淡淡的应声。
明明现下是暖春时节,张琬却听的有些冷风阵阵,偏头看向身旁坏女人的玉白面颊,冷淡中透着不悦。
说起来,坏女人的娘亲被献祭,太阴祭司又是那样的人,很显然对于亲情是没有什么在意。
莫非坏女人是想到什么触景伤情了?
张琬想了想,才终于找到一个哄坏女人开心的说法,尽可能真诚道:“没关系,你比我母亲放风筝更厉害呢。”
其实张琬没见过母亲放风筝,不过越炘说适当的善意谎言可以哄人开心。
语毕,坏女人神情却没有多少变化,温润指腹轻搭在张琬手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让人瘆得慌!
半晌,坏女人才不急不缓的出声:“你的风筝要掉了。”
闻声,张琬惊诧的偏头一看,小兔风筝岌岌可危的下坠,神情错愕,紧张道:“啊,怎么办怎么办!”
话语声急切的不行,可是身旁坏女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张琬紧张的试图拯救,然而,最后亦没能成功。
张琬唉声叹气的死心,偏头回看,却见坏女人美目间不知何时恢复淡冽笑意,心情似乎没有那么遗憾。
踏青,果然开心才是最重要,放风筝好像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
秦婵任由着少女目光观望,虽然并不满意她先前的话语,但是见她为风筝着急忙慌,心中那些不满消散不少。
少女让自己不痛快在先,这小小的惩罚,理所当然。
此时有三两孩童跑到这处嬉笑玩闹,张琬见她们眼眸明亮的看着坏女人,大抵是被美丽皮囊所吸引了吧。
张琬见她们都扎着垂条发髻,可爱乖巧,微笑招手,热情唤:“你们要吃糖吗?”
语毕,她们却不好意思的嬉笑跑远,见此,张琬有些郁闷。
难道自己长的很吓人嘛?!
这时坏女人于一旁轻笑道:“可能不是所有小孩都像你一样爱吃糖吧。”
“我已经在戒糖了。”张琬怨念的偏头见坏女人笑得明眸皓齿,柔美婉转,心想小孩子上当受骗似乎情有可原呢。
“是么,那你怎么还随身戴糖果,难道是做别的用处?”坏女人很显然没有那么好骗,薄唇抿紧,暧昧道。
张琬一下想到坏女人用奶糖骗自己亲她的事,面红耳赤摇头道:“我才没有那样想!”
说罢,张琬便欲甩开坏女人,以免她说出更羞耻的话语。
春风送暖,芳草连天,山林的花团开的鲜艳夺目,张琬亦不知觉看着迷。
而坏女人则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脚步清浅却不容忽视,仿佛放风筝般的张弛有度,有条不紊。
张琬试图加快步伐,然而却并没有甩掉坏女人,反倒自己有些累,只能偏过身脸颊气鼓鼓的去看她。
碧蓝晴天,青绿草地蔓延不见尽头,那色彩斑斓的山花丛中一抹莲白,似云团般洁净,坏女人身段颀长,步履优美,墨发倾落,纤长玉手中握着些许艳丽花团,却反而显得人比花娇,真是不可思议。
张琬一直都觉得坏女人的美是没有温度,像冰,像雪,像雨,带着天然寒冷,不近人情。
可现下,张琬突然不那么觉得了。
或许坏女人应该多出来走走,或许她也会变得鲜活生动许多呢。
“这些花哪来的啊?”张琬见坏女人走到面前,心间的怨气早就消散,好奇询问。
“刚才有些小孩送的,羡慕么?”坏女人说的很慢很轻,语调却满是不怀好意的意味。
张琬一时有些后悔轻易原谅坏女人,她分明是在挑衅自己嘛。
那些小孩躲着自己,却上赶着凑向坏女人,两者对比,简直不要太伤人。
如此一想,张琬摇头应:“这里到处都是好看的花,我自己可以摘,为什么要羡慕?”
语毕,张琬也想要摘些花,没有别的原因,纯粹就是不想被坏女人气死!
可坏女人却颇为大方的把掌心花枝递近过来,慢悠悠的出声:“你拿着吧。”
动作温柔大方,话语冰冷生硬,让张琬摸不着头脑,心生困惑的问:“为什么让我拿着啊?”
这些花应该不至于重到拿不动的地步吧。
更何况,坏女人又不是柔弱无骨的娇气美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你不觉得这些花好看吗?”
“嗯,花是挺好看的,所以呢?”
见此,秦婵神情有些僵持,薄唇微抿,美目似是无奈的凝望,半晌,才道:“所以我的花给你,你不许再挑别的花。”
少女,真是笨的无可救药啊。
语毕,这些娇嫩的花枝近乎被强行塞到张琬掌心,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眼见坏女人一副不许拒绝的强硬姿态,张琬只能环着手臂小心的捧着花枝,嗫嚅道:“那些小孩把花送给你,真是可怜。”
话语细微,秦婵却听的清楚,蛾眉轻挑,葱白指腹捏住少女绵软耳垂,出声:“你说什么?”
张琬偏头视线迎上坏女人如幽潭一般美目,却并不凌厉,便以为她没听清,满面乖巧的应:“我说这些花真好看,那些小孩太有眼光了。”
说假话,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啊。
语落,秦婵神情平静的看着卖乖的少女,眸间仿佛毫无波澜,指腹轻揉捏她的耳垂,随意把玩,很是平静的说:“以后记得把坏话安分藏在肚子里,否则可怜的人就会是你,明白吗?”
“明、明白了。”张琬悻悻的应声,没想到坏女人耳朵这么灵!
“另外,这些好看的花是我摘的,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说罢,秦婵自顾松开手,面上恢复好说话的模样,话语里透着藏匿不住的清浅笑意。
张琬傻眼的瞅着坏女人那张沐浴在明媚日光下的清冷面颊,竟然显得有些温顺柔美,而后低头无言的看向娇艳夺目的花团,最终尴尬的陷入沉默。
既然坏女人是自己摘的花,竟然还骗自己说是小孩送的,那刚才话语岂不就变成夸赞坏女人有眼光,她可真是诡计多端啊!
一时张琬不再言语,却行走的并不快,而坏女人随同一道,似乎心情不错。
温暖日光照落在周身,带来暖意,懒洋洋的舒坦。
原本还介怀坏女人戏弄的张琬,突然不那么在意她先前的捉弄言语。
今日坏女人带自己出祭庙踏青,还教自己放风筝,现在又送花,仔细想想,总体还算是相处融洽的吧。
正当张琬心情不错时,忽地一阵婴儿啼哭声响起,有些突兀而尖锐。
张琬顿步,偏头看了过去,便见远处有一年轻妇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婴儿,她满面慈爱比这*春日明媚日光还要光芒万丈。
如果娘亲当初没有难产病亡,张琬觉得自己也会被这样抱着的哄。
老嬷嬷说娘亲是个心地善良的王妃,还说自己模样性情都很像王妃。
可惜张琬没有见过娘亲容貌,自是无从窥测比较。
那年轻妇人抱着婴儿,独自行进到一处树荫,而后侧身落座,低头看着婴儿,随即抬手解开衣襟!
正当张琬心惊时,一抹莲白衣物已经遮住视线,坏女人周身馥郁冷香袭来,将风中的芳草清香冲击的片甲不留,真是强势。
张琬抬眸,迎上坏女人泛着冷意的美眸,她蛾眉轻挑,玉白面颊显露不悦,幽幽道:“你看的这么入迷,莫非觉得好看么?”
坏女人的眉目神态间笼罩浓郁的寒雾,仿佛眼下明媚春光都无法消融一二,话语亦带着莫名探究意味,古怪至极。
张琬迟钝的回神,羞红着脸,摇头应:“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看见的。”
这种哺育的场面,其实还是张琬第一次见,真的是惊到了。
“可我方才见你似乎偷窥那位年轻妇人许久呢。”
“这、这只是个误会!”
坏女人很显然并不相信张琬的解释,她迈步走近,徐徐而来,宛若云中仙鹤,身姿如松,傲然独立,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
张琬下意识的后退,不太敢跟坏女人对视,掌心紧握住花枝,试图再度解释出声:“我只是见那位年轻妇人抱着婴儿,所以想起过世多年的娘亲,这回真的没有撒谎。”
闻声,秦婵稍稍顿步,美目间泛着探究意味,却不复先前冷冽,薄唇轻启道:“我还以为琬儿就是喜欢这种呢。”
闻声,张琬脸颊烧的厉害,急忙出声:“我没有!”
坏女人说的喜欢,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含义。
“是么,可我都已经打算配合下琬儿的奇怪喜好,真的不试试么?”秦婵微微倾身而近,像是仙鹤般舒展羽翅,姿态优美文雅,话语说的更是轻柔,实则满是陷阱。
秦婵不甘心少女对自己这般无动于衷,自是想要找出她的喜好。
每个人都有喜好和厌恶,或能宣之于口,或将深藏于心,少女,她不可能没有的。
秦婵能感觉到自己变得跟以前有些不同,虽不知晓缘由,却清楚罪魁祸首是少女。
所以此时已知自己陷进沼泽里的秦婵,第一想法并非挣脱,而是绝不允许少女那般干净的站在岸旁袖手旁观。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共同沉沦罢了。
这是少女必须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如此一想,秦婵心思坚定不移,猜想兴许少女从来没有发现过她自己的私密喜好。
毕竟少女性子太过腼腆害羞,过去又不曾同人亲密往来,她不懂亦是常理之中的事。
对此,秦婵才缓和急躁,恢复素日冷矜,如果能看到少女对自己流露出渴望,那或许是非常有趣的事。
不,又或者可以说是这世上对秦婵最有趣的事。
“我有什么奇怪喜好?”张琬听不懂坏女人的奇怪话语,眼露困惑道。
语落,坏女人美目低垂,宛若一缕光亮照落碎冰散落的冰湖,浮光掠影,清冷婉约,令人惊艳。
只是随着坏女人附耳吐露出令人可耻的言语时,张琬脑袋里的惊叹,如同泡沫般破灭消散。
张琬的脸颊一瞬间红的比怀中花团还要鲜艳,心想坏女人她果然不是来正经踏青的!
第83章
艳阳高照,春意盎然,山野间的风中夹杂芬芳自然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绿茵草地的两道身影,尤为吸引目光,其中一位少女怀中抱着花团娇俏可人,另一位女子白衣玉立清冷矜贵,如此反差,却又相得益彰。
许是因两人身形离得太近,仿佛耳鬓厮磨,衣裳随风交缠不清,亲密至极。
忽地,那少女抱着花团拉开距离,随即小跑离开,白净面颊红晕弥漫,让人不知欢喜,还是羞涩。
而仍旧停留在原地的秦婵,清冽美目间晕染着涟漪,视线瞧着如蝴蝶般扑闪离开的少女,薄唇轻扬,喃喃道:“这么害羞,真是不禁捉弄啊。”
语落,秦婵收敛柔和神情,偏头看向暗处走近的祭卫,眸间凌厉泠然。
见此,祭卫不敢靠近,顿步,弯身汇报道:“圣女,方才有一人试图靠近,属下等失职没能抓捕。”
秦婵视线眺望这片山野,其间林木森森,青翠层染,淡然出声:“无妨,对方总会有进一步动作。”
“遵令。”祭卫应声,随即藏匿身形。
去年少女撞见凶案现场,秦婵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
可随着国都流言愈演愈烈,以及凶手消停作案,秦婵才意识到对方是有预谋的想嫁祸给少女。
祭庙之内秦婵不敢再有半分大意,每日张琬进入课室都会提前命人搜查严防,想来凶手亦无从再次下手。
这回秦婵提出踏青奖励,除却带少女散心,也是想试试凶手到底是否潜藏在少女周身针对行动。
现下看来凶手真是盯上少女,所以想在她附近犯案,坐实流言。
秦婵不禁联想的怀疑食人凶手跟及笄宴的投du者兴许为同一人。
思绪纷杂时,春风拂面而来,晃动林间枝叶沙沙作响,如潮流般翻涌,林涛叶浪,颇为舒心。
因而,秦婵放下心神,踏步走向越发远离自己的少女,心间不愿她离开自己视线之内。
山风和煦吹来,营帐内并不闷热,却无法缓解张琬白净面颊的滚烫,而此时罪魁祸首却文雅大方的玉身端坐,优美悦目。
张琬气鼓鼓的灌下一杯茶,不再去看坏女人,探手将漂亮花枝摆弄在竹筒,便自顾起了身。
“去哪?”
“我去外边的湖畔取些水,这样花就不会那么快枯萎。”
说这话时,张琬宁愿低着头也不想去看坏女人。
可坏女人的目光却非常明显的落在周身,语调悠闲的出声:“这种事让祭徒去做就好,你都不觉累吗?”
张琬摇头坦诚的应:“现在还不怎么累。”
难得离开森严壁垒般的祭庙,张琬自然想多看看辽阔的景象。
而且跟坏女人待在一块,准没好事!
可坏女人并不打算准许,而是又道:“待会祭徒就要奉上膳食和药汤,所以先休息吧。”
话语很轻,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见此,张琬只能坐回席团,目光仍旧不去看坏女人,顾自打量这处简易纱帘营帐,其间有案桌席团和地毯矮榻,至于茶水杯盏等,更是一应俱全。
寻常人踏青的准备物件,一辆马车完全足够,可坏女人出行却有十余辆马车,至于随行祭徒和祭卫数不尽数。
这种时候张琬才更加清晰的感知坏女人的王朝圣女身份,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尊贵。
哪怕是寻常皇女们,亦不会调动这么多人马,大抵只有继承大统的皇太女才能如此吧。
坏女人哪里是来郊外踏青,简直更像是巡游。
不多时,药汤奉上,张琬皱眉端起服用,实在不喜欢这股味道。
坏女人慢悠悠的饮茶,似乎并不急于用膳,反而在照顾花枝,难得闲情雅致。
张琬喝着茶水缓解苦味,视线落在被摆弄的花枝,坏女人整理的错落有致,比自己先前一骨碌插放要好看许多。
某种程度上坏女人真是个非常讲究的人,她的衣食住行连同熏香都有专人负责,用料更是精细珍贵。
王朝的祭司力量远盛过皇族和诸侯王族,从食邑和封地就可以明显看出差距之大。
帝王天子只控制些京畿之内的地域以及接受每年诸侯王族的进贡。
诸侯王族有封地内的人口牲畜良田,更会开疆扩土来增强财力物力。
而祭司力量却遍布前两者的领域,王朝百姓崇尚鬼神,更重视祭祀卜卦,每逢祭司节日以及重大仪式都会捐献钱财,各地祭庙更有祭卫拱卫,外人不得干涉。
连皇族和诸侯王族亦是如此,甚至更加夸张,原因无它,王侯爵位的继承需要卜卦来抉择选定。
换言之,如果没有祭司的认可,贵族女会无法继承封地爵位,前世张琬就是如此失去继承亲王爵位的资格,可见权力影响深远。
国都寻常达官显贵家中可以没有侍奉的婢奴,却绝不可无主持卜卦祭祀礼法的巫史。
可以说整个王朝的大部分财力都会流到两位祭司手中,自然王朝圣女的日常用度亦远高诸侯皇室的贵族女子。
正当张琬感慨之时,忽地迎上一道注视的目光。
“还以为你要一直低着头不看我呢。”坏女人美目清兮,眼睫轻弯,神态如春风拂面般柔和,悠悠出声。
“我、我没有偷窥,只是看你怎么弄花而已。”张琬结巴的解释,生怕坏女人旧事重提,令人可耻。
秦婵意味深长的移开目光,葱白指腹摆弄花枝,不紧不慢道:“其实方才我也是为你好,若是那一幕被旁人瞧见,指不定又要误会的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闻声,张琬倒吸了口冷气,视线落在坏女人神情自若的美丽面容,咬牙切齿的出声:“知道了,我有些饿,用膳吧。”
坏女人果真是一个喜欢看自己为难不情愿的变态呢!
如果自己抵触反应越明显,她兴许会越觉开心,张琬如此想着,只能压抑着羞耻,不欲多言。
很快祭徒奉上各样时新菜肴,其中有湖中的鱼,还有些许野菜,另外便是一些特意准备烤制的肉类,颇为丰盛。
本来张琬还不觉得饿,现下闻到香味,才发觉坏女人说得对,自己先前跑动确实消耗不少体力。
张琬尝着烤制的肉,外焦里嫩,掺杂些许蘸料,格外美味。
可惜份量并不多,很显然是坏女人有意安排,张琬只能转而食用其它菜肴。
对于素菜,张琬无法品出山林野菜和小农栽种的区别。
不过张琬发现坏女人并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她每餐每样,份量均衡,连进食模样亦是如此。
喜欢和不喜欢,对坏女人而言没有任何的区分,哪怕是素菜也不见她面上流露喜色和满意。
说起来喜色和满意两者似乎跟坏女人有着天然隔阂呢。
张琬唯一想到的竟然是坏女人让自己取悦她的时候,顿时心生羞耻!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服侍坏女人的那位巫史,真是很不容易。
“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莫非还想要多食一份烤肉?”坏女人忽地抬眸迎上张琬目光,询问话语里带着戏谑逗弄的意味。
让张琬面热的想起先前那些羞耻言语,某种程度真是佩服坏女人的从容淡定。
不过,张琬转念又意识到坏女人似乎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动静。
可张琬却从来没有发现坏女人的探究目光。
先前坏女人亦说过,自己一直盯着年轻妇人。
可见坏女人她应该有盯着自己看许久才会知晓的吧。
张琬莫名心间有些瘆人,视线迎上坏女人沉静目光,其间毫无波澜,摇头应:“没有。”
总感觉太容易被坏女人看穿心思,并不是好事呢。
见此,坏女人没有多说,让张琬更觉得猜不透。
难道坏女人不觉得猜错而意外和懊恼么?
