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战君兰一飞冲……
战君兰一飞冲天, 去追长青子,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屋内虞心竹睁着眼睛,眼眶红的厉害, 眼泪还挂在腮边,面无表情望着上方, 发呆出神。
方才半真半假, 包含部分表演成分。
痛苦是真的,因为所谓的炉鼎之体在宝月派受尽折磨蹂躏,侮辱践踏, 她不知道这个新师尊是怎样想的。被揭露出体质异于常人,干脆顺水推舟。她知道怎样更叫人怜惜,知道怎样哭看起来更可怜, 也知道怎样说话能刺激人。
不论是新师尊, 还是给她看病的长春子前辈,不约而同露出恐怖到仿佛能吃人的神色。
她恍惚了。
似曾相识,可心底却似触动一根弦。
宝月派的师尊让她害怕恐惧,新师尊的狰狞面容却叫她酸涩委屈。
回神后不敢置信,居然会哭的这么难看。
虞心竹抬手擦了擦,鼻子下面的鼻涕被擦干净后又流了一点出来, 美人落泪赏心悦目, 能助兴, 能骗人, 哭出鼻涕泡只会令人厌恶。
她翻个身, 毫无睡意,眼睛望着外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另一边,黎采玉跟雪如圭在继续做衣衫。
战君兰突然飞出去时他们都有察觉, 顿了顿,没有别的反应。
透过雪如圭窥屏的玄衣魔神发出笑声,眼神兴奋,跃跃欲试,“你猜她是去做什么?这样怒气冲冲,匆匆忙忙,肯定是去杀人!刚收了个这么可怜柔弱的徒弟,不忙着安抚照顾跑去杀人,只能是宝月派!小丫头果然有心机,三言两语让新拜的师尊这么怜惜自己,不惜为她打上以前的门派,给出口恶气!”
“怎么,不信?看似柔弱,可未必真的柔弱不堪,不过是暂时苦于没有力量不得不虚以委蛇,伺机而动。你看那个叫做谢寻竹的蠢货,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栽在谁手里。正是他丝毫不放在眼里的炉鼎,送他上路!”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
玄衣魔神肆意大笑,话里话外都是兴致盎然,非常期待虞心竹的表现。
“等她学了修炼功法,一定会给你们所有人惊喜,哈哈哈哈!”
“真想现在去看看她什么表情,太浅薄就没意思了,玩不了大的。”
雪如圭毫无反应,依旧对玄衣魔神视若无睹。
玄衣魔神浑然不在意,自言自语,自娱自乐,看着两人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全神贯注的制作衣衫,唇边的笑容透出意味深长。
时间过去飞快,外面天色渐渐黑了。
黎采玉伸懒腰,放下新衣裳,慢慢悠悠回自己房间休息。
雪如圭也准备入睡,衣衫脱得只剩下最里面,身体陡然一震,提高警惕,高度戒备,浑身紧绷到极点。
识海世界之中,他冷冷注视玄衣魔神。
一模一样的面孔,气质截然不同,仿佛两面体,彼此照出对方的另一面。
玄衣魔神咧嘴,表情透出几分狞恶之色,双方平安无事了这么几天,冷不丁发难,“本尊可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
铺天盖地的气势向前方席卷而去,掀起惊涛骇浪,狂风围绕银发的仙尊,仿佛要将他撕碎。
伴随昏天黑地的阴影侵蚀识海世界,意图将他拉入魔神支配的领域同化。
雪如圭眉心金痕绽放光芒,瞬间震碎狂风,向气势汹汹的阴影世界蔓延,净化浊气污秽。清明圣洁的力量势如破竹,坚定不移捍卫领地,与魔神的识海对峙。
“哼!”玄衣魔神注视前方清冷的仙尊,发出不屑冷哼,“装模作样,真是恶心!”
“这些天本尊一直都在观察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尊就是为了跟你说那些话,骚扰你吧?”玄衣魔神的恶意浓烈黏稠,不依不饶的侵蚀,与金光互相拉扯消耗。
“小小分魂,待本尊踏入此界,便将你回收体内!”
“现在尚未打通此界,有别的方法加快进程,只要本尊直接将你同化,融为一起,自然便能借由分魂之手里应外合,直接召唤本尊的大军降临于此界!”
“等待多无趣,本尊就是喜欢有挑战性的!”
玄衣魔神挥袖,身后的阴影世界犹如浓墨,宫殿山体的轮廓隐约可见,向雪如圭的识海压去。
吞噬同化了多个“雪如圭”,玄衣魔神的力量深不可测,不过到底是隔着世界,且这里是雪如圭的主场,无法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力量。识海世界的比拼,是意志力的角逐对峙,谁的气势弱了,谁就会被吞噬同化。
阴影世界与金光剧烈碰撞,互不相让。
玄衣魔神危险诡异,银发仙尊稳如泰山。
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可忽的,银发仙尊眉心金痕的光芒大绽,力量以压倒性的优势向玄衣魔神袭去,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这力量至刚至阳,清正圣洁,能净化一切浊气污秽,邪气的克星。
若非玄衣魔神也是雪如圭,就要没了。
他脸色阴沉,周身都被金光所笼罩,这光芒亮的刺眼,沐浴在金光之中的银发仙尊更刺眼!
“真碍眼。”玄衣魔神自言自语,脚下有数道阴影,乍一眼看去好似是影子,仔细看每道阴影的轮廓略有不同。
雪如圭一眼看出,那些影子代表的是其他“雪如圭”,被玄衣魔神吞噬同化,成为他的一部分,也成为他的心魔源头,时时刻刻都在影响对方。
金光驱散了阴影,才能看到这副样子。
“上次也是,忽然插一脚打断本尊的好事!”
随着话音落下,玄衣魔神脚底的影子动了,宛如最灵活的游蛇,蜿蜒匍匐,金光丝毫不设防,任由穿梭。
不过一眨眼就爬到雪如圭脚下,攀爬缠绕,将他捆的严严实实,不得动弹。
下一秒,玄衣魔神也瞬身出现在雪如圭面前,冷笑:“你们两个有点烦。”
现实世界,雪如圭眼神猛然变化,同样的面孔,气质天壤之别,直勾勾盯住黎采玉,就像盯住猎物的恶鬼。
“……圭圭?”黎采玉被看的发毛。
似曾相识啊似曾相识。
之前也曾经被雪如圭用这种眼神看过,就像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的气息忽然乱了,还有很大波动,我赶紧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发现你看上去好像很难受……”黎采玉解释,小心翼翼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话没说完,整个人被银发仙尊扑倒,按在床上。
对方只穿了薄薄的里衣,黎采玉也正准备睡觉,脱得只剩下一件,贴的这样紧,实在亲密。雪如圭还骑到他腰上,两手用力抓紧他的手,冷不丁抽出自己要带把他的手捆起来。
黎采玉:“………………”
他艰难道:“圭圭你要干嘛?”
嘶啦一声,衣衫裂了。
好的,好像知道了。
黎采玉两手使劲,捆绑双手的腰带崩断成数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交换了姿势。
低头迎上一双充满杀气的双眼,愤怒,不满。
沉吟片刻,黎采玉悟了。
*
识海世界
玄衣魔神气喘吁吁,眼神迷离,雪如圭同样气喘吁吁,眼神迷离,缠绕的影子仿佛烧融的蜡烛,化成一滩滩黑色阴影。
半晌后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用手……”
“他居然用手就……让本尊……”
玄衣魔神不可置信。
爽是爽,出乎意料的爽,但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想要借机搞事,给这俩狗男男制造点裂痕,省的一天到晚贴在一起,这边有点异动,姘头立马感知到赶来救援。
想想还挺刺激的,没有玩过这种!
结果被对方按在床上用手给玩了!
轻轻一捏,人立马软的不可思议,毫无反抗之力。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是你的身体……
“是你的身体吧!”
玄衣魔神很快找到理由, 肯定是雪如圭的身体过于敏感,才会轻而易举被摆平。
他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缘故,堂堂魔神不会这么没用!
喘了一会儿, 玄衣魔神和雪如圭都平息下来,融成一摊摊黑色影子的阴影也恢复过来, 再次缠绕雪如圭, 令他动弹不得。
“别白费劲,你是挣脱不开。”玄衣魔神冷笑,重振旗鼓, 再接再励。
意识到对方想要继续,雪如圭面沉如水,“你想做什么?”
玄衣魔神:“何必明知故问, 你的姘头太碍事。”
雪如圭眼神一冷, 眉心金痕向外蔓延,气息攀升,缠绕的黑色阴影受到金光侵蚀,攀爬上一缕缕金色裂痕,向内部渗透。
“急了?以为本尊要对他不利?”玄衣魔神轻笑,眼底都是势在必得, 故意凑近在雪如圭耳边道:“你说, 若本尊顶着你的躯壳把他上了, 是算你的, 还是算本尊的?”
“成天形影不离, 却偏偏淡的跟水一样,本尊瞧了都替你心急,心疼你这清汤寡水的日子。”
“待本尊促成好事,你可得好好感谢本尊, 帮你跟姘头圆了房。”
金光顿时更盛,却怎么都撼动不了黑色阴影,宛如蚍蜉撼树。
哪怕裂痕已经蔓延至阴影之上,金光向内部拼命渗透,从玄衣魔神脚下伸出的阴影纹丝不动,坚韧不催。
玄衣魔神低低笑出声,杀人诛心。
浑然不管雪如圭的眼神跟杀气,再次强行在这副身躯之中醒来,睁开眼,躺在床上,一眼瞧见黎采玉正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圭圭?”他试探的呼唤。
雪如圭浑然不理会这声呼唤,抬手直奔主题,搂住黎采玉的脖子就是一翻,将人再次压在身下。
经过上次的教训,他不给对方反应机会,开门见山,并且决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方是怎么用手玩弄自己的,他就要怎么用手玩弄对方,还要十倍奉还!
谁知手抓了个空!
雪如圭凝固了,茫然,震惊,难以置信。
不死心的又抓了抓,真的什么都没有,平的,光滑的!!
嘶啦一声,裤子步上后尘。
玄衣魔神:“…………………………………”
根本无法理解!
太荒缪离奇!
没关系,本来就不重要,前面没有就没有吧,自己有。
少了一个可以玩弄的地方,不能以牙还牙,但用别的地方还回来也一样!
他抬手,四指弯曲唯有中指竖起,屈尊降贵以唾液润滑,不等下一步,强有力的双腿缠上他的腰,一个使劲瞬间位置颠倒。
“圭圭?”黎采玉试探的再次发出呼唤。
回应他的是雪如圭如狼似虎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给吃了。
黎采玉以巧劲钳制雪如圭,金光灌入,怎么都无法唤醒对方神志,反倒是眼神越来越凶,额头青筋暴跳。
略作沉吟,再次伸手,故技重施。
“唔……”雪如圭用力咬紧牙关,眼眶发红,皮肤泛起漂亮的粉色。
喘息声越来越大,身体紧绷,犹如拉紧的弓弦,到达临界点猛然放松,瘫软成一滩。
好半晌终于回神,抬眼再次瞧见黎采玉正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自己。
玄衣魔神更火大了。
杀人般的眼神直冲黎采玉而去,顶着银发仙尊的身躯,气息凛然刺骨,属于魔的力量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眼见雪如圭眉宇间晕染开危险诡异的味道,异样感迎面而来,黎采玉眉头一皱,再次捏住他的命脉。
玄衣魔神一怔,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杀气。
然后碎了满地。
黎采玉单手抓住他的双手困于头上方,耳边都是喘息声,银发仙尊眼神迷离,在清醒跟危险之间反复徘徊,单薄的里衣叫汗水打湿,贴着皮肤,漂亮的银发铺了一床,颇为凌乱,面颊处的一缕也是透着湿气。
脚趾用力蜷缩,挣扎似的蹭着,制造出一道道皱痕。
等他再次疲倦的合拢眼,黎采玉松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雪如圭没有醒来,他将人抱起,带到浴室。
两个人一起进入水里,黎采玉小心把雪如圭放到一边,让他靠着浴池边缘,确定不会滑下去,自己撩起热水泼到身上。
快速洗了洗,抬脚走上去,离开浴室前回头看了看雪如圭,才走出去。
把凌乱的床铺重新收拾好,干净整洁,黎采玉回到浴室,刚打算帮雪如圭也简单洗一洗,看到他睫毛颤了颤,缓缓醒过来。
眼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凶狠,抬手痛苦的捂住脑袋,身体猛然一扎,沉到水里去。
黎采玉赶紧伸手把人捞出来,擦去脸上的水,猛拍雪如圭面颊,“圭圭,醒醒?”
