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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围裙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里,他生涩……

    元颂今捏着粉色蕾丝围裙的裙摆边缘, 颇为不适地捂着鼓囊囊的、几乎快要走光的胸肌,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走出来。

    这围裙是纯棉面料,穿在身上也不会有难以忍受的摩擦感。

    几乎是打开浴室门的那一瞬间, 卞生烟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戴了一圈黑色的, 嵌有铃铛的皮圈, 但这皮圈对于他的脖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大了,只能松垮垮地挂着。

    元颂今尽力调整过大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调到最小直径后还是很大, 不能完完全全地绑在脖颈的皮肤上。

    从胸口往下, 围裙全靠的是颈部一条两根手指宽的绳子挂住才没全部掉下来。

    腰后的绳子系成了结, 将整件薄薄的围裙牢牢贴在了皮肤上, 可还是难以掩饰元颂今优越的身材。

    他光溜溜的肩膀宛如冰乳玉石一般又白又嫩, 但因为刚洗完热水澡出来的缘故, 面上浮现了一抹诱人淡粉。

    漂亮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流畅绷紧,锁骨从颈部的带子横着穿过,春色若隐若现。

    元颂今捂着胸口,极为小心地走了出来。

    他下身也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因为身后还晃动着一根粗长的白色毛绒绒狐狸尾巴,这让他没法穿裤子,包括内裤,只能光着走出来,极力拉扯不小心露出来的边角。

    围裙的长度设计得实在微妙, 堪堪到大腿根处,稍微动作大点,要么是上面遮不住, 要么是下面全走光。

    元颂今咬着牙,每一步都走得尤为谨慎,脖子上的黑色皮圈环随着动作发出阵阵铃铛声响。

    “姐姐……”他看着卞生烟,小声地、带着遮不住的羞耻叫了一声。

    卞生烟挑眉,看清楚元颂今脖子上的皮圈,她顿时笑倒在沙发里。

    元颂今的脸更红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一脸不解。

    浴室里放的东西就这些,他都穿戴在身上了,姐姐为什么要那样笑话他呢?

    难道是他穿得太丑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元颂今顿时心情就不美好了,他蹙着眉,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他就应该把身材练得更好一些的。

    尽管他现在的身材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了……

    卞生烟笑够了,自己从沙发里爬起来走到他面前,摸了摸男生发红的脸蛋:“宝贝儿,你怎么把腿环戴成项圈了?”

    一边说着,她忍住笑意,一边替元颂今摘下来。

    “腿环?”

    元颂今怔怔出声,怪不得他都调成最小的尺寸了还那么大,原来压根不是项圈。

    想到这儿,他面上闪过一片尴尬的热意。

    他在浴室看到这个,还以为是姐姐要……

    越想越窘迫,元颂今的脑袋几乎要羞耻得钻进地板里去。

    还是卞生烟一把抓住他,将刚刚取下来的腿环给他绑在了大腿上。

    “你看,腿环这么戴才对嘛。”女子戏谑地拨弄了一下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人心脏直跳。

    元颂今低头一看,对于脖子来说有些大的皮圈此刻正牢牢地贴在他的大腿根处,将皮肉勒紧出凹陷的一圈,显得尤为色情。

    而卞生烟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在元颂今的注视下,卞生烟翻出手心里一直握着的黑色遥控器。

    瞥见她挑起的唇角,元颂今瞳孔骤然一缩。

    毫无防备的,卞生烟摁下了遥控器。

    元颂今当即身子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小急促的呻/吟,双腿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极力克制,但奈何后方身体里的震动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那东西的长度跟一支钢笔差不多,宽度虽然能忍受,但顶端设计的有倒钩,一旦陷进去,就不容易掉出来。

    特别是在“嗡嗡”声下,butt plug像是有了追逐的目标,越发往里深入。

    元颂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卞生烟替他拂去围裙上的褶皱,满意地感慨道:“我们颂今打扮起来真好看。”

    元颂今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要不,你回头就穿着这身做饭怎么样?”

    这个提议未免太过出格了,元颂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女子的脸。

    卞生烟跟没看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嗯……等我回家的时候,一开门就能看到你在厨房做饭。要是那个尾巴是你自己长出来的就好了,等我开门,你就会像一条小狗一样冲我摇晃尾巴,然后——”

    “姐姐……”元颂今无奈地打断她,他垂着脑袋,眼睛被额前的碎发遮住,只能听到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声微弱的求饶:“……你很喜欢这样吗?”

    卞生烟挑了挑眉。

    这衣服是她看了很久才决定买的。

    一开始是因为元颂今总是系着厨房墙上挂着的那条印有花花姑娘的围裙做饭。

    卞生烟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都只能望见她背对着自己在忙碌。

    除了那系在腰后的绳子结,她什么都瞧不着。

    于是卞生烟就开始想象,如果元颂今只穿一条围裙做饭的话……

    通常后面的幻想内容就直接在床上实现了。

    “转过来我瞧瞧。”卞生烟说。

    元颂今深呼吸了两下,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但看到姐姐那么炽热期待的目光,他还是乖乖听话,转过了身子。

    卞生烟盯着那条狐狸尾巴,眸色越发意味深长。

    她扬了扬眉,命令道:“扭一扭试试。”

    元颂今脸色一僵,看过来的眼神透着茫然:“扭……什么?”

    “腰,”卞生烟索性走过来,扶着他的腰身,故意贴在他耳边教导说:“晃一晃,我想看看尾巴动起来的样子。”

    元颂今脸色爆红,但身体依旧是听话地不行。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里,他生涩地扭了扭腰。但因为幅度过小,嵌入的尾巴没怎么晃起来,反而是大腿上的铃铛一直在响。

    元颂今很是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看向卞生烟,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她,像是在问:“……可以了吗?”

    不过,这跟卞生烟要求的效果还差得远。

    见姐姐不说话,元颂今就想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因为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然而下一秒,卞生烟就恶劣地摁下了按钮,档位瞬间提高,元颂今浑身跟通了电一般猛地一抖,腰身一塌,尾巴立马就晃了起来。

    元颂今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并紧紧抓着卞生烟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嗡嗡”声越来越大,青年的呼吸声陡然加急。

    等他受不住再次抬眼,用渴求的目光看过去时,卞生烟伸出舌头,如饿狼一般舔舐过自己的犬牙。

    ……

    铃铛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是周六,卞生烟上午并不打算去公司,于是她抱着元颂今好好睡了一个懒觉。

    不用一睁眼就去上班,夜里,卞生烟不免好好放纵了一回。

    到最后,耐性一直不错的元颂今嗓子都哭哑了,抱在怀里的枕头被他掐得变了形,膝盖跪得红彤彤的。

    卞生烟醒来的时候,元颂今还在睡。

    身上的围裙早就被她解开丢到了脏衣篓里,此刻,她抱着的人正不着寸缕,但手感极好。

    卞生烟偏过脸,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青年的眉眼轮廓,伸出手指抚过他微微皱起的眉骨。

    元颂今的脸可以说是上天的杰作,皮肤水润光滑,不含一丝瑕疵,干净、清透,光是看着,扑面而来的清爽感似乎就能驱散阴霾。

    他看人时的眼神是沉静的、淡漠的,像个无欲无求的清冷谪仙。

    而当注视的对象变成卞生烟时,那双不染纤尘的平静眸子便会睁大瞪圆,眼尾扬起开心的弧度,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卞生烟目光下移,视线停留在了他被啃咬得红肿不堪的nipples前。

    元颂今从头到脚的皮肤都是白净的,衣服底下的肌肉也是。

    她回想起了昨晚牙齿在上面厮磨的感觉,像是刚蒸腾出锅的白面馒头,软和,香甜。

    卞生烟又将脸埋了进去,嘴里发出惬意的舒叹。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枕边多一个人,生活会变化这么大。

    尤其是在元颂今来了之后,她原本混乱的作息也逐渐回归正轨。

    以前经常是加班到很晚,哪怕回了公寓也会抱着电脑直到入睡。生活被工作侵占,而她能给自己的定位,除了管理好公司,力求越爬越高以外,再没有第二个选项。

    即便空闲下来,除了开车出去逛逛,卞生烟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但现在,她不仅睁眼闭眼就有美人在怀,家务有人处理的井井有条,公寓里充斥着温馨的烟火气,还喜欢上了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去逛超市,一起挑生活用品。

    假期时间多半是约会,偶尔会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更多的时候是爬山、自驾游看日出,在海边赏月。

    若是她下班的早,元颂今就会提前将晚餐准备好,她进门第一时间就能闻见饭菜飘过来的香味,然后元颂今就会放下锅铲,小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顶着一张无比清冷寡欲的脸黏糊糊地跟她要亲亲。

    若是回来晚了,客厅的灯也会一直亮着。洗漱完毕的元颂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直到听到开门声,他会立即放下课本,飞奔过来迎接她。

    这个比她小了足足五岁的青年意外闯进她的生活里,反而将她的一方小世界刷新成了活力满满的彩色。

    卞生烟这么想着,牙齿情不自禁地又咬了上去,元颂今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哼唧,痛意令他睁开了眼。

    “……姐姐。”元颂今睡眼惺忪,瞳孔都没有聚焦,茫然地看着卞生烟的眼睛。

    卞生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亲了亲他的脸蛋,哄慰道:“今天周六,你没课,好好睡觉吧。”

    “嗯……”元颂今含糊应下,用脑袋蹭了蹭卞生烟的脸,像一只黏人的大狗,肌肉分明的臂膀下意识将她搂进怀里。

    卞生烟也想继续睡,但一闭眼,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昨天收到的元宗明的短信。

    元兴文夫妻俩用了她最反感的方式铺天盖地地宣传卞、元两家的联姻婚讯,而中心人物元宗明明显不想跟她正面硬刚。

    但除了从元宗明这里找突破口以外,别的法子她该用的都用了,只可惜收效甚微。

    眼下,只有让元宗明主动挑起明显的退婚情绪,这桩可笑的婚事才能就此打住。

    她可不想当元氏集团的免费打工人。

    更何况,她以后可是要娶元颂今过日子的,元宗明占了她的结婚名额,那元颂今不成了地下情人?

    她卞生烟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儿,怎么能那么委屈。

    元宗明这个狗日的一天不除,她这软玉在怀的生活就没法安心持久。

    卞生烟眸色沉了沉。

    要快点处理了。

    第22章 我怎么样都可以 然而下一秒,卞生烟就……

    光盛集团一直以来施行的都是双休制度, 但申请自愿加班的员工也会依照最高补偿规章标准给与加班费补贴。

    因此,尽管是周六,公司里还是有员工在上班的。

    换做平常, 不一定会在周六有这么多人。就比如财务部, 还是因为黄元洲上报的数据有误, 这两天不得不集体加班赶制项目进度。

    卞生烟午休时间来的公司,跟手底下人一起加班加点, 整个下午就没踏出过办公室。

    晚上不出意外也要很晚才能下班。

    当卞生烟把这个消息跟元颂今说了之后,对面当即表示晚上要过来给她送晚餐。

    有元颂今在, 卞生烟很少再去吃公司食堂的员工餐了。

    于是半个小时后, 元颂今就拎着保温饭盒出现在了卞生烟的办公室里。

    两人刚同居没多久, 卞生烟就给他专门办了一张通行卡, 可以不用跟前台报备预约, 直接刷她的私人电梯上顶楼来, 没什么人看见。

    元颂今来的时候,依旧是戴上了帽子跟口罩。

    现在是特殊时期,卞生烟跟元家的婚讯传遍了整个京圈媒体,为了不给她带来别的麻烦,元颂今每次过来, 都是极力降低存在感,悄无声息的上楼。

    私人电梯口,卞生烟的电梯总助早就脸熟元颂今了,一看到人来,就直接恭恭敬敬地将他领到了老板的办公室。

    等将饭盒里的菜一一摆好在茶几上, 元颂今才过来招呼卞生烟,一边替她捏捏肩,一边倒了杯热茶, 轻声说道:“姐姐,先吃饭吧。”

    感受到耳边轻柔温和的嗓音,卞生烟凝重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了。

    她闭眼倚在椅子靠背上,长叹一口气,额心突突直跳,看了几个小时电脑的眼睛疼得不行。

    元颂今用温热的手掌替她暖了暖眼周,心底是一阵心疼。

    “宝贝儿,”卞生烟顺手拽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元颂今垂着脑袋,颇为乖巧地在她耳边回答:“今天有可乐鸡翅,肉末茄子,还炖了药膳玉米排骨汤。”

    听到菜品的卞生烟心情都好了不少:“买菜刷的我给你的卡吧?”

    “嗯,”元颂今点头,他也就在这种生活开支上会刷姐姐给的卡了。

    卞生烟不喜欢他花自己的钱,元颂今要是用了,卞生烟不止生气,还会好好“收拾”他。

    挨“收拾”的时候,姐姐就没有平常那么温柔了。

    衣帽间的镜子,客厅的大落地窗,就连洗衣机上也留下过他们的身影。

    每每想到之前被整治的经历,元颂今就一阵脸红心跳。

    卞生烟总是最有办法的人。

    晚饭刚做好,元颂今就巴巴地装好送来了光盛,因此卞生烟便拉着他坐下一起吃。

    受卞、元两家的影响,卞生烟最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卞鸿南找到机会就会过来做她的思想工作,对于那些铺天盖地宣传新闻的媒体,卞生烟也没少花费钱和心思去撤文章。

    关于她和元家少爷的婚讯,已经在头条报纸新闻上挂了一个月了。

    要知道,元宗明连个面都没露,依靠个元家大少爷的名头就在国内掀起了联姻热闻,带着元家的股票还涨了不少,纯属凑热闹蹭卞家的光。

    这让卞生烟心里极度不平衡。

    有种巴掌伸不过去的无力感。

    也是她失算了,一早没想到用媒体的嘴来抢占先机,反而给了元兴文夫妇造势的机会。

    现在事态已经基本定型,她再单方面出具解约或者澄清的声明,都只会让局面越发低劣。

    只有漩涡中心当事人——她跟元宗明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共同出面澄清,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哪怕元宗明不想退婚,只要卞生烟能抓到人,就能有办法让他张嘴。

    但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元宗明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摔伤了腿。

    她今早还收到了那家伙的短信回复,Y国的医生说他的腿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好。

    三个月,卞生烟都不知道三个月后,国内的势头要演变成什么样子。

    她已经顾不上元宗明说腿伤了的事是真是假了,反正短时间内找不到他人是真的。

    卞生烟思索着,要造出一件别的事来分散公众注意力。

    瞧她吃完饭还坐在沙发上想的入神,元颂今收拾好碗筷后来到卞生烟腿边蹲下,小心翼翼地张嘴问:“是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吗姐姐?”

    熟悉的清冽嗓音让卞生烟瞬间回神,她深吸一口气,眨眨干涩的眼睛,顺手将元颂今捞进怀里搂着。

    “怎么会,你的厨艺都快把我的口味养刁了。我刚刚只是太累了,走神了一会儿。”

    元颂今心疼地帮她按摩太阳穴,闷声道:“姐姐真的太辛苦了。”

    卞生烟无奈地笑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要想往上爬,就没有不累的。

    只是最近事情都好巧不巧地堆积在一起,卞生烟颇为头疼。

    去年投资的科创软件马上要上市推广了,眼瞅着还有三个月过年,她手头还有几家公司的资产复核批复程序没走完,光盛这边又要开展年末投资回笼项目,卞、元两家的婚事也挤进来,多管齐下,难免压力就大。

    卞生烟是个要强的人,总想把事情都办好,经常是将重担都揽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了也咬牙继续干。

    跟她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元颂今深有感触。

    如果不是他按时盯着卞生烟的作息,她那磨人的胃病肯定时不时就要复发。

    瞥见姐姐皱起的眉头,元颂今抿了抿唇,忽然道:“外面的大屏新闻我都看见了。”

    来的路上,他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高楼林立的大厦间,一块又一块巨型荧幕上轮播的新闻广告。

    其中不乏对卞、元两家即将联姻的喜讯播报,恨不得公开给所有人。

    往光盛走的那段路,他还十分凑巧地听到有人在议论这起豪门联姻喜事。

    “真是强强联合啊。”

    “嗐,有钱人不都这样,门当户对的才相配。”

    “日后这光盛岂不就是卞生烟当家做主了?”