没想,坏女人又漫不经心的道:“那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是对于先前的提议心动了么?”
张琬傻眼的望向一本正经的坏女人,面热发烫的更加厉害,连连摇头应:“我只是好奇你喜欢吃什么食物,干嘛总想着那种事!”
语落,坏女人秀美眉眼有些遗憾,执筷不紧不慢的夹起菜肴进食,仿佛不想回答的冷淡样子。
见此,张琬亦没再多说,安静用膳,以免听到更离谱的话语。
半晌,坏女人才散漫的出声:“食物而已,饱腹足矣,再者如果被人觉察出最喜欢的食物,那会是件很危险的事。”
这话说的张琬完全摸不着头脑,目光疑惑的看向坏女人问:“为什么?”
“圣女主持神灵祭司,传承上天旨意,母亲曾教导若是随意泄露心神喜好,便是不敬神灵,因而设有诸多考核,失败就没有机会担任圣女。”
“可你如今已经是王朝圣女,难道考核还没结束?”
坏女人神情平静道:“只要太阴祭司存在一日,圣女的考核就不会终止,直至死亡。”
张琬有些骇然的看着坏女人,没想到她母亲太阴祭司如此严苛。
不对,应该是变态才对!
见此,张琬一时没有再出声。
这样长年累月的考核,但凡换个人都要发疯。
如此一想,坏女人的情绪好像已经算是相当的正常。
“所以你是为什么好奇我的用膳喜好?”
“每个人都会有喜欢和不喜欢的食物,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闻声,坏女人似是陷入思索,片刻后,才出声:“这样么,真要说的话,我有喜欢的食物。”
张琬有些好奇的问:“什么?”
坏女人颇为认真的应:“兔子。”
这回答有些意外,但是又不那么意外。
常人如果不吃兔子,可能是因为它长的可爱。
可坏女人却说喜欢吃兔子,想来答案说不定很变态。
“你怎么不继续对我好奇?”
“我突然觉得人还是不要太好奇的好。”
张琬默默扒拉美味的饭菜,有些后悔开启这个危险话题。
坏女人却似乎不打算结束谈话,眉目间颇为在意,自顾继续道:“说起来,你以前送过两个缝制小兔绣图的佩囊。”
对此,张琬很是意外,困惑问:“我怎么不知道?” ”
第1回 是你在圣坛请我食用糖果,第二回是你在圣殿还的赔礼,该不会都忘了吧?“坏女人无奈的看着张琬,只得提醒出声。
“没、没有,只是时间有些久,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张琬心虚的应声,暗想坏女人记性是真的好强!
这些都是初见时候的事了呢。
不过好在坏女人没有过多追究,而是饶有兴致的说:“以前养过一只小兔,它很讨我的喜欢,说起来,你跟它真是有着令人意外的巧合。”
张琬第一次听坏女人提及养过兔子,眼眸眨巴,禁不住好奇的上钩,询问:“那小兔子后来呢?”
真是稀奇,坏女人竟然会这么有爱心,那她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坏女人迎上张琬探究目光,神情恍惚的喃喃道:“后来么,我吃掉它的肉。”
语落,张琬陷入深深的沉默,心间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对坏女人存有幻想。
坏女人,她就是一尊无情无义的玉石,哪里会懂得爱惜呢。
所以张琬一点都不想听关于小兔子的事,生怕坏女人联想到自己,那岂不是很危险!
毕竟张琬记得坏女人说过自己是她养的小兔子。
张琬真心不想自己成为坏女人的盘中餐。
幸好坏女人亦似乎没有继续说的兴致,方才恢复安静用膳。
午后,日头西垂,天际显露些许昏暗,周遭踏青的人们陆续准备回国都。
一辆辆车马似是穿过绚烂霞光行驶,张琬颇为不舍,视线看着湖面倒映的山野景象,轻叹的出声:“今天过的好快啊。”
语落,坏女人抬手轻捏住张琬的手,稀松平常般道:“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命人这里修建庄园,你以后就可以常住。”
“那倒不必如此。”
“为什么?”
张琬视线望着还未离去的人们,其中一些孩童卧在长者怀里疲倦酣睡,出声:“因为修建庄园,大家就会被阻拦而不能来踏青,其实我更喜欢人来人往的热闹。”
闻声,秦婵眼露困惑,视线亦顺着眺望人群,喃喃道:“相比较山野风光,更喜欢热闹的人么?”
这些人的衣着寻朴素,样貌寻常,秦婵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喜爱之处。
少女的喜好,有些难以捉摸。
“为什么?”秦婵又一次的询问,颇为执着。
“因为我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阖家团聚的人群。”张琬很是珍惜的应声,目光看向坏女人玉白面颊,却发觉对方一脸茫然。
真是很少看见坏女人这么懵懂的样子呢。
张琬想起坏女人的家事,心情复杂的转移话题,出声:“对了,你今天出来踏青开心吗?”
兴许坏女人比自己还要更少,或者说她没有体验过家人的关心吧。
所以坏女人不懂自己对家人团聚的珍惜和向往,似乎合情合理呢。
对此,坏女人并未立即答话,眸间似是思索般的神态,半晌,才道:“还行。”
这生硬又冷淡的回应,真是符合坏女人的性情啊。
正当张琬觉得不适合跟坏女人聊天时,对方却又不紧不慢道:“不过还是你更让我开心。”
张琬迎上坏女人专注目光,她虽然此时背对夕阳余晖,周身却映衬一层金灿光晕,美目幽深认真,面热的出声:“你指的开心该不会是看我狼狈放风筝的笑话吧?”
如果是,张琬以后再也不跟坏女人出来玩了!
“我指的是你整个人,而不是你的某件事或某句话。”坏女人摇头,话语说的很轻,有种正经的感觉,指腹捏着张琬掌心软肉,力道温柔。
“我整个人让你开心?”张琬有些不解的望着坏女人清冷侧脸,有些听不懂。
大抵是张琬表现的困惑太过明显,坏女人眼露无奈的询问:“难道很难理解么?”
“嗯,完全不明白。”张琬坦诚的颔首。
“从头到脚,从眼睛到眉头,从耳朵到手,你都很让我满意喜欢。”坏女人的解释,详细却又割裂,诡异至极。
张琬不由得想起那只被坏女人喜欢到吃下去的兔子,结局惨烈,出声:“可是我记得你先前说我的手肉多胖乎乎的,怎么现下又满意喜欢了?”
闻声,秦婵掌心微紧抓住少女过于温软的手,指间相扣,莞尔一笑,轻轻道:“谁让它长在你的身上,我只能将就着喜欢吧。”
语落,张琬面上神情复杂又生动,最终僵硬成一个囧字,暗想坏女人真是挑剔啊。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将就我,不如看看别的人吧。”
“别人的手再好看,又不是你的,我总不能砍下来吧?”
这话说的张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坏女人的喜好,怎么都带着一股血腥狠戾的味道呢。
张琬只能认命,很是委婉的劝道:“说的也是,不过既然是喜欢的事物,还是要爱惜,不应该摧毁砍杀之类太血腥。”
对此,秦婵神情淡然,目光落在少女白嫩面颊,颇为认真应:“如果你听话讨喜,我当然备加爱惜,否则宁可摧毁所有。”
自己同少女做了那么多亲昵事,就算将来有变故,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的人得到她。
不过如果非要摧毁,秦婵会尽可能完整保留少女的尸首,毕竟她是第一个跟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人。
而且少女从出生时就跟自己订下婚约,这是多么奇妙的存在,旁人怎么能跟她比呢。
哪怕是少女的一根头发都只能是自己的所有物。
如此一想,秦婵觉得自己不需要旁的人,哪怕是少女的尸首,亦足够慰藉自己。
可听到坏女人言语的张琬,整张小脸都苍白不少。
天呐,这可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正当张琬心如死灰时,却见坏女人弯眉抿唇含笑,纯情又妖冶,温凉玉手紧紧牵着自己的掌心,毫无缝隙,清润嗓音轻柔的唤:“别发呆,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城了。”
张琬没有拒绝的份,只能被坏女人牵着往马车行进,掌心感受着她薄凉温度,才发觉山野间轻抚而来的晚风有多暖和。
虽然张琬不懂坏女人带着血腥杀戮的爱惜,但视线落在那轻扬的嫣红唇角,很是直白清晰感觉她的好心情。
让张琬想起先前的问话,坏女人因她母亲的严苛,一贯擅长藏匿心神。
可眼前的坏女人,面颊神情虽无明显幅度变化,但是那藏于眼角眉梢的喜色和满意,根本无法遮掩半分。
尤其是坏女人那双向来清冷疏淡漆眸,此时满是浓稠到化不开的愉悦,其间映衬的都是自己。
这一瞬间张琬竟然觉得自己会溺毙在坏女人的目光,呼吸不畅,难以控制。
第84章
夜色朦胧,车马行驶在官道,往国都城内行进,天暗的很快,四周陷入漆黑幕布,远处天际夕阳余晖,亦将要湮灭殆尽。
张琬有些犯困的撑着眼皮,忽地,坏女人探手揽住身侧,姿态亲昵,垂眸出声:“你若是困就靠着睡会。”
“这有些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
坏女人问的理直气壮,张琬一时无言,只得顺从姿态,莫名觉得自己像被她抱在怀里的孩童,微微面热。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不算安静,张琬闭眸并没有入睡,鼻尖嗅着坏女人周身幽香,脑袋里想些有的没的。
坏女人说喜欢自己,还说自己更让她开心。
哪怕是母亲亦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如此直白溺爱言语呢。
心口处,有些跳的快,让张琬不明所以。
不过张琬转念想到坏女人反复无常的性情。
如果自己说梦话喊出坏女人三个字,恐怕她就不会开心了吧。
马车内里没有别的声音,可张琬发现坏女人的视线远比任何声音都要更加明显。
兴许并不是坏女人目光藏的深,而是自己平时没有特别注意吧。
灯光照落处,张琬睁开眼想验证猜想,视线直直撞进坏女人注视的黑眸,沉静如海,神情微怔的出声:“你这样看我会睡不着的。”
话音未落,坏女人却低头亲了过来,薄唇很轻的停留一瞬,没有任何欲念,便拉开距离。
见此,张琬松了口气,谁想坏女人镇定自若的应:“那我们做些别的也不错。”
“我、我觉得不太好,这里是马车,而且外面有很多人!”张琬果断按住坏女人的肩,抵住动作,面红耳赤的提醒道。
“你的脑袋里在乱想什么呢?”坏女人弯眉轻笑,似皎皎明月散发薄凉却明显微光,指腹理着张琬脸侧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脸,像是捉弄,又像是撩拨。
张琬觉得有些痒,便抓住坏女人柔滑的玉手,满是质疑的打量她,询问:“那你干嘛突然亲我?”
坏女人轻挑蛾眉,美目低垂,不以为然道:“没什么,刚才想亲就亲了。”
见此,张琬竟然无力反驳,只得问:“所以你说别的是指什么?”
“我想知道你喜欢人身体的哪一部份?”
“什么?!”
马车昏暗处,四目相对,秦婵面色如常,颇为耐心的解释道:“我发现你似乎对人没有特别喜好,除却先前盯着喂乳的年轻妇人。”
张琬没想到那件事能让坏女人如此耿耿于怀,暗自咬牙,强作镇定道:“我真没有故意盯着看,你别总想的那样好色。”
“我可没有说你好色,只是想询问你是不是喜欢……”
“我不喜欢!”
张琬羞的探手捂住坏女人微凉的薄唇,生怕她说出更羞耻的词。
秦婵美目轻弯,颇为无奈,翕动的唇间轻触温热掌心,喉间略微干涩,嗓音低哑道:“说来,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碰过我呢。”
自己拉着少女取悦教学,她虽是配合,却还不如学放风筝上心,真是敷衍。
语落,掌心的轻啄,仿佛要烫伤张琬的掌心肌肤,连忙松开动作,想要拉开距离。
奈何,坏女人的动作更快,手臂环住张琬,蛾眉微蹙,话语认真中透着微弱的委屈唤:“这么抵触,我会觉得很不高兴,难道还不如那年轻妇人对你有吸引力吗?”
语落,张琬没敢任何挣扎动作,视线避讳着坏女人灼灼目光,却仍旧感知视线停留脸侧,羞耻应:“我没有,你想、想干嘛?”
坏女人,她怎么就非要跟一个年轻妇人比较呢。
马车内里一时只余车辙转动的骨碌声音,随即张琬于昏暗处清晰看见坏女人薄唇轻启的幅度变化,整张脸红的能滴血。
夜风之中,马车旁的祭铃晃悠发出清灵回响,银灯光亮斜入内里,无声照落到掉落的一截莲白衣带。
那内里半交叠的两人身影近乎快要重合为一体,其中一方看似被可怜的压制,可另一方亦不甚稳重,那修长手臂紧紧缠绕,怎么都不肯松开。
原来柔软,同样能让人透不过气呢。
张琬如是想着,只觉得周身骨头都要被坏女人手臂给捏碎不可。
偏偏,坏女人毫无察觉,张琬只能用了些力,以示自己的不舒坦。
谁想坏女人却忽地轻溢出娇嗔,玉白面颊微微染上淡粉,清冽美目里盛着盈盈秋水,涟漪阵阵,张琬险些就被淹没其中,忘乎所以。
“这么主动,你还说不喜欢?”坏女人清润嗓音淡淡道,很显然恢复如初,面上仍旧是往日矜贵自傲的清冷神态,葱白指腹勾起衣带,懒散轻系身前衣襟,遮掩饱满,仿佛方才真只是好奇检查一番。
只是若细看的话,还是能从玉白面颊瞧见些许未曾消退的淡粉,残留在脸颊耳畔,隐晦至极。
不过张琬没有分神注意,正羞耻的陷入沉默,心想坏女人怎么可以用如此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羞耻的问题。
而张琬也不打算回应,因为无论怎么说,坏女人都能曲解话意!
更何况张琬也不希望坏女人跟旁人比较,两者截然不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嘛。
车马外的风吹拂而来,稍稍缓解张琬面颊的热意,目光偏头望向夜空中闪烁变化的繁星,脑袋里却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个羞耻想法。
坏女人应该比那年轻妇人的要小些吧。
毕竟坏女人又没有哺育,当然张琬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
夜里的蝉鸣,越发喧嚣时,暖春渐入初夏。
祭庙蹴鞠场上众人都避讳着张琬,连越炘都找不到队员,妖兽流言很显然并未消停。
张琬有些过意不去,眼露为难的出声:“抱歉。”
“没关系,我反正最近喜欢赛马,蹴鞠不组局玩也罢。”越炘脚下灵巧踢着鞠球,爽朗应声,眼露好奇的八卦,“哎,你上回跟情人出去踏青私会怎么样?”
“咳咳、没有私会,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张琬面热的含糊道,不愿意多提,转而说,“我现在是人人避讳的妖物,如果不知凶手下落,可能以后永远都洗不清嫌疑,哪有旁的心思。”
原本想调侃的越炘,脚下止住运球动作,踏步上前,面上恢复正经,安抚说:“你也别太消极,不过那凶手确实诡异,从祭庙之后就再没动静,但凡再犯一次案都能洗脱你的嫌疑啊。”
张琬见越炘这么说,一时也觉得奇怪,思索的出声:“难道凶手已经离开国都了?”
从去年末起,凶手每隔一段时期就会犯案,次数频繁。
现在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半点消息,真是很奇怪。
“这可不一定哦,我怀疑凶手仍旧藏在祭庙。”越炘小声说着。
“什么意思?”张琬眼露探究的问。
越炘掌心抱着鞠球,神秘兮兮的出声:“你还记得去年官卫曾经来祭庙查探的事吧?”
张琬颔首应:“当然,不过后来好像没有线索消息。”
“我觉得是因为那场蹊跷的火灾才断了线索,当时很多王女的御赐箭衣都被烧毁,现在想想,兴许箭衣就是关键线索呢。”
“你的意思是箭衣可能残留某种证据,而凶手怕被查出端倪,所以才一把火烧了?”
越炘满是认真道:“没错,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不对劲。”
张琬看着越炘迟疑的打量出声:“这么说起来,你不也有嫌疑?”
毕竟越炘的箭衣亦被烧毁,她可是念叨许多呢。
语落,越炘一脸懵逼的看着书呆子,颇为无奈道:“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我的身手,你应该是了解的吧。”
见此,张琬颔首应:“有道理,你的武艺不行,恐怕难以像壁虎一样飞檐走壁。”
这说的大实话,莫名扎的越炘心口有点疼啊。
越炘只能坚强的呼气,转而说:“所以如果有那些损毁衣物的王女名单,逐一排查,兴许会有更多线索,只是……”
闻声,张琬看着话语戛然而止的越炘,困惑道:“只是什么?”