“……二狗哥,我头疼……”雪如圭唇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话音刚落落下,闷哼一声,猛然将黎采玉扑倒在地,眼神再次变得凶狠凌厉,饱含杀气。
他仿佛鹦鹉学舌,以一种嘲讽的口吻,一字一句:“二狗哥,我头疼。”
“我想二狗哥想的都疼了!”
黎采玉:“……”
刚换上的干净衣衫被浴池水打湿,重新欺身而上的雪如圭满眼跃跃欲试,势在必得,浑然不在乎已经闹了大半宿。
昏了又醒,醒了又昏,精力旺盛,不知节制。
担忧雪如圭的身体,黎采玉决定改变策略。
他坐起身,抬手揽住雪如圭的腰,似曾相识的画面出现,只是这回变了人。
他以唾液润滑食指。
看的玄衣魔神警报声大作,下一秒双手用力抓紧黎采玉肩膀,睁大了眼睛。
从喉咙里溢出声音,“你……你竟然,大胆……唔!”
身体颤抖,软的不可思议,所有抗拒都化成迷乱,融成一滩。
双手从抓紧黎采玉肩膀,到奋力抓他头发,身体紧紧贴着,重量都压到他身上,根本直不起身。
他剧烈喘息,咬牙切齿,“不甘心……本尊不甘心……你给本尊记住!唔!”
张嘴咬住黎采玉耳朵,泄愤撕咬。
最后脱力的昏厥过去。
识海世界,玄衣魔神满脸乌云罩顶,黑的仿佛能滴下墨汁,身下黑影早就化成一滩滩,东倒西歪,暂时派不上用场。
“你姘头是变态吗?”他发出灵魂质问,“这样都能保持冷静,不为所动!”
不,不是完全不为所动,但还不如没有反应呢。
让玄衣魔神感觉自己输的一塌糊涂,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雪如圭重获自由,抿唇没有回答。
玄衣魔神:“快说话,你姘头是不是变态?”
雪如圭:“……”
玄衣魔神:“莫非连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真有意思,那本尊下回自己去找回场子,你不介意吧?没有人能够在狠狠玩弄了本尊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都是你这副身子不争气,轻轻一碰就敏感的不得了,害的本尊丢脸!”
“你的姘头可真不懂事,要不是今天本尊误打误撞,还真不知道你对他那么渴望。”
方才的狼狈消失无影无踪,玄衣魔神的气场再次笼罩全场,眼角眉梢都是危险,对于自己的弃甲卸盔似乎浑然不在意,重振旗鼓嘲讽雪如圭,“还不谢谢本尊,帮你达成了一个心愿。”
雪如圭收拾好情绪,抬眼正视玄衣魔神,紧绷着脸,气势如虹。
玄衣魔神丝毫不惧。
识海世界再次剧烈撕起来,气势波涛汹涌,互不退让。
一夜过去,外头大亮,雪如圭终于睁开酸涩的眼睛,一眼瞧见黎采玉忧心忡忡的目光,似乎就这样守了一整夜。
他怔了怔,感觉身体十分清爽,衣服换了新的,床铺也干干净净,十分清爽。
“……二狗哥?”
他张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嘶哑。
黎采玉先是一喜,眼底的担忧像潮水般褪去,连忙倒杯水,扶着雪如圭给他喂下去。
“喝点水,润润喉咙,别急。”
雪如圭吞咽两口,感觉喉咙舒服很多,外头的光照进屋子,显然已经不早。
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玄衣魔神借着自己的身躯肆意妄为,心头猛然往下沉。
抬眼看黎采玉,全无异样,神色一如既往。
他沉默了一下,“二狗哥,我昨晚……”
“昨晚你梦游了。”黎采玉毫不犹豫打断,斩钉截铁道。
“…………”
雪如圭愣怔,看到黎采玉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梦游?”
黎采玉振振有词的告诉他:“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心理压力不要太大,只要好吃好喝好睡,放松心情,会自己消失掉。”
玄衣魔神:“……”
他嘴角抽抽,“这句话他自己相信吗?说是心魔作乱,都比梦游有可信度……”
声音戛然而止,神色若有所思。
随后化作一声嗤笑,“无趣。”
雪如圭充耳不闻,定定看着黎采玉,低低的嗯了一声,没说信不信。
“做梦就是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的,我以前还梦到过自己结了两个道侣呢。”
“……和谁?”雪如圭抿唇。
“不知道。”黎采玉想了想,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不清长相。”
随即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道:“小四在门口转好几回了,想进来,又怕打搅到你,来来回回的。我们起床吧,日上三竿,再睡下去有点不像话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紧闭的门打开……
紧闭的门打开, 雪如圭穿戴整齐站在门后,门前徘徊许久的少年立即僵直身体,低下头, 毕恭毕敬行礼:“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雪如圭扫过外头的阳光,果然已经日上三竿, 太阳当空照, 这个时辰起床怎么都无法说早。
面对新收的徒弟,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气氛变得古怪。
当师尊的僵硬, 当弟子的也僵硬。
黎采玉打着哈欠从他身后走出来,站在门口大大方方伸懒腰,冲叶令打招呼, “早啊, 小四。”
“……拜见师伯。”叶令眼神迷茫了一下,下意识道:“您怎么在师尊的房间?”
“嗯,你师尊最近精神不好,有点梦游,你平日也注意着点,要是发现马上来告诉我。”黎采玉拍拍他的肩膀, “梦游最忌被人惊醒, 最好是悄悄退开, 别撞上了。”
“是, 师伯。”叶令果然乖巧遵命, 眼里的疑惑消失。
黎采玉转头对雪如圭道:“今天日头不错,咱们在外面用个膳。难得收个徒弟,看你们俩陌生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
雪如圭没有马上答应,看了看新收的徒弟,局促不安,不知所措,身体紧绷的戳在原地。如果拒绝,大概会非常沮丧。一早就起床在外头晃荡,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兴奋,想要亲近,又不知道该如何亲近。
原本的性子那么活泼好动,能言善道,此刻却仿佛被封了嘴,笨拙的不可思议。
昨日穿的衣衫已经换掉,穿上风幸的。
定定看了一会儿,雪如圭转身往房间里走,身后的少年垮下肩膀,垂头丧气。
随即又绷紧成弦,银发银眼的仙尊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抱着一叠衣衫,递到他跟前,“你既成了我的弟子,总不好一直穿别人的。拿去穿上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为师改一改。”
闻言,叶令整个人都呆了,反应过来后受宠若惊,紧张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衣衫,顿了顿,赶紧行礼,再伸手接。满眼惊喜,磕磕巴巴道:“师尊给、给我做的?”
不由自主抱紧,“多谢师尊!弟子很喜欢!不用改!”
雪如圭:“还没穿怎么知道,为师是第一次做衣衫。”
叶令兴奋的眼睛发亮,耳根红彤彤,“师尊待弟子真好!能拜入师尊门下,是弟子的荣幸!”
真情实感,没有一丝虚假,看上去似乎高兴的快要哭了。
曾经收过三个弟子的雪如圭顿了顿,微微出神。
黎采玉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穿上让你师尊看看,”
叶令大声响亮的应道:“是,师伯!”
兴冲冲抱着衣衫滋溜跑了,从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喜悦,仿佛抱着希望奔向幸福,步履轻飘快活。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雪如圭还在出神。
黎采玉笑吟吟:“这个徒弟收的还蛮可爱吧,无聊的时候可以尽情逗他玩。”
雪如圭回神,“玉哥别捉弄他。”
黎采玉否认:“我哪有捉弄他,明明是你们两个太别扭,看的我刺挠。”
说着,随手发出一道传讯,飞向隔壁战君兰的住处,吐槽:“阿兰这孩子小时候脾气就火爆,她是我最小的弟子,被我宠着,被师兄们宠着,长大后行事更是风风火火,自己气冲冲跑了,把徒弟扔在那儿。”
“若是年纪小点,反倒没那么多顾忌,牵来一起用膳就是。这么大一个姑娘,又吃了那么多苦,处处都要格外小心,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胆颤心惊。”
传讯灵光穿过门墙进入房间,虞心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看着,第一时间发现。
灵光打着转,飞到床边,围着她转圈,将意思转达给她。
接收到讯息,虞心竹下意识颤了颤,瞳孔收缩,沉默片刻后,保持一夜未动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她艰难爬起身,分明这样孱弱,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却格外顽强。坐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眉宇间渐渐爬上忧愁之色,宛若朦胧氤氲,烟雨笼罩。
再站起身,已是闲花照水之姿,小碎步轻走,似弱柳扶风。
灵光在前头贴心引路,鸿蒙仙府占地面积广,修建的住所也格外大,门下弟子若是迷路还能飞上天看看,虞心竹是被战君兰抱着带入仙府,又不会任何法术,不认识路,也难找路,让她自己一个人直接过来,根本就是为难她。
瞧见虞心竹的第一眼,黎采玉就看到她身上新换的衣衫,果然不出所料,是暂时穿战君兰的。
“拜见师祖,师叔祖。”虞心竹福身行礼,垂着头,恭敬谦卑。
黎采玉把衣衫递过去,“把这个换上。”
虞心竹身体晃了晃,双手毕恭毕敬举起衣衫,“是,师祖。”
黎采玉:“阿兰的住处稍微有点远,你身子弱,走来走去麻烦,直接在这边屋子里换吧,我们都在外面。”
“是,谢师祖体恤。”虞心竹言语恭敬,捧着衣衫,垂着头进屋,没有任何异议。
那拘束压抑的模样,看的雪如圭不适。
看似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与其说是恭敬谦卑,不如说是木然。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性摆出最温驯的模样,习惯性低头遵命,习惯性掩饰压抑自己。
仿佛就是命令她当场站在这里把衣衫都脱了,她也会毫不犹豫遵命。
雪如圭感觉不舒服,“玉哥。”
“嗯。”黎采玉牵起他的手,“我知道。”
雪如圭非常不解,既然知道,为何连一句解释都不说,把孩子给吓的。
很快他知道答案。
叶令得了师尊亲手制作的衣衫,兴冲冲换上,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回来,眼睛亮晶晶站在雪如圭身前展示,“师尊您看!很合身!”
当然合身了,以法术制作的衣衫会自动贴合穿衣者的身材,具备法衣的基础特性。
他兴奋的转个圈,得瑟极了。
方才还因为陌生跟不知所措表现的格外拘谨,因为雪如圭亲手为他制作的衣衫,迅速融化,拉近关系。
“师尊!师尊!师尊!”
话唠属性似乎又要激发,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连叫三声。
黎采玉指了指面前的石凳,“坐这,给你梳头。”
叶令更开心,咻一下窜到黎采玉面前,在石凳子上坐下,双腿规规矩矩并拢,两手同样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犹如幼稚园的小朋友,拼命想要表现的乖巧。
一声夸奖就能心花怒放,开心很久。
黎采玉梳头的动作熟练,雪如圭神色严肃,站在旁边学习。
扎好后,他问:“圭圭要试试吗?”
雪如圭迟疑的点下头。
黎采玉解了发绳,把梳子递过去。
雪如圭郑重其事,学着刚才看到的过程给叶令梳头。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梳头,感觉很不一样。动作笨拙生疏,很不熟练,被当做练习工具人的叶令正襟危坐,比方才表现的还要紧张,绷直了身体,哪怕发丝被扯痛了也没发出一声。
听见开门声,三人都看过去,瞧见虞心竹有点愣神的模样。
“过来,坐这。”黎采玉招呼她过来。
虞心竹抿抿唇,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坐到石凳子上。
黎采玉:“男孩子梳头,梳来梳去也就那样,女孩子的发型才叫多。阿兰小时候都是我给梳的头发,每天一个发型,配上漂亮衣衫,打扮的清清爽爽。后来她嫌这样麻烦,妨碍打铁,自己每天梳个马尾就出门。”
说着,动作麻溜迅速的给虞心竹梳了个双丫髻。
打量两眼,满意点头:“果然这个发型看着才舒服,前面那个成熟了些。”
衣服的设计上倾向于少女风,配上双丫髻,宛若天上的童女,可爱娇憨。
叶令热情的冲她打招呼:“小师侄,咱们昨天见过一面,说起来还是同一天拜师呢,真是缘分啊!你拜了师伯的弟子为师,我拜了师尊为师,论辈分我比你大,以后我罩着你!”
