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不劳皇后走一趟,朕……
“不劳皇后走一趟, 朕也有些疑问想了解清楚”,徐允政的声音突然传来,皇后脸色大变, 众人赶忙请安行礼。
徐允政看向章冕,“上驷院可有什么不妥?”
章冕有些迟疑但还是道, “马食槽太过干净了, 里面连一粒草籽都没有, 除非有人专门清理。”
据他所知上驷院专门负责喂马的人确实是需要清理食槽的, 而且从他专业兽医的角度来说, 保持马食槽的干净也能让马儿肠胃更健康,不易生病。
可是清洗的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 根本无法避免食槽里会残留一些碎屑、草籽, 但上驷院里的马食槽里没有。
就像是每一次吃完都专门刻意将食槽打扫的一干二净一样。
“而且马的一天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吃草,就算他们被牵出去遛两圈回来一样要吃,根本不可能保证食槽的绝对干净”,甚至里面本来就应该放一些饲料方便它们进食。
章冕没直说,但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傻子, 也就是说上驷院里有人专门清理马食槽。
这么做的原因呢?众人目光落在了章冕找到的罂粟子和罂粟壳上,原因就在这里吧。
“那上驷院里的其他马呢?”徐永琚赶忙问道,“会不会所有马都被喂了罂粟?”
他觉得不可避免,甚至自己的白灵和十三的玄影也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涌现一股怒气。
“如此说来这害得也未必就是二哥呢, 咱们兄弟这么多人如今除了几个下面的弟弟, 其他人便是不自己去骑马, 骑射课也总用得上马匹,若是咱们几个骑马的时候遇到这种事谁能逃的过?”
众人脸色难看,屋内也传来了二皇子呜咽的声音, 徐永琚心想他二哥这耳朵还挺好的,知道情绪到了这里就应该跟他父皇哭一哭!
“章大人,可能看出这用过罂粟的马儿跟没用过的区别?”徐允政沉着脸,一身气势很是摄人。
他的马也养在上驷院,只是由专人看顾,不一定有让人下手的机会,而且如今自己出了事对幕后之人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外表上看不大出来”,众人有些失望就听章冕继续道,“只是罂粟会成瘾,微臣曾听人说过若是有长期大量用了这罂粟,一旦贸然停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会表现得很明显,想来马儿也是一样。”
徐允政沉吟,“既如此,那上驷院的马你今日便全都带到太仆寺去好好观察,若确定了喂过罂粟及时来回禀朕。”
章冕赶忙应下这差事,刚想告退就听徐永琚道,“章大人,你到时候给每一匹马弄一本册子,分别记载它们时间以及它们每日的身体状况及外在表现还有精神状况。”
章冕也应了下来,见皇上没有写的吩咐了这才告退。
见十三看着自己,徐永琚小声凑了过去,“我是想着之后得让父皇在大晋禁掉这东西,到时候这册子也是一个参考。马这种大体格子都捱不住,人又怎么抵抗这种东西的侵蚀?”十三若有所思地点头。
徐允政让季全才去把上驷院的人带过来,没一会儿上驷院的人便到了,徐允政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才道,“平日里负责喂马的是谁?”
三名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其中一名稍稍年长些的人道,“奴才是专门饲养皇上养在宫中的两匹马的,奴才叫吴云。”
另两人也跟着上来自我介绍,他们则是负责喂别的马儿的。
“说说吧,自己做了什么事若是能如实招来朕也许还能考虑留你们一命。”
几人忙跪在地上哭求,“还请皇上明鉴!奴才什么都没做过啊!奴才平日里喂马的草料也都是配好了端过去的,众人都能瞧得见,奴才也没办法做手脚啊!定是有人陷害的!”
他们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赶忙加了一句,“而且奴才虽然要清理马食槽,但不过是将马儿不愿意吃的草料倒出去罢了,奴才没有专门去清洗啊!”
徐允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道,“你们要知道,若是此时能如实招来还只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谋害皇子可是会诛九族的!”
一名喂养皇子所骑的马的小太监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前膝行两步,“皇上,奴才,奴才想起来了,李平总喜欢没事儿往马厩这里跑”,他一脸肯定,“定是他,定是他动的手脚!”
“李平是谁?”
三人身后一小太监站了出来,他一站出来众人便看得出来他的差事比这三人是要体面些的,衣着打扮也不大一样。
这上驷院说是养马的地方,但实际上也分个三六九等,不止这里,猫狗房、异兽坊其实都一样,只要是贴身伺候这些牲畜的那就是最底层的。
比方说喂养或者给他们洗澡的铲屎的那就是最底层的,而一些不用实际接触马的差事就相对体面轻松一些。
“奴才没有”,李平跪下后也开始为自己辩解,“奴才从前也养过一段时间的马,奴才过去看那是因为对这马有感情了,总想着有事没事去看两眼,看他们是否安好,奴才什么都没有做过!”
徐允政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可曾读过书?”
李平点头,“奴才曾经在家中读过几年。”
“为何入宫?”
李平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奴才家里犯了事儿,没办法。”
“你最开始怎么会被分来养马?”
李平叹气,“奴才是罪臣后人,也只配分到一些低贱的活计。”
另三人脸上表情不大好看,是,他们是养马的,可也不是他们想养,他们若是能拿出银子贿赂上峰他们也能换个好差事!
“哦?那为何又换了差事?”
“管事公公见奴才略识得几个字便提拔奴才去做了些记账之类的活计”。
徐永琚听了觉得不大对劲,忍不住拉了拉十三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罪臣家眷进宫那肯定是身无分文的,又是干的最底层的养马的活,怎么突然就咸鱼翻身了?