满面狡黠的越炘,弯着眉眼笑应:“只是这就要靠你的那位圣女大人,她和太阳圣女共同主持祭庙事宜,若是想弄清楚名单,应该再简单不过。”
其实越炘并不是推脱,主要是自己发觉那场大火诡异时,已经过去好些月。
现在再想来查清哪些王女衣物烧毁,难度太高,而且凶手不一定承认,很容易打草惊蛇。
张琬一脸迟疑的看着越炘,有些犹豫不决。
坏女人平日里说悠闲吧,她又忙的紧,不仅要跟太阴祭司准备王朝诸多祭祀仪式,还要负责祭庙内的各项事宜。
去年那场火灾并不太起眼,可能由巫史负责打理善后呢。
这般一想,张琬决定先去找巫史了解情况。
毕竟巫史比坏女人好说话,而且性子非常的温和,应该比较容易吧。
午后,张琬穿过廊道,目光看到巫史,忙上前走近,小声唤:“巫史,圣女呢?”
“回王女,圣女正在堂屋内听各司祭徒长禀告祭庙事宜。”巫史不明所以的应声,目光打量。
这位王女近来跟太阴圣女关系亲密,按理直接去就是,如此特意询问,有些可疑。
“这样啊。”张琬当然不是真想打听坏女人的动静,而是寻个由头搭话,顺势问,“对了,我记得去年末的火灾烧毁外庙的烘衣室,当时是您去处置吧?”
巫史在太阴圣女身旁任职多年,一听就知晓王女醉翁之意不在酒,恭顺配合道:“是,不知王女想要问询火灾什么事?”
张琬见巫史如此坦诚,反倒觉得心虚,抬手摸鼻,支支吾吾出声:“我想知晓那场火灾烧毁多少位王女的御赐箭*衣。”
语落,巫史神情微变,意外的看着王女,回道:“圣女曾命属下整理一份御赐箭衣损失王女名册,欲重新置办箭衣。”
闻声,张琬眼眸一亮,好奇问:“那我可以看那份名册吗?”
“那名册已经递交给圣女观阅,属下无权擅自干涉,抱歉。”
“啊,这样么,没关系的。”
张琬话语说的温和,眼眸光亮却已经暗淡许多。
唉,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要去找坏女人啊。
虽然张琬觉得自己开口,坏女人应当会给自己瞧名册。
但坏女人可不是乐善好施的主,张琬想起上回羞耻检查的事,就不太好意思跟她同处一室。
巫史亦看出王女的为难迟疑,心间不解,便好意提醒道:“属下记得那名册竹简有蓝绳编制的叶片,数目约莫为三十七,应该很容易翻找查阅。”
这王女跟太阴圣女如今来往亲密,真要翻看些东西,其实容易的很。
更何况是关于祭庙内的事宜册目,巫史觉得不是大事,而太阴圣女应当不会防备。
只是这位王女平日里向来谦和有礼,想来不会做那种事吧。
说完,巫史觉得自己有些教坏心性纯良的王女,没敢多言。
而本来还发愁的张琬,一听巫史提的这么详细,脑袋里顺其自然的联想到偷名册!
虽然没偷过东西,但是巫史说的如此简单,应该不难的吧。
待黄昏时候,各祭徒长汇报完毕,恭敬列队,退离堂屋。
秦婵坐在案桌前放下竹简,抬手端起茶盏,视线余光瞥见外面一角衣物,薄唇抿紧,暗笑不语。
大约两柱香之前秦婵就看见鬼鬼祟祟的俏丽身影。
可少女又一直不进来,只是徘徊,像是等待,又像是避讳。
让秦婵的眸间笑意都淡了些,薄唇抿紧,少女她总是这样。
不知是性子使然,还是真不情愿,从结果来看很显然少女在躲避自己的亲近。
这一结论让秦婵有些生气以及说不上来的挫败。
最初秦婵以为少女害羞胆小,脸皮薄,所以多番主动教导。
可现在秦婵发现少女是真对自己没有兴致,偏偏一时想不出对付她的法子,更是郁闷。
少女从去年大病一场,对于生死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惧怕,明显不太好拿捏。
至于傀儡蛊,秦婵碍于少女的病情,轻易不能动。
再说行那种愉悦之事,若少女是个木头,简直无趣至极。
如此一想,秦婵觉得自己似乎反倒被少女给挟制为难,神情微冷,掌心放下茶盏,低沉道:“你还不进来么?”
现在的相处,很显然不是秦婵满意的状态,所以应该调整才对。
自己是王朝圣女,那么多人求之不得,少女她实在是不知好歹!
语落无声,细微处,却渐渐有脚步声温吞踏近,一如其人。
张琬满面乖巧的迈步走近,却见坏女人玉白面颊冷若冰霜,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顿时心间不妙,紧张唤:“怎么了?”
难道是别人惹坏女人不高兴?
坏女人抬眸看过来,并未赐座,居高临下的凝望,半晌,才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清润嗓音里透着雪一般冰冷颗粒感,让人在夏日里都能感觉到冬日凌寒。
见此,张琬圆眸转动,暗自思索自己哪里招惹坏女人,好一会,毫无头绪,只能应:“我、我听说你屋里收藏好些书,所以想来借阅。”
偷东西,当然不能直说的。
当然张琬只是想看几眼名册而已,并不打算窃取,自我说服,以免良心作祟。
没想,坏女人毫不犹豫的拒绝,冷淡道:“你想看什么书让人去藏书阁去找就是,我的书不借。”
话语,就像锋利细小的铁钉般清晰撒落至地,张琬顿时连腿都不敢抬动,生怕不小心就被铁钉扎到脚心。
张琬瞅着坏女人冷淡面容,欲言又止的点头应:“好吧,那我不打扰了。”
看来,现在绝对不是偷名册的好机会呢。
说罢,张琬转身就要迈步离开堂屋,以免触霉头。
“站住。”忽地坏女人出声唤住,话语里仍旧异常冰冷,周身寒雾弥漫,仿佛夏日里刚从冰库端出的冰块。
“还有什么吩咐吗?”张琬停顿身姿,不敢直视,暗自吸气弱弱的应道。
高座处的坏女人,抬动纤长指腹敲击着漆木案桌,玉白面颊神情疏淡,不紧不慢的出声:“今日我收到皇长女张妤的邀约,你到时可要一同去宴会?”
这过于突然的话题,让张琬一时脑袋险些转不过来,谁?!
为什么不是身为齐王的齐颖,而是皇长女?
为什么坏女人跟齐王暧昧,却没跟皇长女断了来往?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坏女人要问自己去不去赴宴?
满脑袋都是为什么的张琬,目光茫然的看向玉身端坐的坏女人,犹豫且惜命的应:“我该去么?”
去,坏女人若是不高兴呢?
不去,坏女人若还是不高兴呢?
所以张琬思索一番,选择反问!
宴会上保不准有多少危险,张琬其实不太想去的。
语落,坏女人神情平静中透着漫不经心,幽幽出声:“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何必问我?”
张琬没敢说,那你怎么还要来问我呢?
首先那个皇长女张妤没有邀请自己,而且自己曾经说过她的坏话。
坏女人那么好的记性,她不可能忘记,所以分明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吧。
许是张琬想的太久,没有应声,坏女人便又继续道:“说起来,那位皇长女还是你的堂姐,就这么不想见她吗?”
“没有的事,只是我跟那位堂姐年岁相差太多,平日没有什么往来。”张琬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对坏女人的情人们发表任何看法,这样最安全!
“呵,你倒是很在意年岁这种事。”坏女人语气越发冷淡,轻嘲道。
张琬听的心间咯噔,莫名想起去年元日节的危险问话!
真要说起来坏女人才是最在意年岁的人吧!
第85章
张琬一想到坏女人如此在意年岁,自然不敢耽搁,连忙摇头,出声:“没有,我只是觉得跟堂姐甚少见面,不太熟而已。”
这话里绝无半点虚假,自幼体弱多病的张琬,又因尸胎不祥身份,很少出亲王府。
至于入宫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所以能见到皇长女的机会并不多。
想来皇长女亦对自己没有多少热忱心思,前世才会如此狠断弄死自己吧。
高座之上的坏女人神情自若,视线看着张琬,淡淡道:“既然这么不熟,那你当初怎能信誓旦旦的说出我会毁婚跟皇长女结亲的胡话呢?”
张琬一怔,没有想到坏女人的记性这么好!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语落无声,寂静处,除却窗棂的光亮流转变化,再无其它动静。
若如实交待,张琬觉得坏女人必定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觉得荒唐吧。
张琬只能用最笨拙的理由,解释道:“那些是我听来的胡话,你要是因此不高兴,可以罚我。”
总之,自己才不要去掺和坏女人跟皇长女的私会!
没想坏女人却移开视线,美目低垂,稍显柔和,浅饮茶水,神情散漫的出声:“罚你就像处罚一块木头,实在无趣的很,我看还是皇长女更为风趣。”
张琬对于坏女人形容自己是根木头,并不怎么意外。
只是没想到坏女人竟然会踩一捧一的夸皇长女风趣。
坏女人向来孤傲不群,张琬认识她好几年都没有听过她夸赞过人。
哪怕是齐颖,好像亦没有过如此评语,对比之下,真是可怜哎。
“怎么,你好像不太认同?”忽地,坏女人目光又看了过来,似乎察觉张琬的心思,质询出声。
“没有,你说的对。”张琬表面乖巧的应,实际心里觉得坏女人太过见异思迁。
明明齐颖不比皇长女差啊,坏女人怎么能这么反复无常呢。
可张琬没有想到自己说出应承话语,堂屋内越发寒意深重,连坏女人神色亦变得越发冷峻,美目间满是锋利凉意。
张琬低头避讳凌厉目光,偏头看向窗外明媚日光,有些困惑。
难道坏女人看出自己藏匿的腹诽心思不成?
见此,张琬只得硬着头皮,又补充道:“皇长女行事周全,通达人情,才华横溢,想来自是比我风趣幽默,强上百倍不止。”
说罢,张琬还不忘尽可能露出真诚微笑,试图让坏女人不要怀疑自己。
可坏女人只是冷漠的移开目光,薄唇抿紧,不知思索着什么,蛾眉紧蹙,嘲讽般道:“你倒是对长者恭顺谦让啊。”
这话说的张琬后背凉飕飕,视线落在坏女人玉白面颊,清冷中凝结薄薄冰霜,分明满是不喜。
张琬不明白,更不敢问,因为坏女人的性情向来喜怒无常。
自己已经如此恭维附和,坏女人还要不依不饶,那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许久,坏女人将茶盏微重放下,一副送客姿态,缓缓出声:“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由我独自赴皇长女的宴会,退下吧。”
话语说的平静如水,某些字眼却说的尤为清晰,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惜张琬心里只有忌惮,因而听到最后三个字,整个人如释重负,颔首殷勤应:“是。”
幸好坏女人还不至于对自己赶尽杀绝呢。
不过说起来,等坏女人去跟皇长女私会,那自己不就有偷名册的机会啦!
张琬收敛心神,步履轻快许多,全然没有注意身后坏女人眼眸里投落的不满。
时日变化,初夏的热意蓬勃撒落,张琬在藏书阁翻查古籍查询妖兽变人记载,还真找到一则精简的记录。
[冬末,城镇有多起食人命案,围猎,祭司扑杀一只人形妖兽,体表布满粒鳞,手足长有腺毛,擅爬行,昼伏夜出,喜阴避阳,冬出夏藏。]
张琬激动的拿着古籍给越炘看,念叨:“你看,原来是真的!”
越炘打着瞌睡瞅着古籍,只觉毛骨悚然,疑惑出声:“所以这东西还是人吗?”
“既然记载人形,我觉得应该是人吧。”张琬看着这些记载,思索道。
“可是人怎么会长这么怪的形态?”越炘探手摸着自己的手,很是避讳。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课室里人群来来往往,一道身影迈步走近,脚步停在从窗户撒近来的光亮边缘,好奇唤:“你们在做什么?”
越炘下意识合起竹简遮掩耳目,吊儿郎当的看向齐锌,嬉笑应:“我跟张琬在聊待会吃什么呢。”
张琬并不懂越炘的避讳,却也不好戳破她的谎言,只能颔首道:“嗯。”
对此,齐锌没有多问,亦没有质疑,出声:“这样啊,我以为你们在商量要去赴皇长女的宴会。”
张琬一听,视线看向齐锌,询问:“你也知道这个宴会么?”
难道这不是坏女人跟皇长女的秘密私会?!
“嗯,皇长女据说有望被封皇太女,所以广邀达官显贵结交,我长姐亦收到帖子,据说会很热闹。”齐锌解释道。
“这种宴会按理该是你长姐出席吧。”越炘话语锋利的出声。
齐锌面色不变的说:“皇长女仁厚,我亦收到邀约,想来越王女应该也会去的吧?”
越炘没有直接应答问话,视线转而看向书呆子,好奇唤:“你会去吗?”
张琬回神,摇头应:“我不怎么擅长应付宴会往来。”
而且还是皇长女设的宴会,除非张琬想要早些离开人世,否则绝对不会露面拉仇恨。
“其实我也不太擅长应付啊。”越炘一副有样学样的语气说道,面上却满是纨绔不羁,没有半点避讳。
见此,张琬嘴角有些僵硬,心想越炘真会装,她怕不是故意挤兑想去的齐锌吧!
见此,张琬偏头看向身处暗处的齐锌,视线瞥见她的脸颊肌肤不太均匀,仿佛干燥的皮肤受损抹着药膏,疑惑出声:“你的肌肤是晒伤了么?”
当初张琬想晒黑自己,结果却晒得满面红肿,有些褪皮,大抵就像齐锌现在这样。
只是如今才刚入夏,外头气候并不算灼人。
齐锌面色微变,抬手想触碰,却又停顿,神情掩饰如常的应:“嗯,没什么大事。”
张琬视线落在齐锌缠绕布的手,仍旧跟冬日里一般严严实实,更觉说不上来的反常。
不过齐锌并没有多待,她很快就离开了。
越炘于一旁疑惑的出声:“你干嘛盯着她看的出神?”
张琬思索不得缘由,摇头应:“没什么。”
齐锌的反常,还是不要说给越炘知道的好,她两不太对付呢。
“哎,我有查去年马背箭术比试,那天很多人都会穿御赐箭衣,如果没穿,想来肯定就是被烧毁。”
“这都好几个月谁会记得这么清楚?”
越炘眼露狡黠笑了笑,从书箱里取出一册笨重竹简,爽快的徐徐展开,出声:“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祭庙里多的是祭徒服侍,而根据我的调查,大概范围有两百人左右。”
张琬错愕的看着越炘展开的竹简,其间名目密集,很是怀疑,但是又不好泼冷水,只得应:“你可真是厉害啊。”
“那可不,我从两百人挑选一部分重点怀疑的名单,其中有两个熟人。”越炘神神秘秘道。
“哪两个?”张琬配合的询问。
越炘抬手一指出声:“越青和齐锌。”
闻声,张琬忍不住质疑道:“你再看她们两不顺眼,也不至于如此吧?”
见此,越炘一脸懵的看着书呆子,故作受伤姿态的出声:“哎,我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吗?”
这话说的张琬有些迟疑,摇头应:“你若不是在为难她们,那就是在骗我玩啊,只是千万别无凭无据的冤枉人,这遭人怀疑的滋味可不好受。”
现在张琬一想起去年在亲王府外看到的那些辱骂言语,心情还是挺难过的。
越炘见书呆子这么正义,只得恢复正经神色,颔首道:“好吧,这只是我的推测,不会抖露出去,只是你不觉得那天发现尸体太过奇怪了吗?”
张琬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首先祭庙分为内外庙宇,殿宇楼阁更是如街市繁杂,数百间课室,可你就这么凑巧的碰上尸体,而且时间亦很奇怪,根据记载食人妖兽大多是晚上出来害人,只有你那天是将暗未暗的傍晚。”
“你不会想说食人妖兽是故意等着我,才开始吃人的吧?”
越炘打了一个爽快的响指,挑眉认真道:“虽然很离谱,但是很合理!”
否则越炘很难解释书呆子怎么就如此倒霉。
而且书呆子是妖兽传闻一经散开,真凶就再没出现,简直就像是特意找的替罪羊。
张琬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只得出声:“我看你还是别瞎猜,等拿到准确的名册,再来怀疑吧。”
怎么看,越青和齐锌,她们都不像是食人的妖兽啊。
越炘好奇问:“我怎么不知有什么准确的名册?”
“这是我前不久从巫史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原来太阴圣女打算给烧毁箭衣的王女们重新制作,所以有一份名册。”
“什么!”
张琬困惑的看着满脸震惊的越炘,只见她很是沮丧,念叨:“你但凡早点说,我都不至于花冤枉钱啊。”
越炘很是痛心的收拾竹简,随即变脸般的收拾情绪,转而问:“现在那名册在你手里了吗?”
见此,张琬有些尴尬的摇头应:“还没,我正在计划偷名册的事。”
越炘神情错愕的看着书呆子,深吸了口气,哀悼般的出声:“勇士,我祝你好运!”
书呆子的家庭地位,真是卑微啊!