“嘿嘿嘿,所以能不能叫我一声师叔?”
虞心竹低低唤了一声:“师叔。”
叶令开心的咧嘴,大声应道:“嗯!”
黎采玉问她:“衣衫穿着可还喜欢?”
叶令大声回答:“喜欢!”
他一脸美滋滋,“当师尊的弟子真好,师尊亲手给我做衣衫!小师侄,你的衣衫呢?”他忽的愣了愣,挠头,“难道也是我师尊给做的?”
黎采玉:“是我做的。”
叶令睁大眼睛,“师伯也会做衣衫啊!”
黎采玉:“你师尊给你做的衣衫还是我教的。”
叶令毫不犹豫,“师兄师姐们小时候一定很幸福!不但能穿上师伯做的衣衫,还给梳头!”
黎采玉挑挑眉,“嘴很甜啊,这么会说话。”
叶令不好意思,“哪里,是师尊跟师伯人好。”
黎采玉跟雪如圭在旁边的石凳子坐下,“今天午膳就在这里吃,有没有想吃的?”
叶令摇头,“我听师尊的。”
三人目光看向虞心竹,她垂着头,声若蚊蝇:“我听师祖跟师叔祖的。”
她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对黎采玉道:“师祖,昨天师尊忽然怒气冲冲跑出去,至今未归。”
黎采玉轻描淡写:“我知道。先用膳,等会儿我问问。”
*
“这玩意儿,叫绵情膏?”玄衣魔神把玩了一下小小的玉盒,打开盖子,指尖沾一点点,放入口中,随即皱起眉头,“难吃。”
“魔神陛下,绵情膏是涂抹的。”底下跪的人战战兢兢道,生怕触怒上头的魔神。
玄衣魔神瞥一眼,直接把人吓得腿软,浑身冷汗。指尖挖出一块,涂抹到手背,细细的膏体很快化开。
热意如约而至,伴随难以言喻的渴望跟痒,让玄衣魔神露出满意之色,“这东西效果怎样?”
“绵绵不绝,欲罢不能,且不伤身,乃合欢道不传之秘药,据闻至今无人能抵挡其药效。”
玄衣魔神额头微微冒汗,眼神开始迷离,“确实不错,有劲。”
他难耐的咬咬指尖,疼痛令眼神唤回清明,想起黎采玉那副不为所动的冷静面孔,恨的抓肝挠肺。
没有人能够在狠狠玩弄了自己后全身而退,没有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昨晚丢掉的尊严,他会亲手讨回!
玄衣魔神恶狠狠道:“给本尊来两斤!”
“嘎?????????”
底下跪着的人呆若木鸡,发出鸭子叫。
魔神陛下,要不您还是杀了我吧!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宝月派距离鸿……
宝月派距离鸿蒙仙府颇为近, 从叶令和人贩子的行踪轨迹就能瞧出端倪。
长青子带着宝月派弟子出发,速度不算快,战君兰想要追上去是可以的, 只是两人毕竟没有事先说好,这又不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加快速度就能在既定路线碰面。
战君兰怒气冲冲奔向宝月派, 长春子担心她一怒之下跑太快,反而先一步到达,被宝月派为难, 向长青子发了传讯告知此事。
于是变成长青子中途拦截战君兰,费了点时间功夫。
事实证明长春子的担忧对了一半,如果没被长青子拦截住, 战君兰一个人冲上宝月派真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黎采玉听闻雪如圭的噩耗, 一怒之下连夜从东洲赶去中州,独自一人打上合欢宗,全场暴力碾压,亲手捏碎宗主身上每一根骨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为一滩废人, 就算命硬活了下来, 下场还不如直接死了。
作为他的徒弟, 战君兰的脾气一脉相承, 宝月派如此欺辱虞心竹, 她怎么咽得下去这口气。
“道友的心情贫道十分能理解,宝月派如此行径,实在令人不耻。贫道定然要让宝月派掌门给出个交代,绝不姑息!”长青子神色严肃, 顿了顿,劝说道:“那孩子才拜你为师,换了新环境,心中怕是颇为不适。”
“长青子前辈放心,我相信师尊。”战君兰面色深沉凝重,几乎要压抑不住怒气,脑海里都是虞心竹双眼含泪颤抖诉说的画面。她深吸一口气,“长春子前辈是如何说的?”
长青子斟酌,“他说那孩子在宝月派吃了很多苦,饱受蹂躏,当师尊的气不过,跑了出去。他怕你冲动之下独自上门质问算账,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让贫道赶紧把人拦截住,到时候一起上门,好有个照应。”
“料想有些话长春子前辈无法说出口,宝月派的行事做派恶心至极!”战君兰恨恨道,“竹儿这样的好资质,本该是天之骄子,人人艳羡,竟被糟蹋至此,油尽灯枯,心如死灰!若不杀畜生,难解我心头之恨!”
“宝月派既然如此藏污纳垢,前辈可曾想过,也许竹儿只是其中之一,侥幸被我们遇见而已!”
“若只让他们为竹儿之事给个交代,旁的苦主怕是要不妙。”
“无耻之徒,最爱做撒气这样的举动,他们打不着竹儿,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些人,给自己出口恶气?”
“既然要做,就该做的彻底,除恶务尽!”
战君兰盯住长青子的眼睛,观察神色,“前辈不会怕了宝月派吧?”
长青子无奈:“道友何必激我,贫道自不会怕了宝月派。此次贫道代表鸿蒙仙府前去,必不会叫那孩子平白受此屈辱。倒是你说的其他苦主,确实值得注意,有一就有二,宝月派这般行事,岂会只满足于一个人。”
“贪狼道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能令我等大开眼界。”
战君兰郑重其事,“是我任性,让道友为难了。”
长青子摇头,“弟子受辱,若当师尊的无动于衷,才叫贫道瞧不起。”
两人成功汇合,达成共识,一起向宝月派的方向出发。
身为鸿蒙仙府之主玄月子的弟子,长青子不光修为高,辈分也高的吓人,贪狼道门派更迭迅速,造化道若无意外都是常青树,一个个长寿的很。
铺天盖地的威压降临宝月派山门,立即惊动所有人,修为低微的弟子更是连站都站不稳,面色惨白的跌倒在地,掌门与一众长老纷纷现身,神色凝重的抬头仰望天空,惊惧交加。
灵光散去,露出长青子与战君兰,下方众人脸色大变,为首之人主动上前迎接,态度恭敬极了,深深一拜:“见过长青子前辈。”
他强颜欢笑,言语温顺,“不知前辈骤然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长青子挥衣袖,将谢寻竹等人放出来,“他们是谁的弟子?”
宝月派掌门辨认,毕恭毕敬道:“晚辈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钩玄峰弟子,他们的师尊正是钩玄山君。”
“钩玄?名字倒是不错。”长青子不冷不热,难辨喜怒。
宝月派掌门战战兢兢,冲后方人群使眼色。
不过一会儿,掌门口中的钩玄山君主动走出来,胆颤心惊的站在长青子跟前,“前辈,不知这些孽障惹了何等大祸,竟劳烦您亲自将他们送回?”
谢寻竹等人汗如雨下,一个个根本不敢出声。
长青子瞥他们一样,不紧不慢道:“这要问你们宝月派了。”
“这……晚辈不知,还请前辈明示。”
长青子冷冷道:“宝月派以收徒为名义,哄骗无辜少女入门后将其贬作炉鼎,供弟子践踏蹂躏。师尊特命贫道将贵派弟子送回,让你们给个交代。”
钩玄山君顿时一惊,方才粗粗扫过没有细看,这回定睛瞧了瞧,发现没有虞心竹的声音,心底大感不妙。嘴上自不敢承认,硬着头皮道:“前辈,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宝月派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岂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宝月派掌门拱手,“不知道前辈说的苦主是何人?”
战君兰:“虞心竹,你们可有印象?”
她一出声,引起众人注意,生面孔。
宝月派掌门正色道:“晚辈不曾听说。”问钩玄山君:“你可有印象?”
钩玄山君的目光扫过谢寻竹,眼神冷到极点,暗藏杀意,一闪而过,当着长青子的面不敢做出格之举,言语谦卑:“前辈的意思是,虞心竹被宝月派以收徒为名义带入宗门,其后贬作炉鼎,遭人欺凌?”
“这是个误会,晚辈从未收过她为弟子。”他言之凿凿,振振有词,“此人是晚辈弟子谢寻竹青梅竹马的玩伴,贪慕宝月派,仗着情分痴缠寻竹,死缠烂打,终于以他贴身婢女的身份上了宗门。许是年少懵懂,又渴望修炼,叫不晓得什么人哄骗了去,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求得修为,踏入仙途。”
“说来惭愧,是晚辈管教不严,拗不过弟子一片情义,松口让人上山,才会酿成祸事,还望前辈明察。”
毫不犹豫把锅扣到谢寻竹头上,还说不愧是师徒,临时想到的借口一模一样。
“孽障,说,是不是你干下这等丑事!”钩玄山君正气凛然的怒喝道,“还不速速道来!”
“师尊……”谢寻竹面无人色,满眼绝望。
“枉平日里为师对你寄予厚望,竟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惊动鸿蒙仙府,让整个宝月派蒙羞!若不老实招来,休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
“师尊!弟子都是遵从您的命令啊师尊!”谢寻竹涕泪横流,狼狈爬过去,用力抱住钩玄山君的大腿,“心竹师妹是您从山下带上山来,也是您安排她做炉鼎!”
钩玄山君勃然大怒,抬手就要一掌打死他,“孽障,竟敢胡言乱语!”
这一掌没能打下去,被无形之力挡在半空。
他毫不犹豫道:“孽徒,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扯!那虞心竹分明就是你的贴身婢女,是你苦苦哀求为师,为师才松口让你带上山!躲在钩玄峰里,在为师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竟然还敢推到为师头上!”
“师尊!!”
“休要再叫本君师尊,本君没你这种徒弟!”钩玄山君果断对宝月派掌门拱手,“还望掌门做个见证,今日本君便将这孽徒逐出师门,从此以后一切都与钩玄峰和宝月派无关!”
凌厉目光扫向跟谢寻竹一起的其他宝月派弟子,“还有你们,真相如何,还不速速道来!”
“师尊,心竹师妹是您亲自带上山的啊!”
“是啊,弟子记得清楚!”
“寻竹师兄从未有过贴身婢女!”
……
钩玄山君震怒,“你们竟敢与那孽障沆瀣一气,构陷本君!真是该死!”
宝月派掌门连忙对长青子道:“前辈,里面一定有误会!”
长青子懒得听他们继续说废话,“既然这虞心竹只是个婢女,那就跟你们宝月派无关对吧?”
钩玄山君斩钉截铁:“与我宝月派无关!”
长青子慢条斯理,“好歹主仆一场,今日让你们也沾点喜气。虞心竹乖巧伶俐,天资聪慧,已经拜入君兰师妹门下,以后就是自在造化道的弟子。”
“……”
“……”
“……”
现场众人仿佛凝固了,滑稽可笑。
宝月派掌门不可置信,瞳孔收缩成针状,拿出最大的自制力压下震惊,可依旧难掩失声,“她竟拜入了造化道?!”
长青子面无表情:“既然不是你们宝月派弟子,拜入造化道怎么了?”
钩玄山君面色难看到极点,此时终于明白谢寻竹等人为何是这种反应,他飞快瞪视他们,果然并无意外之色,顿时差点咬碎一口牙,“造化道素来门槛高,她一介……婢女,怎么配!”
战君兰终于忍不住,火大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今天我与长青子前辈一起前来,就是要给她讨个公道,凡是欺凌践踏过她的,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宝月派掌门:“道友这话未免过于霸道,此地可是宝月派山门,莫非你还要大闹宝月派不成!”