如果说是管事公公慧眼识人,可这人一分过去定然是问了会干些什么的,怎么当初就没提拔他?
还是说这李平活儿干的特别好,所以管事公公破格提拔他?
徐永琚觉得不像,别看他现在接触的无论是季全才也好,还是赵延或者他身边的小夏子等人也罢,看着都是讲道理又懂事能力也很强的太监,也看不出人品有什么大瑕疵,好像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不是说了嘛,只要人站的高,身边就没坏人。
他们变成残疾人进了宫,你凭什么还要求人家一定得真善美?
据他所知,对这些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钱就是权,他们的目标则是将来能要回自己的命根子一同好好下葬。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上驷院的管事太监慧眼识英才呢?
十三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凑上去耳语,“互助会”。
徐永琚如梦初醒!
果然,这就合理了嘛!
如果说这李平是因为互助会帮他换了个差事,他又听了互助会的吩咐,“帮助”他们做了一些恶事那这就说的通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老七,这狗东西来了之后一句话没说,原来是他动的手?
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如果是老七,那皇后是在干什么?皇后明显不对劲啊!在淑妃派人去查了之后她那态度摆明了心虚怕查出些什么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瞪着大眼睛想从十三这里得到答案,十三只是把他的脸推开没再说话。
两个蠢货都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不过十三如今最好奇的是,老七和皇后是否知道对方的存在呢?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好玩了!
徐允政不知道怎么想的,跟李平东拉西扯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跪在地上的几人见皇上没有要彻查的意思心里慌得不行,他们不会就这样当了替死鬼吧?
还很担忧的另一人就是皇后了,从徐允政过来起她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人是翠澜去找的,她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李平下的手,但是肯定不是地上那三人,这一点她敢确认。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说些什么,就见又有人进来了,“回禀皇上,臣在上驷院太监所住的庑房里发现了包好藏起来的罂粟,东西是藏在了暗格里。”
向恒将东西捧了上来,好家伙,用油纸包着一大包呢!
徐允政见状冷笑,“很好,朕的宫中到底藏了多少妖魔鬼怪,守卫又是做什么吃得,什么脏的臭的都能进宫!”
见徐允政发怒众人一时间都不太敢说话,好一会儿才听徐允政道,“可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向恒摇了摇头,“臣是在公共区域找到的,暂时无法确认经手的人是谁!”
李平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皇后也不着痕迹地抹去额头的汗,心算是暂时放到了肚子里。即便到时候对李平用刑,他只要咬死了东西不是他的就成,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做。
正得意着就听徐允政道,“可有法子查出来?”
向恒点头,“臣已命人将训好的犬带来,他能闻出这包东西经了谁的手!”
警,警犬!徐永琚瞪大了眼睛,父皇真牛!向大人真牛!
第162章 徐允政像是知道徐永琚……
徐允政像是知道徐永琚在想什么一样含笑看了他一眼, 自己不还是从他之前的话里听到了这个点子派人去做的吗?
“带上来吧!”
向恒看着牵来的两条狗眼中闪过一抹骄傲,这是他们从众多训练的犬中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模样也格外神骏。
其实训犬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新点子, 从古至今不说训犬用于打猎,便是用于战争和看守牢狱的“犬辅”也不在少数, 如今只不过多去培育他们在气味搜寻等方面的特性罢了!
徐永琚两眼放光地看着两条狗, 他们跟现代的那么德牧或者昆明犬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体型更像是细犬, 但是比细犬骨架子还是要大一些的, 但无论是精气神都是他们异兽坊的那些养来玩闹的狗无法比的,当然了, 不包括徐允政的巽风, 那也是千挑百选出来的良种。
两条狗一只叫点睛,因为他额头有一撮白毛,另一只叫乌蹄,因为他全身雪白只有四只蹄子是黑色的。
两条狗围着向恒打开的包着罂粟的纸包闻了半天,就见他俩拽着向恒朝一个方向冲去。
正是李平所在的方向。
李平被吓得不停往后缩, 他本就怕狗,见两条狗凶神恶煞地扑过来,一时间都顾不得这是在御前了,提腿就跑。
向恒冷笑一声松开两条够的绳子,二狗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大腿, 在李平的惨叫声中将人按住了。
徐允政懒得再与他多说, “将人带下去, 朕只要结果,死活不论,”向恒点头。
“还有一事啊, 父皇,这李平到底不是专门养马的,他哪里来的机会日日去把马食槽清洗干净?若是他真去了早就被人发现不对劲了!”徐永琚怕他父皇没想起来赶忙提醒。
徐允政哼笑一声,“听到了吧,是谁干的自己便站出来吧!”
负责清洗马厩的曹亮早就吓得不行了,本以为找到了是谁下的药就跟自己没啥关系了,但没想到还是扯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明明还没找到他的头上却已一头的大汗,“皇上,是奴才清洗的,但奴才是奉命行事啊!”
徐允政哦了一声,“奉谁的命?”
“舒公公!”
徐允政懒得一一询问,让向恒把相关人等一并带回审问,这才头一回看向过来探望二皇子的妃嫔和皇子们,“皇后身子不适,日后便在宫里好好调养,无朕的旨意不许出宫。十六皇子年龄小”,没等他说完皇后惊怒,“皇上!”
徐允政面无表情,眼神却似利刃一样刺向她,“怎么,皇后有何意见?”
皇后瞪向在场的其他人,“你们都先各自回宫!”
没有人理她。
这眼瞅着皇后就彻底没了指望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后看向徐允政,目光里有乞求有不甘,“皇上,还请您移步,臣妾有话要说!”