一份名册而已,竟然都要用偷,真是让越炘无力吐槽。
那位太阴圣女不至于防贼一般的对待可怜的书呆子吧。
这下越炘都不好提关于皇长女宴会的那些桃色流言。
毕竟近来的传闻里皇长女跟太阴圣女来往密切,连齐锌的长姐都暗地里争风吃醋呢。
书呆子,真是好惨一娃啊。
时间辗转,渐至宴会当日,张琬修习课目,便急急忙忙回到屋院。
没想却发现对面的坏女人竟然还没出门,廊道银灯高挂,精美绝伦。
张琬当然不可能去催,只能焦急的在屋内顿步。
不多时,巫史入内送药汤,张琬心间耐不住的询问:“今日圣女要去皇长女宴会吗?”
难道越炘透露的日期的不对?
巫史奉上汤药,恭敬的颔首道:“是。”
“那怎么现在还不出发啊?”
“今日圣女有些事物处理,另外皇长女的宴会是夜宴,所以不急。”
张琬一听,才知自己闹了个乌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道:“这样啊。”
因着这事张琬喝药都比平日快了不少,皱眉饮尽,不再多言。
巫史却多看了一眼王女,有些疑惑她的反常。
待回到太阴圣女屋内,巫史奉上茶水,正犹豫要不要汇报。
太阴圣女却先一步出声:“她今日回来的如此早,独自在屋里做什么?”
巫史抬眸,见太阴圣女仍旧在翻看竹简,好似完全不在意,却又清楚知晓王女动静,只得禀告道:“今日修习课目不多,许是天气渐热,所以王女在屋里休息。”
语落,太阴圣女不紧不慢的执笔书写,神情淡淡,抬眸出声:“现下季节不易膳食太过油腻,今夜王女晚膳就按批注的安排吧。”
“遵令。”巫史双手接过竹简,垂眸一看菜目,神情微变,暗想这些都是山中贫寒人家才会尝的野菜。
苦中带涩,韧劲难嚼,如今国都市集都很少贩卖,太阴圣女这是对王女有多不悦啊。
不过太阴圣女近来待那位王女确实奇怪。
冷淡吧,又关切药膳饮食,热切吧,又基本不多言相处。
太阴圣女待王女完全不见前些时日的亲密姿态,而且近来跟皇长女来往密切,实在心思难猜。
屋外骄阳西垂,天际霞红将要退散时,院廊外的祭徒们终于有所动静。
两盏银灯被祭徒取下时,对面院门展开,坏女人离开长廊,高挑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夜色。
张琬耐着性子偷看好一会,生怕坏女人突然折回屋院。
许久,张琬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摸着微凉茶盏,端起饮用。
这都有一盏茶的功夫,坏女人应该已经出祭庙了吧。
偷东西,真是一件刺激又危险的事呢。
正当张琬好不容易做足充分的心理准备,刚要起身。
没想,屋外传来敲门声,张琬吓得险些捧不住茶盏,维持镇定道:“怎么了?”
巫史于屋外廊道唤:“王女,该用晚膳了。”
张琬一听,才知是自己吓自己,平白出一身冷汗,呼气道:“哦,进来吧。”
原来巫史没有随从坏女人去赴宴会啊。
待巫史命祭徒奉上菜肴羹汤,恭敬的候在身旁。
张琬心思杂乱,并没有察觉异常,直至视线落在碗碟,困惑问:“怎么都是绿油油的素菜?”
“回王女,圣女吩咐,近来转入初夏容易炎热,所以特意命人准备着清凉解暑的膳食。”巫史应声,并不好说太阴圣女存心如此。
至于原因,巫史亦琢磨不透,只能猜测可能是王女触犯不悦了吧。
“唔、什么菜这么苦?”张琬随口尝了一口,难以下咽的蹙眉道。
难道今天换了新的厨娘?
巫史迎上王女真诚目光,欲言又止的提醒道:“良药苦口,王女珍惜圣女的用心吧。”
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什么,但是想来太阴圣女必定是心间不高兴,所以才这般刁难般安排。
但愿王女能够早些哄好太阴圣女吧。
闻声,张琬一脸茫然的看着巫史,而后瞅着桌上菜肴,只能转而尝了口绿油油的羹汤。
不出意外,果然也是苦的呢。
难道坏女人是因为上回提及年岁,现在还没消气么?
可张琬想不明白坏女人哪里来的火气,自己都那样昧着良心夸赞皇长女,她竟然还不满意。
张琬越想越觉得坏女人是在无理取闹,本来心里还有些偷东西的愧疚。
现下么,张琬扒拉着苦味的米饭,心间愧疚消散一空!
等解除自己身上关于食人妖兽的流言,张琬就回亲王府大吃特吃!
从此就不必连吃饭都要看坏女人的心情脸色。
巫史见王女可怜又乖巧的安静用膳,有些于心不忍。
这么一个性格温和乖顺的王女,若是知晓如今外边太阴圣女和皇长女的流言,恐怕非得伤心不可啊。
张琬还不知自己的忍辱负重,落在巫史眼里变成恭顺乖巧,满心里都在想着偷名册!
终于在吃完绿油油的一桌苦食,张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变绿了。
夜深人静时,张琬得以进入坏女人的卧房。
当然坏女人的卧房院门有诸多祭徒祭卫看守。
不过张琬可以畅通无阻,基本算是大摇大摆的进入其中。
张琬心想,反正现在屋里没有别人,那还不得随自己怎么翻查都可以嘛!
然而,瞧着张琬进入其中的巫史,却误以为王女是在想等太阴圣女示好,便贴心的放飞一只云雀去报信。
夜宴,通常都要很晚才会结束。
不过太阴圣女若是知晓王女在等候,兴许今夜会早些回来吧。
云雀羽翅的扇动声在暗夜里并不明显,几乎一闪而过,便听不到半点动静。
此时在众多扇门里有些迷路的张琬,正悠哉漫步,嘀咕道:“这里面也太大了吧。”
张琬仰头看着扇门间的标记,视线停在一道刻着书室的匾额,圆眸微亮,探手推开扇门,便看见高耸书架,随即迈步进入其中。
可张琬并不知自己要找的名册,其实在隔壁的扇门内里,而那道扇门匾额刻着祭庙存档室。
当然张琬更不知自己人生中
第1回当小贼,就将遇到一场惊险危机!
第86章
夏夜微风,轻拂纱帘,夜宴间各样纹饰繁杂青铜器皿陈列其中,彰显着宴席主人的尊贵身份。
婢奴们双双奉上酒具盛酒,陆续送入席间,供宾客饮用。
酒香弥漫,觥筹交错间,丝竹之音悠远回绕,众贵族面上皆显露几分醉态。
哪怕是皇长女张妤,此时亦因接待宾客,而面颊染上淡红,微微泛热。
可那屏风内玉身端坐的女子,素手轻持玉盏,颔首浅饮,蛾眉皓齿,美目清兮,仿佛不是来赴席宴客,而是来主持祭祀卜卦般矜贵傲然。
很显然,她是这场宴席中最为与众不同的存在。
待将醇香浓烈的酒水入喉,秦婵指尖把玩杯盏,耳尖听着宾客间恭维讨好言语,心间想的却是少女当年醉酒憨态模样,有些失落。
少女除却酒醉时会有些娇气任性,平日里太过温吞隐忍。
那时她非但不阻止自己赴宴,反而恭维起皇长女,实在令人郁闷不解。
难道少女真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同旁人往来么?
秦婵蹙眉不悦时,忽地察觉到窥测目光,偏头看向屏风外来人,淡漠道:“皇长女,今日真是繁忙。”
张妤没想到太阴圣女如此敏锐,亲自上前斟酒,正身相对出声:“太阴圣女能来赴宴,自是不敢怠慢,还请尽兴。”
语落,太阴圣女却并没有继续饮酒,玉白面颊看不出半分醉意,美目低垂,沉敛暗影,难以窥测。
让张妤更是有些提防,总觉稍不留神就会像如今的齐颖那般被舍弃。
忽地,太阴圣女探目而来,清冷容貌在烛火下更是美的惊心动魄,足以摄人心魂。
张妤微微心神恍惚时,太阴圣女薄唇轻启,正声道:“诸侯王族太过强盛,如今需要逐一瓦解,皇长女只要能完成此事,想来陛下必定会赏识重任。”
张妤听着冷静到极致的话语,心间回神,思索道:“是,从老齐王突然病逝,齐国在各方势力之中陷入爵位领地争夺,想来只要持续的不消停,必定内耗,于皇室最为有利无害。”
一想到这位太阴圣女拒绝跟身为诸侯王齐颖的联盟,张妤现在都觉不可思议。
所以张妤更不明白太阴圣女的用意,毕竟太阴祭司跟诸侯王族走的亲近,这是朝野皆知的事。
当然张妤不会像齐颖那般,一味沉迷太阴圣女美貌不可脱身,结果反倒从棋手变成棋子,实在愚蠢至极。
只有权利才可以获得一切,张妤对此深信不疑,暗自猜测其中另有缘故。
语落,张妤以为自己回答的很是稳妥。
可太阴圣女却并没有继续商讨政事,而是轻飘飘的转移话题。
“皇长女可曾跟张琬有过往来?”
“曾见过几面,那位王女性情腼腆似乎不擅言谈。”
张妤暗自意外太阴圣女突然的问话,视线落在她那冷淡中透着漠然的神色,并不见多少上心。
根据张妤的消息,去年那位王女及笄宴被投du,几乎昏死,太阴圣女守在亲王府三月,才救回半条命。
虽然到目前为止太阴圣女对外从不曾跟王女张琬出席宴会,但是张妤直觉两人关系并不一般。
毕竟太阴圣女性情沉敛,更甚少参加宴会,远不如太阳圣女好结交试探利诱。
常有人道太阴圣女喜怒不形于色,难以窥测。
可张妤觉得她更像云雾,缥缈无形,偶有显露,亦是转瞬即逝。
本就无形无色之物,才会像是透彻的光洁,不过正因如此,才更有挑战。
张妤温和面色下藏匿势在必得的野心,殷勤道:“我近来得到一株琼珍灵芝,正好可以献给王女调养。”
不管太阴圣女跟那位王女如何关系,总归能露出部分破绽,那就有机会趁虚而入,攻占心防。
语落,太阴圣女颇为疏离的压低眉眼,周身寒雾阵阵,沉声应:“灵芝,她用不着,苦菜就足够。”
这话说的张妤很是困惑,却也不好多问,以免越矩,暗想莫非自己猜错心神了么?
见此,张妤迟疑的试探出声:“我有一位小皇妹跟那位王女有几分相像,连性情亦是如此,兴许她们会合得来。”
太阴圣女神情依旧不变,张妤都以为谈话将要冷寂时,对方却泰然自若的淡然道:“既然都是皇室血脉,想来样貌有几分相似,很是寻常吧。”
这话应的好似不甚在意,可张妤却觉得太阴圣女应当是有几分兴致。
否则太阴圣女完全可以像先前那般结束话语。
“是啊,当年那位难产病故的亲王妃母族跟小皇妹的母妃是一族血脉,所以样貌更是尤为相像。”张妤不死心,又试探出声。
“既然皇长女如此言说,那就请小皇女来面见吧。”太阴圣女探目而来,颇有几分看穿心思的意味,幽深眸间没有怒意,却也没有喜色,只有无尽的浓雾缭绕,让人不敢直视。
见此,张妤有些迟疑,却也不好再反悔,只得抬手示意婢奴去请,暗叹太阴圣女真是心思敏锐啊。
难怪王朝达官显贵都忌惮这位太阴圣女的威名,真不愧是当初能够斩杀河神的祭祀者。
这不怒自威的气场,简直毫不逊色太阴祭司和陛下,看来比想象中更加难以揣摩,应当小心才是。
宴席间,灯火阑珊,不多时,从屏风外走近一人,张妤偏头,亲切的唤:“十二皇妹,这是太阴圣女。”
“拜见太阴圣女。”十二皇女并不敢张望的恭身行礼。
语落,没有得到回应,十二皇女不敢抬眸,视线瞥见那一抹莲白衣摆,有些忐忑。
太阴圣女缓慢的出声:“小皇女不必拘礼,赐席。”
十二皇女犹豫的看向皇长女,而后才得以落座。
张妤意外太阴圣女的态度,见她目光打量十二皇女,不敢贸然言语。
半晌,太阴圣女神情淡淡的出声:“样貌是有几分像,小皇女能饮酒么?”
随即,太阴圣女将那掌心一直未饮的酒盏递近,姿态亲昵,张妤心间暗惊。
十二皇女抬手紧张的接过酒盏,颔首道:“当然,圣女是皇姐的座上宾,不敢怠慢。”
据说这位太阴圣女向来冷傲疏离,不轻易同人往来,更别提把酒共饮,那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秦婵目光落向这位跟少女容貌颇为相像的小皇女,颇为意外。
世上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两人,血缘关系真是令人奇特的存在。
奇特的,让秦婵心间升起一丝丝隐晦的妒忌,难以言明。
当初治还魂蛊献祭时,秦婵见过众皇女的样貌,好像没有留意到这么一个小皇女。
“不知该如何称呼?”秦婵脑间细想了想,才回忆起这位小皇女。
王朝并不崇尚羸弱不堪的干瘦体态,皇女们自幼养尊处优,又修习骑射课目,因而大多身高健壮。
这位小皇女跟少女年岁相近,亦是身段见长的贪吃年岁,不过那会脸颊明显要胖不少。
现下这般消瘦,难怪秦婵没有第一眼认出来。
虽然少女亦喜好吃肉,但是秦婵为她饮食均衡着想,所以份量足够却不多,因而并不怎么丰腴。
再来少女每回一病就会瘦的厉害,更是养的精细。
反观小皇女面颊红晕,体态虽纤瘦却透着挺拔朝气,而皇女们衣物大多明黄端正贵气为主,很少有鲜艳夺目的颜色。
想来小皇女现下这一身打扮,大抵是皇长女命人模仿少女平时衣着喜好吧。
如此一番猜测,秦婵心情有些不太好。
皇长女都能猜测出自己对少女的不同,想来旁人或是母亲绝对不会毫无察觉。
十二皇女饮尽酒盏,恭敬道:“母妃和皇姐们常唤婠儿。”
“琬儿?”秦婵回神,有些意外。
“圣女误会,十二皇妹的字是女字官旁,并非那位王女的琬。”张妤迅速会意的解释,心间已经确定那位王女对太阴圣女绝对极其不同。
十二皇女在皇女中并不受宠,却也不愿意跟什么王女比拼,眉眼有些傲气,颔首应:“对,字不一样。”
太阴圣女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薄唇轻启的说:“嗯,二者确实不同。”*
这话跟先前谈话明明没有多少区别,但是十二皇女却不觉轻松,只得谨慎道:“是。”
幸好,太阴圣女接下来如常言语,并没有表露不悦,反而赏赐不少物件。
好似没有传闻中那般难以接近的漠然疏离,对此,十二皇女暗自庆幸得意。
“这位小皇女可曾入祭庙修习?”
“十二皇妹的母妃不舍,所以一直在宫闱之内。”
张妤含糊的解释道,按理所有皇女都要入祭庙同诸侯王女们修习。
可十二皇女的母妃犯错遭罚,连带十二皇女亦完全不受陛下重视,自然被剥夺入祭庙的资格。
当初的还魂蛊献祭,许多皇女因此丧命,还是张妤出手才救下十二皇女一命。
如今正是让十二皇女报答自己的时候,张妤心间暗自想着。
这位太阴圣女从来都难以揣摩心思,如今对那位亲王之女明显有几分亲睐。
若是能用十二皇妹分得些许心神,往后联盟合作,兴许会更牢靠。
“我想去祭庙修习,圣女姐姐能帮忙吗?”十二皇女亮着眼撒娇般出声,心知自己因母妃而拖累至今,才只能跟着皇姐,自是亦想见见世面。
祭庙,非皇亲贵族或继承爵位者不可进入其中修习。
十二皇女不想要白白错过这个绝好机会。
闻声,张妤微诧异,暗想她倒是机灵啊。
看来宫廷之中的日子,让她很是渴望能够出头。
“小皇女有如此求学之心,自是没有问题。”太阴圣女颇为认真的答允。
“多谢圣女姐姐!”十二皇女弯眉笑道,一幅讨喜模样,心间更是知晓太阴圣女的厉害。
看来她比皇姐更值得努力攀附呢。
正当十二皇女以为自己跟太阴圣女拉近一步时。
忽地,有太阴祭徒弯身汇报,声音低弱,不好分辨。
随后太阴圣女的视线,不再去看自己,她的掌心亦放下酒盏,眸间陷入思索,很奇怪的样子。
难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么?
不多时,太阴圣女美目轻转,神情散漫道:“今日就暂且到这吧。”
话语简短,不像宾客,更像宴席的主人。
见此,张妤也没有多问,起身相送到府门。
十二皇女机灵的巴结上前,一幅天真无邪模样。
可太阴圣女直至上车马,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傲慢而疏离。
十二皇女心间失落忐忑,偏头不安的询问:“皇姐,难道我做的不够好吗?”