战君兰呵呵一笑,下一秒,大耳刮子就扇到他脸上,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惊呆众人,就连长青子都愕然了。
“师尊说了,能动手就不要哔哔!我听你们讲了半天废话,没兴趣继续听你们扯皮!我把话搁在这里,今天要么交出欺凌过竹儿的人,其他人安然无恙,要么我亲自把人找出来,以后再无宝月派!”
“趁着现在还愿意给你们三分颜面,自己考虑清楚!”
宝月派掌门捂住面颊,满脸屈辱,质问长青子:“今日上门羞辱宝月派,难道是鸿蒙仙府的意思?!”
“晚辈素来敬重仙府,对前辈也无半点不敬,您今日闯入宝月派,公然践踏羞辱,眼睁睁看着她出手殴打晚辈,言语威胁,几曾何时,鸿蒙仙府竟也变得这般蛮横不讲道理!”
“前辈如此行径,让天下各派如何看待鸿蒙仙府,让敬仰敬重仙府的修士们如何看待仙府!”
“天理昭彰,天理昭彰!”
啪——
战君兰又打了他一个大耳刮子,两边对齐。
长青子:“……”
钩玄山君又惊又怒,“前辈莫非铁了心羞辱宝月派……”
战君兰一耳光抽上去,打断后面的长篇大论,跟正气凛然的叫屈。
“你……!”
战君兰抽出她的大铁锤,面无表情,“师尊说了,不要跟道貌岸然的家伙争辩,只要把人打的濒死,说话就会变得好听。”
话音落下,震裂之声瞬间笼罩整个宝月派,修为低的弟子应声倒地,还醒着的耳朵渗出缕缕血丝,摇摇欲坠。
处于音爆中心的宝月派高层纷纷口吐鲜血,神魂混乱,灵息乱窜。
一击就废了大半个宝月派,战斗力爆表。
这里不是朱雀台,她不需要手下留情,大可以全力发挥,尽情释放。
若非顾忌到可能还有受宝月派荼毒的普通人,输出还能更大些,直接一波带走。
音波攻击在群攻上很占优势,像这样人员集中的地方,还都是敌对阵营,真是爽歪歪。
长青子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因为不同程度的走火入魔而受伤,音爆是诱因,真正伤害到他们的,其实应该算是他们自己。
按照这份能力,就算没有自己一起,战君兰也不会吃亏。
战君兰抡着铁锤,居高临下俯视面色惨白气喘如牛的宝月派掌门,“你们宝月派现在最多还有三成战力,剩下就是宗门里覆盖的阵法跟各种禁制,我能在你们催动底蕴大招前直接引爆你们的五脏六腑跟脑浆,若是神魂出窍,就直接炸掉神魂。”
“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乖乖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不介意锤死几个贱人。”
一叠真言纸扔到宝月派掌门面前,“到底都有什么人参与过这件事,全都写上去,一个字都不准漏!”
“自己死,还是别人死,你们肯定知道该怎么选择。”
宝月派掌门捂着心口,感觉要爆炸,艰难道:“您……难道不是觉得自己欺人太甚,造化道素来严于律己……”
“掌门阁下放心,我对自己有多么严格,对别人也会多严格,绝对不会区别对待。就比如说,我对作奸犯科深恶痛绝,自己不会做,也不准别人做。”
宝月派掌门不死心,“仅凭三言两语,一面之词,您便认定是我宝月派的错,迁怒到所有人头上,如此残暴蛮横,谈何公道正义!我宝月派不服!”
他悲愤欲绝,痛哭流涕,“长青子前辈,我宝月派不服!今日二位登门,指责宝月派欺凌羞辱无辜少女,却无苦主身影,是黑是白全凭两位的嘴来说!”
“便是当真有不肖弟子犯下大错,其他人无辜,何至于此!”
战君兰嗤笑:“你好像还没搞清楚,是鸿蒙仙府平日里表现的过于正经,才叫你以为能够凭借几句话扳回一局,让长青子前辈动摇吗?”
细细的碎裂声响起,让宝月派掌门面色大变,本就因为重伤而萎靡不振,这下更是痛苦,连坐都坐不直,狼狈趴倒在地。
“我一脉修炼的功法有项特别的神通,可辨别真伪,察看善恶。”
“你们宝月派乌烟瘴气的很啊。”
“等你们把罪行写在真言纸上,证据不就有了。”
谢寻竹不愧是钩玄山君的爱徒,嗯,前爱徒,此刻还醒着,他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颤抖道:“我来写,我愿意坦白,只求前辈能饶我一命!”
他气喘吁吁,看宝月派掌门以及钩玄山君的神色很是畏惧,艰难往前爬,伸手去勾真言纸,流着泪道:“我也曾想拜入鸿蒙仙府,达不到要求,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拜入宝月派……”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钩玄山君怒目而视,“孽障,为师难道亏待过你!就连我亲自下山找的玄阴玲珑体都赏赐给你,助你平步青云!”
谢寻竹:“师尊,那是因为师妹对你的助力已经越来越小。”
他抓着真言纸,沾了斑斑血迹,一滴滴泪水落到上面,“为了让我拜入宝月派,家中多年积蓄挥霍一空,却因为门中无人照拂,只能入外门,蹉跎十年,尽是些打杂的活儿,还要时不时受人欺凌。”
“娘来见我,说弟弟被仙人养的灵兽咬死,尸体被啃的七零八落,最后竟连尸骨都找不回,爹悲愤欲绝,气不过上前质问,他儿子也是仙人,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最后被一顿痛打,叫灵兽咬的遍体鳞伤,只留了一口气。娘求我拿些仙人的药去救救爹,我也是仙人了,肯定能救爹!”
“但我……只能拿出最劣质的丹药给她……后来,都没了,全都没了!”
谢寻竹咬着牙,用自己的手指沾着血迹颤颤巍巍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我为何要拜入宝月派!害的家里积蓄全都没了,爹娘和弟弟日子过得艰苦,我自己在外门也是人不人的日子!”
“我只能爬的更高,更高,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变强……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要学会吃人!当一辈子好人只能一辈子被欺凌,在外门被其他人践踏,没有出头之日!”
“我要报仇……我要活!”
谢寻竹双目通红,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混合血液,狼狈不堪,“我要活!我要活!!”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事情果然如……
“事情果然如弟子所料, 宝月派藏污纳垢,如竹儿这样经历的凡人并非个例。条件允许的,多多少少尝试过以炉鼎提升修为, 下面的普通弟子没有资格,反倒不曾涉足。”
“他们口中的炉鼎之体, 经过长青子前辈检查, 其实都是稀罕少见的修炼之体。通过双修的方式掠夺资质根基,助自己更上一层楼,失去利用价值后通常赏给其他人, 往往油尽灯枯而死。”
战君兰顿了顿,“有例外的,抓住机会获得宝月派修炼功法, 只是根基已坏, 再好的修炼资质也凸显不出来,沦为平庸之辈,苟延残喘,以色侍人。”
然后沉默了,一下子变得安静。
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黎采玉哪里还会不知道她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很疑惑不解?”
战君兰沉着脸点点头, “既然贪狼道只看重资质不问人品, 分明有这样好的天赋, 为何不收为弟子, 反而如此糟践?宝月派若是将他们收入门下,精心培养,对提升宗门高端战力大有裨益。”
黎采玉:“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懂归懂, 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件事对宗门大有裨益,但对个人,未必就有利了啊。”
“拿竹儿举例,如果钩玄山君对她倾囊以授,必定进步神速,将来超越他这个师尊不是梦。”
战君兰不假思索,“这是好事。待她超越师尊,钩玄峰实力大涨,整个峰头都会水涨船高。”
黎采玉:“然后出任峰主,接手钩玄峰,竞争宝月派掌门之位?”
战君兰疑惑,哪里有问题吗?
青出于蓝胜于蓝,能者居之,分明是大好事啊,可喜可贺。
黎采玉问:“钩玄山君不肯怎么办?好不容易爬到峰主之位,坐拥钩玄峰,凭什么拱手相让?宝月派掌门凭什么让出自己的位置?位置给别人了,他们自己怎么办?”
战君兰呆滞,“…………”
黎采玉指出问题核心所在:“贪狼修士是有可能杀师的。”
辛辛苦苦培养出的的弟子实力超过自己后,就把自己挤到一边去,压迫自己的生存空间,这种事情怎么能允许。
这就是不重视人品的下场,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收入门下。
有的人会尊师重道,自己实力低微时尊敬师长,恭恭敬敬,实力强大后依旧会尊敬师长,没有二心。
有的人是装模作样,实力低微时虚以委蛇,谄媚讨好,实力强大后翻脸不认人,恃才傲物。
搁在只修炼不修心的贪狼道,背刺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盛行。所以贪狼道修士是不会因为弟子青出于蓝胜于蓝高兴的,反而会很有危机感,惧怕被弟子背刺。
自己是什么样的,当然怕徒弟有样学样,自己能做出的事情,绝不准徒弟做。
那该怎么办?
弟子要收,工具人多方便,但不能找太优秀的,太优秀了有可能翻车,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年辛苦作嫁衣裳。
要确保自己能够掌握弟子,不叫他们翻出手掌心,这样才有安全感。
永远占据主导,永远稳坐钓鱼台。
“教导竹儿有可能导致自己失去优势,地位动摇,甚至被取代,钩玄山君自然不肯,还不如好好利用这顶级的资质,汲取她的根基来提升自己,让自己更强大。”
“其他人多半也是出于类似的心思,培养天才对宗门有利,对个人未必有利,有人欢喜有人愁。上头的圈子就只有这么大,资源只有这么多,有的人进去了,就有人要被挤出来。”
“与其多个竞争对手,将来还可能踩到自己头上,不如好好利用这份资源强化自己。”
战君兰目怔口呆,哑口无言,半晌后艰难道:“可以教啊!”
黎采玉:“教什么?”
他反问:“你觉得他们知道如何堂堂正正做人吗?”
“能当一辈子伪君子是个本事,修士的命这么长,这一辈子可太长,一直装模作样岂不是憋屈死了,就因为怕徒弟背刺自己,犯得着吗。”
黎采玉下结论:“无能废物是不会选王者当徒弟的,他们驾驭不住,也惧怕受到背刺。”
忽的,他顿住,脑子里猛然闪过一道灵光,但是太快了,没能抓住。
下意识道:“这趟宝月派之行还有何感悟?”
战君兰不疑有他,“长青子前辈并未阻止弟子大闹宝月派,事后还把所有涉事人员都提走。似乎……颇为赞许,有意为弟子收拾善后。”
她认认真真道:“府主对师尊也颇为宽容。”
长青子把涉事人员都提走,杀了也好,判刑关押也好,将来即便追究起来,那也是鸿蒙仙府出的手,跟战君兰没有多大关系。
这份细致的照拂关爱,与玄月子对黎采玉的态度何其相似。
“嗯。”黎采玉应了一声,沉思片刻,对战君兰道:“你忽然跑出去,竹儿担心的很。”
“是弟子任性,让师尊费心了。”
黎采玉摆摆手,“自己的徒弟自己照料,我可不会天天给你带徒弟,走走走!”
“弟子告退。”战君兰完全不介意,迅速撤了。
房间内的光线随着外边阳光变化,黎采玉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的书写着什么。然后放下笔,拿起来仔细检查,半晌后放回桌子上,望着前方发呆。
雪如圭进来时瞧见的就是黎采玉一动不动走神发呆的画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格外出神。
“玉哥?”
黎采玉动了一下,转头看雪如圭,“小四没有再缠着你?”
“他拉着竹儿玩耍去了。”雪如圭走到桌案边,“玉哥在写什么?”
“是计划书。承蒙府主信任,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我,可不能辜负了。拿份计划书出来,也好叫府主心里有个数。”黎采玉拿起刚完成的计划书递过去,“圭圭你来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的?”
“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个计划,但执行起来有许多细节,意见多多益善,我会仔细考虑的。”
雪如圭仔细看起计划书,黎采玉盯着他出神,若有所思。
看完后,“玉哥的想法很好,只是若要拿到府主面前,还需润润色。我帮玉哥重新抄一遍吧。”
“嗯。谢谢圭圭。”
黎采玉手一伸,把人揽到怀里,让雪如圭坐在自己腿上,两手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膀。
雪如圭呆了呆,细心问:“玉哥累了?”