    “人可是独生女,整个卞家都得是她的好吧。而且那元家虽然说逊色了一点,攀上卞家,日后也能再上一层楼。”

    “就是不知道这元家大少爷有没有本事驾驭这卞家的千金大小姐了哈哈哈。”

    “肯定能的啊,一个娘们都管不了,还能叫男人吗?”

    ……

    听到这些,元颂今没说话,提着饭盒的手越发收紧。

    他盯着前面两个并肩走的男人,一脚将面前的半块砖头踢飞了出去。

    “啊!靠!什么东西!”

    被从背后砸中膝弯的男人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慌乱之中还顺带扯摔了一旁的同伴,两人一齐倒在地上,并撞倒了路边的垃圾桶。

    “MD,你走路好好的,扯我衣服做什么?我这新买的!”

    垃圾桶里装满了各色混色物,底下还荡漾着昏黄色的臭水。翻倒下来,散发着难以明说馊味的黏糊糊汤水就浇在了两人身上。

    同伴气得大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身上的脏污不是随随便便擦两下就能弄干净的。

    “靠!我又不是故意的,有东西砸我啊!”

    被砸的男人回头一看,是半块足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砖头,于是抓在手里,气得到处找始作俑者。

    “谁啊,想死是不是?竟敢用砖头砸老子!”

    身后就是商业街,周遭人来人往,除了几个因为这动静看过来的人,没有任何奇怪的家伙。

    两人争吵不休,暗道倒霉。

    元颂今早就绕到了他们前面,默不作声地进了光盛的大楼。

    但这些事元颂今不会主动对任何人透露。

    卞生烟抬眼,听到他这么说,自然地就猜到了外面的新闻,她很是愧疚地抱着元颂今:“抱歉,我已经跟那些媒体打过招呼了,只是最近太忙了,就没注意有新的文章报道出来。”

    元家花了大力气,誓死要抱紧她这颗摇钱树。

    元颂今只是垂着眼睛,极力隐藏眸底深处忧郁的神色,发自内心地说:“其实,姐姐要是负荷不过来,跟元家商业联姻的事,可以不用费力处理的。如果他们愿意将元氏集团拱手让给你,跟那个所谓的元少爷结婚也未尝不可。”

    卞生烟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元颂今又看着她道:“我怎么样都可以,做姐姐的情人也毫无怨言,只要姐姐爱的人是我,名不名分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抱住卞生烟,声音低低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姐姐为这种事心烦劳累了。他们都欺负你,给你压力,我不懂这其中的运转道理,但我看得见你的辛苦。”

    这是元颂今说的心里话。

    看到外面的婚讯宣传,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养父母,自己愿意代替元宗明去跟卞家结婚。更想告诉卞生烟,元家花这么大功夫造势,在最后关头会推出来跟她结婚的人选不是元家正统大少爷元宗明,而是他这个领养回来的养子。

    可这不是头脑一热就能拍板的事。

    卞生烟对元家的厌恶,从来都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

    两人交往的这一年里,他对此体会至深。

    如果明晃晃地将自己与元家的关系暴露出来,卞生烟首先会愤怒,因为她感受到了欺骗。

    两人依偎缠绵的时候,姐姐就跟他说过卞鸿南和她母亲的事,也听说了夏芸登堂入室的行径。

    他深深明白,卞生烟此生最恨的,就是欺瞒。

    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他只能在中间周旋,拖着,不让他们有所交集,尽量降低两方见面的可能性。

    一旦他是元家养子的身份暴露,一切就完了。

    因为这种信任危机一出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立刻分崩离析,再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他不止一次看到卞生烟因为元家的事心烦意乱,辗转反侧。

    要想继续隐匿自己跟元家的关系,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姐姐就只能跟元宗明结婚。这样还能敲诈元家一笔,让他们把元氏集团交出来给她打理以作补偿。

    可最终被推出来替嫁联姻的人,是他。

    元颂今很惶恐那么一天的到来。

    那意味着,现在的所有美好生活,将全部化为泡影。

    提出这种建议,他也很难过。

    他既想跟卞生烟结婚,又怕被发现和元家的关系。

    但若是姐姐跟元家谈一下条件,确认和元宗明领证,婚后再让卞生烟成为元氏集团的实际控股人,这份交换倒是能挽回一些姐姐所受的损失,也能让他的身份不被暴露。

    这些,都只能单方面依靠卞生烟出面解决。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只能以卞生烟情人的身份和她生活。

    可能是个很蠢的想法,但脑袋简简单单的元颂今只能想到这么多。

    卞生烟听完,没说话,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元颂今。

    这视线太过危险,元颂今本能地感受到后脊一凉。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于是起身,想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秒,卞生烟就黑着脸钳住他的下巴,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第23章 没有人教我 牛仔裤的扣子很轻易就被解……

    “谁教你说的这些东西?”

    元颂今脸色一僵, 当即伸手抓住沙发靠背,想抽身逃离。

    “回答我。”卞生烟压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 毫不费力就将人拽了回来, 并拢紧腿, 把元颂今牢牢困在身下:“谁教你这么说的?”

    这个姿势过于旖旎暧昧,也让元颂今处于一种被围困的状态, 无处可逃。

    “长本事了,我的话都敢不回答了。”卞生烟捏住他的下巴, 稍稍用力, 就疼得元颂今眉头紧皱。

    “没有……”他艰难出声, 嘴巴微弱张开又闭上, “没有人教我。”

    卞生烟脸色很不好, 索性直接撩开他的黑色冲锋衣外套, 又探进棉麻长衫,沾染了夜色凉意的手指顺着腰腹往上长驱直入。

    “姐姐……等一下!”

    皮肤像是有条蛇在游走,冰凉滑腻的惊悚感越发往深处钻磨。忽然,那毒蛇张开獠牙,一口咬住了nipple, 带着毒液的牙尖轻轻刮蹭揉扯,酸麻痒意自那处传来,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昨夜还未彻底消肿的地方再受折磨,元颂今颤抖着仰起了脖子,手指胡乱地抓摸, 但真皮沙发表面光滑无比,他像是溺在水中,无处躲藏, 寻不到可以依靠的浮木,只能不得已咬住了自己的手掌,以免发出些难以明说的声音来。

    “不……”他含糊出声,卞生烟全然不理会,她俯下身,精准咬住了他的喉咙,泄愤一般用犬牙撕磨舔舐。

    元颂今几乎停止了呼吸,喉结上下滚动,双腿动弹不得,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那种渴望被人吃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卷得他目眩神迷,瞳孔逐渐失焦。

    卞生烟舔了舔他的下巴,散发着黑沉眸光的双眼凝视过来,低声警告道:“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元颂今看不清面前,只隐隐约约听见了卞生烟的声音,下意识傻傻点头。

    “都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卞生烟狠狠掐了一把身下人的腰,青年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顿时弓起身子,差点就要跳起来。

    可被卞生烟压住,他的挣扎也显得于事无补。

    元颂今被摁回了沙发,但这终于让他回了神,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求饶似的抓住姐姐的手臂,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卞生烟冷声道:“复述一遍,我刚刚说的什么?”

    元颂今转了转眼珠,极力回想刚刚两人的对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均是一怔。

    外面的人是卞生烟的秘书:“卞总,陈处长来了,您现在方便吗?”

    元颂今听到这,眉头当即就皱起来了。

    他的每一丝表情,卞生烟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勾了勾唇。

    门外的秘书还在等待回复,可卞生烟却迟迟不出声。

    “卞总?您在办公室吗?”

    秘书只好又隔着门问了一遍。

    总裁办公室的门是黑金铝质地,不是透明玻璃,内外都隐秘得很好。

    所以秘书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敲门询问。

    元颂今小声推拒道:“姐姐,你快放开我,有人要进来了。”

    卞生烟反倒不急不忙,像是故意欺负他似的,手往他身下探去。

    “姐姐……别!不行!”元颂今脸色都变了,慌乱的不行,但又怕出声引人听见,只能刻意压制着声音。

    牛仔裤的扣子很轻易就被解开了,卞生烟还想去拧第二颗扣子,元颂今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要是秘书直接推门进来的话怎么办……

    那种场面,他根本不敢想。

    于是元颂今咬唇想了半秒,仰头去亲卞生烟的唇,谈好地道歉说:“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卞生烟终于停了动作,抬眼看他:“这不是记得吗?”

    元颂今一脸羞赧,他气闷地扣好自己的裤子,语气是藏不住的委屈难过:“秘书在等着姐姐呢,我要走了。”

    卞生烟静默地看了他几秒,忽然抓住元颂今的头发,狠狠地吻了上来。

    元颂今躲闪不及,只能被迫迷失在这汹涌的吻意里。

    等到外面的秘书又问了第三遍,卞生烟才放开他,头也不抬地对门口道:“先带陈处长去接待室,我一会儿过来。”

    秘书这才得令退下了。

    办公室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在彼此靠近。

    元颂今唇瓣通红,茫然地躺在沙发上,微微喘着气,与卞生烟无声对视。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女子将他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不断亲吻他的耳畔:“包括与元家的婚约。我不会让任何人挤掉你的位置,相信我。”

    元颂今闭上眼,回抱住卞生烟,轻轻“嗯”了一声。

    “那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卞生烟摸着他的后脑勺,语气森然:“你应该知道惹恼我的下场。”

    说完,她掐了掐怀中人的屁股以示警告。

    元颂今不禁一抖,连忙小声说:“我知道了姐姐。”

    “好了,”温存完,卞生烟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回家吧,我下班也不知道要几点了,晚上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

    元颂今嘴上应下,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他拎着饭盒,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踌躇着开口:“姐姐,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没那么好,会不会后悔跟我认识呢?”

    卞生烟拿上了西服外套,准备出门去接待室见陈硕言。

    听到心肝忽然这么问,她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元颂今自知理亏,于是便说:“没什么……”

    他抿着唇,拉开门就要走。

    卞生烟手臂搭着外套,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腕:“来,跟我说说。”

    元颂今却不想说了。

    “不说清楚,今天就别走了。”卞生烟霸道地看着他。

    元颂今垂着眼睛,声音很小:“你不是要去见陈处长吗?”

    “让他等着吧,”卞生烟挑起他的下巴,神色凝重:“我的心肝心里藏了事,我怎么走得放心?”

    元颂今抬眼,眸色低敛,脸上写满了顾虑。

    卞生烟:“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元颂今结结巴巴:“就,万一哪天,你发现我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会不会有落差,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他不敢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无论哪一件,说出来,都将是引爆两人感情的点火索。

    卞生烟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但能体会得出来,元颂今有话想跟她说,只不过不是现在。

    短暂的沉寂后,卞生烟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跟你的过去、你的未来,通通都没有关系。”

    她从认识元颂今的那一刻起,两人才正式开始一点点了解彼此。她能包容他一切的问题,也能接纳他所有的脆弱。

    元颂今吸了吸鼻子,他偏头,亲了亲卞生烟的脸颊,“谢谢姐姐……”

    卞生烟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哄慰道:“是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今晚我会早点下班的。”

    元颂今“嗯”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提着饭盒离开了。

    接待室。

    陈硕言等了一会儿,卞生烟就推门进来了。

    两人寒暄一阵。

    他今晚是来送东西的,是几份需要他那边出面盖章通过的文件。

    其实这种东西随便找个专员送来就可以了,但陈硕言一定要亲自送,卞生烟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一些问题。

    卞生烟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推给他:“陈处长是还有什么事吗?”

    陈硕言不跟她客套,直接表明了来意:“最近卞总的新闻挺有看头。”

    卞生烟无奈笑笑。

    又是元家的事。

    “看到卞总这心烦的样,我就知道,要是现在说‘恭喜’的话,反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卞生烟扶额苦笑:“陈处长这么说,我会误以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陈硕言看着她,内心思绪纷飞。

    他忽然开口说:“要我帮你吗,生烟?”

    这是第二次,他这么叫卞生烟。

    身侧的女子一顿,转而摇头,“多谢陈处长的好意,但这件事,我能解决。”

    陈硕言长眉微锁,“你还没听我说要怎么做呢。”

    卞生烟不用想都能猜出来,“陈处长是想让我跟你结婚?”

    陈硕言一惊,面前的人果然是聪敏精明,一下子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生烟,我可以帮你回绝元家的婚讯,到时候就对外称是我对你一心一意,厚着脸皮横刀夺爱。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日后在生意上的发展,对卞家来说只有益处。况且,我知道你跟你那个小男友感情好,我可以只跟你协议领证,其余的一概不干涉,你继续跟你的爱人甜蜜度日都可以的。”

    “陈硕言,”卞生烟第一次叫了这个男人的全名,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警告意味:“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陈硕言一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个提议,我不能接受。”

    距离上次陈硕言表白已经过去一年了,卞生烟以为他真的能放下,但实际上,陈硕言只是会将这事压在心里,面上不显罢了。

    “我不想拖你下水,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解决问题。”

    卞生烟有自己的顾虑,陈硕言是万万不可进这个局的。

    不说他背后的陈家会如何看待光盛,哪怕她真要找个人假结婚以躲过这场为她设的局,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陈硕言——这个对她动了真感情的男人。

    遭到拒绝,陈硕言心有不甘,“我……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了,生烟,我现在就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想帮你。”

    卞生烟了然,但她还是不信陈硕言能放下一切,只能推脱说:“我知道,但很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

    随便找个人结婚,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元颂今呢?

    她只想彻彻底底地解决好一切,不伤害任何人,也不会影响卞、元两家的关系,将损失降到最低。

    卞生烟已经表示得清楚了。

    陈硕言知道,再逼下去,卞生烟保不齐会跟他翻脸。

    她是个要强的人,自己不应该随意插手她的决定。

    这事是他出格了。

    陈硕言一脸歉意:“抱歉,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卞生烟自然不会跟他甩脸色,只轻笑着摆手,两人又退回到彼此最合适的底线范围内,谁也没有逾矩。

    “不好意思了陈处长,我还有事,就不能送你到楼下了。”

    陈硕言表示没关系,他可以自己乘电梯下去。

    谁知,就在电梯走廊拐角处,卞生烟的身影刚消失,陈硕言正要摁下电梯的关门键时,一只手却忽然横了进来。

    电梯感应门重新打开。

    陈硕言抬眼看去,蓦地愣在原地。

    元颂今摘下了口罩,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与他沉默对视。

    第24章 电梯博弈(含300营养液加更章) 青……

    冲锋衣下的脸冷峻阴沉, 元颂今背对着电梯门,与一脸惊愕的陈硕言视线相撞。

    此前,陈硕言偶尔能见到这个青年与卞生烟一同出现, 自然也知道他们两人是恋人的关系。

    但还是头一回单独跟元颂今这么近距离地处在同一个空间内。

    他抬了抬头, 忽的发现这小子长得还挺高, 他得微微仰着脸才能和他对视。

    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

    见元颂今盯着他不说话,经验丰富的职场老手陈硕言哼笑一声, 一下子就猜出了这家伙的来意。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并逐渐向着一楼降落。

    “你好, 卞总的小男友。”陈硕言微微一笑, 率先开口, 面色镇定从容, 甚至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傲视。

    他目光下移, 瞥见了元颂今手上拎着的饭盒, 挑眉:“给卞总送饭来的?”