皇长女张妤垂眸,颇有几分审视意味,打量道:“你能得圣女赏赐就已经足以羡煞旁人,不要太贪心,早些准备进祭庙,只要你能赢过那位王女,往后你和你母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十二皇女颔首,想起自己缩衣减食的饿肚子滋味,自是跃跃欲试,不甘平庸。
夜色朦胧,夏夜风中残留些许热意,车马之内的秦婵,心里有些意外。
自从少女达及笄之年,秦婵就再没有让她留宿。
两人虽是联姻关系,却不比以前随意,显得有些生疏。
哪怕偶有亲昵之事,也基本不会共眠。
毕竟若还是同宿一床,恐怕很容易让母亲的耳目猜疑自己跟她过于亲密。
可当秦婵听闻云雀来报,少女今夜在卧房等待自己,心间还是控制不住飞快跳动。
半晌,秦婵才得以平复心神。
细想,从去年分开两处居住,少女就再没有主动来找自己。
更别提,近来少女的躲避,让秦婵受挫之余,亦稍稍恢复些清醒。
放风筝,还要讲究张弛有度,更何况是呆头呆脑的少女。
秦婵不信自己对少女毫无吸引,今日宴会上那么多人目光投落就是为看自己一眼。
明明曾几何时,少女亦会这般眼眸微亮的望着自己。
说起来,那位十二皇女都比少女心思机灵,一双眼眸满是谄媚而讨好,言语乖巧讨喜的很。
除非少女眼盲,否则她不应该一直这么冷落自己。
如此一想,秦婵不自觉掺杂些许期待,美目低垂,指腹松开紧握住身侧佩戴的福结珠石,才发现有些烫。
待幽深寂静的祭庙屋廊里,银灯高挂,清冷光辉无声照落地面,已是临近子时。
秦婵看着上前的巫史,故作不经意的问:“她人呢?”
巫史恭敬应声:“王女还在里面。”
见此,秦婵踏步入院门,又顿步,淡然道:“你们退下,不必服侍。”
“遵令。”巫史知趣的应声。
此时屋内数道扇门尽头的内里,其间堆叠竹简帛书,让人眼花缭乱。
张琬找寻着蓝绳叶片册目,嘟囔道:“怎么这么多啊。”
本以为很容易偷名册的张琬,视线茫然的看着一整架的竹简,竟然每一层都有同样的三十七号数目!
于是张琬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一层层拆开翻看,还不忘原封不动的放回,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耗尽。
待张琬进入最深层的书架,困意翻涌,哈欠连天,眼眸水润弥漫。
这层里有好些帛书和兽皮卷,张琬视线落在熟悉的数目,心间期望已经变得微弱。
正当张琬踮脚探手拿到三十七册目的细软帛书。
没想,外边有清浅脚步声临近,令人惊慌的熟悉!
张琬只能把帛书塞进袖袍,屏息以待,期盼对方离开。
可是那道修长身影,径直踏入内里,寂静处,四目相对。
坏女人不紧不慢上前问:“这么晚怎么会待在书室?”
张琬视线见坏女人一身素白内裳,墨发垂落,好似刚沐浴更衣,支支吾吾道:“我、我就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语落,坏女人已经走到面前,似乎已经识破谎言,抬手要缉拿自己。
张琬心虚躲闪目光,只觉袖袍里的帛书是烫手山芋,心生绝望。
没想,坏女人却只是将手中握着的绣帕,轻柔贴在面颊,擦拭细汗,出声:“看来真是等很久了啊。”
张琬愣神的看着眼前的坏女人,鼻尖嗅到幽香水息中的微弱酒味,虽然有些不明白话意,却不敢反驳,只得点头应:“嗯。”
最近坏女人一直都有些古怪,难道她是喝醉啦?!
“今日夜宴有些事,所以耽搁时间,你是有什么要同我说么?”坏女人探手牵着张琬掌心,自顾走出书室,颇为体贴的询问。
“其实没、没什么事,你这么忙,早点休息吧。”张琬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生怕袖袍里的帛书会被发现,话语说的磕磕巴巴。
奈何,坏女人并没有顺势应话,而是牵着张琬穿过内廊,来到卧房深闺,方才落座。
张琬被带着坐在一旁,心间不明所以,抬眸迎上坏女人注视目光,并不像酒鬼,松懈道:“怎么了?”
坏女人神色颇为认真,回答:“没什么,只是今日在夜宴见到一个跟你有几分容貌相似的女孩,现下细看,又觉并不那么像。”
“可能是我脸长的平平无奇,所以才有些大众相似吧。”张琬不懂话意,只以为坏女人是在调侃自己,只得一本正经解释道。
语落,坏女人薄唇微上扬,轻笑出声:“容貌有六分相像,性情却毫不相干,简直天差地别。”
张琬分不清谁是天谁是地,更不想问,直觉会被坏女人锋利话语戳到痛处,只能木讷道:“哦。”
语落无声,张琬见坏女人仍旧握着自己的手,没有半点放人的迹象。
张琬心里发愁的想哭,身侧却有冷香袭来,整个人被猝不及防的一推,随即倒在榻旁,惊诧不已!
幸好,坏女人并没有继续亲昵动作,她只是揽着一块躺下,修长身段舒展依偎,语气平静中带着无奈的唤:“难道你等我大半夜,还不打算直言么?”
张琬满头雾水,不敢动,生怕袖子里的赃物被发现,眼眸飞速眨动,思索出声:“什么直言?”
难道坏女人发现自己的偷名册计划,所以在等自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么?!
语落,坏女人稍稍侧身,像藤蔓一般依附,紧紧缠绕,似乎随时都能令人窒息。
那原本握着张琬掌心的手,转而捏住脸颊软肉,坏女人颇为不满,挑眉道:“我问你,你是讨厌亲昵之事,还是讨厌跟我做亲昵之事?”
这么直白又意外的问题,让张琬脸红耳赤,整个人都傻眼了!
张琬迎上坏女人认真中透着执拗的眉眼,仿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若是自己回答的不够满意,该不会下一眼就要身首异处吧!
第87章
清雅陈设闺阁之内,除却摇曳的猩红烛火,再没有别的变化,宛若寒窟一般冷寂。
寂静处,张琬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响不停,就像要跳出来一样。
如果早知偷名册会被坏女人抓住质询,张琬真的宁愿去面对可怕的食人妖兽。
总感觉坏女人比食人妖兽危险多了!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应该也不算讨厌吧。”张琬收敛心神,委婉应答。
大抵真要细究的话,恐怕是畏惧与忌惮更多吧。
“那你为何这么……”秦婵话语说的微弱停续,清冷玉白面颊露出很少见的迟疑神态。
张琬瞧着坏女人蛾眉微蹙的沉默,美目间像是不悦,又像纠结,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语音刚落,坏女人停留在脸颊的温凉指腹,按压力道亦重了些,当即吓得张琬不敢吱声。
秦婵凝视半晌,薄唇翕动,欲言又止的继续道:“如果不是讨厌,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这质问的话语里带着非常明显的委屈,让张琬一瞬间觉得自己对她做了天大的错事。
“啊、这个,我们不是偶尔会在一块用膳说话么。”张琬含糊的应声。
虽然张琬是有意保持跟坏女人的距离,但是现在真的不敢承认!
然而,这回坏女人并不上当,她指腹微重的捏住脸颊,挑眉道:“可你都不在意皇长女向我邀约赴宴的事。”
张琬吃疼的倒抽气,耳间听到坏女人提及皇长女,心想果然还是她跟情人出了问题吧。
“莫非皇长女惹你不开心了么?”张琬只能顺着话语表露关切的询问。
“没有。”坏女人应的干脆利落。
张琬眼露为难的看着坏女人清冷面颊上的不悦,接着询问:“那是宴会上别的人惹你不高兴了?”
秦婵偏头迎上少女的探寻目光,圆眸澄澈坦荡,并无虚假,神情稍显缓和,散漫的应:“没有,不过是见到一位和你容貌相似的女孩,多说了几句话。”
闻声,张琬沉默,心想她刚才不是已经提过一回了嘛?!
难道那个跟自己相像的女孩得罪坏女人,所以她就来找自己麻烦?
自己,这会不会太冤了!
“所以是那个女孩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么?”
“没有,那位女孩嘴甜机灵,才不会像你这般木讷笨拙。”
语落,张琬目光里满是怨念,偏生坏女人理直气壮,心想她一定是在故意折腾自己的吧。
可坏女人一点都不知避讳目光,指腹移开,轻点张琬额旁,不紧不慢的道:“说起来,那个女孩是你的小堂妹,你该跟着多学学才是。”
这话说的真是扎心,幸好张琬已经有所准备,坚强的不予理会,转而问:“哪个小堂妹?”
“陛下的十二皇女,据说她母妃跟你当年逝去的娘亲同出一族,你们没见过?”
“没有,母亲过去很少带我入宫,皇室血脉往来并不多呢。”
若非那回还魂蛊献祭,张琬都不知皇室血脉数目如此庞大。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还魂蛊,自己的堂姐堂妹应该会更多吧。
见此,秦婵眼露无奈,指腹捏住少女白净脸颊,叹道:“没见过就算了,你今夜特意前来不会打算这么一问三不知的讨好我吧?”
本以为少女听到自己的话,有所危机,谁想她却被转移心神,反而一本正经询问哪个堂妹。
真是让秦婵都险些被少女带偏谈话。
闻声,张琬一双明亮眸间满是疑惑,谁要特意讨好你呀?!
幸好张琬及时咽下疑问话语,视线瞧着坏女人,才发觉她已经离得很近,挺巧鼻尖都快贴到自己脸颊,喷落的呼吸,轻盈温凉,尤为明显。
再加上,两人躺在一块的亲昵姿态,张琬不自然的红着脸,嗫嚅道:“那你想要我取悦你吗?”
这样下去,真的不太好脱身呢。
如果袖袍中的帛书被坏女人发现,自己真的会死吧!
所以张琬才会红着脸主动询问,或许还能找个机会藏匿物件。
没想,坏女人却冷淡的收回揽住的手,满是疏离姿态的应:“我不想。”
“哎?”这可真是把张琬给弄糊涂了。
真稀奇,坏女人她刚才都快亲上自己,若是以前,早就拉着自己宽衣解带。
“我可不想强人所难,那样太过无趣。”语罢,坏女人幽幽转身,背对张琬,乌黑发丝都透着凌厉冷傲姿态。
张琬一时陷入糊涂,自己无趣,坏女人又不是
第1回 知道,她怎么突然变卦?
唉,坏女人性子太过反复无常,张琬只能乖巧等在一旁,脑间思索哪里出了差错。
许久,纱帐内悄然无声,张琬垂眸看向仍旧背对自己的坏女人。
坏女人生的身段修长,体态窈窕,哪怕只是随意侧躺,不露真面,亦透着神秘瑰美,宛若冰封起伏的雪岭,风雪覆盖,却遮不住她的清丽华美。
纱帐床榻内里满是熟悉的馥郁冷香,张琬特别的喜欢。
否则当初张琬就不会向坏女人讨要她的沐浴熏香之物。
张琬回神,指腹轻扯坏女人的一截薄纱宽袖,软声的问:“你真的不想,那我可就回去了?”
今夜的坏女人好奇怪啊,她拒绝自己的主动,这么清心寡欲,真是令人意外。
语落,眼前修长窈窕的身影,冷淡的纹丝不动,连那如绸缎般光滑的乌发亦没有拨乱分毫,陌生至极。
见此,张琬以为坏女人入睡,便蹑手蹑脚的下榻,又看了一会,才探手放下纱帐,犹豫的唤:“我、我真走了?”
本以为坏女人仍旧会毫无反应,没想她却回过头,美目浮现不悦,冷冽道:“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
见此,张琬不敢逗留,连忙踏步匆匆出屋。
深闺内里秦婵看着身影远去,薄唇抿紧,面目神情归于死寂默然。
不知为何,秦婵方才听到少女询问是否取悦自己时,心间竟异常恼怒。
明明过去自己不就是这样要求命令少女的么。
秦婵蹙眉,思索不得缘故,微叹时,头疼异常,抬手揉着额旁,已然无暇顾及其它。
此时屋廊之下的巫史,眼露意外,王女今夜竟然不留宿?
而张琬没有跟巫史过多言谈,匆匆行过廊道,严格遵守坏女人说的有多远走多远!
刚才坏女人神态真的好可怕呀。
张琬做贼心虚般小步跑进屋内,连呼吸之间的气息都有些虚。
待耳间听不到外边半点声音,张琬抬手取出袖中帛书,缓缓展开,准备查看究竟。
谁想,这宝贝帛书记载的并不是什么名册,也不是文字,而是艳图!
“第三十七式?”张琬红着脸合上细软的帛书,没想到坏女人会把这种东西堂而皇之的放在书室,甚至还做分类整理!
这下张琬真是白白经历一场生死危险,整个人都蔫巴巴的失了精神!
再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鼓作气,再而竭,而且今夜坏女人太可怕,张琬真的没有胆子了!
屋内张琬心如死灰,屋外夜空繁星闪烁,明月高悬,静谧自然。
待到蝉鸣越发喧嚣时,盛夏的热意翻涌愈发明显,骄阳似火,令人难耐。
课室内里,授课巫史教授祭舞,王女们随同学习,张琬笨手笨脚的练习,眼眸躲闪,小声的说:“不好意思,我没偷到名册。”
越炘面上毫不意外,抬手懒散的挥动手臂起舞,出声:“没事,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向那位圣女大人要呢?”
那名册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因为我大概要不到吧。”张琬单脚颠簸的立身,眼露为难应道。
不知坏女人在夜宴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自从那夜起就没再让自己取悦她。
唯一的法子都没效果,张琬哪敢在坏女人面前提别的要求呢。
越炘可怜的看着书呆子,安抚出声:“那就换别的法子,我觉得食人妖兽应该还在祭庙,所以不急于一时。”
从越炘的怀疑推测来看,食人妖兽可能对书呆子的日常比较了解,甚至跟踪监视,亦不一定。
可食人妖兽又不直接对书呆子出手,越炘觉得其中谜团太多。
张琬颔首,思索道:“嗯,我也有打算查哪些动物善于爬行的书籍。”
其实张琬这么心急,主要是想在今年午日节跟母亲过节。
去年元日年节,张琬没能回府,真是已经许久没有见母亲。
“你查爬行动物干什么?”
“我想凶手或许有动物的习性,古籍中的妖兽记载跟壁虎某些特征就很像呢。”
越炘视线瞄着授课巫史,脚步轻移,转身抬手做祭舞动作,狡黠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给你抓些来观察,总比看书有意思。”
语毕,张琬心想越炘她真是不爱看书啊。
可张琬没想到越炘的执行力,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午后,越炘当真命人捧着各样精美透明的琉璃盒,其中有好些大小不一的壁虎。
张琬看的有些畏惧,并不敢像越炘那般抓在掌心把玩,很是小心的问:“它不咬人么?”
越炘一副娴熟模样,指腹捏着壁虎,嬉笑道:“你瞧,壁虎没有牙齿,这比看书直观吧。”
可怜的壁虎被越炘把玩掌心,张琬目光检查,才发现确实如此,暗自松了口气。
“你摸摸,它的皮肤柔软光滑,还挺凉快呢。”越炘一副逗弄的模样,凑近出声。
“别、算了吧。”张琬避讳的没有动作,视线转而观察琉璃盒中的壁虎们。
只见有一些壁虎像是正在褪皮,它们的肌肤有着不均匀的破损,莫名让张琬觉得眼熟。
“哎!”越炘一声惊呼召回张琬分散的思绪。
张琬担心的问:“怎么了?”
越炘探手从宽大衣袖里抓住乱窜的壁虎尾巴,贪玩的摇晃,念叨:“刚才差点让它爬进衣物,太调皮!”
见此,张琬无语,还以为出大事了呢。
没想到,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这只壁虎竟然断掉尾巴,随即飞速顺地面往墙爬行,竟然一晃眼就爬到房梁角落,不见踪影!
越炘根本来不及动作,只能仰头张望,叹息道:“真神奇啊。”
张琬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想起那抹食人妖兽黑影,有些惊恐,后背发凉,若有所思的出声:“那个凶手兴许跟壁虎真有某种关系。”
“如果真是壁虎,那凶手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可就很难抓咯。”
“其实我们也不用抓,只要让凶手现身就好了。”
越炘一听,偏头看向书呆子,意外道:“你这么说,难道有什么法子?”
张琬一本正经的摇头应:“还没有,不过也许翻翻书能知道关于更多壁虎的习性呢。”
见此,越炘陷入沉默,果然自己想太多,还以为书呆子脑袋开窍了呢。
“对了,这么多壁虎它们吃什么?”
“好像小虫子类都行,你想养它们?”
张琬颔首出声:“既然要了解习性,总要养一阵子观察吧。”
越炘听的竟然挑不出毛病,只能应:“行,我来养,你看书!”
反正越炘是真的不想陪书呆子泡在藏书阁。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张琬意外越炘的积极。
“我反正闲着没事啊,就当养着它们逗乐子呗。”其实越炘自从在书呆子这里得知幕后主使可能要对付诸侯王族,心里就不敢掉以轻心。
当初一块禾玉宝镜弄死老齐王,让齐国因此陷入权力争斗内耗,如今各方势力暗中角逐,祭司帝王通通都想要插一手。
齐国,原本何等强盛一时的诸侯王族,如今都元气大伤,越炘可不得小心么。
待祭铃声悠悠响起时,两人一道出课室,准备去膳食署。
没想,却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的聚集观望,廊道内水泄不通。
越炘好奇的探目观望,抬手抓住一王女,出声:“什么热闹,说来听听?”
这人见是越王女只得收敛不耐,好声好气的应:“今天一位小皇女入祭庙,太阴圣女命巫史给小皇女安排接迎,所以才好奇来头。”
语落,越炘松开肩,没了兴趣道:“原来是这事啊,没意思。”
张琬困惑看着越炘一幅反常,询问:“怎么,你认识这位小皇女?”