“有点。这份计划书我可是认认真真琢磨了好久才写出来,脑子里想法有了,但怎么写出来是个问题,不能东一棒子西一棒子,要梳理整齐,逻辑顺畅,更要一丝不苟,不然显得我很没水平。”
黎采玉叹气,“我可真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玄衣魔神无情发出嘲笑,“字这么丑也敢显摆献丑!”
一撇一捺,一笔一划,全都清清楚楚,但风骨什么那都是没有的,完全不能称之为书法,
雪如圭把计划书放平,重新找出一张白纸,对照着放平,准备抄一遍,顺便润润色,“玉哥辛苦了。”
黎采玉面颊贴着他的肩膀用力蹭了蹭,“圭圭~~~”
“嗯。”
“圭圭~~圭圭~~~”
“我在。”雪如圭耐心应道,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第一笔就能感觉到区别,写字的姿态端正,字也好看,令人赏心悦目。
黎采玉就这样双手抱着雪如圭的腰,面颊贴着他后背肩膀,看他一笔一划将自己的狗刨字计划书翻新成语句优美的文章。
大宗门精心栽培的弟子就是出色,文化素养那是杠杠的,跟黎采玉这种野蛮生长的半文盲不一样。
“圭圭好棒啊!”黎采玉夸赞。
两份计划书对比惨烈,把他那份拿出去,人家估计看都不想看,光挑剔字迹去了,看看到底有多么丑。
“只是稍微润色而已,是玉哥有想法。”雪如圭谦逊道。
他犹豫了一下,“玉哥,是不是有心事?”
“稍微想了些事情。”黎采玉语气平静,他黏着雪如圭后背,面颊贴着他的后背肩膀处,“圭圭以前说过,你刚拜入宗门就被收为了真传弟子,受到吾元宗精心培育?”
雪如圭一怔,不知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没忘记回答:“是。”
黎采玉轻声问:“师尊待你极好,对你倾囊以授?”
雪如圭回答:“是。”
黎采玉:“同门待你极为友善,各峰长老峰主乃至掌门,也都十分友善?”
雪如圭:“……是。”
然后黎采玉沉默了很久很久,就这样抱着雪如圭,仿佛凝固了。
“玉哥?”
“圭圭,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拜入吾元宗,吾元宗镇守的天窟封印破裂了,会怎样?”
“自是掌门以及长老峰主们身先士卒,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封印天窟,这是当初祖师留下的规矩。”
封印天窟前,风光无限,被誉为吾元宗最闪耀的天才,威名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四州。
封印天窟后,境地天翻地转,风光不再,零落成泥碾作尘。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房间陷入安静……
房间陷入安静, 黎采玉将脸埋在雪如圭后背肩膀,双手环紧。
如此异常,雪如圭怎么会察觉不到。
回忆方才短短几句对话, 忽然提起吾元宗就已经是反常,还特意确认似的询问了一遍。
“发生什么事情?”雪如圭抓住黎采玉的手, 想要拉开转头看看他的表情。
黎采玉抱的更紧, 不然他看自己现在的神情。
“跟吾元宗有关系?”雪如圭停下动作,轻声问。
黎采玉没有回答,声音闷闷的, “我想起王师傅。”
对于这位带领自己踏入仙途的引路人,黎采玉一点好感都没有,名义上是师徒, 实则是主奴。如果贪狼道的师尊都这样, 他很能理解那些杀师的人是为什么,如果不杀师父,自己就会死。
塑料师徒情,一开始就埋了祸根。
雪如圭微微一怔,王师傅对黎采玉,正如吾元宗对他, 平常根本不会提起。今天不但提起吾元宗, 还说起王师傅, 果然反常。
黎采玉:“方才阿兰跟我说了宝月派的后续, 跟竹儿境地相似的人找出好几个。资质很优秀, 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然而都被拘禁在宝月派之中,成为炉鼎供人修炼。”
“阿兰很疑惑,这样优秀的好苗子, 好好培养对宝月派大有裨益,为何要如此糟蹋。”
“我告诉她,因为无能废物是不会收王者为徒弟的。对宗门大有裨益,对个人未必有利,资源只有那么多,大家都想要,注定有人会分不到,心生怨恨不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资质太优秀,成长起来前若无庇护,反倒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贪狼道混乱成风,杀师传闻屡见不鲜,收个资质逆天的徒弟风险太高,还不如当做耗材提升自己。”
“徒弟再优秀,不如自己优秀。”
黎采玉:“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杀了王师傅,他若不死,死的就是我。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这样做。圭圭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这次轮到雪如圭沉默,他保持这个姿势安静许久许久,久到凝固成蜡像般。
玄衣魔神在他识海里放肆大笑,嘲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你也是个倒霉蛋!本尊当你怎么生的这么假清高,原来是个替他们送死的工具!”
“不把你培养成这样,怎么让你义无反顾冲在最前头,挡在所有人身前承担危险!”
“危机没了,你也就没用了!”
“瞧他心疼的,现在转过身去看他的脸,一定很生气很心疼吧!哈哈哈哈哈……如果你的好师尊以后冒出来,信不信他立马把人宰了!即便再来一次也会毫不犹豫嘛,能杀自己的师尊,当然也能杀你的师尊。”
“果然是个好姘头,本尊都要嫉妒了。”
他靠着自己的豪华座椅,歪着身子,“怎么不回答他?是说不出口吗?”
“你若说不出口,本尊可以替你说。”玄衣魔神心情愉悦,斜靠椅背,慵懒恣意,“本尊还能替你安慰他。”
打算怎么安慰,就没必要说了。
雪如圭没有说话,身体僵硬,既没有理会玄衣魔神,也没有回答黎采玉,他仿佛彻底失了魂,毫无反应。
一滴,两滴……
温热的液体落下来,滴到黎采玉环住雪如圭腰肢的手上。
不高的温度,却一下子把他烫到了。
连忙直起身体,就要松手,被雪如圭用力按住。
“圭圭?”
怀中人的身体还是那么僵硬,紧绷成弦,腰背挺直,仿佛压不垮的山脊,可黎采玉能够感觉到,他在颤抖。
“是我不好,不该胡说八道!”黎采玉道歉。
“……玉哥没有错。”雪如圭声音干涩沙哑,哭腔让声音颤抖,又脆弱,“错的是我……”
他肩膀颤抖,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可是整个人仿佛要碎了。
手牢牢按住黎采玉的手,不让松开。
“圭圭快放手!”黎采玉不敢使劲。
雪如圭不放,背对着黎采玉,双目失神的望着前方。
于是黎采玉反过来,用力抱紧雪如圭,仿佛要将人揉到体内,“对不起圭圭,是我胡思乱想!”
“玉哥不要道歉……”雪如圭颤抖道,他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忽然有点失控,不是玉哥的错。”
“王师傅从一开始便不安好心,带走玉哥只是为了替他承受不明功法的反噬,根本不是真正的师徒,玉哥杀他,怎么能算得上是杀师。若玉哥为求自保是错的,难道让你坐以待毙才是对的。”
雪如圭声音哽咽:“我……我……”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泣不成声。
他终于松开黎采玉的手,似乎一下子失去全身的力气,紧绷僵硬的身体也变得软软的,摇摇欲坠。
黎采玉给换个姿势,从贴着他的后背,改为让雪如圭侧坐在自己腿上,才刚转过来,立马看到他此刻模样。
白皙如玉的皮肤因为哭泣透出粉,眼眶红的厉害,泪水似朝露从花瓣滚落般,双目失神恍惚,充满破碎感,脆弱,失魂落魄。
雪如圭无神的看了一眼黎采玉,疲惫茫然的合了合眼,抬起手抱住他的脖子,脑袋无力的靠在他颈窝。
“玉哥,我有点累。”他有气无力的说,近乎喃喃。
“嗯,我也有点累。”
黎采玉看了看放在桌案上的计划书,抱着雪如圭起身,进去里间。
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
雪如圭直愣愣望着上方,毫无睡意,黎采玉理所当然也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发呆出神。
“被宝月派拘禁的人会怎么安排?”
雪如圭忽然问。
黎采玉:“暂时还不清楚。长青子前辈把人全都提走,没有说后续安排。大概鸿蒙仙府也要考虑一番,才能想好后续安排。宝月派这些年犯下的污糟事太多,以前是没人管,才一直逍遥,这回追究起来,拔罗卜带出泥,涉事人员一通抓,整个宝月派几乎瘫痪。”
“上头的掌门长老峰主,基本没有干净的,多多少少造了孽,宝月派下面的弟子修为不足,守不住地盘,估摸长青子前辈前脚人刚走,宝月派后脚就被豺狼虎豹给吞了,没有涉事的无辜弟子难有好结果,干脆一起带走,等待安排。”
“这次的事是阿兰考虑不周,连累长青子前辈收拾善后。”
雪如圭安静了一下,道:“是该谢谢长青子前辈。”
“府主,还有长春子前辈,似乎都对后辈格外宽容照顾。玉哥冷不丁请府主出面,提出构建学府,府主认真考虑后,便把事情交给玉哥负责。若是吾元宗……”
他顿了顿,平静道:“忽然上门请宗主出面就已经是难事,更逞论后续。”
雪如圭侧过身,想要说什么,面色骤然一变。玄衣魔神完全没有看气氛的意思,趁着雪如圭刚受到精神打击,见缝插针。
霎时,雪如圭的眼神变了。
他一把抓住黎采玉的手,目光直勾勾盯着黎采玉,刚要说什么,神色变得空茫,再次变回原来的样子。
玄衣魔神被重新打回识海世界,心情不大好,“都躺一块儿了,不趁机做点什么?你没胆子,本尊有的是胆子,姘头不拿来睡有何用!”
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金光,照的玄衣魔神暴露出脚下黑影,犹如高温下的蜡烛,迅速融化成一滩滩。
“啧,无趣!趁机撒个娇,说你想上他,说不定就同意了呢。”玄衣魔神心心念念报仇雪恨,重拾碎掉的自尊心。
隔着世界,绵情膏暂时只能当摆设,收点利息也不错。
金光更加刺眼,照的玄衣魔神睁不开眼。
“本尊迟早收了你这分魂!”
现实世界,雪如圭眼底金轮一阵阵发亮,神色怔怔然。
眼神跟黎采玉的目光碰上,对方正忧心忡忡看着他,何其似曾相识。
“没事。”雪如圭道。
他垂下眼睑,正要松开手,反被黎采玉拉住,“累了就休息吧。”
“嗯。”雪如圭应了一声。
一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脑子里空茫茫的,好像有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很疲惫。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雪如圭的声音幽幽响起:“二狗哥没有疑问吗?”
“什么?”
“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一会儿正常,一会儿性情大变。”
“是有些奇怪。”
又是一阵安静。
“二狗哥对他做的事情,我都看着。”
“……………………”
雪如圭侧枕着枕头,幽幽看着黎采玉,眼底的金轮微微泛光,
黎采玉正颜厉色的解释:“我不是变态。”
雪如圭不说话,看着他。
黎采玉有点冒汗,绞尽脑汁,“梦游这种事情是毫无逻辑的,我只是想让你平静下来。”
雪如圭还是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黎采玉开始方了,摁着玄衣魔神顺毛撸时有多么冷静,现在就有多么头大。
经过严谨的思考,认真的反省,黎采玉躺平。
“你可以摸回来。”
玄衣魔神:“?????”
玄衣魔神破大防,勃然大怒:“凭什么是你!吃亏的是本尊,要摸也是本尊来!”
“假清高的,换人!马上换人!”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回应玄衣魔神的,是雪……
回应玄衣魔神的, 是雪如圭的铁拳制裁。
金光大绽,犹如海啸浪潮疯狂涌动,仿佛要将一袭玄色的魔神生生晒化。
毫无保留的输出, 爆炸性提升力量,雪如圭眼底那一抹金轮完全占据眸子, 犹如下凡的神祇, 神圣不可侵犯。
玄衣魔神脚下的阴影情不自禁躲避金光,蠕动着,融入到他的影子里, 在金光照耀下格外阴暗漆黑。
过于强烈刺眼的光芒对黑暗生灵是种伤害。
“你想要杀了本尊?”玄衣魔神迅速恢复冷静,发出无情嘲弄:“将所有力量集中爆发,瞬间燃烧, 以求刹那最强一击。最大的优点, 也是最大的缺点。若是无法成功重创本尊,耗尽力量陷入虚弱,死的就是你。”
“真是心急,这么迫不及找死,本尊还想着在降临此界前看点热闹,找找乐子。”
“既然你自己想死, 本尊不客气!”