    元颂今没搭理他。

    陈硕言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不紧不慢道:“想来,刚刚在卞总办公室的人,就是你吧。”

    接待他的秘书说卞生烟正在办公室用晚餐,所以需要他等一会儿。

    看到元颂今出现在这里, 陈硕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除了这个家伙,还有谁能让卞生烟在办公室耽搁那么久。

    此前他来,卞生烟再忙,都会立马抽出时间来见他。

    一顿晚饭就能耽搁一会儿, 依照卞生烟的行事风格,这可不一般。

    看来刚刚是被爱吃醋的小男友给绊住了脚。

    陈硕言不以为意,在他看来, 元颂今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被卞生烟看上,纯粹是他那副年轻的□□和新鲜的脸蛋。

    像卞生烟这样专心追逐成功的女人,迟早还是要选择一个对她事业大有裨益的对象结婚,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小毛孩儿去抵抗所有人。

    因此,他看元颂今总是带着一股轻视。

    青年沉着嗓子开口:“陈处长衣冠楚楚,没想到,背地里却做着小三行径。”

    陈硕言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刚刚竟然在偷听。

    看来刚刚他跟卞生烟的谈话内容,他全都一清二楚。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他很是镇定,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你叫元颂今是吧?”陈硕言哼笑一声:“看样子,你是刚成年不久,可能对我们这些大人的沟通方式不太能理解。”

    男人理了理手腕的衬衫袖口,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冷傲:“生意场上的人谈感情,除了两方要情投意合以外,还得讲究门当户对。”

    言外之意,元颂今一个还没毕业的穷酸大学生,是没资格攀上卞生烟的。

    更别提野鸡变凤凰的痴心妄想。

    再说,做小三怎么了,卞生烟看上谁谁才是正宫,不被爱的才是外人。

    他比这家伙更早认识卞生烟,如果不是他一直克制着,又怎么会被他捷足先登?

    冲锋衣下的青年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出声:“你凭什么觉得,姐姐会选择跟你结婚?”

    瞥见他冰冷的双眼,陈硕言心里一沉。

    又是这种眼神。

    在他每次跟卞生烟单独交流的时候,被撂在一旁的元颂今就会用这副表情盯着他。

    像是在嫉恨他抢走了卞生烟的注意力,生怕他将人给掳走了。

    两人第一次在光盛一楼大厅见面的时候,陈硕言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明明上一秒在卞生烟面前是乖巧安分的弟弟,等到了下一秒,在只有他注意到的角落里,对方的目光就转变成了要吃人一般的毒辣狠厉。

    一直以来,陈硕言都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年轻小孩儿的醋意,所以前后反差才那么大。

    但现在看来,不是他的错觉,而是这小子就是有问题。

    卞生烟似乎从来没发现过这点。

    也是,她怎么可能会相信在自己面前温柔听话得跟只小猫一样的恋人,实际上还有如野狼一般的面孔。

    陈硕言嗤笑一声,像是不屑,又像是胜券在握:“那你觉得,自己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呢?是靠扮可怜,还是靠登不上台面的偷听?”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元颂今,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语气意味深长:“你身上穿的,都是卞生烟买的吧?甚至可能生活费也是她出的。这放在现在,叫吃软饭,真论起来,你也不比我光彩多少。一个连经济都不能独立的小孩儿,拿什么跟我比?”

    元颂今却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也上下打量了陈硕言一遍,反击道:“姐姐没给你买过东西吧?”

    听到这话的陈硕言表情凝住了,没想到元颂今会将问题反抛给他。

    仔细想来,卞生烟还真没给他买过什么贴身的东西。

    即便是生意场上的往来,卞生烟也送的都是些商务礼品,古玩玉石之类的,比较适合珍藏。

    男人几乎是有些破防:“哪又怎么样,你只是年轻而已,生烟就是图一时新鲜。她真正需要的,是对她事业有帮助的成熟男人。”

    说完,他还昂了昂下巴,似乎是在强调最后那半句话表示的就是自己这种人。

    电梯缓缓下降。

    所幸,半路都没有人上来。

    电梯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元颂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瞥了瞥他刻意新换的叠甲西装和褐色领带,平静地掷出一个炸弹:“我们睡了。”

    这四个字宛如惊天巨雷,将陈硕言从头到脚轰得焦黑,显得两人刚刚的过招都低级且可笑。

    西装革履的男人暗暗用指甲掐住手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

    “……那也是你勾引她的。”陈硕言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元颂今十分淡定:“那你天天穿得跟孔雀开屏一样,怎么没勾引成功呢?”

    陈硕言:“……”

    元颂今是懂得怎么杀人诛心的,他继续放大招:“我什么都不穿,姐姐都爱我爱的不行。不像某人,穿得花枝招展上赶着见面,还妄想用假结婚来兜住尊严。”

    陈硕言是个体面人,一般不会因为区区几句话就破防失态,但他今天的的确确被这个小屁孩儿给气到了。

    讥讽的话语在嘴巴里斟酌来斟酌去,不知道倒腾了几遍,最终,陈硕言只愤愤嚼了四个字出来:“……不知羞耻。”

    元颂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谢谢,不这样做,还真追不上姐姐。”

    陈硕言:“……”

    “不过,陈处长,你知道为什么姐姐一直不肯接受你吗?”元颂今转了个身,变成和陈硕言肩并肩面向电梯门的姿势。

    陈硕言以为他是想动手,脚步不由得往边上挪了挪。

    见状,元颂今忽然低声笑了笑。

    “姐姐是个征服欲很强的人,不使点儿手段,她是不会对你有兴趣的。”

    说完,他抬手,拉开了冲锋衣的拉链。

    陈硕言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这种情况只出现在他上次被枪击暗杀的时候,要不是当时的保镖反应敏捷,他这会儿早就去见阎王了。

    虽然不大相信元颂今能掏出来一把枪,但陈硕言还是退到了电梯角。

    他今天来光盛,身边没有保镖,也没带枪,什么防卫的东西都没有,不得不谨慎。

    元颂今扯开冲锋衣外套,又将手伸进了棉麻质地的衣衫领口里,轻轻一拽,就将肩膀露了出来。

    陈硕言瞪大了双眼。

    青年指着自己锁骨和肩膀上暧昧后的啃咬痕迹,淡定出声:“你以为穿得好看就能赢得她的青睐?”

    他森然一笑:“陈处长,你愿意让姐姐上你吗?”

    如果说刚才,元颂今说他们睡了那话是晴天霹雳,那这就是上百颗原子弹一起在陈硕言的脑子里爆炸。

    瞬间,他大脑宕机,像是被重锤砸过,耳中嗡鸣不断。

    卞生烟居然……

    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过于惊悚了。

    “姐姐技术很好,”元颂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一边拉拉链一边说:“我们每晚都做,她很照顾我,从来不让我疼。”

    陈硕言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能做出在情敌面前展示□□痕迹的事来。

    卞生烟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陈硕言隐隐有些担心。

    但现在,他该考虑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自己。

    他每次的表白,在卞生烟脑海里,会不会演变成另一种打码场景?

    元颂今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目视前方的电梯门,不与陈硕言对视:“连姐姐的性向都没摸清楚,也不敢贡献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来问我凭什么。”

    他弯起好看的眼睛,低声笑了笑。

    但那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陈处长,名分是要靠抢来的,这才是本事。姐姐爱我,那你再优秀,也只能让道。”

    陈硕言攥紧了拳头,用力到脸颊的肌肉都绷紧。

    不一会儿,“叮——”电梯门开了。

    长达一分多钟的交流彻彻底底震碎了陈硕言的认知。

    他扭头,瞪了一眼表情淡漠的元颂今,随即脸色铁青地出了电梯。

    元颂今提着饭盒,过了十几秒才从电梯里走出来。

    陈硕言已经开车离开了光盛。

    元颂今盯着陈硕言车子消失的方向,眸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

    晚上,卞生烟果然提早就下班了。

    元颂今抱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听到开门声,他立马就穿好拖鞋跑过来迎接。

    接过卞生烟手里的包,又替她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青年温和出声:“浴室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我去帮姐姐拿换洗的衣服。”

    卞生烟伸了个懒腰,顺势摸了摸元颂今的头,夸赞道:“我宝贝真贴心。”

    得了夸夸的元颂今微微一笑,将卞生烟的东西整理好放进书房后,他进衣帽间找出来卞生烟常穿的丝质睡袍和内衣送进浴室。

    卞生烟只泡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待的太久容易睡在里面。

    茶几上多了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拼盘。

    卞生烟刚在沙发上坐下,元颂今就从身侧走过来,给她递了一杯刚泡好的柠檬药茶,又接了一盆温热的水放在面前。

    元颂今蹲下身子,熟练地去脱卞生烟的鞋:“姐姐,你先泡脚,我给你吹头发。”

    盆里的水飘了几片枯黄色的叶子,是特制抓调的中草药,用来泡脚可以通经活络,促进血液循环。

    自从师承导师在看病患时教了这个知识点后,元颂今就每晚都给卞生烟调制泡脚水,泡完还用新学到的按摩手法给她脚上的穴位按摩疏导。

    卞生烟的办公室常年备的有拖鞋、平底鞋和高跟鞋。

    除去特殊的商业活动,她一般进了办公室就会换成拖鞋,公司内部的行动也以平底鞋为主,但不可避免地要穿一会儿高跟鞋出门。

    虽然时间不长,但对双脚的磨损影响还是挺大的。

    吹完头发,元颂今将她的脚捞起来,细致地用毛巾包着抱进怀里。等擦干后,他握住卞生烟脚背上的几处骨头,开始轻轻地揉捏起来。

    这已经成为了每天的睡前必做事项。

    按摩的舒爽令卞生烟发出轻叹,于是她单手撑在沙发上,就那么专注地看着元颂今。

    元颂今的手很大,也很热,细腻的手指有序地摁压脚上的关节,力道不轻不重,反而恰到好处,认真的模样像是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等按摩结束,他抬眼,恍然发觉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他。

    元颂今的表情一顿,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卞生烟的脚放下,转身就去倒洗脚水。

    收拾这一切,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卞生烟将脑袋枕在元颂今的大腿上,时不时就拿过手机翻看消息。

    元颂今留意到了,隐藏在暗处的眼睫垂了垂。

    姐姐的反常举动让他不由得心里一紧,总觉得跟陈硕言有些关系。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撩开卞生烟的头发,随口问道:“姐姐是在等什么人的消息吗?”

    卞生烟没藏掖着,将手机放回了茶几上:“嗯……倒也不是,只是陈处长回去之后给我发了点奇怪的话,我细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又不说了,感觉有点怪怪的。”

    元颂今眼珠子转了转,面上云淡风轻,“陈处长说了什么?”

    卞生烟正要回答的时候,元颂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道歉说:“抱歉姐姐,这是你们工作上的私事,我又多嘴了。”

    卞生烟哼笑一声,仰头摸了摸他的脸庞:“你总这么小心翼翼怎么行?”

    元颂今咬了咬唇,脸上写满了抱歉。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忽然说让我多买点眼药水滴滴。”

    卞生烟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这若是搁旁人身上,她一定会联想到对方是在提醒自己身边有商业间谍之类的。

    但偏偏,这是陈硕言发来的。

    他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元颂今敛了敛眸,微妙的笑容划过嘴角。

    卞生烟思衬着,眉头紧皱:“难道是我今天给他错拿了什么东西?”

    可今天陈硕言来,是给她送东西的,走的时候,除了让他喝了两口茶,还真没让他带走什么。

    元颂今抬手,帮她按摩起眼周来。

    “姐姐多虑了,陈处长应该是看你最近太疲惫了,眼里都泛起了血丝,这才好心提醒你用眼药水的,没有那么多深层含义。”

    卞生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正要往深处想的时候,元颂今熟练的指法就令她疲惫的精神松缓下来,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可能就是我想的太复杂了,他跟我之间也不是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关系,犯不着弯弯绕绕的。”

    元颂今轻声附和:“是呀,陈处长是好心提醒姐姐好注意休息,你看,我就发现姐姐最近都有黑眼圈了。”

    卞生烟抓住他的手腕,眼角戏谑地勾起:“我黑眼圈也就这两天才出来的吧,怎么来的你不比我清楚?”

    元颂今一下子就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脸颊泛起热意。

    “是我不好,没能让姐姐睡个好觉。”他自觉地检讨起自己来,脸上的表情很淡,像个可以任人摆布的bjd娃娃。

    卞生烟没真计较这事的意思,也是她有时候过于放肆了,趁着第二天是假期就没控制住,两人折腾一夜。

    但若是换个人,瞧见床上元颂今背对着她红彤彤的眼眶,极力隐忍的眼神,和不断起伏的脊背,恐怕没人能在这幅美景下挺过去。

    “我说了,你不要老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卞生烟扬起脸,和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漂亮是你的优势。”

    听到这话,元颂今蓦地回想起今天电梯里陈硕言质问他的话,不由得想笑。

    陈硕言问他有什么,那会儿的元颂今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几个,但看到现在卞生烟深情注视着他的眼神,元颂今真想把陈硕言拉过来,让他看看自己有什么。

    在姐姐面前,他浑身都是宝,哪怕坐在那儿不动,一呼一吸都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

    卞生烟眯起眼眸,挑眉问道:“笑什么,这么开心?”

    元颂今眼里亮晶晶的,“姐姐夸我,我开心。”

    “我们颂今这么完美的孩子,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嘉奖。”卞生烟眉头高高地扬了起来,不假思索地赞叹道:“就是我有点自私,不想让你被别人发现。”

    “好啊,”元颂今喜欢被卞生烟牢牢圈在身边,这让他有种备受重视的感觉:“那我就哪都不去,姐姐把我关起来最好了,每天只看我一个人。”

    越说越没个正行了,卞生烟失笑:“我再爱你,也不会把你关起来的。”

    元颂今顿了顿,继续道:“姐姐要是真的想把我关起来,我也没有怨言。”

    他舔了舔牙关,心里盘算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想法。

    说实话,比起被抛弃,他真的很期待被卞生烟囚禁起来的日子,那才说明姐姐对他爱之入骨。

    卞生烟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毕竟她可没有那种癖好。

    她理想中的生活很简单,只要每天回家,开门就能看到元颂今的身影,她就很满足了。

    以前,卞生烟一直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也没什么,日复一日的工作,每天重复的作息,少时就横在面前的阻碍随着她前进的步伐越来越大而变得渺小薄弱,不堪一击。

    直到遇到元颂今,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青年,生活像是被重新刷了一层彩色的漆底,越发明媚温馨。

    被窝可以是温暖的,睁开眼是能抱到人的,想给他买很多很多东西,赚钱工作也有了独特的意义。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元家的大麻烦挡在面前,这种日子毫无疑问,他们可以一直过下去。

    今天跟陈硕言的事,两人谁都没有对彼此透露。

    卞生烟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元颂今则必须要守口如瓶。

    临睡前,像是要承诺似的,卞生烟对元颂今说:“元家那边,再等三个月吧,我一定会找到他在哪儿的。”

    快到年底了,卞生烟不得不将重心放在公司上面,这个时候去花大力气找元宗明的身影,不划算。

    对面不接电话,短信也回得敷衍,线上沟通显然不行。只能等过年那会儿,元宗明若是回家的话,说不准能逮到人。

    元颂今没说话,专心帮卞生烟捏肩。

    他知道姐姐一定能处理好。

    只不过到那时候,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有点让人紧张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么处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冬天悄然而至。

    元颂今每周至少有三天半的时间要跟着师承导师进行跟师学习,随着中医学专业各项课程的加入,他的大学生活逐渐忙碌起来。

    而卞生烟也在策划着自己创办的公司——天韵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上市事宜,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周三,元颂今所在的班级迎来了半个月一次的化学实验课。

    所有人都要按照规定换上实验服。

    在出发进实验室之前,换衣间里,元颂今回来放手机,忽的瞥见最角落里的弓洪跟蒋川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蒋川就从衣柜换下来的棉服口袋里掏出来一小瓶白色的东西递给了弓洪。

    借着蒋川挡在身前作掩护的空档,弓洪快速将小瓶子装进了自己的实验服口袋。

    两人凑着脑袋,低声耳语了几句,声音太小,元颂今一个字也没听清。

    这一幕发生的时间很短,如果不是他折返回来放手机,也不会意外撞见。

    那两人以为没人注意,便若无其事地揣着东西走了出来。

    路过元颂今的时候,弓洪还状似无意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后扬长而去。

    元颂今皱起了眉,虽然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名堂,但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误了上课时间。

    元颂今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随即赶去了实验室。

    第25章 手术(含400营养液加更章) 女生瞪……

    在这些学生里, 元颂今给老师们的印象最深刻。

    因此,在实验开始前,生化老师就支使元颂今去药品房取来今天要用到的材料。

    元颂今去过那儿很多次, 所以很是熟练地接过钥匙就出门了。

    等找到今天实验所需的Coty-287, 不知怎么的, 元颂今脑海里忽然闪过弓洪在换衣间里拿出来的那瓶白色硬块的影子。

    Coty-287是类似于碳酸钙的白色块状物,质地比较坚硬, 平常需要置于阴凉干燥处保存。

    但同样的,药品房里与Coty-287相似外形的药品很多, 有一部分是有毒危险品, 如果在实验时操作不当, 很有可能导致中毒现象, 甚至是爆炸。

    想起刚刚弓洪看向他的眼神, 元颂今心里一沉。

    他看着面前的Coty-287思索了一会儿, 随即打开药瓶,称好老师吩咐的数量后,就离开了药品房。

    回到教室,等老师检查完,确认没有问题后, 他才将东西端放在实验室最前面的桌子上。

    “因为这次的实验对于药品的损耗比较大,所以按照出发前老师的指示,我多拿了一些。”

    生化老师点点头:“药品房门口的登记表填了吗?”