越炘欲言又止的看向书呆子,心想她的消息不会这么堵塞吧?
“你就没有听到近来的一些流言蜚语?”越炘试探问。
“没有。”张琬毫不犹豫的应声。
祭庙内的王女们如今离张琬要多远有多远,所以还真不容易听到些许风吹草动。
张琬随即询问:“刚才提到小皇女和太阴圣女,莫非是有什么事么?”
越炘颔首,很是谨慎用词,提醒道:“可能有一点事吧,尤其是你看到那位小皇女的脸,心情或许会更复杂。”
这话说的张琬忍不住升起好奇,禁不住询问:“她莫非长的很好看?”
“模样么,应该还可以,只是她跟你长的很像。”越炘颇为认真道,就差明说奔着你来的。
“她跟我很像?”张琬模糊的记起坏女人似乎提过类似的句话。
哦,难道是那个小堂妹!
语落,正好那方殿宇廊道有人群穿过,张琬顺着动静探望,视线落在其中的女孩,圆眸微睁,难掩惊奇道:“真的好像!”
那女孩不仅容貌相像,衣着打扮更是相似,简直不可思议。
越炘于一旁安慰道:“其实你也别太伤心,虽然她跟那位圣女大人来往密切,但是你毕竟有太阴圣女的婚约,她绝对比不得你。”
张琬缓和心神,茫然看向越炘,出声:“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们两关系不简单?!”
这个消息可真是令人意外啊。
越炘见书呆子一幅蒙在鼓里豁然大悟的模样,犹豫道:“大抵吧。”
幸好书呆子对那位圣女大人已经移情别恋,否则这不得伤心难过哭死啊。
张琬还不知越炘的脑补,目光看向那位小皇女,若有所思道:“难怪呢。”
坏女人近来完全不搭理自己,原来是找了个新的情人。
可是坏女人为什么找一个跟自己这么像的呢?!
而且张琬压根没有在前世听说坏女人跟这位小皇女的流言。
真是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越炘见书呆子有些晃神,便以为她失魂落魄的难过,忙出声:“我听说今日膳食署炖的蹄花,软烂脱骨,人间美味,不如赶紧吧!”
张琬回神颔首应:“嗯。”
如今坏女人不怎么要求一块用膳,张琬也不必紧赶着时辰。
暮色时分,斜阳西垂,霞光如火一般烧红天际,连同屋院庭园都染上猩红,哀寂沉沉。
此时热意未减,有些令人不适,张琬踏步穿过廊道,欲回屋沐浴。
没想,拐角对面亦走来一人,两人险些相撞。
幸好张琬及时后退一步,才免得双方受伤。
不过对方手中的物件,却因惊吓的失手,当即摔的粉碎,声音刺耳的清晰。
“你是走路没长眼睛么!”十二皇女气的训斥之语脱口而出,待将目光看向对方,神情错愕的惊住。
传闻中以不祥尸胎出世的亲王之女跟自己的容貌竟然如此相像!
张琬迎上眼前小皇女的打量目光,并未躲闪,出声:“抱歉,不过我已经主动避开,你自己走的太急,才会吓得失手。”
看来这位小皇女性情跟自己不太一样呢。
语落,十二皇女稍稍收敛神色,缓和出声:“算了,这只是圣女姐姐赏的一个琉璃水球,你怎么会来内庙?”
自己是皇女,而对方不过亲王之女,十二皇女觉得自己不必太客气。
“因为我住在对面的院门。”
“是么,我也想搬进来跟圣女姐姐一块住呢。”
话语说的乖巧,却挑衅意味十足,十二皇女打算让这个病秧子知难而退。
可对方却只是面不改色的颔首,颇为认真道:“嗯。”
这过于简单的应话,简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莫名有些不得劲。
正当十二皇女还欲出声,却见身后不远处,太阴圣女正在回廊徐徐走近。
随即十二皇女面色一变,委屈的含泪道:“不知妹妹做错什么,堂姐要打坏圣女姐姐的赏赐之物?”
张琬眨巴圆眸,茫然的看着眼前十二皇女泪眼婆娑的无辜姿态,心想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变得如此陌生呢?!
语落,张琬欲出声询问,没想身后却响起熟悉的清浅脚步声。
还不待张琬偏头去看来人,随即耳旁就听到坏女人清润嗓音幽幽道:“你在做什么?”
这话语不冷不热,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却泛着若有若无的冷雾,让张琬觉得陌生又熟悉。
坏女人最初时的言行举止,好像就是这般的疏淡漠然呢。
第88章
暮色消退,天际不知觉间变得昏暗,夜幕低垂,各廊道添上灯笼,带来些许微光。
堂屋外悬挂的静美银灯,无声散发朦胧清冷光辉,撒落地面,犹如白霜,薄凉至极。
堂屋里回响着委屈的娇弱抽泣声,想来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吧。
哪怕此时被当做恶人告状的张琬,心里都险些觉得这位小皇女无辜至极。
幸好,张琬清楚记得自己先前没有碰到对方,更没有去碰琉璃水球,方才能心安理得饮着茶水温润干涩喉间。
不多时,那位小皇女终于止住哭泣,原因无它。
巫史听令奉上一个新的琉璃水球,模样小巧,颜色通透,其间许是注着矿料,色彩瑰丽,很是好看。
那小皇女红着眼将琉璃水球宝贝捧在掌心,面上尽显天真可爱,弯眉笑道:“圣女姐姐最好啦!”
哪怕不是
第1回 见,张琬仍旧止不住暗自称奇,一个人竟然能这么快变化情绪,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张琬咽下心间无尽腹诽言语,视线转而看向高座的坏女人,她玉白面颊神态还算温和,美目轻弯,满是耐心亲切模样。
“小皇女高兴就好,可不要再哭了。”说话间,坏女人掌心递着绣帕,一幅温柔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真是像极张琬最初见到坏女人的那段时日,她亦是如此温润如玉。
当然张琬也见过坏女人这般对待当初还是王女的齐颖。
坏女人的神态表现像是佩戴一模一样的复制面具。
张琬甚至觉得坏女人现在说话的气音都特别的熟悉。
让张琬想起踏青时,坏女人曾说过王朝圣女要学会藏匿心思,这是考核之一。
兴许坏女人就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考核之中,已经将这些融为一体,所以才会让人格外难以分辨虚实。
“嗯,婠儿记住了。”十二皇女乖巧应声,掌心接过绣帕擦拭面颊,余光得意的看向那位王女。
可对方却正盯着太阴圣女,她果然还是在意的啊。
张琬察觉到小皇女的目光,偏头迎上,其间透着较真的意味,很是困惑。
难道自己跟她有过节么?
可是张琬一点都想不起来。
另外,她也叫琬儿,这会不会有些太过巧合?!
张琬目光看着小皇女旁的坏女人,她浅饮茶水,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相比坏女人对待这位小皇女的温和态度,简直不要太冷淡。
不过张琬想起方才小皇女哭的眼泪汪汪,坏女人却只是递着绣帕,并未亲自去擦拭满面泪痕,又觉得她可能还没有那么喜欢小皇女。
毕竟坏女人以前看自己哭,她都会亲自用绣帕擦拭干净面颊。
而且张琬想起去年在马车里哭的时候,坏女人她亲过自己的眼角,湿润薄凉触感,尤为清晰。
而随着张琬的回忆,此时眼角亦忽然间像火烧一般的滚烫。
让张琬脑袋里浮现的羞耻念想,顿时化作云雾,消散干净!
正当张琬觉得自己思绪越发奇怪时,巫史同祭徒入内奉膳,才缓回心神。
此时张琬并没有在主桌用膳,而是另设小桌。
至于那位小皇女则坐在自己过去的位置陪同进食。
很显然坏女人是默许如此,所以用膳才变成分桌而食吧。
张琬不再多想,抬手握住帕巾擦拭掌心,准备用膳。
小桌的菜肴并不丰盛,甚至比不得膳食署,清淡的很。
张琬余光瞥见祭徒们奉上主桌的菜肴碗盏,样式繁杂,数目可观。
这种不公平待遇,绝不是巫史私自做主,除了坏女人没有谁!
幸好张琬午时在膳食署品尝美味蹄花,吃的份量有些多,现下并不饿,饱腹足矣。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想那位小皇女,却突然道:“堂姐的膳食好少,不如一块来用膳吧?”
张琬迎上小皇女含笑眼眸,一天之内已经见识她的两回变脸,心间警惕,摇头应:“我晚膳向来吃的少,多谢皇女好意。”
如果一块用膳,自己到时多吃一块肉,小皇女又掉眼泪,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本以为回答完美的张琬,哪里想到小皇女竟然还能来事!
小皇女偏头看向坏女人,面上委屈巴巴的唤:“圣女姐姐,我是不是惹堂姐不高兴了?”
闻声,张琬艰难的咽下喉间米饭,心想自己要不端着膳食回房吃?!
对此,坏女人神情自若,淡淡道:“小皇女多虑,她一向都是如此进食习惯,不必在意。”
语落,张琬一时竟然听不出坏女人是在帮衬自己,还是在揶揄自己。
自己平时才没有吃这么一点点的肉!
张琬无言的看着面前碗盏,入目都是素菜,连肉汤都只半碗,真是小气。
幸好,接下来那位小皇女没有再多事,否则张琬生平第一次连饭都不想吃了。
不多时,三人用完膳,*坏女人安排巫史送小皇女出内庙。
堂屋内一时落的安静,张琬有些困,却只能强撑着精神,心想坏女人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啊。
半晌,坏女人放下茶盏,不紧不慢的出声:“你打坏小皇女的琉璃水球就不应该解释么?”
张琬眨动沉重的眼皮,偏头看向已经判定自己罪行的坏女人,心间有些不可思议。
坏女人那么聪明狡猾之人,难道真被小皇女的眼泪给欺骗了?
自己怎么可能去故意打坏物件,坏女人都不问一下当时随行的祭徒嘛!
张琬想要解释,却见坏女人很是不在意的移开目光,美目低垂投落的暗影都过于凉薄,玉白面颊更显疏离,自顾道:“再有下回,以后膳食加一份苦汤,少一份肉膳。”
坏女人的语气并不重,而且话里没有训斥怒意,却更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因为坏女人明显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她已经单方面判定自己的罪责,不容置疑。
说罢,坏女人起身离开堂屋,徒留张琬坐在席团,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夜半三更,张琬躺在床榻,睁着明亮圆眸,完全想不明白坏女人哪根筋不对!
那个小皇女分明是在撒谎,坏女人竟然由着她骗,难道是中邪么?
待天光破晓,薄日高升,祭铃悠悠响起,越炘看着书呆子眼底的淡青,叹道:“你不是都有情人了嘛,难道还念念不忘啊?”
虽然那位太阴圣女说是王朝里绝代佳人都不为过。
谁让太阴圣女容貌昳丽,体态窈窕,尤其是那清冷孤傲的气度,更是光风霁月,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很难有人能与之媲美一二,越炘心里默默补充道。
张琬摇头,视线看着被养在琉璃瓶的壁虎,无奈的应:“你别乱猜,我只是想不明白,觉得奇怪罢了。”
越炘探手撑着下颌打量,只觉得书呆子在强撑,一幅过来人的姿态,安抚道:“其实很正常啊,人的喜欢都是琢磨不透,所以多找几个看的顺眼,心里自然就会想开,你不必太费神。”
“可能吧。”张琬思索不得喃喃道,只能放弃猜测坏女人的心思。
语落,越炘用镊子夹着飞蛾投喂壁虎,转移注意的出声:“你看壁虎吃东西多有意思!”
张琬视线落在用舌头卷住飞蛾生吞的壁虎,动作利索干脆,惊讶道:“它的舌头好厉害!”
越炘动作一顿,嘴角抽抽的看着天真无邪的书呆子,清嗓出声:“咳咳、你倒也不必说的这么详细,很容易令人误会。”
对此,张琬很是不解,茫然的问:“误会什么?”
语落,越炘还没出声,前台的授课巫史忍不住的出声:“请两位王女不要交头接耳,扰乱课堂,另外把那些壁虎和飞蛾赶紧收拾起来吧。”
闻声,张琬面热的点头,连忙探手帮越炘收拾课桌前的杂物。
时日变化,午后的箭术课,张琬更换衣袍,探手拉弓,随即箭支脱靶,一气呵成的失败,让人心塞。
真是不明白坏女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明明上回踏青时,她还说喜欢自己,谁想现下就言而无信。
正当张琬心思分神,郁闷不解,齐锌迈步上前道:“我来教你吧?”
张琬意外的偏头看向她,犹豫的应:“多谢,不过我很笨的。”
齐锌抬手指点动作,于一旁矫正姿势,出声:“没关系,射箭要心静,你努力看着箭靶,尽力而为吧。”
待张琬按照齐锌指点,将掌心箭支放出,虽然没有射中箭靶中心,却勉强碰到箭靶,不禁眼露意外。
“你教的好厉害!”
“其实我感觉你是没有足够的信心。”
张琬微诧异的看着齐锌,没有想到她从前那般傲气蛮横,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询问:“为什么?”
齐锌并没有立即应答,抬手抽出箭支,自顾拉开弓,力道强劲,眼神凌厉,不急不躁道:“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射不中,就会越发急促,然后一次次的失败,陷入质疑。”
语落,齐锌的箭支精准射中箭靶,她的面上却不再有当初的欣喜傲气。
见此,张琬觉得她从老齐王病逝就变得越来越沉郁,远不如以前那个骄横跋扈的齐小王女朝气生机。
丧母,大概对齐锌的打击看来很大吧。
张琬视线看向齐锌仍旧缠绕着纱布的双手,出声:“你一直都很厉害,为什么还会觉得没信心?”
印象里,齐锌从入祭庙起,她的箭术一直都名列前茅。
齐锌偏头看了过来,迎上张琬目光,出声:“因为我有一个太过优秀的长姐,从小到大无论怎么比都是输,她继承母亲所有的权利和期望,就像巨石一样压的我无法呼吸。”
随即,齐锌又拿起箭支,拉开掌心的弓箭,眸中流露嫉妒道:“射箭和剑术以及马术,我没有一样赢过长姐,而现在没有爵位的我甚至将失去跟她竞争的资格。”
张琬看向齐锌的身影,没有冬日厚重衣物的包裹,她看起来原来这么瘦,视线落在她不甘的面容出声:“可她是你的长姐,为什么要竞争呢?”
“你不懂,一个没有爵位的贵族女,最后只能落魄的仰人鼻息,才能赖以生存,怎么能甘心!”
“或许你说的对吧,不过我自小就是被人嫌恶避讳的邪物,连活着都难以出门见光,哪有心思想别的呢。”
语出,齐锌手中的箭支微微失准,偏离重心落在箭靶,神情微妙变化,目光看了过去,却没有言语。
不多时,齐锌自顾离开,张琬才发觉她周身的阴冷气息,好似一点都不逊色坏女人的寒雾。
张琬确实不懂齐锌的不甘,更知自己不能多管闲事,只得掌心再度拉起弓箭,尝试着齐锌的教导,尽可能心平气和的放空一切,专注的对准箭靶。
自己生来就体弱多病,说话行步都比同岁人的晚,失败,早就被张琬当做的家常便饭。
而因尸胎遭人嫌弃避讳,亦是如此,没有人喜欢带来死亡不详的邪物。
哪怕是母亲,恐怕亦曾因为娘亲的离世而悔恨自己的出现。
幼时张琬还不懂何为尸胎邪物,直至听闻婢奴们避讳言语,才知自己的不祥。
所以张琬一直都做好会被母亲抛弃的准备,哪里会有什么信心呢。
可当拉满弓的箭支,自掌心放出去的一瞬间,张琬莫名想到坏女人。
坏女人曾经一次又一次的亲口向自己保证过不会悔婚。
现在她终于也要放弃自己了么。
不多时,箭支惊险的命中箭靶边缘,随即发出木质闷声回响,声音犹如涟漪般,渐渐弥漫到远处。
而此时的太阴圣殿,宽广而森严的场地内里,祭卫手持兵刃陈列,闷声响起时,鲜红血液飞溅青白玉砖,宛若雪中红梅。
此时有两人被捆在地面承受着极刑,长棍落下,凄惨哀嚎不断。
秦婵站在一旁,沐浴着夏日光亮,视线看着母亲阴沉眉眼里浮现的愉悦,并不懂她的喜好。
母亲身为太阴祭司,事物繁忙,并不常亲自处刑,但是有一种犯人却是例外。
“一对红杏出墙的娼妇联合害命夺财。”太阴祭司慢悠悠道,左手端着茶浅饮,仿佛毫不在意的姿态,目光里却是快意。
秦婵知道母亲最喜欢处罚这类犯人,而且说是极尽虐待都不为过。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都是如此,让秦婵想起当年那个被献祭的女人。
那个女人名义上是秦婵的娘亲,实际上自己却从来没见过她。
母亲应该是恨那个女人的吧,秦婵暗自猜测。
可秦婵现在有些好奇,母亲爱过那个女人么。
自从少女那里摸索得知的爱与恨,让秦婵多一种猜测人心的方式,亦可以说是乐趣。
扪心自问,秦婵做不到像母亲那般把少女活生生献祭,所以如今只不过是冷落她些许时日罢了。
可秦婵想起母亲如此憎恨红杏出墙的犯人,不禁猜想当年是否经历过如此事情?