玄衣魔神的冷笑逐渐狰狞, 充斥冰冷狂暴的杀意, 气势滔天。不论表现的多么憨批, 骨子里是暴虐成性的魔神, 以强硬手段打造属于自己的宏图霸业,王座下白骨皑皑,那些看起来有些小可爱,甚至有点蠢的表现, 都不过是人间凶兽眯眼打个盹儿,有只小虫子落到了鼻间。
当他睁开眼,展露出属于魔神的暴戾疯狂,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充满威慑,令人恐惧。
两股力量撞到一起,识海世界剧烈震荡,摇摇欲坠。
玄衣魔神讽刺:“只有这个程度,你在送死!”
“二狗哥,助我。”
“好。”
黎采玉二话不说,果断传输金光,识海世界的金色领域迅速膨胀,以绝对碾压的优势向着阴影世界汹涌而去,气势汹汹,势如破竹。
玄衣魔神脚下的阴影化成一道道游蛇,向雪如圭的识海精神体扑去。
这玩意儿极其麻烦,犹如跗骨之俎,一旦沾上便很难挣脱。
果不其然,雪如圭又被缠上。
阴影化作人形,抱住他的四肢与身躯,紧紧交缠,金光在它们表面侵蚀出一道道龟裂纹路,向里面渗透。
终于,它们裂开了,碎了满地,化成一摊摊黑色,犹如沼泽污水,蠕动着,在雪如圭脚下融合到一起,模拟成他的影子。
成型的瞬间,雪如圭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神色痛苦挣扎。
绝望的,愤怒的,悲伤的……属于“雪如圭”们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流向他,化成无形的大网,牢牢锁住他。
玄衣魔神嗤笑,“这滋味如何?等你被本尊回收,也会成为其中一道影子,不过看你这副清高的样子,本尊有些好奇会变成什么样子,莫非成了影子后,也会是金色的。”
“届时,属于你的一切都会成为本尊的东西,你的记忆,你的力量,你的经历……你就是本尊的分魂。”
雪如圭不回答,对玄衣魔神的话无动于衷。
这令对方感到不悦,“真是无趣。”
金光已经提升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仿佛置身于太阳之中,没有任何阴影能够留存,除了雪如圭脚下那一滩黑色阴影,伴随玄衣魔神而来,象征他识海的黑暗世界被金色覆盖,入眼都是金光。
玄衣魔神浑然不在意,信步游庭,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属性相克,从黑暗中爬出来的魔神怎么会不受金光神咒影响,他难受死了,但决不能丢面子。就是强撑,也要做出无动于衷的模样,举重若轻,高深莫测,每一根头发丝都是逼格。
当他走到雪如圭身前,正准备好好嘲讽,痛苦垂头的雪如圭猛然抬头,与玄衣魔神目光对视,如此近距离,神通自不会落空。
不愧为魔神,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反击。
雪如圭从他那里夺走部分信息,他也从雪如圭那里掠走部分记忆。
金色世界瞬间崩溃,化为无数碎片,玄衣魔神的身影在金光中消失不见,束缚雪如圭的漆黑阴影有的一起消失,有的还在,仿佛真的成了影子。
另一边世界,玄衣魔神猛然睁开眼睛,凌厉锐气,还有未消退的杀意。
他面无表情,出神似的发了一会儿呆,低头看,果不其然,黑影少了一个。
“真是作呕。”他喃喃自语,“不论是哪边,都一样……”
神色逐渐狞恶,满脸戾气,“都该杀!都该死!本尊要将他们剥皮抽筋,拆骨剖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气肆虐,暴戾摧毁周围,厚重华丽的宫殿发出不堪负荷的咔嚓声。
“那到时候,咱俩一起走。”
记忆一闪而过,耳边仿佛响起这道声音。
玄衣魔神的暴怒戛然而止,眼神放空,忽然之间变得空茫茫,心里头堵了一块。
波涛汹涌的怒气被无形大手抚平,也如乌云破开,照进一缕阳光。
脚底下的黑影蠢蠢欲动。
他回神,冷笑:“你们慢了一步。”
阴影更加躁动。
化成一道道轮廓分明的影子,仿佛剪映,清晰映出不同形态。
他们成了玄衣魔神的一部分,也成了他的心魔。
第一次达成共识。
*
雪如圭大口大口喘息,脑子里一片混乱,记忆乱窜。
属于玄衣魔神的记忆碎片不成顺序,仿佛水底游窜的小鱼,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
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双方都知道不可能和平共处。
属性相克,性格相反。
玄衣魔神还有着巨大优势,先雪如圭一步收集散落在各界的分魂,几乎快要完成。
哪个拥有的神魂多,哪个就是本尊。
对方总是来串门子,是找乐子,也是收集情报,因为具有压倒性的优势,难免傲慢,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给予压力,如猫抓老鼠般,先戏弄猎物。
雪如圭利用了对方的这份目空一切。
对方想要情报,他同样想要对方的情报,作为弱势的一方,主动权更少,更需要。
碧海仙宫的雪如圭经历坎坷痛苦,被师门哄骗,当做贡品献给上宗,被糟蹋,被作践,承受无法言喻的屈辱痛苦,到头来让他为之低头忍耐的师门就是推他入火坑的伥鬼,崩溃发疯,屠尽坤洲依附于碧海仙宫的伥鬼门派,摧毁仙宫。
一袭玄色,气势威严恐怖的魔神陛下,有记忆以来就在魔修的地牢里。
他的身份是药,亦如汲取天地之精华的灵参。
魔修养他,以珍惜灵药喂他,都是在浇灌人宝,待成熟,便将他一身血肉悉数炼化,以提升自己的根基,更上一层楼。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懵懂无知的望着牢笼外的天空,偶尔有飞鸟经过。
当他长成大人的模样,实际心智还是孩童。
有一天魔修出门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待在地牢里等了一天又一天,以灵药喂养的身躯不知饥饿疲倦,终于有一天,魔修设下的禁制再不能困住他,挖了地道跑出去。两手挖的鲜血淋漓,不知疼痛,一身狼狈的穿过山林。
饿了就打动物吃,喝鲜血,吃生肉,过着野人的生活。
当他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跟魔修以外的人,大为震撼。
匆忙之下雪如圭只抓到玄衣魔神印象最深刻的几个片段,这是第一个。
头痛欲裂,成功抓取到情报信息,但魔神毕竟是魔神,不是好相与的,反应快速,雪如圭的神识也被对方狠狠挠了一块,根本无法静下来仔细研究。
记忆片段穿插,画面变幻,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孔飞速闪过,丑陋嘴脸令人作呕。
“呕——”
雪如圭真的吐了,扒在床沿吐的昏天黑地,什么都没吐出来。
“圭圭!”黎采玉大惊失色。
“……我没事……”雪如圭喘气,虚弱道。
他艰难翻身,重新躺好,“不用惊动长春子前辈,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顿了顿,“是我自己的原因,靠外力没用。”
“二狗哥陪我休息一会儿。”
他这样说,语气坚定,黎采玉犹豫一下,也重新在旁边躺下,“如果等会儿还没好,我马上去找长春子前辈。”
“嗯。”雪如圭的手伸过来,握住黎采玉的手。
他闭上眼想要休息,脑子昏昏沉沉,犹如海面漂浮的一叶小舟,沉沉浮浮,被漩涡吸进去。
玄衣魔神的记忆片段在跳动,犹如亲身经历。
“……我做错什么?”
他迷茫不解,看向本该被称为爹娘的男女。
“孽障,你早就该死!”丰神俊朗气势不凡的男修眼神冰冷厌恶,“你这歹毒的东西,居然真的成了魔修!残害无辜,杀人无数,竟还有脸质问我们做错什么!”
“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出生!”
“天机早就预言,你这孽障将来会成为灭世魔头,屠戮天下,生灵涂炭!然而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于心不忍,没能当即动手扼杀亲子,将你送去凡人之中,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仙姿玉质神清骨秀的女修面若冰霜,“到底是天意难违,终究还是叫你走到这一步!”
他为何会成为魔修?
因为他是被魔修养大的,接触到的修炼功法都是魔道。
他为何被落入魔修手里,因为他的好爹娘把他给扔了,美其名曰一辈子当个普通人。
现在,两个人要杀他。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爹娘皆为修仙……
爹娘皆为修仙界成名已久的修士, 强强联合,他输了。
但是没有被杀死,活了下来。
他们将他按在药池之中, 强行化去一身魔功,剜他的肉, 放他的血, 挖他的骨髓,抽他的灵根,终于把沦为废人只能躺在床上喘气的弟弟救了过来。
弟弟说:“哥哥虽然罪孽深重, 可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还请看在孩儿的份上,饶了哥哥一命, 以后养在家中安安分分过完一辈子就是。”
一句话, 就让爹娘打消主意,叫他残留性命苟延残喘。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爹娘让他记住,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保住性命,不准对弟弟有一丝不敬,更不准生出半点非分之想,日日都要对弟弟感恩戴德。
弟弟有爹娘宠爱,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就连在秘境中莽撞闯祸, 也有爹娘为他兜底, 硬生生想起放弃已久, 被天机断定会成为灭世魔头的长子,把他的一切捧到弟弟面前。
没了魔功,他就是个人宝,一身血肉骨髓都有妙用, 弟弟就是第一个尝到甜头的人,深知其中厉害。
弟弟好声好气劝说:“清净道人是修仙界有名的修士,德高望重,因为与魔修争斗才会落得个重伤不愈。我等名门正派,自当同气连枝,沆瀣一气,共抗魔道邪修。今日我等若是对清净道人不管不问,冷眼旁观,他日若是落难,又岂能指望旁人帮助。”
“还请哥哥大发慈悲,救一救清净道人。”
“我不愿。”
弟弟一脸为难:“可是清净道人已经上门,还拿出珍贵的天心莲子与之交换。如今修仙界人人皆知爹娘手里有宝药,就连我根基尽废都能救回,才惹得清净道人注意。若是拒绝,怕是旁人都觉得爹娘不识好歹,见死不救。”
“我知哥哥心中对爹娘有怨言,可他们也是不得已,心里其实对哥哥有感情,否则又怎么会只是将哥哥送走。”
“清净道人求药真挚,还请哥哥成全他。”
爹一耳光打在他脸上,满脸怒容,失望道:“你弟弟这般劝说,好言好语,竟这么冥顽不灵!清净道人为捍卫天下正道鞠躬尽瘁,如今有难,又诚心求药,你竟如此愚迷不悟!”
娘厌恶呵斥:“你修炼魔功,残害无辜,已经丢尽我们的脸,念在骨肉血亲的份上留你一命,日日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仁至义尽,竟这般不懂事!”