    元颂今:“已经如实填过了老师,门也锁好了,这是钥匙。”

    他将去之前拿到的银色钥匙归还给了老师。

    男人接过来, 对他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

    在这节课开始之前,生化老师对底下的学生们提醒说:“大家自由分组,一个组一个实验台, 要注意,每组人数不能超过三个人,我这边会检查的。”

    接到分组消息的学生立马找到了自己的同伴,教室闹腾了一会儿后,大家全都分好组了。

    生化老师抬头一瞧,这次的学生一共37个人,基本都按照三人的数量成立好了小组。

    只多了一个人出来。

    那就是元颂今。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室最后排角落的一个试验台里,右边的小组是弓洪、蒋川跟王生。

    元颂今是这学期开学才转过来的,而且是唯一一个自己在校外住的人,独来独往惯了,跟同学间的关系维持得比较一般。

    因此到现在,除了班里几个面熟的班委他能叫出来名字以外,其余同学就没认识几个。

    自然而然的,大家在分组的时候就把他孤立了出来。

    生化老师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组好了三人小组。

    而这个实验,一个人做的话,还是有些难度的,因为要在观察实验现象的同时记录反应数据。

    但这会儿不论哪一个组加人进去,都不太方便。

    元颂今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师脸上为难的表情,于是他主动举手道:“老师,我一个人一组吧。”

    生化老师看了看他,不太放心地问道:“你确定?”

    元颂今点了点头:“我没问题的老师。”

    讲台上的男人只好说:“行吧,那一会儿有什么问题的话,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元颂今礼貌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等生化老师在讲台上给所有人示范了一遍实验过程后,这才允许大家自己操作实验。

    话音刚落,学生们就涌上前,争前恐后地拿取桌子上元颂今从药品房里端来的Coty-287。

    “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见到教室里乱成一团,生化老师不由得将所有人呵斥了回去。

    要是不小心撞坏了实验仪器,赔偿事小,后续的问题处理才麻烦。

    他随手指派了一个靠近手边的学生,由他去给每个实验台分一些药品材料。

    等发到弓洪那组时,蒋川故意对发药品的男生道:“哎呦,你这一个个地发过去,速度也太慢了,这样,右边一排你负责,里面的我来帮你。”

    说完,不等那同学开口,蒋川便自顾自抓了一把Coty-287在手上,起身,挨个给里面一排的小组试验台放了一些。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弓洪手脚极快地从口袋里倒出来一块白色块状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蒋川手掌中。

    两人目光交汇,不言一句就将彼此的意思了然于胸。

    蒋川发的很快,更是直接从元颂今开始往前轮着发。

    他伪装得十分自然,刚刚弓洪塞进来的那块不明白色块状物就轻易被放到了元颂今面前。

    弓洪扭过头来装作观察教室,实则是在打量元颂今的反应,怕他忽然察觉出什么。

    但这种外形有九成相似的东西,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分辨不出来。

    元颂今表情淡淡的,一眼都没有多看桌上的药品,只专注于清洗面前的仪器。

    这让弓洪松了一口气。

    这呆子,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呵,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实验开始。

    大家根据刚刚老师的演示,架起了仪器。

    好巧不巧的,元颂今的实验台试管夹的螺丝缺了一颗,这就导致他的烧杯没有办法夹温加热。

    他只好举手,向老师请求用讲台上的实验台试试。

    生化老师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着学生们实验所遇到的问题,他刚刚用的讲台这会儿是空置的,元颂今一提,他就答应了。

    于是元颂今收拾好所有的药品,去了教室最前面的实验台继续实验。

    弓洪跟蒋川一直盯着他将那药品也拿了过去,才放心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小组上。

    元颂今架好仪器,目光意外瞥向了老师桌上剩下的一半药品,问道:“老师,您刚刚用剩下的Coty-287我能继续用吗?”

    男人疑惑:“怎么,你刚刚没分到?”

    元颂今摇头,指了指自己烧杯里还没动过的药品说:“我是怕一会儿实验失败浪费材料,就想着先用老师用剩下的练练手。”

    这出发点倒是好的,反正Coty-287短暂接触了空气也不会影响质感,生化老师昂了昂下巴,示意他随便用。

    底下分好了小组的学生动作就比较快了,但或许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导致在配置操作时数值没把控好,第一次的显色实验就失败了。

    哀怨声渐渐响了起来。

    生化老师看着他们,暗自摇了摇头。

    转而他又看向动作缓慢但每一步都精准稳妥的元颂今,眼里满是赞赏。

    这个显色蒸汽实验,可不是人多速度快就能顺利完成的。

    每一步的添加值都必须控制得十分精准才行,误差稍微大一些,料想中的反应就会出现偏颇。

    尤其是Coty-287质地较硬,兑水后加热时间比较长,后面的分离倒是不难,但很考验耐性。

    最终的结果要与PH试纸上的颜色接近才能算实验通过。

    在经历了第三次的显色失败后,王生显然有些躁动。

    “我说你们行不行啊,这药品都用完了,还没弄好。”

    身为主力军的弓洪跟蒋川一听到不干正事只想着捡现成的王生在那儿说风凉话,顿时就来了火气,说话也毫不客气。

    “不行你来啊,又不搭把手,就想着蹭我们的分。”

    弓洪不给他好脸色,反正他们也不是玩的多好的关系,没必要顾忌着彼此的脸面。

    被嘴一句,知道自己没动手参与的王生翻了个白眼,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这种小组作业他做不来,就只能苦哈哈地在一旁等着。

    他是没胆子跟他们闹翻的。

    弓洪虽然有时候情商比较低,但在这种集体作业上,他脑子确实很灵光。

    蒋川怕他们吵起来,便说:“好了,快点把实验通过才是最紧要的。王生,我们这儿没药品了,你帮忙去找老师要一点。”

    药瓶里剩下的Coty-287已经被实验失败的小组分的差不多了,要想拿新的,就只能找老师。

    王生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到讲台边上,向生化老师提出了增加药品的请求。

    但这会儿正是元颂今实验的关键时刻,老师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烧杯变化上,对于王生申请多要一些Coty-287的话,他皱了皱眉,转头就看到了元颂今左手边的烧杯。

    里面正放了几块白色固状物。

    这不是Coty-287是什么。

    老师扭头看了看正在凝眉专心记录雾气颜色变化的元颂今,估摸着他应该一次就能实验成功。

    于是男人随手指了指那份烧杯里的药品,对王生说:“就剩这些了,你先拿去用吧,仔细点,一会儿再要我还得打报告去药品房。”

    王生暗道自己来的真是巧,最后一点Coty-287也让他捡着了。

    他连连点头,“谢谢老师,我们会注意的!”

    随即他端起烧杯,快速回到了自己小组所在的实验台。

    没人留意到元颂今也看了过来,沉默着,盯着王生离开的背影,和他手上的烧杯,表情晦暗不明。

    “喏,老师说就这些了,让我们仔细点用,再想要,他还得去药品房打报告申请呢。”

    王生将东西递了过来。

    蒋川忙着清理实验台的残渣,还是弓洪接过来,取了一块小的放进烧杯里。

    “这分量,再做三次都可以。”弓洪不屑道地竖起一根手指:“不过,我们离成功也就只差一次。”

    他信心十足地开始往烧杯里面加水。

    想到刚刚溶解后药水变成了深红色,弓洪不由得多添了小半杯水。

    肯定是因为水少了的缘故,所以颜色才那么深。

    元颂今那边。

    他很是顺利地一次就通过了。

    对比完最终的PH试纸颜色后,老师在成绩单上给他打了满分。

    见到老师肯定的眼神,弓洪小组右侧的一组女生不由得将目光看了过来。

    他们的药品还剩下最后一次的剂量,如果再失败,就只能找老师要Coty-287了。

    但是刚刚王生的话她们也听见了,讲台上没有多余的药品了,真缺的话,还得麻烦老师去药品房取。

    于是三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元颂今身上。

    一个女生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元颂今能不能帮他们看看,他们的药品溶解加热后,一直是橙黄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看到后面的王生几人正在满头苦干,元颂今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思量。

    他点头答应了,并从讲台下来,来到了三人所在的实验台。

    面前忽然晃出来个元颂今的影子,弓洪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那家伙已经率先完成了实验。

    他脸色很不好,先是伸长了脖子看向讲台,而后又打量起元颂今的身上,眉头疑惑地皱起来。

    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痕迹。

    怎么会……那东西难道过期了?怎么实验都做完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刚刚可是看着元颂今拿着那药品上去的,而且现在讲台上也没有了装药的烧杯的影子。

    教室虽然吵了些,但若是实验中发生什么意外,肯定能被第一时间注意到。

    蒋川也是发现了不对劲儿,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弓洪揪住蒋川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没拿错吧?”

    蒋川一脸无辜:“不可能,药品房的标签又不会贴错,我明明拿的就是bond-113。”

    弓洪不信:“那怎么什么都没发生?”

    蒋川摊手,被弓洪质问的语气惹得浑身都舒服:“别问我,刚刚可是你掏给我的,我第一时间就放在那小子的桌子上了,肯定是给了他的。”

    王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好奇地凑过来打听:“你俩嘀咕啥呢,都快下课了,还不快点啊,我可不想被留下来。”

    这个生化老师超级严格,要是课上实验没通过,就会被留下来继续做,直到他满意为止。

    看到王生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嘴脸,弓洪懒得再花时间去争论元颂今的事。

    这节课结束,就是六点的放学时间了,他还想一会儿跑快点出去吃火锅呢。

    要是因为浪费了时间导致实验没通过被留下来,他绝对能气得砍人。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这一次的Coty-287溶解起来超级慢。十几分钟过去了,水里的白块还是维持着原貌,用酒精灯外焰加热,一点变化都没有。

    “快点,帮我扶一下架子,我来调整一下高度。”

    一直没有溶解的趋势,弓洪开始着急了,也许是水添多了,但这会儿倒水出来又有可能会导致实验数据的变化,于是只能用酒精灯的内焰加热来试试。

    蒋川忙着记录数据,王生便赶紧过来帮弓洪扶住仪器。

    前排的女生小组。

    元颂今指着他们的酒精灯说:“你们加热的温度太高了,应该用酒精灯的外焰缓慢灼烧,加热太快就会导致Coty-287变成橙黄色。”

    “原来是这样。”几人恍然大悟。

    元颂今把她们烧杯里的残渣废水倒掉,清洗干净烧杯后,重新添置Coty-287进行溶解灼烧。

    看他将升降台的高度调高了些,使烧杯底部只能接触到酒精灯的外焰。

    不一会儿,里面的药水渐渐显现出来了红色。

    女生们惊喜不已,纷纷夸赞元颂今好厉害。

    听到前排女生的夸耀,弓洪“啧”了一声, “神气什么啊……”

    还不是靠着老师全程指导才能完成的,屁大点成功就来装上牛逼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嫉恨之火还是控制不住地熊熊燃烧。

    “蒋川,你数据都记下来了吗?我要搅拌了。”

    蒋川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见状,弓洪翻出了玻璃搅拌棒。

    女生们很是不好意思地问道:“元颂今同学,PH试纸你那里还有多余的吗?我们刚刚不小心把剩下的试纸都沾上了水,现在不能用了。”

    元颂今点头,正想从口袋里掏出来给他们,忽的,他余光瞥见了身后弓洪小组的动作,不由得愣了一下。

    思索半秒后,他果断改口说:“我看这个分离器好像有点漏液。不如你们用我刚刚的那个实验台继续进行下一步的操作,我毕竟只是侥幸完成了,真有问题还是得请教老师。”

    “那试纸……”几个小姑娘一心念着最重要的PH试纸。

    元颂今说:“老师那里有很多,我这边都是用过了的。”

    闻言,几人并未起疑,夹着烧杯和试管就移步去了讲台那处的实验台。

    元颂今走在最后面,帮她们拿上记录数据的本子和笔。

    然而,几人没走多远,只听身后“砰——”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片和仪器倒塌的声音,弓洪宛如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教室里。

    后排升腾起了一股黑褐色的浓烟。

    爆炸产生的动静令实验室瞬间乱作一团,男男女女尖叫着,抱头逃窜,桌椅撞倒一片,纷纷远离爆炸中心。

    忽然,刚刚还跟元颂今站在一起的女生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恐地望着捂住脖子但仍然在不停喷血的元颂今。

    他脚步踉跄地扶着面前的桌台,神色怔愣茫然,表情一片空白。右手下意识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颈,阻止爆裂的血管继续喷涌。

    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从锁骨往下,实验服瞬间染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

    卞生烟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事故发生后的半个小时了。

    距离京北大学最近的附属医院接收了本次事件中的所有伤患。

    卞生烟惊出一身冷汗,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她几乎是瞬间就冲出了办公室的门,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下楼开车过来,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

    “元颂今在哪儿?”卞生烟站在急诊导医台前,急切地描述道:“……就是脖子被割伤的那个,京北大学的学生……”

    今晚的爆炸引起了多方注意,就连媒体记者也听说了消息,蹲守在医院门口。

    因此护士对那几个送来的伤患很有印象。

    她指了指楼上的手术室,说:“还在手术。”

    听到这,卞生烟匆忙道了谢,电梯都没功夫找,直接拔腿就往楼梯奔去。

    手术室外站了很多人,有学生,有老师,有校方领导,还有警察。

    几个伤情不重的学生身上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作为现场的目击者,他们正在按要求接受警察的问话。

    见到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卞生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结束?到底多大的伤口能做这么久的手术?

    她喘着气,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电话里的护士说元颂今被爆炸飞来的玻璃碎片割伤了脖子,血流不止,卞生烟自动就联想到了那些名震一时的割喉惨案。

    脖子那么重要的部位,气管近在咫尺,如果救治不及时,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

    卞生烟脑子很乱。

    来之前,她匆匆吩咐秘书联系了京城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对喉颈部有着丰富手术经验的专业团队已经在卞家的私人医院门口待命了。

    只是现在这里还没结束,一时没法将人转去其他地方。

    一个焦急搓手的女领导最先认出来卞生烟,她惊讶地上前打招呼。

    “卞总?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声音的卞生烟抬头,认出来这人是京北大学的管理层之一,两人之前因为项目合作见过不少面,因此不算陌生人。

    但现在,卞生烟没心思跟她寒暄。

    她站起来,锁眉问道:“赵书记,里面的学生进去多久了?”

    赵书记面露难色,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刚进去没多久……”

    卞生烟拔高了音量,以为自己听错了,冷声质问道:“刚进去没多久?他伤的那么严重,为什么才进手术室?”

    赵书记紧张地回答说:“晚上急诊科的医生不多,手术室就开放了两个,刚刚才结束一个病情较轻的学生……”

    卞生烟闭了闭眼,胸中的气闷无处发泄。

    早知道,她刚刚就应该直接让人把元颂今送到卞家的私人医院去。在这儿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才得到进手术室的机会,这不是比谁命硬能耗吗?

    赵书记走过来,局促问道:“卞总,能问一下……你跟那个学生,是什么关系吗?”