如果有,那其中的另一个人会是谁?
秦婵不知,想来母亲亦不知吧。
否则当年母亲就不会把越氏嫡系血脉清杀干净用以泄恨。
试问,如果换作是少女背叛自己与人私通有染,那又该如何处置呢?
这一设想冒出时,秦婵的纤长指腹微重的mo挲身侧的福结彩珠。
这串福结并不是少女年前新送的物件,而是她第一次送的彩色珠石福结。
五彩斑斓的珠石于光亮下照耀,很像踏青时,少女盛满欢喜的圆眸,流光溢彩,瑰美漂亮。
如此一想,秦婵指腹触碰的力道渐而轻柔许多,心中想的却是自己会比母亲杀的更绝。
无论是跟少女有血缘关系的族人,还是跟她有过只言片语的人,秦婵通通不会放过。
哪怕是当初少女窥视的那个年轻妇人,秦婵亦会把她列入怀疑名册。
只要有任何嫌疑勾起少女的不轨之心,秦婵会亲自一个个处置干净。
不过想到少女这么木讷呆板,秦婵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多余。
前些时日秦婵让那位十二皇女进出屋院,更默许纵容她的诸多要求。
至于十二皇女说少女妒忌打坏琉璃水球,秦婵心想真是如此就好了。
可秦婵太过了解少女的遵规守礼性子,暂且不提十二皇女的身份,以两人年岁,她都做不出那般无礼粗鲁举动。
而且少女对于身外之物,并不执着,她当初那么喜欢萤虫,后来却再也没有抓过一只萤虫。
至于别的衣物玉石一类,少女虽然有偏好喜欢,却从不会过分追求。
秦婵见过张亲王着人给少女添置的衣物,其中大多不是她的喜好。
少女却没有表达半句不喜,她就那样的坦然接受。
每回面见张亲王,少女甚至都会提前穿戴合适的衣物,恭顺乖巧至极。
对于张亲王,少女有着非同一般的依赖,让秦婵想想都有些忍不住计较。
不过换言之,只要挟制张亲王,少女大抵会很乖乖听话吧。
秦婵收敛纷飞的思绪,指腹捏住有些烫的珠石,暗想少女跟这圆润又坚硬的漂亮珠石颇有几分相似。
少女有一双过于漂亮的明眸,性情温软,看似极易拿捏,却又固执的很。
这段时间十二皇女没少言语为难少女,她却从不找自己吐露心声。
难道少女真就榆木脑袋,完全不知情ai妒忌么?
秦婵薄唇微抿紧,有些无奈,想当初,自己曾信誓旦旦说要教少女何为爱。
可现下秦婵发现教导少女真是非同一般的棘手难度。
半晌,秦婵吐露郁闷气息,心间只能妥协,少女可以不懂情ai,但她绝对不能把情爱交给旁人。
否则光是假设,秦婵心口都有些不适,更不知自己到时会不会做出比母亲更疯狂的事。
现在秦婵突然很想去看看少女,最好能把她拴在身旁,只有如此,才觉安心啊。
第89章
夏日光亮的持续照耀,让太阴圣殿场地的玉砖渐而发烫,鲜血干涸的停止流动,亦失去原本的光泽。
“你们二人不守贞洁,死后亦不受神灵庇护,只能受恶鬼鞭挞,现下可有后悔么?”太阴祭司低沉质问,阴鸷眉眼里却像是回忆过去,有些恍然。
地上两人都已经被打成血人,气息微弱,心知今日只有死路一条,并没有任何应声。
见此,太阴祭司神情狰狞,颇为激动的砸碎茶盏,怒斥道:“好,既然你不肯,那就去赴死!”
而周遭的许多祭卫都已弯身叩拜,很显然在避讳太阴祭司的盛怒。
秦婵收敛心神,淡漠的看向母亲扭曲面容,仿佛在看无关紧要的陌路人,轻声道:“母亲不如给她们一个机会吧。”
“你是在忤逆本尊的命令吗?”太阴祭司愠怒未消,转而怒目质问,俨然一副嗜血成性的骇人模样。
“母亲误会了,她们这样共同赴死,兴许只会觉得是成全,所以倒不如放一人杀一人,如此更有意思。”秦婵神情自若的应声,完全不见惧意。
这话语里看似和善,却透着刺骨的凉意,远比刀枪剑戟更要杀人不见血。
见此,太阴祭司才没有阻止,面上恢复往日里的阴沉冷寂,不再透露心神,准许。
随即秦婵抬手祭卫奉上两盏酒,放置那两名犯人面前,美目低垂透着暗色涟漪般愉悦,话语却说的平静,淡漠道:“第一杯服下就会立刻吐血身亡,你们自己选择吧。”
那两人被松开沉重枷锁的束缚,其中一人看向对方,眼眸含泪,神情却分外坚定,抬手端起第一杯酒盏,出声:“阿雨,我们一同共饮赴死。”
另一人亦是泪流满面,眸间却闪烁不可察觉的惧怕,颔首顺从道:“好。”
语落,那女子先饮尽半口,而后将酒盏递给对方,痛苦蹙眉唤:“阿雨。”
话语间,不停有鲜血从她的唇瓣渗出滴落。
可是那杯递出的酒盏,却并没有等到接应,迟迟悬在空中,令人绝望。
“阿雨……”女子不敢相信的看向对方,指腹捏紧她的衣袖,近乎发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眼眸含着泪,摇头抗拒的嗫嚅道。
不多时,那杯酒盏被撒落在地,凝结不散的泡沫。
女子撑不住的无力倒在一旁,全身疼痛欲裂,可面上却反而溢出张狂的笑。
只是笑声过于凄厉,犹如泣血一般,细看女子时已满面泪痕,眸间分明是不甘。
另一人服用第二杯酒盏,面上既是愧疚,又是庆幸,整个人不敢去看那道注视自己的怨恨目光。
秦婵长身玉立站在高台,清冷面容毫无变化,宛若一尊华美玉像,幽深墨眸看向地面反常失笑的女子,并不太理解。
太阴祭司却因此开怀大笑,青铜右手扣着力道,颇为畅快的叹道:“很好很好!”
不多时,太阴祭司尽兴,便自顾离开进入圣殿。
秦婵从容的踏步走下台阶,停在地面奄奄一息的女子面前,疑惑道:“你为什么会笑?”
女子面色颓靡,虚弱无力,已经动弹不得,眼眸涣散的落向光洁美丽的太阴圣女,看的并不太真切,自嘲的应:“我只是在笑我自己太蠢笨,竟然为口腹蜜剑的骗子去杀人。”
语落,那原本已经起身要随祭卫离开的另一人,却忽然间倒在地上,双腿如结冰一般僵硬倒地,疼痛弥漫而来,发出惨叫声:“啊!”
祭卫们看的连忙后退,可秦婵却不曾抬眸,思索不解,只得出声:“其实你应该让她先服用du物才是,否则哪里会沦落到被抛弃的地步呢。”
女子神情微怔,心跳呼吸停滞一瞬,目光清晰迎上光亮之下的那双眼睛,犹如深渊一般不可窥测,令人望而生畏。
无声处,秦婵垂眸看着咽气的女人,她的神情像是看见恶煞一般的惊愕,心有不解,抬手示意收拾动作。
见此,祭卫们亦挥动手中的棍棒,随即毫不留情打断那人冰封的四肢,清脆声中,满地散落的血色冰块,像玛瑙宝石一般耀眼。
“为什么……”另一人痛到麻木,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第一杯只会要命,可第二杯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婵毫无怜悯的看着陷入绝望的背弃者。
随即秦婵踏步离开,那洁白如云团的纱衣裙摆,从始至终都不染一尘。
秦婵暗想,自己永远都不会犯这种错误,亦不会给少女背叛辜负自己的机会。
骄阳当空,从外进入太阴圣殿,秦婵感受到浓郁寒雾,十分熟悉。
高座之上的太阴祭司,阴郁面颊冰霜弥漫,很显然一副刚经历雪蚕刑罚的模样。
禾玉宝镜,需要雪蚕毒液来保持清醒,才能更好窥测用途。
秦婵本以为母亲会选择旁人,却不想她竟然用自己来实验。
看来朝暮术真的是母亲极其想要知晓的术法。
传闻禾玉宝镜可以窥测过去将来,更是启动朝暮术的关键法器。
对于朝暮术,祭祀中人大都有所耳闻,穿梭时间和空间,无外乎都是为更改过去的事情。
不过母亲已经是权利至高的太阴祭司,她有什么需要回到过去更改的呢。
秦婵不懂,只能想着可能是母亲对于祭祀术法的痴迷吧。
半晌,太阴祭司似是缓和雪蚕带来的寒冷痛苦,呼吸间白雾吐散,低沉唤:“那个禾玉宝镜的操控者逃跑,你作何解释?”
对此,秦婵并不意外母亲会知晓屋院的事,更何况数月之内总会走漏消息。
所以秦婵有意透露耳目风声,当然只是适当隐瞒关于少女的罪责。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不容易被戳破谎言。
秦婵神色如常应:“回母亲,那人在母亲以及女儿的审问之下,仍旧没有任何交待,可见她只是听令行事,所以想放线试探幕后主使的动向。”
太阴祭司目光直直看了过来,青铜浇铸的右手,缓慢搭在骷髅座驾,发出细索铮铮回响声,思索般出声:“幕后主使能够接连放出那么多圣物,实力不可小瞧,但此人务必要活抓。”
“是。”秦婵遵从的应。
“另外,齐国的乱像未平,太阳祭司暗中插手多事,你应当稳住新齐王根基,怎么反而跟皇室女来往密切?”太阴祭司又呼出一道寒雾,蹙眉严肃道。
话语里是不满与质问,更是一种监视的结果。
对此,秦婵心知肚明,母亲控制所有太阴祭司的力量,其中自然包括身为太阴圣女的自己。
秦婵沉稳的应声:“母亲,女儿怀疑齐国之乱不仅是太阴祭司力量的干预,其中还有陛下的推波助澜,而朝野尽知诸侯王大多与您交好,可见图谋不小,所以才想分散扰乱陛下的猜忌。”
皇帝,不会任由太阴祭司一支力量独大,而老齐王又是联盟重要的势力,所以陛下联合太阳祭司势力搅乱重创,很合理。
更何况那位齐小王女曾多次受到陛下奖赏恩赐,可见提拔意味明显。
闻声,太阴祭司亦没有怀疑,面色微沉,青铜右手臂移动时发出金石碰撞之声,冷冽坚硬,让人畏惧,沉声道:“如果查实陛下有此防备,那确实该物色继位皇女了。”
如此天下三方势力,皇帝的权利岌岌可危,因而太阴祭司并不畏惧。
“是,目前已经在接触人选,只要时机成熟,一切都可按照母亲吩咐行事。”
“你能有如此心思布局,不枉母亲多年栽培,只是以后行事当先行禀报。”
秦婵颔首,知晓母亲这是不再质疑自己的行事,当然这只是暂时的默许。
不过对于秦婵而言,已经足够。
齐国的乱象会在多方势力的联合角逐之下持续多年,而它亦将不复过去强盛。
诸侯王族太过强盛,那改朝换代的可能就会愈发大。
秦婵如此费尽心思,当然不是拥护皇族,而是制衡力量。
至于目的,不过是秦婵为不干扰自己跟少女的婚约罢了。
圣殿之外,光阴流转,越发增添热意。
某日午后,屋院庭院之内的花草枝叶都蔫巴巴的低垂,毫无精神。
张琬捧住盛着壁虎的琉璃瓶,独自在水榭纳凉,小心的用镊子喂养它吃飞蛾小虫。
近来越炘给壁虎做过诸多的测试,张琬因此得知不少习性特点。
比如壁虎掉入水中,竟然会近乎悬浮水上漂。
又比如壁虎放在冰块里会冬眠,而到夏日它们会褪皮,很类似蛇的习性。
正当张琬脑袋里琢磨壁虎跟凶手与常人的差异时。
水榭外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这不是巫史,更不是坏女人。
张琬探手盖上琉璃瓶,将其抱住藏匿宽袖,偏头就看见那位小皇女踏步走入内里。
虽然两人年岁相比,张琬占的些许优势,不过小皇女性子乖戾,惯会伪装。
“堂姐在偷偷玩什么呢?”
“没什么。”
张琬不太想跟这位小皇女一块玩,哪怕她会甜甜的喊自己堂姐,但是真的感受不到半点尊敬。
十二皇女目光直直打量眼前身段纤瘦的王女,视线停留在她那宽袖遮掩处,踏步上前,颇为强势道:“堂姐藏什么宝贝,这般小气?”
张琬退步,有意避讳距离,以免不小心惹哭她。
到时坏女人又得克扣自己的伙食了。
“这不是宝贝,只是一些小动物而已。”张琬解释道。
“小动物么,我看看!”十二皇女并不信,话语一转,脚下逼近,想瞧瞧是不是太阴圣女赏赐的宝贝。
那位太阴圣女向来出手大方,赏赐的都是奇珍异宝。
据说这位王女身上的玉牌和佩剑都是圣女的宝物。
十二皇女心里更想要把王女给早些赶出屋院。
两人这般一逼一躲,张琬背靠着梁柱,退无可退,面露为难的看着蛮横的小皇女,提醒出声:“你可能看到会有些害怕。”
“堂姐不必吓唬人,我并非三岁小孩才不信!”语毕,十二皇女探手擅自来夺,动作迅速。
“小心、别!”张琬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粗鲁,简直毫无贵族礼仪。
琉璃瓶摔碎的一瞬间,满地漂亮而锋利的碎片,其间壁虎迅速四散爬动,简直比蛇更快。
“啊!”十二皇女吓得大叫,一时仓皇,逃窜不及,脚下踩中碎片,惨痛摔倒!
整洁地面被突兀的鲜血浸染时,张琬吓得面色发白,担忧的上前搀扶,眼露惊慌道:“快、快传巫医!”
水榭外的巫史,闻声入内,面上亦露出惊诧,连忙迅速动作,并着人禀告太阴圣女。
暮色时分,水榭内已经被清理干净,可抽泣声却不曾停,张琬站在一旁,视线不敢去看坏女人神情。
十二皇女双脚和掌心裹着纱布,连额旁亦系着纱布,若再近些,恐怕都要伤到眼眸。
“圣女姐姐,堂姐用壁虎吓唬谋害我!”十二皇女疼得满面苍白,眼露嫉恨的看向一旁王女,指责道。
此时十二皇女恨不得用琉璃碎片给她那无辜面颊划上伤痕,才解恨。
张琬见小皇女伤成这般惨烈模样,低声道:“对不起,我……”
可话语还没说话就却被坏女人半道截住,她冷淡疏离的出声:“我没问你,回屋。”
见此,张琬整个呆愣在原地,视线看向坏女人玉白面颊,才发觉她连眉头都不曾抬动,更显冷漠无情。
这般模样跟春日里陪自己踏青放风筝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变化无常呢。
张琬顿时周身有些说不上来的冷,颤的厉害。
明明水榭外边的热意,未曾褪去,张琬却感觉到透心般锋利的寒刀,扎的心口钝疼。
“来人,立即带王女回屋。”
“遵令。”
巫史上前,犹豫的抬手示意,生怕王女忤逆不顺,那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毕竟十二皇女是陛下的血脉,而如今皇室总共只剩四位皇女。
若今日之事透露风声,本就流言缠身的王女恐怕更容易遭受攻诘。
见此,张琬迟缓的回神,已然不想去看坏女人那满是厌倦疏离的凉薄目光。
待眼见王女离开水榭,十二皇女以为自己话语生了效,哭的更是可怜,话语里直白的透露嫉恨道:“圣女姐姐,她害的我受伤毁容,您一定要重罚她!”
最好,这回直接把病秧子赶出祭庙,让她往后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语落,没想太阴圣女抬起玉手,纤长指腹捏住十二皇女下颌,力道逐渐加重,仿佛要弄断自己的骨头。
太阴圣女眉目低垂,眼睫轻扬似晶莹雪枝般冷硬锋利,眸间睥睨一切,神态威严,语调却散漫的很,幽幽出声:“小皇女,恐怕是记错了吧。”
十二皇女怔怔迎上太阴圣女不复往日温和神色的美目,其中泛着凌厉风霜,无法控制的胆怯,嗓音打颤的应:“什么、记错了?”
方才太阴圣女直接驳斥王女言语,分明是相信自己的话啊。
从十二皇女见到太阴圣女起,对方就没有表露过半点阴沉不悦。
待自己温和就像天上月亮,虽不热切灼人,却细致入微。
祭庙之内没有人会敢对十二皇女指指点点,非议她母妃的错。
更有许多人以为自己是太阴圣女属意支持的皇女继位者,备加恭维。
这是在宫闱里受尽多年冷落的十二皇女,从来没有过的特权殊荣。
正当十二皇女思索不得其中原因时,太阴圣女自顾自的出声:
“今日意外受伤之事是粗笨仆人的过错,方才巫史亦是如此汇报,小皇女记住了吗?”