于是他们剜他的肉,作为灵药救治同道,说这是让他赎罪,洗去罪孽。
天心莲子理所当然是他们一家三口享用,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弟弟:“我知委屈哥哥,可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清净道人痊愈的消息传扬出去,来求药的人更多,都是些不好拒绝的人物。同为名门正派,本就该互相扶持,互相守望,实在无法全都拒绝。”
爹:“能为天下正道尽绵薄之力,也算你对宗门有功,将功赎罪。”
娘:“每日以珍贵灵药熬制汤药给你调养身子,不会亏了你。”
他们放他的血,作为秘方炼制灵丹,引得众人追捧,名声更上一层楼。
爹:“你弟弟身子亏空,虽然救回来,根基始终没能恢复。能以你的灵髓成全他,不枉当日他为你求情,赤子之心。”
娘:“若你弟弟平步青云,在修仙界闯出名头,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弟弟:“对不起,哥哥,我要为爹娘争光,上次秘境之行失误惹得爹娘操心不已,我必须拿出成绩堵住别人的嘴。”
他们挖他的灵髓,供弟弟修炼,提升根基资质。
真的没人认出用来救人的灵药是什么吗?或许知道,可谁在乎呢,只要装聋作哑把它当成灵药服下,就能枯木逢春,焕发新生,戳破真相讨不到任何好,也叫自己痛失机会。
这些人对爹娘感激涕零,对他不屑一顾,赞扬爹娘高风亮节,舐犊情深。
一副副嘴脸丑陋不堪,面目可憎。
嘴上说着正气凛然的话,实际道貌岸然,一丘之貉。
因为曾经是魔修,不准他接触任何修炼功法,以免劣性难驯,重蹈覆辙。
所谓的家人比魔修还要歹毒,魔修只想把他养成人宝,直接炼化服用了,他们却要让他活着,剜他的肉,放他的血,挖他的灵髓,并且要求他感恩戴德,日日循规蹈矩,不可雷池一步,否则就以戒鞭打他,训斥他,直到知错为止。
落在他们手里生不如死。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终于成功给自己下了毒。
一个没有任何修为在身,只能任由宰割的人宝到底是叫他们失了警惕,以为翻不出风浪。他日日需要服用珍贵药材熬制的汤药,时间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即便要点别的药材也不会生出疑心,利用药性对自己一点点下毒,日复一日,积少成多。
整个过程可太不容易,绞尽脑汁,斗智斗勇。
这些吃他肉的,喝过他血的,以及拿他灵髓修炼的弟弟,都染上了毒性,爹娘也染了毒。
尤其是弟弟,经常用他的灵髓修炼,毒性深入五脏六腑,比他还要深呢。
爹娘果然愁坏了,急得团团转。
一日趁着两人出门,弟弟闭关修炼,他闯入密室,夺了弟弟的舍。
废物就是废物,被夺舍时满脸的不可思议,骇然大惊,“你怎么会!!!”
阵法开启,将两人笼罩在内,这些年他虽然无法修炼任何功法,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就会被惩罚,但别的书随便看,为了掩人耳目,他读遍整个藏书阁的书,明面上钻研琴棋书画和药理,侍弄花草,暗中学习毒术阵法符箓,瞒天过海。
弟弟修炼所用的密室早就被他动了手脚,偷偷布置神魂互换的阵法。
从来以雍容华贵风度翩翩示人的弟弟崩溃,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贱人!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交换后的瞬间,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哪怕这具身躯毒性深入五脏六腑,但毒是他自己下的,知道怎么解。心情大好掐着被换到那副身躯里的弟弟下巴,残忍拔了舌头,将嘴巴给缝上。
他忍这张嘴忍很久了!
字字都是逆耳良言,字字推他入火坑,所有苦都是他受的,好处都是弟弟的。
摆出圣洁清纯的样子,说的每个字都淬了毒。
爹娘回来时,他立马告状:“哥哥趁着我闭关修炼,忽然闯入想要杀我,还说毒是他下的!”
爹果然怒不可赦,却没有一掌打死弟弟,而是把人关起来。
利益动人心,爹娘已经尝到太多的好处,怎么舍得轻易弄死。
从此以后,被剜肉放血还有挖灵髓的那个人就换成弟弟啦,大快人心,还是爹娘亲自动的手。弟弟不可置信泪流满面,却因为被拔了舌头嘴巴缝住说不了一个字,修为尽废传不了一点音,惨叫声都无法发出来,哭的涕泪横流,不能惹来爹娘一点的恻隐之心。
原本换魂最要小心的就是亲近之人,以免被看穿,修炼之人十分敏锐,修为越高越是难以瞒过。
可谁让弟弟之前完全废了,半死不活,犹如一滩烂肉,用了他的血肉灵髓才救回来,身上有太多属于他的东西,还日日以灵髓修炼,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血缘极为亲近。
几乎是为他打造的第二副身躯,换魂后融合的十分顺畅,没有半点排斥。
理所当然的,弟弟在他的身躯里也十分契合,毫无破绽。
爹娘了解弟弟,他对这个便宜弟弟现在也很了解。
不但中毒,还在闭关修炼时被强行打断,因为反噬导致境界下跌,情况不好,在修仙界也很常见。
一边解毒养伤,一边偷偷拼命修炼。
天之骄子,名门新秀,还有各种资源倾斜,就是头猪都能起飞,有这样好的条件,却因为莽撞在秘境之行失利,导致自己废了,还连累宗门诸多弟子,真是废物到极点。
他为宗门争光,果然爹娘高兴极了,光彩照人,逢人就夸。
多年隐忍,找到机会与弟弟互换神魂,再次隐忍多年,终于羽翼丰满,亲手扳倒爹娘,把他们跟弟弟关到一起。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两人崩溃。
爹发疯,“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个畜生!”
娘大哭:“当初就该一剑杀了你!”
真是奇怪啊,他被剜肉放血挖灵髓是理所当然的,痛苦哭泣都是矫情,弟弟成了他,就忽然是人了,不该遭受一切。
“本尊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剜他的肉,本尊就饶了你们,若是不肯,那只好本尊亲手剜你们的肉。或许你们爱子情深,愿意为了最心爱的孩儿奉献自我,叫他从这些年的苦楚里挣脱,歇歇气。”
想了想,他改变主意,兴致盎然道:“只要谁献上刚剜的肉,本尊就饶了谁。”
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或许可以你们两人互相牺牲一下,再剜点给他凑个数。”
一家三口闹翻了。
弟弟以多年当废人的经验,成功打败刚成为废人还不习惯的爹娘,怀揣着愤怒憎恶的心情,亲手剜了他们的肉。
这场闹剧可把他笑的,当场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精彩,实在太精彩!!”
“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若本尊君临天下,一定向所有人宣扬二位的恩情,好叫大家都知道本尊能有今天,离不开你们的谆谆教诲,言传身教。集父母之歹毒狠辣,才有今天的本尊,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日本尊若是败了,耻辱柱上必定有你们二人的名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才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畜生,你屠……
“畜生, 你屠戮无辜,倒行逆施,一定会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骂的好啊, 骂的好,来, 继续啊!你们忘记了, 本尊已经赎过罪,做什么都无罪!”
“苍天有眼,必定饶不得你!”
“说的好像苍天何时饶过本尊!可笑!”
“你暴虐无道, 为一己私欲掀起腥风血雨,赶尽杀绝,作恶多端, 罪行滔天, 若你能笑到最后,天理不容!”
“天不容我,那本尊就反了这天!”
……
一句句指责,一声声大笑,猖狂肆意,惊世骇俗。
他狂傲, 嚣张, 不可一世, 强硬压下所有反抗, 以铁血手段残忍制霸修仙界, 违者杀无赦,手下败者无数。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气焰滔天, 势不可挡。
兴致盎然的想要把天捅破了看看会怎么样。
雪如圭陷入梦魇之中无法醒来,满头大汗。
黎采玉捏着毛巾给他擦拭冷汗,从额头擦到锁骨处,单薄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的半湿,仿佛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的水汽把贴身衣服蒸的半干不干。给他解开衣衫,继续擦拭皮肤上的冷汗,正面擦完了把人扶起来,搂在怀里给他擦拭后背的汗水。
不擦干净黏糊糊的难受,这样至少能舒服点。
黎采玉试过以金光唤醒雪如圭神志,如石沉大海,毫无用处。
金光神咒妙用诸多,其中包括荡涤晦气驱逐外魔,修炼的越深,产生心魔的可能性越小,神魂稳定,意志坚韧,以雪如圭的悟性入道迅速,之后更是修为突飞猛进,完全不像是初学者。
可现在弊端在他身上展现的格外明显,也格外难缠。
金光神咒可庇护神魂,不受外界邪气侵蚀,唯有一种情况最为棘手。
一切的负面情绪源于修炼者自身,源源不断,超过金光神咒能够净化的程度。
很明显,雪如圭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的痛苦绝望太多了,金光神咒只能净化掉其中一部分。
现在就连黎采玉都无法唤醒他的神志,沉浸在梦魇之中难以自拔。
帮雪如圭擦拭干净身体,换掉衣服,长春子终于匆匆赶过来,衣衫凌乱,似乎是急忙套上的。
外面天色很黑,现在正是大半夜。
他在床边坐下,仔细察看雪如圭的状态,神色凝重:“雪道友之前可有异样?”
要说异样,那可就多了。
黎采玉捡了能说的懊恼道:“睡觉前他忽然不适,扒着床沿吐的昏天黑地,本想请你过来给他看看,可他坚持说没事,是他自己的原因,靠外力无用,休息一下就会好。刚才我醒来,发现他一直在冒冷汗,似乎很难受,可怎么都叫不醒!”
长春子连忙问:“还有呢?雪道友神魂动荡,十分不稳,似乎正在受到什么冲击,不是普通的梦魇!”
他眉头紧蹙:“看症状,倒像是心魔反噬,情况危急!”
黎采玉心中隐隐有所觉,听到长春子这样说才终于确定,“前辈,还请救救他!”
长春子沉声道:“我自会救他,别慌!”
说着抬手一挥,一根根金针整齐悬浮,灵光浮动,在他的指挥下灵活自如,飞快刺入雪如圭头部各个穴道,身上也迅速扎了几根针。
黎采玉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住金针,关注雪如圭的动静。
医者救治时最忌干扰,他心急如焚,依旧记得闭紧嘴巴,不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的出声干扰。催促并不能快点治好雪如圭,只会干扰医者的思路,拖延治疗。
金针尾部颤抖,灵光摇摆,似乎彼此之间形成共鸣,微微发出嗡鸣声。
一通操作猛如虎,长春子的救治确实有效果,雪如圭睁开了双眼。
黎采玉正要惊喜,忽然觉得不对劲。
下一秒,雪如圭直接一个飞扑,掐住长春子的脖子将人从床边压到地面,满头金针摇摇晃晃,看的人胆颤心惊,深怕一个不小心刺的更深,把脑子扎的千疮百孔。
黎采玉赶紧抓住他的手,“圭圭,快松开!”
纤细单薄的胳膊,力气那样大,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掐长春子脖子,目光波澜不惊,面无表情,仿佛提线人偶。
长春子手指一勾,扎在雪如圭身上的几根金针脱离,迅速朝他后脑勺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扎入穴道,整个脑袋宛如刺猬。
这种时候不忘记扎针,实在太敬业。
雪如圭顿了顿,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全身凝固。
黎采玉立即趁机把他的手松开,刚要问长春子怎么样,有没有事,雪如圭又动了。他突兀的,机械的,脑袋侧过来看他,跟鬼怪附身似的,充满诡异怪诞感,伸出双手掐黎采玉脖子。
一张脸仿佛被固定住,目光无神,毫无表情,机械攻击看到的人。
力气大的出奇,全身力量都用上了,黎采玉反而松口气,浑然不在意自己被攻击了。只是这个程度而已,掐就掐吧,他体质强悍,皮糙肉厚,就是拿剑捅都未必能捅破皮。
毫不犹豫一把将人揽入怀里,任由雪如圭掐自己,“长春子前辈,有没有伤到?”
长春子嘴角抽抽,摸摸脖子,“没事,贫道没有这么脆弱。”
黎采玉歉意道:“圭弟不是有意的,还请见谅。”
长春子坐起身,“贫道自然明白,不会怪罪雪道友,倒是黎道友你……”
他顿了顿,“没事吧?”
黎采玉:“没事。”
一只手牢牢揽住雪如圭,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抓住他双手,双腿紧紧缠住雪如圭的腿,成功把人制服。
那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微妙,难怪长春子卡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还以为黎采玉要对雪如圭怎么样呢。
被制服的人并不安分,蠢蠢欲动,可怎么都挣脱不了黎采玉的钳制。金针依旧在发挥作用,灵光交相辉映,针尾摇晃颤抖,进行共鸣。
终于,雪如圭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似乎得到安抚,变得放松。
他睁着无神双眼,软软往前靠。
一道漆黑的影子蠕动膨胀,扭曲成另一个雪如圭的模样,与黎采玉四目相对。
长春子倒吸一口气,“心魔显化!”
下意识全身戒备,蓄势待发。
然而这道影子所化的雪如圭并未如他所想的暴走,安安静静,了无生气,直勾勾盯住黎采玉,没有别的反应。
长春子示警:“黎道友小心!”