见徐允政打算跟着她走了季全才有些迟疑,他担心皇后会对皇上不利。
徐允政不以为意,季全才跟不跟不打紧,这周围多少他的人手,还会怕一个弱女子?
再说了,他虽不说是什么飞檐走壁的高手,但为了身体着想,日日可都是要练习骑射的,对付一个身体不好的女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允政跟着她到了偏殿,皇后想招呼人给他上茶,徐允政拒绝了,“你有话便说,无需弄这些假招子。”
皇后闻言只觉得受到了羞辱,“皇上,您便是如此想臣妾吗?”
看着皇后的眼泪说来就来徐允政只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出声来,“倒是朕眼拙,这么些年没瞧出皇后倒是唱戏的高手,你想朕把你这些年做得事情都说出来吗?”
皇后心中忐忑却又觉得不屑,他最多也就是知道自己动了老二罢了。
“皇上,您不能把十六从臣妾身边抢走?”言归正传,皇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在教朕做事?”他很不喜欢皇后此时的态度,可笑的胜券在握。
“臣妾有一桩交易想与您做”。
徐允政挑眉还有一点好奇,示意对方说说看。
“您可还记得秦封将军成亲当日出现的那个女子还有与秦将军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说到这个她就生气,她弟弟承恩公去年刚成亲,可婚事既不是皇上赐婚,那女子也并非高门贵女,只是个普通官家小姐罢了。主婚人也只是族里长辈,牌面跟秦封当时完全无法比拟。
可凭什么呢,自己父兄明明也是为了大晋牺牲的,自己身子这样也是在他们皇家宴会上被害的,明明是他们欠了自己唐家的!
虽说她自己也瞧不上承恩公这个所谓的弟弟,但他在族谱上就是自己的弟弟,他代表的是他们唐家的体面!
徐允政是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提到这两个人,他自然是记得的。
事实上,当秦封夫妻在边境安顿好了之后便派人把母子两个接了过去,如今也已处置得当,对于她那条线上的人也都在控制中了,只是暂时没收网罢了。
想到这里徐允政心里只觉得好笑,甚至笑出声来了。
所以皇后是想拿这件事情来做投名状,让自己放过十六?
他心里有了猜测这才看向皇后,皇后却被他给笑得心里发慌。
“你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难道你真信了他们是秦封留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我告诉你,根本不是!他们是被人派去的!你们都被人骗了!”
徐允政强忍着笑意示意她继续说,可皇后却开始拿乔,“臣妾方才说了,臣妾要将十六皇子留在身边。”
徐允政根本懒得理她,站起身来就要走,倒是吓得皇后顾不得规矩拉住了他的袖子,“他们是老七的人!”
她清楚的知道翠澜背后的能量有多大,即便此时李平等人被带走了,但她也觉得不会轻易攀扯到自己身上,她还算安全,徐允政也许会禁足于她,但是既不会废后也不会杀人。
可十六不能被带走!若是自己没有了这个指望,又被禁足在宫中,她还怎么让自己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
陈嫔和纯嫔的孩子身份不好自己都看不上,再往上的也都记事了,她不愿意做人养母,她想要的是成为那孩子心里的“生母”!
“您不会以为七皇子只是宫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皇子吧?臣妾可是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七皇子的人做得!”
等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徐允政后徐允政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只是出去后还是示意让人将十六皇子从皇后宫中带走,皇后见状大怒,刚想斥责他,徐允政抬了抬手便上来两人捂住皇后的嘴将她塞到了轿子里带走。
众人面面相觑,那是皇后,那可是皇后啊!
“管好你们自己,皇后还能坐轿子那是因为她是皇后,若是轮到你们了便自己看着办吧!”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十二十三在外面等朕,朕有事要交代。”
等人走了之后他这才进了屋子,二皇子妃朝他请安后徐允政让她下去,他坐在季全才搬来的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憔悴又苍白的儿子。
“父皇,儿子的腿断了,日后再也不能正常行走了,儿子的一辈子都被人毁了,父皇,你要为儿子做主啊!”二皇子伏在床上痛哭,明明早晨他还做着自己能在和谈会上大展拳脚,让徐允政看中自己,进而将这个国家交给自己的美梦,结果这梦太短暂,不到半天时间他便再也没有了指望。
看着他崩溃却又满眼都是恨意的眼神,徐允政沉默了半晌,“你是朕的儿子,你出生后朕对你虽不曾有过指望却也不曾亏待。”
看着他那强行装作濡慕的眼神徐允政笑了笑,“你若是还记得便回头想想,朕在你们兄弟中从未偏心过谁。”
二皇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父皇说这话是想惹儿子发笑吗?父皇对儿子跟对十二弟是一样的吗?甚至是十三,儿子自认不会连十三都比不上!”
徐允政看着这个自视甚高的儿子,不想把十三拎出来说,便只是道,“你说朕偏心十二,但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为朕这个父亲做了什么?你又为朕做了什么?”
从前徐永琚被庞妃他们伤害自己有管过吗,没有!哪怕是现在他也很坦然,他没有偏爱任何一个儿子,十二的特殊那是因为那孩子对自己足够赤忱,哪怕是出于利益考虑,他们哪一个对自己对大晋的作用大的过弄出了牛痘、防过地震、培育少病马铃薯的徐永琚?
他不想再说这些了,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到门口时顿了顿,“你的仇朕会为你报,你好好养伤便是了。”
等日后给他一个爵位将人分出去,他这个父皇能做的便算是都做完了,日子过成什么样就看他自己吧!