“可是先前水榭里只有我跟……”
话语戛然而止,十二皇女感觉到额旁纱布,正在被指腹力道触碰,当即心间胆寒的停了声。
这感觉就像是冰蛇嗅闻到食物的血腥味道,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活活咬死。
十二皇女不敢置信的收敛心神,视线看向太阴圣女。
太阴圣女神情依旧温和美丽,面上看不出半点心思变化,一切都那么正常。
可当纤长指腹撕开纱布,牵扯伤处疼痛时,十二皇女吓得连忙出声:“您说得对,今日是仆人弄伤的我。”
太阴圣女这才收回指腹按压力道,清润嗓音一如往常的温柔,缓慢出声:“祭庙里有治伤药物,这点小伤很快就会痊愈,不过小皇女若是妄言半句,可就不讨喜了。”
话语如此轻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毁容的脸,而是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件。
此时的十二皇女才察觉出太阴圣女的可怕本性。
这位王朝圣女的就像水中月,美丽皮囊之下,性情残暴,反复无常,偏生她太会藏匿心神,让人猝不及防就会死于其手。
难怪皇姐会一而再的提醒自己要注意观察太阴圣女的喜好,绝对不要触怒。
当时十二皇女只觉得皇姐太过畏惧谨慎。
现下看来祭庙之内,太阴圣女捏死自己就像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记、记住了。”十二皇女心惊胆战的应声,不敢怠慢。
太阴圣女喜怒无常,心思难以揣摩,远胜于宫闱之内的任何人。
上一眼的温柔,兴许会在下一眼变成锋利的冰刀。
而且太阴圣女一定是那种会在慰问言谈间,亲手持冰刀扎进自己的心口,让人防不胜防。
十二皇女无比相信,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忤逆不顺,现下可能就会死在她手里。
“很好,从即日起巫史会派祭徒带小皇女回住处养伤,不得准许,禁止踏出房门,以免耽误伤势。”
“谢、谢圣女。”
十二皇女不敢拒绝,却意识到自己被监禁。
因为太阴圣女很显然不信任自己,她甚至像是在有意的封锁消息。
难道太阴圣女是不想因为自己妄言而影响那位不祥王女的名声?
如果真是如此,太阴圣女未免有些太过偏袒溺爱那位王女了吧!
第90章
月夜之下,屋院廊道各处分外寂静,漆黑卧房内不比水榭凉快,稍显闷热。
平日里张琬都会留盏夜灯照明,可这会却熄灭所有的灯盏,独自蜷缩在床榻,心间有些难受,甚至呼吸不畅。
张琬试图深呼吸缓和不适,掌心按在心口,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又或者,可能是坏女人在用傀儡蛊暗自折磨自己吧。
那位小皇女是陛下的血脉,伤脸破相,绝对不是小事。
兴许明日自己就会被赶出屋院,甚至会逐出祭庙。
上回只是一个琉璃水球,坏女人就已经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自己。
这回张琬都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此,张琬一整夜都睡得不怎么踏实,天光微明,巫史敲门声响起,眼皮一下就睁开了!
张琬才发觉自己裹着薄被,满身都是汗,目光看向恢复光亮的内里,心间恍惚,终于要来找自己麻烦了嘛!
张琬更衣洗漱,才从屋廊进入堂屋内,案桌已然膳食陈列,高座上的坏女人并未动筷。
当然张琬不会以为坏女人是好心等待自己,心如死灰的出声:“你要想因为昨日的事处罚我就罚吧。”
语毕,坏女人偏头探目而来,一双秀丽美目似是疑惑,神态自若道:“昨日之事只是意外,倒也不至于处罚你,用膳吧。”
闻声,张琬错愕的看着坏女人的玉白面颊,神情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责怪,实在太诡异了。
难道那颗琉璃水球比小皇女的脸面还要重要么?
许是张琬发呆注视的目光太过明显,忽地,坏女人又正声道:“不过你也有错,怎么能不经通报的擅自饲养壁虎呢?”
张琬眨巴圆眸,心想这好像也不是事情的重点呀?!
“所以你还偷养着几只,今日一并交出来处置,难道不知壁虎是毒物么?”
“没有别的,昨天壁虎们都摔跑,不过我看壁虎好像没有毒啊。”
秦婵对于少女的质疑言语,并不满意,轻挑眉,淡淡问:“怎么,你不信我?”
闻声,张琬果断惜命的摇头,一脸乖巧的应:“没有,只是好奇求知。”
语落,秦婵却并未继续应答,视线看着少女对自己满面恭维姿态,心间颇为郁闷,冷淡出声:“可我不想解答你的好奇求知,用膳吧。”
少女对于昨夜十二皇女那般咄咄逼人的阵仗都能毫不在乎,真是让秦婵恨铁不成钢。
见此,张琬当然不可能追着问询,小口尝着羹汤,才发现是莲子羹,鲜甜美味,很好喝。
不多时,张琬用完早膳,坏女人亦没有继续追责的意思,才心间稍微安定些许,迟疑问:“那位小皇女的脸会留疤吗?”
昨日张琬亲眼看见时,真是被她额前流淌的鲜血吓得不轻。
秦婵浅饮茶水,视线迎上少女澄澈明眸,其间露出些许不安,吓唬般出声:“当然,伤口疤痕自是少不了的。”
张琬以为坏女人是在怪罪自己,又听说会留疤,目光躲闪的低声唤:“那可怎么办?”
皇室贵族很是讲究脸面,当初自己*不小心伤了脚,坏女人都说若是落下残疾要打断骨头重新正骨。
这脸上的疤痕,岂不是更严重啊。
“大抵用脂粉涂抹遮掩,或许看不出明显的痕迹吧。”
“真的?”
秦婵瞧着少女满脸在意,仿佛跟那十二皇女关系极好,心间没有戏弄的心思,峨眉压低,不悦的出声:“你会不会有些太过关切她了?”
张琬被坏女人怨念介怀目光看的莫名其妙,只能正经的解释道:“她是因为被我养的壁虎吓到,才不小心受伤,实在难逃其咎。”
女孩子的脸,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我看你与其有心思担心旁人,不如自省,那琉璃瓶若是碎成颗粒都不至于造成如此明显伤疤,实在制作粗糙,你从哪得来?”
“额、这个就是我随便借来的物件。”
张琬不太想让坏女人知道自己跟越炘在私下调查食人妖兽的事。
而且坏女人刚才所言,若是越炘听闻,大抵要心碎吧。
琉璃器具,只有皇族和诸侯王族中的少数人才能有资格用。
不过坏女人身份尊贵,日常用的都是王朝最好的工匠制作之物,她看不上旁人的物件,或许并非有意挑剔鄙夷,而是真心觉得品质粗糙吧。
“屋院里多的是器具,你要哪样让巫史去取就是,何必借旁人之物。”秦婵目光看着少女白净面颊,想起昨夜拆开十二皇女额前纱布看到狰狞丑陋的伤疤,便又继续道,“不过你真该庆幸是那位小皇女受伤毁容,否则若是划伤自己的脸,岂不显得蠢笨?”
语落,张琬只觉一炳锋利的刀子扎进自己心窝,鲜血飞溅,捂都捂不住的那种!
当即张琬不想多待,恭顺颔首应:“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罢,张琬欲准备告离,没想坏女人却不紧不慢说:“另外,关于昨日之事不要说出去,否则容易招惹不必要流言。”
“什么流言?”张琬不解的看向玉身端坐的坏女人,茫然询问。
更何况自己不说,那位小皇女恐怕也不是个温和沉默的人吧。
其实张琬现在已经做好会掀起一场暴雨风波的准备。
“那位小皇女是陛下血脉,若是传出你以大欺小,伤人毁容,那嫉妒善斗的恶名,恐怕就该闹得国都人尽皆知,我可不想听到自己联姻之人如此声名狼藉。”坏女人话语说的很轻,却又那么锋利,淡然目光看的张琬莫名有种被行刑的错觉。
“我的名声不是早就岌岌可危了嘛。”张琬嗫嚅道,只觉坏女人的话,陌生至极。
嫉妒善斗,以大欺小,她说的这个人是自己嘛?
再者,难道食人妖兽和不祥尸胎,还不够声名狼藉啊?
闻声,秦婵微重的放下茶盏,神情严肃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名声在外,就更不许透露半句风声,否则我绝不轻饶,明白吗?”
真没想到少女如此不在乎名声,让秦婵想起她以前就一直存着悔婚念想,更觉她是破罐破摔,心间恼怒。
而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张琬没敢多言,连忙颔首,暗自惊诧坏女人竟然真的在替自己封闭消息。
可那位说风是雨的小皇女能忍住不说出去吗?
这个疑问在随后数日里,张琬很快得到答案。
整个祭庙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而且连越炘都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你知道那位十二皇女生病的事吗?”越炘用镊子夹着小虫喂壁虎,有些稀奇的询问。
“不知道。”张琬迟钝的应声,脑袋里想起坏女人那时生气警告自己的冷脸模样,没敢透露一丁点消息。
如果走漏风声,坏女人说不定到时连越炘一块杀人灭口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张琬心间默默想着。
越炘见书呆子神情平常,没有最初的恍惚,才敢探究的小声道:“据说十二皇女已经好些天没见人影,如今住所由祭徒日夜巡逻,不许外人接近,太可疑了。”
张琬欲言又止的看着越炘,心想脸伤的险些毁容可不得避讳着人么。
只是张琬没有想到坏女人会对那位小皇女用这等近乎看守坐牢的方式封闭消息。
这样一对比,自己的处境竟然还算过得去。
“哎,你怎么不出声,该不会还在伤心了吧?”越炘见书呆子仍旧提不起兴致,便没敢多提,连忙止住话,询问。
“没有,我就是在想世上有没有治疤毁容的药。”张琬摇头,解释的出声。
虽然是那位小皇女先动手,但是女孩子的脸上落了疤,大抵会很难受的吧。
越炘困惑不解的打量书呆子,她生的白嫩面颊,明眸樱唇,肌肤柔滑,没有半点疤痕破损,疑惑的问:“你是要给谁治病寻药?”
“没谁,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张琬见越炘一下就察觉追问,生怕说漏嘴,只得停下话语,视线转而看向琉璃瓶中的壁虎们,意外道,“哎,它们怎么都不吃了?”
“我发现壁虎口味很挑,它们对于强烈气味最明显,比如这颗泡在雄黄酒的虫,它们竟然都不吃。”越炘说着自己的心思发现,面上颇为得意。
“所以你是怎么会突发奇想把小虫泡在雄黄酒里投喂给壁虎?”张琬一幅诧异的打量道,心间觉得越炘有时真的想法很奇特。
越炘嬉笑道:“这不是午日节要到了嘛,膳食署亦有雄黄酒,所以就顺手试了试。”
张琬一时无言,视线看着琉璃瓶中对小虫避讳不及的壁虎们,眼眸微亮着光,激动唤:“你说凶手会不会也不喜欢刺激性的酒水食物啊?”
语落,越炘认同的拍桌,一幅你说的颇有道理的神情,期待的出声:“这说不定可以试试嘿嘿!”
雄黄酒和熏艾是每年午日节都会有的准备,如果有谁特别抵触抗拒,一定会很可疑。
“只是午日节那日大家都会离开祭庙回府,要怎么才能试出来凶手,洗清我的嫌疑呢?”张琬高兴之余又浮现惆怅。
“这还不简单,只要那位圣女大人下一道指令就可。”越炘信心满满道。
语出,张琬陷入一阵沉默。
烈日当空,枝条低垂,祭庙内不少王女都在准备请书回府过午日节。
而屋院庭内绿树成荫处,金灿光芒投入内里,张琬盘坐一旁,心间忐忑的等待回音。
坏女人纤长好看的玉手翻看竹简,并不曾抬动看张琬,美目低垂,狭长眼睫于眼底投落斑驳陆离暗影,冷清至极,神色淡淡道:“让王女们饮用雄黄酒试探食人妖兽身份,不知有何依据?”
张琬看的恍惚,闻声,才摇头应:“现在还没有更确切的证据,不过兴许可以试试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试试?”
“我、我记得你上回说过不喜我的名声狼藉,这不正是一个澄清的好机会么?”
语毕,张琬见坏女人仍旧不言语,心里渐渐生起失落,已然不打算期望坏女人有所动作,弱弱出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吧。”
没想,坏女人却合上竹简,抬眸看了过来,清润嗓音少了些许冷冽,稍显缓和的出声:“我可没说不愿意,只是你请求帮忙都不带礼么?”
张琬一脸讶然的看向坏女人,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疑惑问:“那请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以坏女人的身份地位,她哪里需要别人送礼啊。
闻声,秦婵并未立即应答,悠悠移开目光,掌心捧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浅饮,思索道:“今年午日节国都河道龙舟比试会很热闹,到时你跟我一块出祭庙逛逛,如何?”
原本秦婵想拿那小皇女来让少女有些危机,谁想她被那小皇女如此咄咄逼人都毫无反应。
幸好那日不是少女伤脸毁容,否则秦婵绝对饶不了那性情乖戾行为狠毒的小皇女。
而因此秦婵也不敢再带人进屋院,以免少女平白吃亏,到时还得自己养着她善后,徒增烦恼。
秦婵真是不懂这世上怎么会有少女这般像团棉花似的性子。
刀枪剑戟,火烧水淹,她都是听之任之,心间亦实在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可秦婵知道这般怄气冷落少女,更不会有所进展,才只得顺从她的请求。
“好。”张琬呆滞的看着坏女人,迟疑的颔首道。
本以为坏女人是觉自己的法子不妥,没想她竟然就提这么一个简单条件!
张琬视线狐疑的落向坏女人玉白面颊,一如既往的清丽秀美,仍旧看不透半点心神,真诚询问:“你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自从坏女人那夜里严词拒绝自己的取悦,她就再没有过半点亲昵举止,甚至大多离自己很远。
哪怕是现下,两人都没有同坐一处,客套拘谨,坏女人疏离冷淡的更像从来不曾同自己有过亲密关系。
所以现在坏女人突然让自己去陪她过午日节,张琬其实不太确定真实心思。
“不然,你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目的?”坏女人偏头探目而来,美丽的眉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涌动黑雾,满是不悦。
“没、没什么。”张琬迎上坏女人有些冷的美目,远比初见时还要多几分凌厉,心间的猜测,顿时烟消云散。
想想也是,坏女人身旁有那么多情人,她对自己兴许只是一时的兴致趣味。
放风筝,也不会被一直拽在掌心,它总有被舍弃坠落的时候。
两人一时停止话语声,庭内竟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过于空旷。
躁动的夏风抚动庭外枝条沙沙作响,热浪奔入庭内,熏炉淡雾飘散,却更添幽静冷寂。
本来秦婵只是想带少女出去游玩,让她同自己有所缓和,关系不至于太疏远。
谁想她一脸猜疑提防,仿佛自己是对她有所图谋的恶人。
秦婵心间不悦,更是低沉,假如自己要亲近,她才会给回应,这跟乞讨有什么区别?
高傲如秦婵,才不会向人乞讨,宁死都不能!
如此一想,秦婵眸间冷的泛着寒光,指腹捏住杯盏,心有不甘,头疼愈演愈烈,声音低弱,喃喃自语道:“你这般木讷温吞,不识情趣,我亦早觉得没什么意思,如今只不过是看在婚约的份上,让你随我做戏一场罢了。”
闻声,张琬有些意外以及无辜,这似乎是第二次听到坏女人说自己无趣没意思了。
可是张琬更不明白坏女人的心思,因为现在她那清冷玉白面颊里并没有汹涌怒意,漆黑美目间反倒像是覆盖清亮而脆弱的薄冰,晶莹剔透。
像初冬刚凝结湖面清透可见的薄冰,也像早春湖面即将消融破裂的薄冰,一种将碎未碎的危险感觉。
仿佛坏女人正承受着自己无法察觉的压力痛苦。
而现在这层美丽的薄冰,已经无声息的裂开缝隙,岌岌可危之时,坏女人整个人仍旧矗立其中,那么决绝果断,宛若不曾觉察危险。
这样的感觉,让张琬一瞬间想起当初那个恶梦。
夜幕中坏女人独自一人坚定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池,寒冷刺骨,令人窒息。
“你没事吧?”张琬担忧的出声,视线落在坏女人紧蹙的眉头,隐隐感觉自己的猜测并非错觉。
话语并没有及时得到回应,张琬连忙迈步上前察看,才发觉坏女人周身寒气深重,她的薄唇抿成直线,呈现着毫无血色的白。
正当张琬要去唤巫史找巫医诊治时,坏女人低低出声:“我很好,用不着你来可怜。”
张琬欲言又止的看着坏女人矜傲神态,不过她清秀蛾眉间没有先前的僵硬,方才缓和心神,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这不是可怜你,我只是担心你生病。”
明明两个词是毫不相干的意思,坏女人怎么联想到一处的呢。
“你就是个小骗子,什么担心关心都不过是恭维讨好我的假话罢了。”坏女人眼含愠怒的看着张琬出声。
“我哪里骗你假话了?”张琬很是困惑的询问。
论骗人,自己怎么可能比得上坏女人啊。
语落,坏女人面上更是冷淡,偏过头不去看张琬,语调冷冷道:“别的暂且不提,你曾答应要跟我一块过节,可现下却心不甘情不愿,难道不是言而无信?”
张琬目光看向坏女人清冷淡漠的侧脸,冰肌玉骨,肤白胜雪,下颌线条流畅而锋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气场,此时却莫名透着稚气般的委屈。
原来坏女人她并没有忘记这个要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