    卞生烟瞪了她一眼,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回答这种问题。

    赵书记不安地开口,想安抚一下卞生烟的情绪。

    毕竟这个可是他们学校科创软件的重要投资人,绝对不能得罪了。

    只是没想到京北大学居然还有跟她关系匪浅的学生。

    “……卞总放心,那孩子是伤了一只眼睛不错,但我们董事会会尽全力找最好的医生医治的。就算真的没法保住,我们也会——”

    “你说他眼睛也伤了?!”卞生烟再难以保持镇定。

    刚刚电话里,护士根本没提眼睛的事。

    卞生烟只觉两眼一黑。

    不能再等了,她当即掏出电话,准备让秘书将那几个医生打包送来,接手元颂今的手术。

    谁料,电话还没拨出去,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卞生烟面前,抬手止住了她要拨电话的动作。

    第26章 姐姐真好 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元颂今就被……

    卞生烟抬眼一看, 顿时鼻腔一酸。

    元颂今穿了件单薄的、几乎被血染透了的灰色羊毛衫出现在她面前。

    从锁骨往上,青年露出来的脖颈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紧紧缠了好几圈,隐约可见里面的血渗出纱布, 血红色晕染在喉结下方至左耳根下的位置, 几乎要横贯半个脖子。

    因为失血过多, 他面色呈现一片苍白,嘴唇冻得乌紫, 脸颊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痕,已经与皮肤冻为了一体, 看上去颇显狼狈。

    但看向卞生烟的眼神是冷静的, 掩盖不住的欣喜。

    卞生烟不可置信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眼, 最终心惊胆战地将人搂进怀里, 说话都发虚:“你……你手术结束了?”

    赵书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人,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原来卞总你要找的是这个孩子,他是第一个出手术室的。”

    吓得心脏都要爆炸了,她还以为里面眼睛被炸伤的弓洪跟卞生烟有关系呢。

    卞生烟松开人,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紧张到手指都在颤抖。

    元颂今的棉袄还在学校实验室的试衣间里, 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因此受伤的学生只有人到了医院,却没个外套可以裹暖。

    卞生烟急忙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元颂今披上,心疼道:“手术结束了怎么不在这里坐着等我,我还以为里面的人是你。”

    医院的走廊很冷, 除了病房里有空调以外,外面的温度都在零度以下,冻得人手脚都快僵硬了。

    元颂今直摆手推拒。

    卞生烟自己穿的也很薄, 脱了大衣,她上身就只有一件高领毛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争,”卞生烟忍不住说他,鼻腔泛起一阵酸涩,一边低头絮叨,一边强硬地给他套上了大衣:“衣服有点小,你先将就着,一会儿进车里就暖和了。”

    虽然这大衣是宽松版型的,但元颂今体型比她健硕不少,碍于肩宽的限制,穿上去他手臂就没法活动。

    于是卞生烟只是将衣服披在了他肩上,扣子扣不上,她就把大衣的腰带抽出来,给元颂今腰上捆了一圈,勉强将衣服裹在了他身上。

    元颂今脖子刚做完缝合手术,爆炸飞射来的烧杯碎片插进了皮肉里,给他割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距离大动脉就差几毫米,险之又险。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他喉口下面的肌肉都是没有知觉的。

    医生提醒他近期不能张嘴说话,脖子也不能有大的动作,用餐也只能是流食,伤口需要好一番静养。他便只好默许了卞生烟的动作,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等披好衣服,他抓住姐姐的手搭在心口,又指了指后侧方卫生间的方向,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小人走路的姿势。

    “你刚刚去卫生间了?”卞生烟试探着猜测他的意思。

    发现姐姐能听懂他的意思,元颂今激动地眨了眨眼睛。

    他特别想点头说话,但医生的叮嘱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怕撕裂刚缝合好的伤口,元颂今只能忍住,用眨眼来回复姐姐的话。

    他还拿出手机,将医治结果和医生的嘱咐打字出来给卞生烟看。

    看完他打的字,卞生烟心口针扎似的疼:“近期不能说话没关系,咱们先离开这儿,我联系了卞家私人医院的专家,先过去让他们再给你看看。”

    说完,她牵着人就要走。

    “小姐,不好意思。”警察走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指了指元颂今,说:“关于这起爆炸,我们需要跟这位同学询问一下现场的情况,做一下笔录。”

    元颂今没表态,而是看向了卞生烟。

    卞生烟匆忙赶来医院,被这一系列的事刺激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现在元颂今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一见到他脖颈伤成这个样子,原本想好好了解一下事发经过的卞生烟顿时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了。

    她这会儿只想赶紧带他去卞家的私人医院再做一遍身体检查。

    卞生烟将目光投向了元颂今的伤口,语气沉了下来。

    “警察先生,他伤到了喉咙,暂时没法说话。况且今天的事,应该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他作为受害者,刚出手术室就配合你们做笔录,不太合适吧。”

    闻言,两名警察都将目光看向了元颂今,而元颂今也十分抱歉地冲他们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摆了摆手。

    让一个伤到说不了话的受害者协同调查,着实是有些不妥。

    见状,警察只好松缓了语气道:“今天的爆炸比较严重,具体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需要进一步调查。还请这位同学方便了来一下警局,配合我们做一下笔录,开不了口,写在纸上也是可以的。”

    卞生烟冷静回复道:“明天我会带他过去的。”

    说完,她就拉着元颂今进了电梯。

    为了避免被楼下蹲守的记者拍到,卞生烟有意带着元颂今走的侧门,两人一路驱车来到了卞家控股的私人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好在没发现什么其他问题。

    京北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技术不错,伤口缝合得很漂亮,只是后续可能会留疤。

    元颂今听到这话,回家路上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卞生烟提早下了班,没再有回公司的打算,直接开车带着元颂今回了公寓。

    等把人安置在浴室的凳子上,她找出来一把剪子,动作小心地剪掉元颂今穿的被血染透了的小领口羊毛衫,连同里面的打底棉衣都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元颂今被她摁在了浴缸,卞生烟拿着毛巾,一点点清理他身上干涸的血迹。

    今天的爆炸只割伤了他的脖颈,身上的皮肤完完整整的,没有产生其他的伤口,这令卞生烟稍稍松了口气。

    洗完,卞生烟将他从水里捞起来,动作轻柔地避开了脖子上缠绕的绷带。

    等换上质地丝滑柔软的真丝睡袍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元颂今就被她抱上了床。

    脖颈的纱布和绷带是如此显眼,以至于两人躺在床上,卞生烟的目光时不时就要被那抹白色刺一下。

    元颂今黑眉蹙着,撒娇似的挠卞生烟手心,想要亲亲。

    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撕裂他的伤口,卞生烟便佯装板起脸拒绝了他:“不可以,你脖子不能随便动,等你好了再亲。”

    哪知,这话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冲破了元颂今一直在极力忍耐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被拒绝的漂亮青年无声啜泣着,眼角通红地流出两滴泪。

    这变化瞬间令卞生烟心软了,于是她只好凑上前去,伸出手臂来撑在元颂今耳侧,俯身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哄慰道:“我的可怜宝贝儿,不要哭了,亲亲亲,多亲几口好不好?你嘴巴不要动,一会儿撕裂了。”

    元颂今还是难过,姐姐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尤其是今晚私人医院的那个专家说他未来可能要留疤的时候,卞生烟紧紧皱起眉头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摸了摸喉口的包扎绷带,内心慌成一团。

    要是真的留疤了怎么办,他有瑕疵了,姐姐会不会觉得他恶心?

    想到这可怕的事实,元颂今眼泪嗒吧嗒吧地掉,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打湿了耳畔的碎发,继而没入枕头里。

    卞生烟以为是没亲够,于是开始亲他的额头、眼睛、脸颊,一边亲一边哄声问道:“怎么了宝贝儿,是不是伤口开始疼了?”

    从医院回来到现在,差不过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麻药的药效在渐渐退去。

    元颂今抬手抹掉泪珠,又捞过手机,一边打字一边给卞生烟看。

    “要是我留疤了,姐姐会不会嫌弃我丑?”

    卞生烟看着这行字,只觉得无奈。

    元颂今从医院出来起就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她将人搂进怀里,顺着他的脊背摸了摸,“怎么会因为留疤了就嫌弃我们颂今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心肝啊。”

    卞生烟拂开他额头的碎发,与他四目相对:“今天是吓坏了吗?”

    元颂今眨眨眼,眼眶红了一片。

    他知道弓洪的烧杯会爆炸,但没料到威力有这么大。

    从拿到那一份药品开始,元颂今就敏锐地闻出来一股像青苔一样的苦味。

    而实验所用的Coty-287是没有味道的。

    化学制品里,通常以味道区分用途。

    有刺鼻气味的,要么是有毒危险品,要么是易燃易爆物。

    总之,他留了个心眼。

    他不知道蒋川他们给自己换的是什么东西,但在今天这样需要兑水加热的实验里,十有八九会发生些意外。

    就比如,爆炸。

    虽然在爆炸前支开了弓洪几人前面的三个女生,但爆炸的余波还是冲击到了周围一片无辜的同学。

    当时,元颂今是想留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也有想故意误入然后不小心被波及受伤的念头。

    然而,他低估了蒋川偷来的药品的威力。

    没割到大动脉,纯粹是运气好。

    元颂今抓着卞生烟的手不松开,缱绻地摩挲着,黑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惹得人心痒痒的。

    卞生烟回握住他的手,盯着元颂今被血染成了一半白一半红的绷带,她脸上满是心疼:“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京北大学作为华邦的一流学府,能让大二的学生们接触到的实验都是温和无害的,像今天这种发生烈性爆炸的事故极为罕见,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元颂今垂了垂眼,将手依依不舍地从卞生烟手中抽出来,拿过手机又开始打字。

    他将实验室的经过客观描述了一遍,包括在换衣间见到的异样,蒋川主动帮忙发药品,到他手中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材料,以及自己那份被老师意外分给王生的化学药品的事,他全都说了出来。

    但他很巧妙地隐去了自己在其中的存在,对于在校内与弓洪等人的不愉快,以及他在实验课上洞悉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暗箱操作,是一个字都没提。

    卞生烟从他给出来的信息中很快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了解得清清楚楚。

    分析出始作俑者就是弓洪跟蒋川,但具体的动机尚不明确,于是卞生烟猜出来,元颂今还有事没跟她说。

    “你跟弓洪还有那个蒋川是不是闹过不愉快?”

    能被这样刻意针对,如果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卞生烟很难相信他们是突然对元颂今起了恶意。

    被问到这个话题,元颂今眼神闪躲,似乎在极力逃避。

    卞生烟捧着他的脸,与他直勾勾对视,神色阴森地又问了一遍。

    终于,元颂今顶不住这样焦灼的视线,就把之前在学校里弓洪他们几个造他谣的事给说了出来。

    看完手机上的文字,卞生烟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得知元颂今还被辅导员喊去办公室问话,卞生烟拧着眉,语气很是不好:“这些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她每次问元颂今学校的生活如何,这孩子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回复她说一切都好。

    要不是今天的事故,卞生烟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心肝宝贝在学校饱受人非议。

    元颂今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有能力解决好,就不想把这些事再说给姐姐,惹得姐姐生气。”

    卞生烟被他的乖巧体贴整得是又生气又心疼,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元颂今继而又给她打了几行字出来:“都是我不好,给姐姐惹麻烦了。但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除了不理会,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姐姐可能会觉得我很窝囊,可我只想将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不愿意去浪费精力与他们那些人过多纠缠。”

    卞生烟撩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们颂今才不窝囊呢,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元颂今扬起唇角,听话地眨了下眼。

    “快点睡吧,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去警局做个笔录。放心,有我在,一定给你处理好。他们那几个家伙,谁都跑不了。”

    望见姐姐为他心疼气愤的神色,元颂今回抱住了卞生烟的腰,拉起手,在她掌心吻了吻。

    姐姐真好。

    他在心里说。

    入夜。

    等怀里的人睡着后,卞生烟睁开眼,试探了下元颂今是否还醒着。

    接着,她起身下床,拿着手机到客厅打了个电话,跟那头的人交代了几件事。

    第27章 证据(含500营养液加更章) 那我们……

    医院。

    出了手术室后, 弓洪跟蒋川被安排在了同一个病房。

    本次事故,京北大学暂时封锁了消息,并极力安抚学生情绪, 辅导员也过来跟他们俩做了心理辅导, 因此, 暂时没有通知学生家长。

    警察也按例来找了他们俩询问事发情况。

    弓洪在这种事上反应很快,在警察进来病房之前就与蒋川串好了口供。

    等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 蒋川的麻药劲儿退去,身上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

    弓洪也没好到哪里去, 右眼是彻底废了, 他现在视线都受阻, 心里是怒火中烧, 恨不得将元颂今千刀万剐。

    “弓洪, 你说这事弄的……我这辈子都成废人了。”蒋川忍不住哭了起来, 医生说他伤到了神经,以后可能都没法自由活动手臂了。

    他没想到这药爆炸起来这么厉害,他在网上搜索看到的信息,明明加热后,就只会产生小范围的爆炸, 顶多就是把烧杯炸碎而已,结果现在他们两个却险些连命都没有了。

    蒋川不知道的是,他偷的是压缩了剂量的bond-113固体,爆炸产生的后果远比寻常的bond-113威力更甚。

    弓洪连他也想骂两句,让他偷点能给元颂今下马威的药品, 结果拿了个炸药级别的出来。不仅没害成那家伙,反倒让他们俩吃了好一番苦头。

    若是让警察查出来,他们俩别说回学校了, 指不定还要蹲局子呢。

    弓洪躺在床上,面目狰狞,剩下的那只眼睛盯着窗外的星光,深处燃起了熊熊烈火。

    “都是元颂今害的,”他咬牙切齿:“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蒋川擦干了泪,虽然脸上很疼,但眼泪流下来只会更疼。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蒋川情绪有些崩溃,他向来胆子很小,偷药这事已经是他这辈子干的最出格的了:“我不想被抓进去。”

    虽然在警察面前,两人统一了口径,但警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说不准,明天他们就会发现事实真相,然后抓他们两个判刑。

    他俩的罪行,起码要被安上一个“故意伤害罪”判好几年。

    如果元颂今跟学校那边咬死追究,他们可能还会赔上一大笔钱,毕竟这次学校的实验室设备都被毁坏了,还有几个学生也受了伤,真要论起来,赔偿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跟弓洪两个都是普通家境,哪里有钱赔。

    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了,绝对是要打死他的。

    弓洪眼里闪着精光:“谁说咱们俩就一定会被认定是凶手了。”

    听到弓洪这话,蒋川猛地看了过来。

    弓洪舔了舔牙,阴森森地说道:“明明就是元颂今看不惯我们俩,所以才在背后做了这一切,就是不想让我们俩好过。”

    他朝蒋川看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诡异可怖:“咱们俩作为受害者,可得好好找他赔偿我们的损失。”

    蒋川被他这魔怔的发言刺激得后背一凉。

    而弓洪没再开口,而是低头,盯着床下的垃圾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

    卞生烟一夜没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元颂今习惯性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冰凉凉的,没有人。

    他猛地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出了卧室,就看到卞生烟正弯腰在卫生间的水龙头前洗脸。

    客厅茶几上摆了一台刚关机的电脑,空气中传来了粥品的香气。

    元颂今快步走近,察觉到他起床了的卞生烟一遍擦脸一边过来检查他的脖子有没有出血。

    “没裂开,幸好,你睡觉很安分。”卞生烟笑着说。

    元颂今却是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面前,锁眉盯着她的眼睛。

    卞生烟神色略显疲态,眼睑下一片乌青,眼眶是满是红血丝。

    这怎么看,都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元颂今急得差点要张嘴说话,卞生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隔着手背吻了吻他,安抚道:“宝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是熬夜看了点东西,不碍事。你可别出声,不然咱们一会儿要去的就不是警局,而是医院了。”

    元颂今气愤地拿掉她的手,捧住卞生烟的脸看了又看,心疼得眉头都皱到一块了。

    卞生烟用刚洗完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脸上贴了贴,“嗯,刚睡醒的元颂今手都是热乎乎的。”

    姐姐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元颂今没地方发泄心中的苦闷,只好抽开手,气得扭头就走。

    卞生烟很快就把他捞了回来,从身后抱进怀里,“好了好了,咱们不闹了,来,刷牙应该没问题吧?我让赵阿姨煮了细粥,一会儿喂你吃点。”

    元颂今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最后还是乖乖被卞生烟拉过去刷牙。

    怕刺激到他脖子的割口,卞生烟特意从衣柜里找了两件领口比较大的上衣给他穿上,将人裹得紧紧的。

    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元颂今比划半天,卞生烟才终于松手,将勺子给了他,让他自己吃。

    元颂今用力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给卞生烟发了过去。

    “我只是受了点伤,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姐姐对他的保护未免太过小心了些。

    衣服是她帮忙穿的,牙也是她刷的,现在就连吃饭卞生烟也要喂他,元颂今很是不好意思。

    他又不是刚出生的小娃娃,事事都需要人照顾。

    看完,卞生烟忍不住笑了起来:“行行行,我们颂今最能干了,我不过度关注你了,好不好?”