二皇子妃等皇上出去后才进来,就见二皇子失神地躺在床上,她不安地低声询问,“殿下,殿下您可还好?”
二皇子苦笑,“从前我总有许多奢望,如今都没有了,咱们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二皇子妃笑着落泪却还是用力点头,她从来不求多富贵,若是有二皇子当皇帝的一天,她才会担心自己生出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想呢!
第163章 “父皇,你跟二哥都说……
“父皇, 你跟二哥都说了些什么?”徐永琚有些好奇地问道,从徐允政的神情中什么都看不出来。
徐允政轻笑一声,“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十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主动开口解释,“老二此时让父皇进去无非就是诉说诉说自己的命运悲惨以换取一丝怜惜, 有利于他报仇的同时最好还能为自己的将来多争取到一两分保障。”
不过结果一目了然, 徐允政若是因为他受伤残废了便心疼他, 那他也就不是徐允政了。
徐允政似笑非笑地看着十三, “你如今将朕的心思倒是摸得一清二楚出啊!”
徐永琚看他这幅表情突然想起来不是有个说法说是皇上是最讨厌别人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吗?徐允政的疑心病不会又犯了吧?
他讨好地笑了, “十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要不怎么说父皇你眼神好呢?”
看着比十三矮了半个头的徐永琚说着大人一样的话, 徐允政被逗笑了,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行了,先去御书房,朕有话要说。”
三人在御书房坐定后,徐允政看向十三, “今日的事情看出什么来了?”
十三放下茶杯,“老七和皇后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他声音里满是肯定。
“今日之事皇后露相了,她定是参与其中。不过她最是看中十六,若此事真是她与老七合谋,那她与父皇单独相处的时候定然会将老七供出来从而争取将十六留下, 可她没有说不是吗?”
徐允政点头, 提到了老七, 但确实与此事无关。
“如今虽还未有铁证证明此事与互助会有关,但他们的行事风格很像。并且皇后娘娘若是自己在宫中能有这么多人可用,父皇也不会放心让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这么些年了, 不是吗?”
这话说的大胆甚至带着一丝挑衅,但徐允政不仅没觉得不高兴,反而突然生出了些遇到知己的高兴,“继续说”。
“而且从皇后这几次的行事来看,她并不是个聪明人,也没有能耐在宫中有这么多属于自己的势力!”
徐允政陷入了回忆,似乎很久之前皇后还未受伤的时候只是个活泼爱动的小姑娘,她家里人也没教过她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后宅生存方法。
等后来她受伤身子毁了,家里人也没了之后,她便是想学也没人能教了。估计她这辈子最大的聪明都用在了怎么伪装成一位得体大方的贵女上,唬过了自己,让正缺一位皇后的自己迎了她入宫。
徐允政摇了摇头,也不再绕圈子了,“此事是皇后做得,老七没插手,不过之前秦封大婚当日那两人皇后说是老七做得。”
十三猜到了倒没觉得奇怪,但是徐永琚就不大高兴了,“我舅舅招他惹他了?这人真是路过的狗都得踢一脚!”
两人没多解释,徐允政只是问十三,“你怎么看?”
十三便道,“互助会里不算黄岐应该还有直接管理的其他人,那人同时在老七跟皇后身上下注,两边儿都给予支持,将来不管是谁能成事,他都是最终受益者。”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黄岐应该不知道,他还在为放弃了我而黯然神伤呢!”
十三满脸的嘲讽,当初接触自己并帮自己做事的人应该是黄岐的亲信,并且是另外一个首领不一定知道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若是另一人或者老七那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互助会的存在,他们不会留下自己的命的。
而且这几年来,老七每次见到自己的表情中都隐隐含着同情以及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明白了,原来是老七觉得他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但舅舅把自己手上的东西给了他,没给十三,所以同情自己。
这也是十三看不上黄岐的地方,如果他在黄岐这个位置上,就算他会选择老七,那么他做下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知道自己底细的十三皇子。
可惜他没有。
“黄岐跟另一人比起来,他更名正言顺,因为跟那位九千岁的血缘关系,他继承互助会的势力其实更合适,但他没有,至少不是全部继承”,不管他是不忍心夺走那么多人的心血还是没办法独自占有这一切,最终的结果还是另外一人至少占据了大部分的势力,甚至如今已隐隐将黄岐赶出圈子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说的就是黄岐了。
“另外一人应该在宫中,更方便统筹规划。另外从他选择的这两个人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单纯想着等自己支持的人上位了,自己这个互助会能得到多大的发展,他只想要权力,想要扶持傀儡上位。”
“老七实在是不聪明,却又狂妄自大,而且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短板,那就是他有一个舅舅是前朝的大太监,太监的后嗣怎么继位?到时候再拿一些老七这些年做过的残害兄弟手足或者其他证据,足以轻易拿捏他。”
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徐永琚心里飞快地闪过担忧,是啊,之前都没有想到,老七跟十三都是太监的后嗣,他们的出身肯定是会被人诟病的,这可怎么办啊?
徐允政自然发现了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一动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不满地看了十三一眼,自己的事情还要十二给他操心,像什么样子!
他拍了拍徐永琚的脑袋,“你这脑袋能想到的,朕和十三自然也能想到,不会留下纰漏。”
徐永琚哼了一声,好好好,你们都聪明,就我笨呗!
十三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他拉着徐永琚低声说了些什么,徐永琚双眼发亮,“可当真?”
十三笑着点头,徐永琚这才笑了起来,“真好!”