黎采玉微不可察的点下头,怀里揽住的人在这道黑影出现后彻底变得软绵绵,失去力气般靠着他,醒着,又似乎没有醒,睁着双眼一动不动,没有恢复神志的迹象。
“圭弟现在如何?金针能否取下?”
长春子:“已经可以取走金针。”
心魔现身显化,金针已经没用了,继续扎着反倒可能伤着雪如圭。
意念一动,金针有序脱离,回到他掌心,被收起来。
期间一直小心警惕心魔雪如圭,可对方始终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没了金针,黎采玉微微松口气,小心翼翼把人揽在怀里,让他脑袋靠着自己。
抬眼看面前的黑影心魔,发现对方一直默默盯着自己,没有任何暴走发狂迹象,这个反应,完全不像是他印象里的心魔。
修仙界任何人谈及心魔都是闻之色变,堪称修炼者最大的天敌,任你多么强大,一旦沾染上心魔,不死也得脱层皮。说起来似乎很可笑,贪狼道行事如此肆无忌惮,竟然也会惧怕心魔,事实上最怕心魔的就是他们,那些心魔发作的恐怖故事几乎都是他们贡献的。
心魔为心灵破绽,为执念,为负面情绪。
贪狼道本就是欲望的化身,心魔花样多着呢。
这道黑影显化后,雪如圭的反常便消失了,显然是一切的诱因。
黎采玉盯住对方,冷不防注意到,雪如圭现在只穿了单薄的里衣,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花哨装饰,面前的黑影却不是这样。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了高冠,鬓角有两缕发丝落下,一身装束华贵高雅,端庄大方,打扮的很好看。即便是心魔的样子,依旧能够看出清冷的气质,淡漠平静,波澜不惊。
这身衣服黎采玉没见雪如圭穿过,他也从来没有看过雪如圭戴高冠,身着华贵正装的样子。
也许是在吾元宗时的模样?
但与当日来朱雀台的吾元宗长老穿戴完全不一样,同是吾元宗,又都是长老,穿戴方面总该有点相似之处。
修仙界宗门对穿戴是有严格要求的,品阶,门派,徽记,不可胡乱使用。
这一身的风格,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就像……他是来自别的地方。
黎采玉忽的心头一跳,心底沉了沉。
雪如圭忽然让自己助他一臂之力,为的是什么?
有碧海仙宫这个例子,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再荒谬,那也是真相。
这道黑影不是当日的蒙眼雪如圭,不是他怀里的雪如圭,那么他来自何方?又是如何以心魔的形式附身于雪如圭?
“你是……需要帮助吗?”黎采玉试探的问。
心魔雪如圭没有回答。
黎采玉尝试的向他伸手。
心魔雪如圭终于有反应,他动了。
学着雪如圭的样子,靠在黎采玉怀里。
左拥·黎采玉·右抱
长春子:“??????”
第70章 第七十章 长春子是见过大……
长春子是见过大世面的, 他陷入可疑的沉默片刻后,毫不犹豫道:“黎道友,可否让贫道查看?”
目光灼灼, 炙热有神,显然对心魔雪如圭的反应十分感兴趣, 想要研究研究。
黎采玉没有一口答应, “稍等。”
漆黑如墨的身影靠在他怀里温顺安静,没有散发出半点戾气,未必就是心魔。
如果不是心魔, 更要谨慎。
黎采玉保持左拥右抱的姿势,散发淡淡金光,迅速蔓延到他们身上, 往体内渗透。
雪如圭安安静静, 双目紧闭,没有其他动静,另一边的黑影雪如圭同样安安安静静,没有被金光灼伤。
很快,黑色表面浮现一道道龟裂,从里面透出金光, 由内而外驱逐邪气, 漆黑如墨的雪如圭犹如焕发新生, 金光缠身, 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将他衬托的宛若神祇下凡, 高不可攀。
看的长春子瞪大眼睛,蠢蠢欲动。
黎采玉侧头,轻声道:“长春子前辈医术精湛,让他给你看看, 好不好?”
没有反应。
黎采玉刚使个眼色,长春子迫不及待凑上前来,矜持道:“贫道为你检查一番,不要紧张。”
一道灵光飞去,安静依偎的雪如圭动了,抬头看去,目光无神空洞,气势不减,一眼将这道灵光掐灭,根本不准近身。
做完后,继续依偎。
不是没有棱角,只是没刺激到他而已。
黎采玉的金光可以近身,渗透体内为他驱散邪气,如拨云见日洗去尘埃,展露真正的容颜姿态,不代表长春子也可以令他放下戒备排斥,随意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长春子接受良好。
“给圭弟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为何还是不醒。”黎采玉揽了揽雪如圭,软绵绵的,没有一点苏醒征兆。
长春子也干脆,掐诀放出一道灵光,仔细探照检查,半晌后收回灵光,“雪道友神魂受损,加之受到剧烈冲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
他神情凝重,“神魂方面的损伤素来棘手,贫道可以为雪道友施针助他恢复,但能恢复到何种程度,现在不敢妄下结论。黎道友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雪道友怕是要躺上一些时日,论道大会基本上不可能参加了。”
“各地道友已经陆续来到仙府,按照以往经验,再过个七八日便会到齐。”
“贫道会给他开个方子,每日将熬制好的汤药送来,黎道友小心给他服下,配上贫道定期针法治疗,可稳固神魂。”
“有劳长春子前辈。”黎采玉感激道。
“无妨。你们是仙府的客人,又有师尊金口,贫道自会竭尽所能。”长春子惭愧道:“是贫道学艺不精,没能治好雪道友,才会让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拖延到今日忽然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顿了顿,神色疑惑的看向黎采玉另一边搂住的身影,“方才贫道以为是心魔显化,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心魔至阴至邪,聚晦气而生,最怕浩然正气。黎道友的金光圣洁澄澈,有荡涤万魔之奇效,他非但不怕,反而似明珠蒙尘般,洗去表面晦气,露出真容。”
长春子真的很想研究。
似感应到他的念头,安安静静的身影抬头看他,面无表情。
长春子也不生气,好脾气道:“贫道先为雪道友熬制汤药,等会儿送过来给你。”
说完,风风火火快步离开房间,化成一道灵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下黎采玉左拥右抱,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
以灵力托举雪如圭,将人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拉好被子盖起来,另一边的雪如圭看他忙活,然后动了,直起身体与他目光对视,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看。
黎采玉过了三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看床上躺好的雪如圭,再看看怀里这个。
“圭圭等会儿要喝药,你躺里面可以吗?”他好声好气的问。
对方没有反应,微微垂下眼睑。
黎采玉当他同意了。
掀开被子,刚要把人放进去,忽的停住,试探道:“你现在这样不方便休息,我来给你宽衣。”
分明不是实体,但身上的衣服配饰都是可以脱卸的,黎采玉轻手轻脚帮他摘了发冠,放下头发,长长一头青丝漂亮柔顺,指尖穿梭发间宛若水一样温柔。然后是身上那一套华丽正装,配件繁复,一件套着一件,脱的黎采玉头大,万分怀疑明天没法给人家原模原样的重新穿好。
最后是鞋,袜子。
刚把袜子脱掉,白皙如玉的脚趾暴露出来,无意识蜷了蜷。
此时他已经脱的只剩下最里面的衣衫裤子,薄薄一层,全程没有任何反应,人偶似的,看着黎采玉给自己宽衣解带。
保持形象是需要代价的,这么多层衣服,黎采玉都替他累的慌,终于完成,擦一把不存在的汗水,抱起人往床里面放,小心翼翼越过躺在外侧的雪如圭,轻手轻脚放下,拉起被子。
目光对视,黎采玉愣一下,“夜深了,休息吧。我会守在这里,不走开。”
对方直勾勾盯着他,没有其他反应。
黎采玉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睡吧。”
今天之事谜团重重,满肚子疑问,他倒是想要问清楚,但看对方的样子,不知道是无法交流还是不想交流,直觉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对方不会说话,没有情绪,似乎也不能思考,犹如梦游,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对外界有一定反应,但相当淡薄,似乎只有涉及自身安危的时候才会有较大的反应,其他时候都是这种无悲无喜的样子。
问是问不出结果的。
他是雪如圭,又不是雪如圭,黎采玉只能压下满肚子疑问,顺其自然。
黎采玉有一下没一下的隔着被子轻拍,像是哄睡,也许是有效果,直勾勾睁眼看他的人缓缓合拢眼皮,像是睡了。
黎采玉依旧保持轻拍,目光落到躺在外侧的雪如圭身上,仔细端详面容,松口气。
人虽然还没醒过来,情况比刚才好很多,没有再浑身冒冷汗,眉头放松,看起来就像是睡了。长春子前辈的医术还是很靠谱的,称得上立竿见影。
房间里很安静,灯光静静散发光芒,照亮屋子。
过了一会儿,躺在内侧的雪如圭冷不丁睁开双眼,目光投向屋外。
黎采玉一顿,轻声说:“我去外面一下,很快回来。”
起身绕过屏风向外间走去,果不其然,长春子送药来了。
刚熬制好的汤药灵气氤氲,闻一下,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丹药便于储存携带,汤药效果更好,需要尽快服用,不能带来带去。
“多谢前辈。”黎采玉压低声音道谢。
长春子愣了愣,福至心灵,同样压低声音:“趁热给雪道友服下,放久了影响药效。”
“好的。”
“至于另外一位……小友,贫道要琢磨琢磨是怎么回事,查查典籍,看看是否有相似的病例。”长春子有些异想天开道:“若非贫道亲自检查过,确定雪道友是神魂受损,几乎要以为那是他的分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黎采玉下意识心弦轻动。
“前辈,实不相瞒,我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是同一个人。”
长春子深以为然,冷不丁顿了顿,想起碧海仙宫的事,蒙眼雪如圭的法相穿过传送门来到这边与雪如圭相会。
事发突然,他被惊呆了,碧海仙宫宫主自爆,炸毁一切。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相似度很高啊。
假设这次出现的是分魂,上次的也是分魂?
那雪道友又是什么?
长春子是修仙界资历极深的老前辈,见多识广,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他没有多话,决定去藏书阁仔细翻翻,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送别长春子,黎采玉端着药返回内间,果然一道目光直勾勾投过来,眼睛眨也不眨,时间久了,有种莫名的怪诞感。
“是长春子前辈送药过来。”黎采玉解释。
他端着药在床沿边缘坐下,灵力引动,将昏迷不醒的雪如圭扶起,开始喂药。
给昏睡的人喂药需要格外仔细,不能把人呛着,不能浪费,黎采玉一勺一勺仔细喂到雪如圭嘴里,小心的让他咽下。偶尔有渗出嘴角的,赶紧给擦擦,不让滴落。
碗里的汤药不算多,一碗喂下来废了不少时间,如果是醒着的,咕噜咕噜两口也就喝了。
好不容易把药给雪如圭全部服下,黎采玉放松了一下,将碗勺放到一边去,扶着人重新躺回去,拉上被子。
期间躺在内侧的黑发雪如圭一直盯着看,目不转睛,毫无睡意。
这边喂完了,那边还要哄睡。
黎采玉故技重施,再次隔着被子轻轻拍他,温柔道:“夜深了,快睡吧。”
然而这回怎么都不起效,黑发雪如圭一直盯着他看,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要说现在跟刚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黎采玉给雪如圭喂了一碗药。
黎采玉:“……”
黎采玉试图跟他讲道理:“圭圭病了,那是长春子前辈特意给他熬制的汤药。”
黑发雪如圭盯着他。
黎采玉:“病了才要喝药,没病不能乱喝药。你看,我给你拍拍,就没有给圭圭拍拍。”
黑发雪如圭无动于衷。
黎采玉:“……好吧,你想怎么样?”
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灵兽奶,把装过药的碗洗干净,倒入灵兽奶,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不反抗不拒绝不负责,喝完继续睁着眼睛看黎采玉,就是不睡觉。
这大半夜的,长春子才回到自己住所,翻箱倒柜的找医书,准备挑灯夜读,接到一个传讯,是黎采玉,言辞诚恳的拜托他再熬制一碗汤药。
长春子:???
药还能一次喝两碗?胡闹。
黎采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带双胞胎的诀窍是必须一碗水端平。
长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