    元颂今这才勉为其难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接受了她的改变。

    吃完,两人去了警局,配合做了笔录。

    跟他们一起同时抵达的,还有一个手提文件包、不苟言笑的冷峻女人。

    考虑到元颂今无法张口说话,所以他全程的叙述方式都是手写笔记,并由卞生烟从旁协助口述完成。

    昨天的爆炸导致实验室有六名学生受伤,其中伤情最为严重的当属弓洪跟蒋川,其次便是王生和元颂今。

    尽管得到了及时的手术救治,但弓洪的右眼球仍旧严重破裂损伤,造成了永久性的视觉功能障碍。

    事发时,蒋川站在实验台的侧方进行实验数据记录。

    很不巧的是,他的左臂和脸颊被爆炸弹射过来的大量玻璃碎片扎入,那根断裂的玻璃棒刺入了他手肘上半部分的肌肉,导致大动脉血管被割断,出血严重,幸好手术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但手臂桡神经受损,落下终身残疾,且脸部需要做整形修复。

    相比之下,反而距离实验台最近的王生运气比他们都好,身上只扎了几片玻璃渣子,让他出了点血而已,人没有什么大碍。

    前排的三个女生被元颂今提前支走,因此都安然无恙。

    根据医院内弓洪与蒋川两人的指证,警方暂时将元颂今列为了主要嫌疑人。

    至少有五名以上的学生证明,他们三个曾在教学楼的卫生间里发生口角,并伴随短暂的肢体冲突。

    还有他们辅导员的口供,元颂今与弓洪和蒋川等人存在矛盾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元颂今的证词叙述却让事件调查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在爆炸现场,警方检验出了易爆药品——bond-113成分。

    作为一种干燥剂,bond-113若是与沸腾的水混合,会产生剧烈爆炸。

    一般这种危险药品都保存于药品房的特殊储藏柜里,除了老师和一些经过批准的实验项目小组,其他学生基本没法接触到。

    市面上对于这种药品的售卖是明令禁止的,因此,这次的bond-113只能来源于学校。

    事故发生时的实验室,由于蒋川站起来发药时与弓洪形成了错位遮挡,以致室于内摄像头并没有拍到两人手部的异常行为。

    对于元颂今所指证的换药行为,也就缺乏充分的事实依据。

    生化老师因为课堂监管不到位,是这起事故的次要责任人,因此也一同来警局做了笔录,接受了审讯。

    他与元颂今的口供基本一致。

    事发时,实验室的药品数量由元颂今从药品房取来,且由他当场进行了检验,没有发现异样物质。

    警方也调取了药品房的监控和药品拿取登记记录,对近期接触使用过bond-113的相关人员进行了排查,但都没有发现异常。

    所以产生爆炸的bond-113只能是其他人携带进教室的。

    弓洪和蒋川一致指认元颂今是凶手,一口咬定是他从药品房偷拿了bond-113,并在课堂上偷梁换柱,故意让他们那一组拿到会爆炸的药品。

    考虑到他们之前存在过冲突,作案动机充分,元颂今依旧被列为首要嫌疑人。

    听到这个结果的卞生烟冷笑一声,她看着面前的警察,手指在案桌上漫不经心地敲打,漆黑的眼眸酝酿着风暴:“你们的意思是说,因为几个月前的口角,所以他偷了bond-113来陷害同学,并且故意将自己炸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她身旁坐着的男生。

    元颂今面色沉静,脸上挂着与卞生烟如出一辙的淡漠。

    他脖子上白里透红的绷带无比醒目,让人难以忽略。

    “鉴于你们提供的弓洪与蒋川二人在换衣间的异常举动描述,”面前的警察翻了翻昨天到现在提取到的所有线索,说:“换衣间里没有监控摄像,且案发现场,我们没有找到你所描述的那个药瓶,也就意味着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与此案有关。”

    而且他们逐帧分析了药品房的监控,在元颂今去取药的那几分钟里,没有出现他移动到放置了bond-113之类的危险易爆品区的动作。

    这类药品不容易获取,市面虽然禁止售卖,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渠道,所以不排除元颂今通过其他手段弄到bond-113的可能。

    而且,事故现场找到的残留bond-113无法进行指纹提取。

    这事说起来不大,但深究就会发现,每一个线索都存在点缺陷。

    卞生烟抱胸坐着,听到这话,她抬眼看过来,冷不防开口:“谁说没有证据?”

    她挥了挥手,一旁站立的长发女人就上前,打开了她手中一直提着的黑色文件包。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只看那人从里面掏出来一份药品房的药品拿取登记记录复印件。

    而这份数据,他们警方一早就拿到手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但仔细一瞧,这份文件跟警方手里的又有些不同。

    卞生烟指着下面几行增加的药品添存记录:“拿了bond-113的人,未必会在这上面进行登记。我们查找了药品房bond-113的添存记录,在上个月24号添存完药品时,bond-113的总数量为3786克。但是,在核对了最近一个月的拿取记录过后,发现截止到昨天,它的总数量还剩下1035克。”

    转而,她的手指挪向了上面一排bond-113的拿取登记表,“自上个月24号添存完毕后,这中间一共有6次拿取记录,登记表上的数值加起来一共是2451克。警察先生,你们要不要算算,这中间缺了多少?”

    几个警察在本子上画了画,最终在算式的结果那块,写下了一个数字300。

    而300g,刚好就是警方根据案发现场的残留物估算出来的bond-113数量。

    也就是说,导致实验室爆炸的不明bond-113药品,就是出自京北大学的药品房。

    数据摆在面前,但断案讲究证据。

    警察沉声道:“可这还是无法排除元颂今的作案嫌疑。”

    据多位人证,以及他们那节课的生化老师所言,元颂今是中医(3)班所有学生里去药品房次数最多的人。

    学生很多,但老师们唯独对元颂今印象最为深刻,因此他经常被各个科室的老师喊去帮忙取些药品来实验室。

    也许就是那中间的某一次,让他有了充足的作案空间。

    “经常去药品房就能断定他是凶手?”卞生烟眼眸覆上了一层冰霜:“警察先生,不是谁是受害者谁就有理。他们俩,一个瞎了眼,一个毁了容,那我们颂今受的伤就可以忽略吗?”

    如果不是命大,元颂今这会儿很可能人就没了。

    警察沉默了一会儿。

    审讯室陷入了僵局。

    卞生烟并不想在争论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她让身旁的女人打开了电脑。

    “这是13号下午14:50左右的药品房监控录像。”

    在这段视频里,他们发现了很多人的身影。

    当时是有老师在搬东西,所以叫了几个学生来帮忙。

    而这其中,他们就看到了蒋川。

    警察纷纷一愣。

    他们只调取了最近几次元颂今进入药品房的监控记录。对于之前的摄像数据,因为没法锁定具体的嫌疑人,所以就没有继续往前翻。

    卞生烟指着那段录像说道:“调查当天的监控录像,当然什么都查不到。”

    她让女人将监控的视角切换到了放置易燃易爆危险品区域的那一块。

    随后,众人就看到了蒋川抱着几瓶药过来,打开柜子放了进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药品的性质影响,蒋川放的时候,动作很轻很慢,手臂在柜子里伸来伸去,最后关上了柜门。

    女人将视频画面定格在蒋川手拿出柜门的那一瞬间,并将画面放大了十倍。

    在场的人眯着眼仔细一瞧,恍然发现那一刻,蒋川的右手呈握拳姿态。

    像是手里抓了什么东西。

    几位警察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脸上露出了为难:“这些,可能还不够证明蒋川拿了bond-113。”

    因为柜子里存放的,不只有bond-113一种药品。

    卞生烟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于是她让一旁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了最后一样关键性的物证。

    “我家颂今说在换衣间看到了那个药瓶,那就是有。你们没找到,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将药瓶扔在学校。”

    女人拿出了用透明密封袋装好的药瓶,推给了警察。

    瓶身内壁还留有些微的白色碎块。

    “你们可以提取指纹了。”卞生烟说:“我不相信那两个家伙能聪明到抹掉上面的一切痕迹。”

    “等一下,”警察问道:“这个瓶子你们在哪里拿到的?”

    他们昨天在实验室附近搜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一定点可疑药瓶的踪迹。

    而他们作为当事人,却能轻松拿出来最为重要的物证,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此案与他们无关。

    “在医院的垃圾桶里捡的。”一旁的女人淡淡回答。

    警察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剩下的,你们跟我的律师谈吧。”卞生烟扭头,指了指一直刚刚出声的冷酷女人,平静道:“我还要带元颂今去医院换药,不能耽搁。本次的事故,我们这边会提起诉讼,追究到底。希望警察先生能尽快将案件的结果告知于我,谢谢。”

    跟随他们俩来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警察递了过去。

    闻人忆冰——天韵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法务门面,京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

    她平静开口,声音跟名字一样,冷冰冰的:“后续关于本次事故的交涉,将由我代替我的委托人元颂今先生进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现在请联系技术科的人来对瓶身做一下指纹鉴定……”

    ……

    出了警局,卞生烟给元颂今套上围巾,确保他不会冷后,两人上车,去了卞家的私人医院。

    从昨晚到现在,元颂今的伤口有微微的出血,纱布已经红透了,必须要换新的。

    从审讯室出来开始,元颂今就一直与她十指相扣。

    等检查完,医生给元颂今换上了新的纱布和绷带。

    返程前,两人站在医院走廊,卞生烟替他整理好衣服和围巾,怕他吹了冷风会不舒服,抬眼就发现元颂今一直弯着眉眼看她,眸色像是一汪春水,平静,柔和,充满了崇拜和爱意。

    卞生烟手中动作一顿。

    这个眼神,她曾经见过一次。

    一年前,在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天,元颂今出了车祸摔在路边,卞生烟一脚将那个对他羞辱斥骂的男车主踹进了草丛里时,元颂今也是用这种充满了惊喜和崇敬的眼神仰望着她。

    只不过与那时相比,如今他的目光更为真诚,炽热,大胆,直勾勾地看过来,眼里亮晶晶的。

    脖子都伤成这样了,还在警局被人反咬一口当做嫌疑人差点被拘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卞生烟从警局出来起,心情就不是很好。

    一是对面的凶手反而污蔑元颂今,将脏水都泼到他身上,同为受害者,他们俩自食恶果还不忘把元颂今拉下水。

    二是警察怀疑质问的语气,着实令她很不舒服。

    尽管知道这件事明眼人第一时间都会觉得作案凶手跟元颂今逃不了干系,但身为侥幸捡了一条命的人,却还要通过自证来撇清关系,这一点让她十分难受。

    闻人忆冰带着人在医院翻了一晚上的垃圾桶,她则是根据手下人要来的监控录像看了一夜的电脑,才找到弓洪跟蒋川的把柄。

    如果元颂今身边没有她,如果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遭遇这种事,除了等警方破案,查出真相,他还能有什么破局的办法呢。

    除了等,他没有第二种解法。

    很有可能,在证物缺失、证据不够充分的情况下,他反被当做加害者锒铛入狱。

    卞生烟皱着眉,将元颂今的拉链拉好,又轻轻地抱住了他,低声叹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笑出来的。”

    元颂今从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可以文字转语音的软件,路上就用这个跟卞生烟交流。

    他打了几个字上去,随后点击朗读,冰冷的机械音便响了起来——

    “今天,谢谢姐姐。”

    卞生烟还有些不习惯这个陌生的机械男性嗓音,尤其是他替元颂今张嘴说话,听上去有些滑稽。

    元颂今又打了几个字:“姐姐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还帮我找证据澄清,我很开心。”

    卞生烟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平常就是这么欺负你的吗?”

    元颂今想摇头,但刚包扎的伤口提醒了他,于是他在手机上写:“不是的,只是这次,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了推卸责任把事情都安在我头上,同学们平时跟我关系都很好的。”

    卞生烟已经不太愿意相信他这种话的真实性了,但她没有戳穿,只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吻了吻,带着凉意的唇划过元颂今的脸颊,像是安抚,又像是怜爱。

    “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元颂今又弯起了眼睛,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谢谢姐姐,我爱你。”

    机械男声虽然听着别扭,但传达的感情反倒比从前更加强烈。

    卞生烟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回应道:“我也爱你。”

    第28章 27号病床 就是这一眼,让他定在原地……

    两人回到公寓后, 卞生烟哄着让他陪自己补了会儿觉。

    “姐姐不用去公司吗?”元颂今眨眨眼,出声的却是机械音。

    今天是周三,卞生烟可是从不怎么请假的人。

    “偶尔顶不住了也要休息的, ”卞生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搂着他迷迷糊糊地说:“快睡吧, 有大事我的秘书跟助理都会电话联系我的。”

    元颂今这个样子也没法去上课,他就干脆跟辅导员请了两天假, 直接在家养伤。

    卞生烟真的困得不行,她看了一晚上的监控, 眼睛都熬红了。

    一想到这, 元颂今心脏就一阵抽疼。

    他伸出手, 轻轻回抱住了卞生烟的腰。

    两人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

    这边岁月静好。

    但医院那头, 就有人过得不安稳了。

    从昨晚警察走后, 弓洪跟蒋川两人的病房就涌入了大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保镖。

    这群人将他们俩紧紧包围起来, 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允许弓洪跟蒋川出病房。

    除了来换药的护士,没人能出入这里。

    弓洪蒋川两个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睁着眼睛。

    病房里乌泱泱的站满了人,让他们根本没法安心休息。

    为首的男人长相斯文,戴了副金框眼镜, 一身深蓝色职业精英装扮,气场冷淡强势。

    他拿着电脑坐在窗户边,一言不发地帮上司卞生烟处理公务。

    身为光盛CEO的特助,这种事,瞿淮不是第一次干了。

    但还是头一回监视的对象是还没进社会的学生。

    不过, 貌似感觉还不错。

    尤其是卞生烟给了他这么多人来帮忙撑场子,让他这个打工社畜看上去没那么寒酸。

    病房一片寂静。

    瞿淮话很少,从进来起就没怎么开过口。

    但昨晚一进病房门, 他就差使人收走了弓洪跟蒋川两人的手机,并当着他们的面拔掉了电话卡。

    “在我方律师交给警方的证据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二位最好一直待在这里。”

    斯文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头也不抬地对想要挣扎一番的弓洪蒋川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弓洪抓着病床上的扶手,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慌张。

    瞿淮跷起长腿,他身后站着成排的黑衣保镖,这让他看上去气场尤为冷酷。

    男人抱着电脑淡淡道:“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可不是什么黑恶势力,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他敷衍地勾了勾唇角,以示安慰。

    但这笑容在弓洪两人看来无比阴森恐怖,像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昨晚这群人忽然冲进来,给他们俩吓了一大跳。