十三继续刚才的话题,“皇后比起老七来劣势更大,十六如今才多大?一定能长大吗?而且就算有那一天,他怕不是也只能当个‘儿皇帝’吧!就算皇后临朝听政,一位从未接触过政事,在前朝也并没有多少势力的皇后,你觉得她能有多大的话语权?这时候自然要有人出来摄政,这背后的人自然是最佳人选!”
不过十三还有一事不明,“摄政的人几人能得善终,他就不怕养虎为患?”不过若是人家打着让十六在翅膀还没硬的时候就夭折再换一位皇帝的想法那就当他多虑了。
“那自然是因为他手中有皇后的把柄”,徐允政低声道。
“什么把柄?”徐永琚好奇。
没等几人说话就见季全才带着十六皇子进来了,“皇上,您看十六皇子如今从皇后处抱来,日后在哪里养着呢?”
“季公公你这是怎么了?”见季全才头发也乱了,脸上还有指甲印子,看上去好不狼狈,徐永琚有些惊讶。
季全才苦笑,“奴才去接十六皇子的时候,皇后娘娘有些激动”,到底她还是皇后,皇上在的时候也就罢了,他们捂着皇后的嘴,只要皇上没让松手,谁也不敢真的放开她。
可是皇上一走,当皇后真的挣扎起来,制住她的人也不敢来硬的,就这么让她冲到了抱着十六准备走的季全才面前。
季全才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也没想到一国皇后会那般不成体统,冲上来便要抢孩子,又是打又是撕扯的,季全才就不慎被打了好几下。
他也没让其他人再动手,只让他们拦好人,自己就赶忙回来了。
徐允政看都没看那个孩子,只是道,“送去行宫让太妃们看着吧。”
在场之人均是大惊,“父皇”,徐永琚有些迟疑,确实,因为十六是皇后的孩子,皇后又在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便开始发疯,他自然对这个孩子没有好印象。
可是送到行宫去是不是不太合适?那边也没有儿科大夫,那些太妃们会真的对他好吗?毕竟她们都算是跟徐允政斗争的失败者,他们会对徐允政的孩子好吗?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有个万一,徐永琚咬了咬唇,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心。
十三却了然地看了徐允政一眼,徐允政对上那目光便心里来火,臭小子!
“放出话去就说十六的命数与皇宫相克,为了保他一命才将人送去行宫,希望能留住这个孩子。”
季全才自然不会自己去送人,他赶忙带人下去安排。
“你又猜到了什么?”徐允政没好气地看着十三,十三略有些同情道,“父皇你受委屈了!”
徐允政额头青筋直跳,指了指他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徐永琚看得一脸懵,什么意思?
“父皇,我能说吗?”
徐允政瞪了十三一眼,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后更是被气笑了,“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十三轻笑,“确实是好儿子”,他加重了“儿子”两个字的音,徐永琚瞧出了一些,有些迟疑又有些不敢置信,同时又觉得很无语,“难道说十六不是父皇的儿子?”
徐允政只觉得脸疼,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二人,倒是十三点了点头,“你瞧父皇如今的模样便知道这猜测应是没错的。”
十六不是徐允政的儿子。
第164章 徐永琚脸上表情变幻莫……
徐永琚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他确实是怎么都没想到。
“敏贵人她”,徐永琚欲言又止,“从前在宴会上见着,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会这样的。”
虽说他如今年龄还小,也还没到注意男女大防的年纪, 但谁让淑妃并不是一个热衷于跟后宫女眷交际的人呢,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在淑妃宫里碰到别的妃嫔。
与大多数嫔妃们见面的机会也就是宫里的宴会了, 当然了, 从前本来初一十五皇子和嫔妃们都要给皇后请安, 但是后来徐允政也免了这项规矩,他就更没什么机会见到其他妃嫔了。
印象中, 敏贵人是一位十分安静, 甚至有点儿腼腆的妃嫔,怎么会啊?
他忍不住问道,“父皇,你没查错吧?”
徐允政冷笑一声,“你觉得你父皇特别想当个绿毛龟是吗?”当着儿子的面说这些本来就让人很不爽了, 结果这臭小子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徐永琚讪讪一笑,也是,甭管男女,但凡是个人应该都不会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吧?
“可敏贵人确实不像这样的人啊?”别说他以貌取人,他是实在想象不到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我记得敏贵人的家世并不十分出色, 她又是怎么和人勾搭成奸的呢?”
这里是后宫, 能见到的男人有限, 除了太医就是侍卫,但能进后宫的太医和侍卫也不是单独行动的,最起码是两人一起, 就算有什么小九九也没办法轻易实现。
更别说不管是太医也好侍卫也罢,在宫中待的时间都是有记录的,你本该巡逻到下一个地方了,结果你没按时到,那肯定是有问题。
她的家世也不足以支撑她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啊!
徐允政冷笑,“再老实的人也禁不住旁人算计啊!”
徐永琚大惊,啥意思,这事儿还能是被迫?难道是被人强迫了?这得赶紧查出来啊!
看徐永琚的脸色徐允政便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心里也有点儿好奇这儿子是怎么养成这样的!
像是见不得什么不平事,但凡到了他眼前的,便总想还人家一个公道,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道可言?
徐允政给他解释了起来,“深宫寂寞,若是有人刻意勾引又制造偶遇的机会,时间长了难免把持不住。”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能理解这种想法,但是他不能接受。
大晋的选秀并非强迫百官将家中女儿送入宫中,只能说是鼓励适龄女子参加选秀。
而且选秀有许多轮,便是入不了最后一轮无法入宫为妃,但有通过前几轮的资历也足够她展现自己,从而找到一位自己可能原本攀不上的人家。
所以可以这样说,凡是进宫参选的,那都是自己想搏一个前程的。既然如此,入宫前便该做好深宫寂寞甚至老死宫中的预期。
可有些人享受了无边的富贵,却觉得自己委屈了,可你凭什么委屈,这不是你最开始就接受的吗?