    先是二话不说夺了他们的手机,又逼问药瓶的下落。

    好在临睡前已经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将垃圾一并收走了。

    他们来的时候,估计东西已经混进了成吨的垃圾车里,被运到了城外的垃圾处理站。

    但令两人没想到的是,跟瞿淮一起来的冷面女人在听完他们说的话后,一点也不着急,而是平静地招手,带了一半人出了病房。

    而且,看他们现在的神情,东西似乎已经找到了。

    弓洪心里慌得不行。

    如果说跟蒋川同意了口径,那元颂今还真有可能被他们诬陷成功。

    但前提是最重要的证据——药瓶丢失的情况下。

    现在的技术那么发达,他们使手段绕过了监控,未必就能躲过指纹检测。

    尤其是当时事发突然,两人谁都没有料到有问题的药品会重新回到他们手上,以至于被炸伤时,药瓶还揣在弓洪的衣服口袋里,没来得及销毁。

    这会儿,两人已经不寄希望于警察来帮他们解围了。

    因为如果警方再次上门,等待他们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副手铐。

    直到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窗外的景色由白天变成了夜幕。

    忽然,瞿淮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嗯”了两声,脸上表情很淡。

    弓洪与蒋川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通话时间很短。

    挂了电话后,瞿淮没说话,也没其他的指示,而是继续埋头在电脑上处理工作。

    什么都没有发生。

    弓洪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心里时刻悬着块石头。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

    瞿淮转头看了一眼,便起身,收起了电脑。

    弓洪两人瞪大了眼睛,冷汗直冒。

    来人是警察。

    对病房里出现这么多威严的保镖,进来的警察也是吃了一惊。

    但仔细一看,他们要找的当事人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因此只能将此事略过,专注今天的任务。

    蒋川被推去了另一个病房单独审问。

    人证物证确凿的情况下,两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终于经受不住煎熬,在警察的逼问下,将一切和盘托出。

    圆满完成了任务的瞿淮站在病房外,将结果电话告知了卞生烟。

    隔天,京北大学出具了针对实验室爆炸事故处分通知——

    【中医学2018级(3)班蒋川非法盗取药品房的易爆化学品,并与弓洪策划加害同班同学元颂今。后因弓洪操作不当,意外致使实验室发生爆炸,波及无辜同学,还损毁教学设备,给学校造成极大影响。】

    经学校领导部开会决定,给予蒋川、弓洪二人开除处分,并提起诉讼,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与经济赔偿。】

    结果当天,就有学生目睹了弓洪跟蒋川的家长来了学校大闹领导办公室,又是哭又是跪的,恳求收回开除处分,换成其他的惩处都可以。

    要知道,他们这种小县城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早在京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一刻,喜讯就传遍了全族亲戚,可谓是光宗耀祖。

    如果入学不到两年,就因为犯事被京北大学开除,那无异于给两人的人生档案上贴上了不可去除的耻辱烙印。

    元颂今只扫了一眼混乱的办公室,随后就背着书包离开了。

    后续如何,他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那则通知被他拍照转发给了卞生烟。

    “你们学校处理速度倒是挺快,”卞生烟看完后说:“法院那边正在过司法程序流程,回头开庭,你只要简单录个面就行,其他的都交给闻人忆冰。”

    打官司这事,闻人忆冰可是专业的。

    因为这次的爆炸,她的宝贝儿元颂今吃了不少苦头,除了身体上的损伤,还有精神上的损失。

    她一定要让那两个家伙付出代价。

    被卞生烟全心全意在意着,元颂今心情很好,他打字回复道:“好的姐姐。”

    顺便附带了一个小猫咪比划说“爱你”的微笑表情包。

    他现在还是不能说话。

    爆炸割伤的部位距离气管和声带很近,医生说至少还需要一周的修养,以确保缝合的伤口不会撕裂开。

    卞生烟渐渐习惯了听他的手机机械音,只是偶尔想表达些认真的意思时,那软件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抽象,与元颂今的清冷气质全然不搭,让她忍俊不禁。

    爆炸事件过后,班里的同学对元颂今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

    一部分人是同情他的遭遇,而另一部分则是对他颇有好感。

    尤其是那三个被他“碰巧”支走从而避免了被炸伤风险的女生,单从结果上来看,元颂今救了她们一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因此,请假两天后,一结束休养就回到学校的元颂今收到了很多同学的慰问礼物。

    从他退出篮球队后,就再没有过这种被所有人围在中心的经历了。

    下午放学回家,元颂今的书包鼓囊囊的,手里还提了几盒子水果。

    卞生烟接他的时候,被这一幕震惊了。

    得知来龙去脉后,她很是欣慰地摸了摸元颂今的脸蛋,说道:“我们颂今在学校的人气真是越来越高了。”

    这是好事,她一直都挺担心这孩子在学校太孤僻会没有朋友。

    元颂今抿了抿唇,在手机上打出了几个字,让软件念了出来。

    “我不想有人气,只想要姐姐。”

    卞生烟笑了,“傻瓜,只有我的话,那你的世界就太小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元颂今看着她,眸色平静如水。

    事实上,他在心里念了一万遍的:“我只要姐姐就够了。”

    但在卞生烟欣慰的目光注视下,这话他终是没说出来。

    不能说话给元颂今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便。

    就比如在医院跟着老师师承学习的时候,他只能用肢体动作与手机软件和大家沟通。

    若是忙起来,他连掏手机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依靠同事的帮助才能完成与患者的沟通。

    不过因为他平日里话本来就少,所以不方便的地方也仅仅只有交流上。

    得益于他有个聪敏灵光的脑子,学什么都领悟得很快,不能说话的这几天倒也没怎么耽误他的学习和工作,科室里的前辈和老师们都对他十分喜爱。

    他上周请了几天假,本该完成的一周师承课时就缺了几节,元颂今于是在这周加了晚班补上。

    给卞生烟发了晚点回家的消息后,元颂今接到了27号病床的按铃呼叫。

    那是一个单人病房,位于走廊最尽头的位置,环境比较清净。

    元颂今跟着老师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味。

    除了床上躺着的患者以外,一个陪床的家属都没有。

    这在医院可不常见。

    老师走上前,元颂今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瓶配好的药水。

    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根黑笔,在药瓶瓶身写上药品信息。

    导师陆南走过去看了看病患的药水,又查看了下是针口处否有回血现象,这才挥手让元颂今上前换药。

    换之前,导师按例询问患者的名字:“27号病床,扶雯是吗?”

    女人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她躺在床上,举了举手:“医生,这个药有点凉,能不能帮我再拿个加热器啊?”

    元颂今将药换好,余光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就是这一眼,让他定在原地,大脑充血,身体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从头凉到脚。

    第29章 耻辱(600营养液加更章) 他觉得自……

    27号病床是一位41岁的女患者, 模样看上去还算年轻,尽管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知分子的儒雅知性。

    她面相柔和, 但眼周略窄, 眉头有很深的皱纹, 这让她看上去总是有种忧愁的疏离感。

    跟16年前憔悴卑微的模样判若两人。

    元颂今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她,心虚让他不自觉地移开了眼神, 不敢与床上的女人对视。

    有生之年能再次相见,于他而言, 就像是做梦一般。

    直到导师喊了他两遍, 元颂今才恍然回神, 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

    老师说:“你去给这位女士拿一下加温器。”

    元颂今得令, 点了下头便转身, 出了病房。

    扶雯看着那年轻人离开的身影, 对陆南道:“这孩子的脖子是……”

    她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人的脖颈缠了一圈的白色绷带。

    陆南一边检查她的药水滴速,一边说:“我这学生前段时间受了点伤,伤到了脖子,所以近期没法说话。扶女士你要是有事的话, 可以叫诊台的其他护士来。”

    没过一会儿,元颂今就拿着加温器回来了。

    他撕开包装,细致地将输液管在加温器的凹槽里缠了两圈。

    缠好的加温器要放在患者的手里,这样可以让手掌也染上温度。

    青年犹豫了一下,这才把东西塞到了女人的手里。

    碰到扶雯的手时, 元颂今的手指有些抖。

    见状,女人笑着问:“医生,你的学生刚来没多久吧。”

    紧张成这个样子, 肯定是新手。

    陆南只笑而不语。

    元颂今跟着他开始师承有四个月了,表现一直很出色,就是刚刚的反应……

    他在心里思衬着什么。

    出了病房后,陆南的下班时间到了。

    他一边脱白大褂,一边问身侧的元颂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元颂今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

    陆南检查了一番他的脖颈,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这才说道:“刚刚看你有点不在状态,要是不习惯上晚班就直接跟老师说,该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

    元颂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陆南知道他一向都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好孩子,于是没再追问,叮嘱了他几句后就下班离开了医院。

    元颂今今天还有两个小时的课时任务,于是他坐在了护士站里,盯着手里的笔发呆。

    扶雯……

    原来这就是他妈妈的名字。

    时隔16年,再次见到母亲,元颂今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以确定的是,她当初的确靠着自己给的地图和钱逃离了西溪县,成功回到了家乡。

    并且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过得很不错。

    这是元颂今最初的期盼,如今变成了现实,他十分高兴。

    只是现在的状况,两人的处境都有些尴尬。

    元颂今渴望再次与母亲相认重逢,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扶雯在被拐卖后,被他父亲元建国强迫所生下的孩子。

    他体内流淌着肮脏的罪恶之血,他的诞生成了母亲痛苦的具象化,是她所遭受一切苦难的源头。

    母亲唾弃他,打心底里厌恶他的出生,所以才会在逃跑的那一夜想要杀死他。

    元颂今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闪过很多。

    相认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对自己被强迫所生下来的孩子有感情。

    他是耻辱的代表。

    那一夜从山顶被推下的噩梦足足缠了元颂今十多年,每次梦到,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他命大没死,可事实上的母亲,在那晚肯定是想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元颂今有些呼吸困难。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同时也是母亲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仇人。

    他的出现,除了让这个女人痛苦,搅乱她的生活以外,毫无意义。

    此生,他都只能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可以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的交集。

    元颂今心里很痛。

    他注定就是不配拥有父母的孩子。

    ……

    一个小时后,27号病床又摁响了通知铃。

    此时的值班台只有他和另外2个护士。

    一个人去了其他病房换药,而另一个小护士在几分钟前因为吃坏肚子去了厕所,于是元颂今只好起身,前往了27号病床查看情况。

    见到进来的是刚刚那个年轻人,扶雯惊讶了一下,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吗?”

    元颂今没说话,只扫过她一圈,发现吊杆上的药水瓶空了。

    刚刚他跟着老师来换的药就是扶雯的最后一瓶。

    看来她摁铃就是需要有人帮她拔针。

    扶雯见他不回答,正要疑惑,下一秒忽的想起来刚刚这个年轻人的老师说过,他脖子受了伤,这几天都没法开口说话。

    “抱歉啊,我忘了你不方便说话了。”扶雯道歉说。

    元颂今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他戴着口罩,女人再怎么盯着看,也不可能看到他的长相。

    虽然知道扶雯不可能根据样貌认出来什么,但口罩的遮挡多多少少给了元颂今一点安全感。

    拔针后,元颂今收拾好输液管和药瓶这些医疗垃圾,然后顺手将病房内的空调调高了些。

    扶雯笑着跟他道谢。

    元颂今沉默着离开了病房。

    下班前,他跟着护士姐姐挨个进行查房。

    轮到扶雯的房间里时,她已经睡了,被子有大半都滑到肚子上,露出了她扎完针还贴着胶布的手。

    护士姐姐确认了患者身份后,就转身去往了下一个病房。

    元颂今跟在她后面,没走两步,他就忽然折返回来,轻手轻脚地替病床上的女人掖好了被子。

    扶雯是因为胃病来的医院,今天白天刚办的住院手续。

    听当时值班的护士姐姐说,她上午来做检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身边没人陪同。

    元颂今垂了垂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动作轻柔地将扶雯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默默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卞生烟还没睡,洗了澡在床上看电脑。

    听到他回来,隔着卧室,卞生烟叫了声他的名字。

    元颂今用洗手液洗了个手,才乖乖走到床前,坐在姐姐床畔,任凭她摸摸脸蛋。

    “外面很冷是吧?”他的脸很冰,手也冻得僵硬,卞生烟一早就提出要开车去接他,元颂今没答应,说是下班时间不确定,不希望卞生烟白白浪费时间等着。

    元颂今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指了指身上的棉袄跟围巾,意思是说早上出发前卞生烟给他套上的衣服很厚,不冷。

    只是这几天一直在吃流食,元颂今有些消瘦,脸颊都小了一圈,给卞生烟心疼坏了。

    “饿不饿,我打电话叫酒店送点粥过来。”

    元颂今拦下了他,摆手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饿。

    瞧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卞生烟便问道:“是不是跟着老师在医院学习太辛苦了?”

    元颂今还是摇头,用手机敲出几行字来:“我不累,老师很照顾我,姐姐不要担心。”

    他这么说,卞生烟反而没法不担心。

    “快点去洗澡吧,”卞生烟替他解开围巾,“早点过来睡觉,你这几天本来是需要好好休养的。”

    在进取方面,元颂今的个性跟她很像,都想将事情做到最好,因此总是很拼。

    医生建议的静养他只听了两天,请假的日期一结束就回到了学校,跟随老师去医院师承学习。

    卞生烟还担心他不能说话会不方便,可这段时间元颂今给她的工作反馈貌似还可以。

    面前的青年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到洗完澡出来,躺在卞生烟怀里,元颂今也一直没提医院里发生的事。

    这周的课时和上周的都已经完成了,所以第二天元颂今就没去医院,而是回了学校上课。

    等新的一周来临,他再次去医院时,听同行的护士姐姐说,扶雯已经出院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在来的路上还在忐忑的元颂今不知怎么的,稍稍松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

    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

    元旦将至,寒假在学生们的期待中悄然而至。

    元颂今脖子上的伤口终于拆线了,留下了一道很浅的疤痕。

    这让他十分自卑。

    卞生烟不停地安慰他没什么,但元颂今对此十分在意,情绪一度低落。

    于是卞生烟便联系了国外最好的祛疤痕医生,说好等来年开春了再带他去做手术。

    她还从M国给元颂今买了祛痕效果极好的药膏。

    元颂今每天都抹,恨不得让那块褐色的伤疤立马消失。

    寒假一到,京北大学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这也意味着元颂今要回到元家去。

    虽然他依然在京城,且跟卞生烟公寓的距离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但他在卞生烟面前塑造的人设是老家在年城西溪县的农村孩子。

    所以他不可以留下来跟卞生烟一起过年。

    这让元颂今十分苦恼。

    但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的卞生烟不觉得这有什么。

    元颂今还在求学阶段,自然是要以家人为主,过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回家陪父母一起呢。

    姐姐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元颂今却阴恻恻地懊恼,当初自己怎么就不能扯一个京城本地户口的假身份呢?

    非要说什么农村、家里穷,搞什么励志少年形象。

    现在好了吧,足足有一个多月的寒假都不能跟姐姐见面贴贴了。

    真烦。

    他觉得自己蠢透了。

    第30章 睡前电话(含700营养液加更章) “……

    元颂今不想那么早分开, 于是死皮赖脸地赖在公寓,最后又多待了一个星期,直到卞生烟的生日过完, 他才被姐姐一脚油门给送到了飞机场。

    年城距离京城有一千多公里, 飞机无法直达, 等中转落地后,还需要换乘高铁。

    卞生烟给他买了很多东西, 衣服鞋子,还有过年用的年货, 足足装满了一个28寸的行李箱。

    加上元颂今自己的行李, 他现在要带着两个行李箱回家。

    两人一起坐飞机去海边旅游过, 所以元颂今对这些比较熟悉, 卞生烟也不担心他自己回去路上有什么不方便。

    过完寒假, 再见就是年后了。

    卞生烟很是不舍地抱了抱元颂今, 临别前一直在叮嘱:“到了家之后给我发消息,路上注意安全,高铁买的是卧铺,你就直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及时跟我打电话。”

    元颂今扁了扁嘴, 小声说自己知道了。

    两人挥手告别。

    卞生烟看着他进了候车室,才转身,驱车离开。

    等她走后,元颂今脚步一拐就来到了机场的候车区。

    他掏出手机,取消了飞往中转城市的飞机票, 又将高铁票也取消了。

    虽然扣了不少的手续费,但这点钱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只要成功瞒过姐姐就好。

    他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回了元家。

    这幢位于京城东二环的传世老宅价值连城, 是阶级与权贵的代表。

    元颂今拎着两个行李箱站在门口。

    守卫见到是他,愣了几下才认出来,随即打开了门。

    这里是元颂今六岁以后长大的地方。

    从上大学开始,他就很少回来。

    如果不是寒假不能跟着姐姐一起生活,他甚至还想扯一个要学习的理由留在卞生烟那里。

    反正这个家没人在乎他回不回来,之前整个暑假他都以学校有事要忙没回过元家,元兴文跟姜婉也什么都没说。

    佣人要来帮他提箱子,元颂今摆手说不用,自己一手提着一个就进了门。

    姐姐送他的东西,元颂今不想让任何人碰。

    客厅内,姜婉夫妇二人在沙发坐着,一个喝茶,一个看报。

    嵌入墙壁的云端影视屏正放着金融经济频道。

    见到他忽然回来,所有人均是一愣。

    元兴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招呼道:“颂今放假回来了?”