他能理解这种所谓的人之常情,但他不能接受,这是对他的羞辱。
徐永琚有些疑惑,“父皇你说的是男方蓄意勾引还是?”
十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皇后。”
徐永琚瞠目,“她疯了不成?”这事儿做成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啊?
如果说对方是一位宠妃,已经威胁到皇后的地位了,她做出了这等事情,徐永琚也勉强接受。宫斗嘛,常事!
但还是那句话,敏贵人那么不起眼的一位妃嫔,她这是做什么啊?
“那时候她背后已经站着互助会了”,十三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互助会的老大会愿意扶持皇后和十六皇子上位,毕竟这样一位混淆皇室血脉的皇后、生父不明的孽障,若是他们继承了皇位,这大晋未来的主人到底是谁可就未可知了!
“从两人私下见面到怀孕到生产,这期间怎么保证父皇不会怀疑十六的身世?太医又为什么会把不出孩子的月份?他们倒是胆大!”十三冷笑,这也算是大手笔了,一下子将他们在太医院、产婆那里,敬事房记档那边的人手全部暴露了出来。
徐允政满意地笑了,看,这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的模样。
足够冷静足够聪明,能立马从已知的消息里得到新的消息。
再看看那边还皱着眉思索的徐永琚,徐允政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怜爱,也罢了,孩子天分点的地方不同,不必强求。
甚至他心里隐隐有过一个念头,若徐永琚真想要这个位置,他绝不会如今日这般疼爱他,就连秦家也……
如今这样倒是最好。
“所以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允政抚额,本来懒得讲来着,“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便是十三都忍不住震惊,皇后是疯了吗,这么热衷于给徐允政戴绿帽子?
他大脑飞速运转,将这几年来后宫里去世的妃嫔都过了一遍,突然他眼睛一亮,“刘贵人!”徐允政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这都能猜到?
徐永琚茫然,“那是谁?咱们宫里有这位贵人吗?”
十三点头,“你曾经还见过她。”
徐永琚是真不记得了,“我?我见过?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你两岁多第一次来御书房找朕的那一次,那时你年纪小,忘记了也是常事”,他没有问十三是如何知道这事的,不外乎就是曾经互助会的人透露给他的一些消息。
徐永琚尴尬一笑,他是老黄瓜刷绿漆,他又不是真的两岁宝宝,谁家两岁宝宝行动力那么强啊!他一个大人都不记得了结果这个真小孩儿竟然记得……
“她人呢?我好像确实没有印象了”,问完他便反应了过来,人还能去哪,死了呗?
也不是他给徐允政找借口,这事儿若是搁其他封建帝王身上,诛了刘贵人的九族都算正常。但若是徐允政真这么做了,他不会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只能说人家没这么做。
所以说他经常为他父皇而感到不平,这么一位皇帝,怎么野史上就净传他残暴呢?甚至还有人把老七的残暴归咎于他身上,说他基因中可能就带着一些不好的东西,超雄父子之类的,想想就生气!
“她也是皇后安排的?”
徐允政摇了摇头,“不全是,她是自己不老实,皇后的人碰巧发现了,想顺水推舟利用她罢了。”
所以说他也许看错了皇后别的方面,但是在皇后并不聪明这一块儿他是真没看错。
她若是老老实实做她的皇后,将来做个太后也就罢了。她既然想染指皇位,那自然要选身家背景都足够干净的皇子啊!
选这种生父都不知是谁的人,这不是埋下一颗大雷?
夺嫡是多么险象环生的事情,万一有个意外,她们隐藏的最深的东西被挖了出来,死已经是最轻的结局了。
至于说不被发现?徐允政从来不信任何秘密能永远是秘密,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十三看了徐允政一眼,他倒是猜到大概原因了,无非是她对徐允政有感情,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存着报复心理罢了。
愚蠢。
“那刘贵人的奸夫是她自己找的?”
徐允政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跟两个小儿子谈这件事本来就已经突破他的下限了,这个臭小子还张口闭口奸夫奸夫的,但对上他充满好奇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徐允政还是长叹一口气道,“那人从前是她的邻居,二人幼年时便相识了,两家也曾口头说过让二人结为夫妻的话,但那侍卫家里后来出了事情回了原籍,两人便再也没见过了。”
所以说再见时两人一个是妃嫔一个是侍卫?徐永琚怜爱了两人一秒,不过不妨碍他觉得两人是蠢货,愚蠢却又大胆的家伙!
“那侍卫郁郁不得志便想了昏招,想糊弄住刘贵人让她给自己吹枕边风,而刘贵人则是耐不住寂寞,幼时的那一丝火苗重新燃了起来,烧死了两个人”。两个蠢货,徐允政回忆当初是怎么处置他们的来着?好像是挑断了手筋脚筋割了舌头扔出去乞讨了吧!
他冷冷一笑,背叛自己的人难不成还想有什么好结局?
徐永琚被他父皇脸上的表情给吓到了,他赶忙收回目光,“所以说之前刘贵人的事情给她提供了灵感,上次的事情没有成,她吸取了教训之后决定插手两人之间的交往,还顺利生出了孩子?”
徐允政点头,他突然好奇问道,“那如果敏贵人没有难产而死,父皇你会杀了她吗?”
徐允政毫不犹豫地点头,“但朕会给她一个痛快”。
“十六呢?父皇你就将他一直放在行宫养着吗?”
刚想说什么,徐允政的目光触及到徐永琚后突然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就当给这臭小子积德了。
“十六皇子改日会在行宫暴毙”,见徐永琚眼中有不忍却也没劝说自己,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南边多年战乱,多的是丧子的人家”。
十三惊讶地看向他,他是真没想到,徐允政竟然会留他一命。
徐允政被十三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恼羞成怒道,“行了行了,大人的事情,你们两个还没长到朕的腰呢,听那么多做什么,赶紧滚蛋,滚蛋!”
第165章 徐永琚扒在门上不愿意……
徐永琚扒在门上不愿意走, “我还有一件事儿没问呢!”
徐允政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不说话就等着他问。
“你怎么处置皇后啊?”
徐允政哼了一声,“朕自有打算, 你回去吧!”
见他确实不愿意说徐永琚遗憾地咂咂嘴离开了,徐允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在琢磨这件事。
和谈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在这期间若是闹出了什么太影响声誉了, 所以得等一等。
另外就是皇后的事情跟老七的事情还有互助会的事情要处理那就一起处理, 若是留下个尾巴便没必要了。
之前互助会那边因为有一部分人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暂时放了放, 但是皇后这边的事冒出头以后, 该查的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至于幕后之人,徐允政沉吟许久,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到时候再看吧。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从黄岐那边得到消息,黄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京中没有走,若是抓他很容易。
但从这人的日常行事上来看,他未必会出卖幕后之人,便没有打草惊蛇。
徐允政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再等几天,将人一网打尽!
徐永琚又顺路去淑妃那边溜达了一圈,他到的时候,淑妃正发愁, 见他来了不免迁怒, “你说你父皇怎么想的, 我们从前处理好宫务每隔三天会去皇后那里汇报一次”,当然了也并不是说要皇后提什么意见,说白了不过是让她们三个有个明面儿上能压住的人。
但如今皇后被禁足, 三日一次的汇报是不用去了,所以皇帝就让贤妃、德妃两人来她这里,虽没直说但也隐隐透露出三人中以淑妃为尊的意思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无论是资历还是什么都应该是以贤妃为尊,但谁让皇上这样要求了呢!
淑妃烦闷地扯了扯腰间的穗子,“净给本宫找事!”
徐永琚讪讪一笑,他大概是明白皇上为啥突然提拔淑妃了。
淑妃见徐永琚神情不大对有些狐疑,“难道他是为了你?”想到这里她就不大高兴了,这几年两人感情确实好了不少,但不代表她愿意给了徐永琚多负担这么多麻烦啊!
她有钱有权有闲,成日里除了处理处理自己外面的生意,就是琢磨琢磨怎么美容养颜或者让些说书的女夫子来给自己讲讲书,再或者让人排些话本子、戏剧给她看,日子不要太好过了!
谁想天天上班啊!
徐永琚见淑妃变了脸色心里也直叫苦,赶忙道,“跟我可没关系啊,母妃你被提拔被重用那是因为父皇信任你,重视你,你该高兴才是啊!”
说完也不想在这待,找了个借口就溜,跑了好远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为十三可是付出太多了啊!
回了皇子所后徐永琚溜溜达达又去了三皇子那里,之前在二皇子住处的时候三皇子好像有话要说来着,不过当时没顾得上。
徐永琚进来的时候三皇子妃正与三皇子坐在一起说话,见徐永琚来了便笑了笑,“那殿下与十二弟说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怠慢十二弟了”,她是看出三皇子有心事才在这里陪一陪他的,但如今看来他似乎在等人,等的就是徐永琚了。
徐永琚也不客气坐了过去,“三哥你找我什么事?”
三皇子眉眼中满是烦闷,他将放在手边的一本书递了过去,徐永琚接过看了一眼便笑,“这不是你最新的那本书吗?又印刷了不少吧?”
说起来老三虽然有一个畅销作家的梦,但实际上这人一直在自掏腰包为爱发电,每次的盈利都不一定够覆盖他印刷的成本,但爱好哪有不烧钱的?
再说了,只要他们不生出妄想,徐允政是乐意给他们不错的物质条件养着他们的,他也有钱去亏。
徐永琚翻着小说突然发现有一页被折叠了起来,他便直接翻了过去。
“一片一片又一片,飞入泥潭皆不见。前消后继不断飞,终叫河山颜色变。”徐永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文化素养确实不太高,但是也能感觉得到这首诗里展现出来的斗争精神和牺牲精神。
“这啥啊?”他忍不住放低了声音,不解地问道。
他三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三皇子无奈的捏了捏徐永琚的脸蛋,“我可还没活够呢!”
这诗确实是好诗,但这玩意儿是首反诗啊!
还叫山河变颜色,他是活腻了去叫他父皇的山河变颜色?
他父皇不得先把他打的面无人色!
“那你还写?”徐永琚无语,可瞬间也反映了过来,“有人要害你啊?”
三皇子无奈地摊手,“我本来以为这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还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但今日见到老二那副模样我心里便清楚了,这是针对咱们兄弟呢!”
徐永琚接过书又翻了翻,三皇子便解释道,“这本书主角是一名受迫害的江湖侠客,但是他们的爱恨情仇与朝政与时局无关,只是被奸人所害罢了!”
他指了指被自己折起来的那一页,“这里原本也有一首诗,不过是为了抒发主角父母为人所害,他发誓一定要为父母报仇的决心罢了!”