    元颂今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对二人点头,“爸,妈。”

    他叫的有些生硬,这称谓对他来说还是不太习惯。

    元兴文跟姜婉倒是没听出来什么不对劲儿,毕竟从小到大,元颂今都是这样淡漠的性子,说什么都是同一副语气。

    “怎么不打电话让司机过去接你,一个人带这么多行李回来,多不方便?”

    元颂今淡淡回答说:“打个车很快,就不用麻烦林叔他们了。”

    和爱好社交的大哥不同,元颂今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他很少出门,小时候上学放学都有校车接送,司机在他这里作用不大。

    看见他拖着两个行李箱,姜婉奇怪道:“你住校有这么多东西吗?”

    两人都不知道他已经退了学校的宿舍,跟卞生烟同居了。

    元颂今低头看了一眼,更加抓紧了箱子扶手,生怕被抢走似的:“假期要看的书比较多。”

    一旁的元兴文放下报纸,淡淡喝了口茶,“学医学的嘛,假期要看的学习资料多一些,很正常。”

    姜婉半信半疑。

    元颂今没再停留,提着箱子就上楼了。

    趁着小儿子收拾自己房间的空档,姜婉挨着丈夫耳边说道:“回头颂今这孩子是要代替他大哥跟卞家结婚的人,你看看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把这事给他说说?”

    不然只有他们计划好了一切,突然被通知结婚的当事人反抗得厉害,这亲事还怎么成?

    元兴文思索片刻后,摇头说:“这事急不得。”

    姜婉不愿意了,“怎么急不得?等过完年,五月份就有个好日子,到时候直接办婚礼不就得了?”

    元兴文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找媒体铺天盖地做了宣传造势,卞生烟就能答应这门亲事?到时候她那边没处理好,我们这边人也送不过去,两头都难。”

    姜婉心里一直惦记着元宗明说的卞生烟有艹男人的癖好,一想起来这事,她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她之前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卞生烟,但也许是她隐藏得太好了,姜婉完全找不到异样的踪迹。

    这也恰恰从侧面说明,卞生烟就是有不可告人的变态秘密。

    京城权贵氏族中,玩得花的少爷小姐们不在少数,但若是卞生烟也在这行列之中,姜婉只觉两眼一黑。

    她的宝贝儿子长得可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谁见了不喜欢,但若是被卞生烟瞧上……

    哎呦,她都急得要哭出来。

    元家必须要傍上卞家这条大腿,但她又实在舍不得牺牲自己的儿子去受苦。

    他们多年前为了名声好听而临时起意收养的小夭,不就是应该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的吗。

    哪怕没有像对待亲生儿子元宗明那般给予他荣耀、地位、宠爱,给他冠上光鲜亮丽的元家二少爷身份,但在元家丰厚的家底下长大,给他创作读书学习的条件,吃穿不愁的生活,就凭这几点,他们夫妻二人就是那孩子一辈子都要感激的恩人。

    元兴文拍了拍妻子的手,耐心劝道:“我们既然要用到颂今帮忙,自然要对他好一点。”

    姜婉眨眨眼,表情似懂非懂。

    “你是说……”

    元兴文抬眼,看向了二楼元颂今卧室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最近对那孩子多点关注吧,这样回头把事告诉他的时候,人也不至于太过抗拒。”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享受了元家的资源,就要为元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啊。

    —

    晚餐时间。

    元颂今发现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奇怪。

    元兴文破天荒地主动给他夹菜,养母姜婉还给他倒了杯果汁,两人时不时就要找他说点话题,询问学习,打听学校,好奇他的同学关系,硬是把这顿饭吃的尴尬又诡异。

    元颂今不知道他们两个要干嘛,对于元兴文夹进碗里的鸡腿,他是碰也不敢碰。

    “这上了半年学,人怎么还越来越瘦了呢。”

    元兴文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元颂今心里很不舒服。

    有种只要他吃饱了这顿饭后就把他拉去宰了卖钱的惊悚感。

    元颂今垂着脑袋,单手拢了拢衣领,装作淡定地掩饰脸上的表情。

    元兴文皱了皱眉:“嫌弃爸爸的筷子?”

    元颂今抿了抿唇,平静开口:“不是的。”

    见元兴文一副受伤的样子,姜婉赶紧劝道:“颂今,咱么一家人这么久没见面,你平常也不打个电话给家里,你爸好不容易关心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领情呢?”

    元颂今:“……”

    他淡淡说道:“抱歉,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不是很想吃肉。”

    尤其是像鸡腿这种纯肉,他真的有点吃不下。

    姜婉还想说什么,元兴文给她使了个眼色,打呵呵说:“没关系,胃口不好就多吃点清淡的菜。黄姐,回头跟厨房的人说一下,三餐做清淡一些。”

    负责饮食的黄姐点头说知道了。

    元颂今瞥了一眼家里奇怪的氛围,有些摸不着头脑。

    家里的餐食从来依着养父养母和大哥的口味做的,突然将他的需求重视起来,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忽的,元颂今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元家与卞家的婚约……

    明白了。

    青年在心底里哼笑一声。

    怪不得呢,养父母忽然对他关心起来,敢情是还是为了大哥的事。

    怕他到时候跑了,所以突然发力关注他了。

    但他可不是轻易就能被收买的人。

    对于元兴文夫妇俩的转变,元颂今跟看不见似的,还如从前一般淡然相处,安分守己地当好他这个被领养回来的二少爷身份。

    鸡腿一口没动,果汁一滴没喝,问就是没胃口,再问就是不爱吃。

    对于这个养子不喜与人多交流的性子,元兴文跟姜婉只能作罢。

    第二天,估摸着时间,元颂今在中午之前给卞生烟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

    卞生烟很快就回复了,看来她一直在等着。

    想到这儿的元颂今心情特别好,抱着手机跟姐姐聊了一会儿。

    年底了,卞生烟那边工作忙,只匆匆嘱咐了几句,两人便中止了聊天。

    回元家的这段时间,元颂今跟卞生烟一次视频电话都没打过。

    就跟当初不敢在公寓接元宗明的视频电话一样,身后的房间背景一露出来,元颂今就直接露馅了。

    好在卞生烟很忙,在他离开后就全心全意扑在了工作上,两人只有在睡前才能聊上几句。

    【姐姐有喝药茶吗?】

    离开公寓之前,元颂今准备了一堆柠檬药茶做成小包放在家里,还叮嘱卞生烟记得喝。

    【当然,每天都在喝。】

    卞生烟给他拍了张照,是白天在办公室泡茶的时候拍的。

    两人每晚的聊天内容都差不多,元颂今肯定会问到柠檬药茶的事,于是卞生烟特意在喝的时候拍了照,专门用来回复这家伙。

    每天的角度都不一样。

    今天的照片里,卞生烟依旧没有露脸,只是用左手捏着茶杯随手拍了一张。

    床上的元颂今盯着那只熟悉的漂亮长手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将照片偷偷保存了下来,放大后将手机贴在胸口。

    幻想从前姐姐的手抚上来的感觉。

    分开二十多天了,好想姐姐。

    元颂今:【姐姐每天睡前都泡脚了吗?】

    这次卞生烟的聊天框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而是直接发送来了一张照片。

    看到新消息的那一刻,元颂今呼吸一滞。

    他小心翼翼地点开照片。

    在浴室的昏黄灯光下,一双白净修长的脚浸在泡了中草药的水盆里的景象赫然浮现在眼前。

    亲亲姐姐:【正在泡呢。】

    泡脚盆里漂浮的枯叶药草都是元颂今走之前亲手配好的。

    姐姐果然将他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元颂今盯着那双脚,喉咙有些干。

    换做平常,这个时间点,这双脚会被他轻柔地抱在怀里,然后从脚踝骨开始一点一点地按摩揉捏。

    卞生烟的脚长得十分漂亮,脚型修长匀称,表面细腻光滑。

    尤其是穿上鞋子的时候,露出来的小部分葱白的脚背皮肤像是天鹅绒毛,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的目光。

    而当换上高跟鞋的时候,她的脚亦如人一般变得锋利强势,翘起的鞋跟令脚趾到脚背勾勒出流畅完美的弧线。

    元颂今经常幻想卞生烟用那双脚踩他,而卞生烟也的确这么做了。

    直到逼得元颂今在沙发上弓起腰,面色通红地抓着她的脚腕,绷紧脸颊颤声求饶才作罢。

    而现在,独自一人待在卧室的元颂今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搁浅到岸边的鱼。

    从前宛如惊涛骇浪般将他冲击到晕倒抽搐的高潮情欲,如今却成了他日思夜想的甘霖渴求。

    是的,他想卞生烟了。

    元颂今鬼使神差地打下了这句话,并发送了过去。

    下一秒,卞生烟的语音电话就拨了过来。

    元颂今吓得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听说我的心肝想我了?”

    熟悉的清冽嗓音透过话筒传来,元颂今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卞生烟没听到声音,以为是农村网不好,卡住了,于是她又叫了一遍:“宝贝儿?颂今?”

    “我在,姐姐。”元颂今将手机贴在耳畔,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情感,故作平静地说:“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卞生烟将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放在桌上,不忘盯着开了不知道多少个文档的电脑处理工作:“在家那边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没有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好。”

    好想姐姐好想姐姐好想姐姐……

    说完这些话,脑子里疯狂涌现思念和渴望的元颂今忽然觉得身上很热。

    犹豫了片刻后,他将睡衣撩至锁骨,手指贴上了自己的胸膛,学着两人在一起时卞生烟对他做的,手指开始不老实地欺负自己。

    轻-拢-慢-捻-抹-复-挑……

    潮热渐渐涌上来,这副被卞生烟驯熟了的身子极为敏感,微妙的刺激感像电流一般流窜过身躯的每一根神经。

    但这些都不够。

    跟姐姐的手动的感觉不一样。

    元颂今呼吸变得急促。

    电话那头的卞生烟一无所知,还顺嘴问道:“叔叔阿姨身体好吗?”

    “嗯……挺好的。”元颂今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嗓音顿时变得喑哑。

    卞生烟听出来了疑惑:“你是感冒了吗,怎么声音有点不对劲儿?”

    “没有……”元颂今微微喘气,见无法单纯靠手纾解,他便下床,翻出来行李箱。

    解锁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了卞生烟那边。

    “现在是在做什么?不是要睡了?”

    元颂今一边找一边冷静回答:“在找东西。”

    走之前,他将柜子里的玩具带走了一个。

    是一个紫色的,长度为13厘米的butt plug。

    平常两人做的时候,用的都是比这还要长的道具。

    但没有卞生烟的帮助,元颂今没办法使用型号过大的。

    很容易受伤。

    他记得是放在拉链夹层里的……

    啊,找到了。

    连同lubricants和一次性防水垫子。

    边上还放了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的是卞生烟给他准备好睡前要塞的药。

    元颂今拿上东西,躺在床上,将手机轻轻放置在枕头边,正要去解裤子时,他忽然坐了起来,走过去检查房门是否落锁。

    幸好,他一直有进房间就锁门的习惯。

    元颂今再次躺下,听着卞生烟的声音褪去了自己的衣襟。

    “大晚上不睡觉还去找什么东西,听你开的好像是行李箱,是不是在找吃的?”

    卞生烟不疑有他,毕竟她可是买了不少零食和京城当地的特色,那个行李箱至少有一半都是吃的。

    从脖子拆线开始,元颂今就馋了好一阵。

    那段吃流食的日子给他留下来不小的阴影,甚至每晚半夜都能听到他的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

    卞生烟经常会发现元颂今在夜里起床找吃的。

    幸亏公寓冰箱里常年备的有各种水果和小蛋糕跟干果。

    元颂今就像只要过冬屯粮的松鼠一样,被卞生烟起床抓包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好一堆开心果不撒手。

    所以自然的,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卞生烟第一反应就是他饿了在找吃的。

    “嗯……差不多。”元颂今含含糊糊地说。

    在卞生烟看不到地方,他趴在床上,身体自觉地塌下腰,脊背凹出一抹弧度。

    lubricants的盖子被打开,元颂今挤出一些在手上,像抹身体乳一样,轻轻揉搓开。

    他不确定卞生烟会不会听见,心里有些不安。

    但欲望驱使他继续。

    卞生烟笑道:“吃的什么?”

    她听见的声音有些古怪,猜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感觉,像是在搅拌果冻。

    元颂今做起这种事来还是不够熟练,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换上了三根手指。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亲亲姐姐”的备注像是在提醒他对面的人物是谁。

    元颂今脑子快要融化了。

    “吃的、好吃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气息有点不稳。

    与此同时,他的手摸到了butt plug,并尝试将推它进去。

    有些艰难。

    火箭的准备发射工作总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卞生烟专注于电脑上的工作,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异样,继续问道:“能吃饱吗,晚饭吃的什么啊,家里没弄点肉给你补补?”

    元颂今努力让自己放松。

    在众多部门的助力下,火箭终于被稳稳当当推在了发射器上。

    涨感如此明显,元颂今不停地喘着气,腿有点抖。

    光是准备火箭推进的工作就已经让他出了一层汗。

    这个工程他第一次承办,确实经验不足。

    于是他只能尽力回想姐姐协助他时的做法,一点点调整呼吸。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等待他的回复,元颂今脑子热热的,思绪也茫然了起来,“晚上,吃了肉,但还是有点饿,可能是……胃口变大了。”

    接下来是启动工作。

    元颂今深吸一口气,摁下了按钮。

    顿时,蓄足能量的火箭开始晋江式作响。

    元颂今瞬间浑身一抖,手指紧紧抓着床单,又痒又麻的感觉从那一处扩散开来,炸烟花似的传遍全身。

    震动的声音开始在房间里回响。

    无法言说的敏感地带被研磨,勾引,挑逗。

    元颂今咬着唇,呼吸断断续续的,瞳孔逐渐失焦。

    卞生烟忽然没有出声了。

    这个可怕的事实令元颂今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隐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声,捞过手机对那头问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卞生烟才回过神说:“嗯?哦,我刚刚在编辑邮件,你刚才是说了什么?”

    元颂今又摁了一次按钮,vibration frequency瞬间高了一倍,像是被海浪席卷,他的身体和灵魂被一遍又一遍折磨。

    颤抖的双腿支撑不住,元颂今手臂青筋暴起,忽的卸力,瘫倒在了床上。

    “姐姐,你再……”

    后面的话,卞生烟没听清,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拿起手机追问道:“再什么?”

    元颂今捂住手机的话筒,控制不住地仰起脖子喘了两声,而后强撑着平息内心的澎湃,松开手,放缓了语气,几乎是恳求道:“能不能再……多说两句话,叫、叫我的名字……可以吗?”

    卞生烟沉默了两秒后,忽的开口反问:“元颂今,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的元颂今心里“咯噔”一声,他满头大汗地捂住嘴,大脑一阵白光闪现,眼瞳不住地翻上去,紧张与慌乱让此刻的火箭瞬间点燃了全部的燃料,霎时间,意识一飞冲天!

    他张开嘴,双眼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只有butt plug还在响。

    恍惚中,元颂今看到了卞生烟的脸,听到她在喊自己的名字。

    等回过神来时,他猛地意识到,卞生烟真的在喊他的名字。

    “元颂今。”电话那头的女子声音冷酷阴森。

    元颂今吓得一激灵,浑身的肌肉下意识绷紧了。

    这次,他终是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来一身狭促的惊叫。

    火箭发射完毕。

    元颂今红着脸,手指还在颤抖。

    他正要张嘴跟卞生烟解释,房门却忽然被敲响。

    “颂今?你怎么了?”

    是养父元兴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