想到这里三皇子又不免觉得自己幸运,“你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书坊那边在我的书里附了一张能把人丑哭的插画吗?”当时那本书里有一位武林第一美人,主角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惊为天人,所以三皇子花了大篇幅去描写,书坊那边也决定在这一页加一幅插画。
三皇子没太关注这件事,但当他收到样书的时候才发现那美人被画成了夜叉,吓死个人!
可这时候书已经被印了三五百册放出去售卖了,三皇子被怄得不行!
从那之后所有有插画的小说印刷后都要先把样本拿来给他看过,没问题了才能批量印刷。
“这本书里有一个大场面是主角与人论剑,直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见三皇子双眼亮晶晶还想展开说说,徐永琚忙打断,“然后呢?”
“书坊那边给我画了插画,所以我要求把样书给我瞧瞧,谁知道就看到了这”,他指了指徐永琚手上的书,头疼的不行。
“你说说,这是谁要害我啊?”三皇子满嘴的苦涩,还反诗还造反?
开什么玩笑,你不能因为他母妃娘家算是背叛旧主归顺大晋的,便觉得他也有反心吧?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用什么反?用命反啊?
自己母家倒有个国公的爵位,可除此之外呢?开什么玩笑,是这个皇子不好当还是未来的王爷不好做了?
他外祖父可早就跟他说好了,日后让他安安生生地出宫,他这个王府跟母家那边的国公府守望相助,希望将来爵位还能多传两代。
这想法跟三皇子不谋而合,他也庆幸国公府那边没有推着自己去夺嫡,他有多大本事自己心里清楚。
徐永琚也心累,皇后这是一穿三啊!
老四那边他大概知道一点,倒霉的事情近在眼前了,一到三如果如皇后所愿都倒下了,剩下五、七、九里面还不知道又要对谁下手呢!
不过徐永琚还真有点儿好奇,若是老七跟皇后对上,互助会那边会帮助谁呢?
等他回过神儿来就见三皇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无奈吐槽,“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找我啊?”他可比这几个家伙小了一轮呢!
三皇子也无奈,谁让十二是父皇的掌中宝呢!
不过他突然反应过来,“都找你?还有谁?”他灵光一现,“老大是吧?”
徐永琚懊恼地拍了拍嘴,“行了行了你可别瞎猜了,跟我去御书房吧!”
徐永琚熟门熟路带着三皇子跟“证据”过来给徐允政告状,季全才在一旁憋笑,他无奈道,“季公公你怎么还笑我呢?我这是助人为乐!”
季全才让人给他上了一杯热牛乳,“奴才是笑您与兄弟们感情好!”这话倒不是假话,这种小辫子没有倒也罢了,若是有那还是很容易被人做文章的。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却在事发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徐永琚,虽也许存了些利用他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信任。
见那两人在一旁已经聊起来了,徐允政无奈把书撂在桌子上,“朕早前便与你说了写这些容易招惹是非你偏不听,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个?”
文字这种东西可是最容易被人玩弄的,也就是本朝不流行文字狱,否则谁能保证他的书里没有一星半点儿不合适的地方?
三皇子腹诽,那我要是说想做你这个位置你能愿意?
徐允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三皇子赶忙收回视线,可却也没说话。
徐永琚这个调解小能手见状又站了出来,“父皇,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人家想要算计三哥的便是不从这里下手也总会从别的地方下手,他是写书还是唱曲根本不影响那些害人的人!”
而且要他说,兄弟们如果都能找到自己未来发展的方向这还是好事呢!擅长政务的能帮着徐允政以及未来的十三治理国家,擅长别的也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且打发时间,多好!
徐允政冷笑,“朕会让人去查的”,想到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你若真想继续走这条路,那你自己弄个印刷作坊尽量避免写麻烦吧!”
三皇子垂头应是,徐允政隔空点了点徐永琚让他们滚了。
第166章 “庞大人你来了”,托……
“庞大人你来了”, 托尔扎给庞万言行了一个北戎的礼后笑着打量他,“大人这打扮倒是别致”,一身黑衣还带着兜帽, 虽然如今已是晚上了,但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要干坏事啊!
庞万言黑着脸脱下斗篷坐在一旁, “你叫本官过来所为何事?”
托尔扎给他倒了杯茶, “你们中原人都是这么急性子吗?我从大王口中听说庞大人所做的事情后还以为大人是个多思多虑的呢?”若非如此怎么会因为自己个人的利益而出卖自己的祖国呢?
庞万言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他冷笑一声, “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本官如今负责和谈一事,本便该避嫌, 你若有事便赶紧说!”
托尔扎冷笑, “庞大人怎么倒是翻脸不认人?大人当初没了职位,若非我等设计让那腾英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下去,大人以为您如今还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吗?”
没了腾英空出来的尚书位置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才能再一次被提拔上来。
“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庞万言冷了脸, 托尔扎也不生气,“大人记性不好我便帮你回忆回忆,那腾英大人离开之后你似乎也没放过他吧?您做了什么来着?”他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来,“对了,你好像让我们大王派人在边境截杀他了, 人没死成大人后续好似也给他添了不少堵啊!”
庞万言心头沉了沉, 他知道与虎谋皮未必能有好下场, 但是那时候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你到底想做什么?”
托尔扎挑了挑眉,“瞧大人这话说的,咱们也没强求您什么, 但这交易可从来没有一方得利一方吃亏的道理!从前都是我们为大人做事,如今也到了大人回报的时候了!”
庞万言黑着脸从驿站离开,向恒接到消息后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满是森冷,叛国者,当诛!
徐永琚第二天上完课回来就见到长生在小院里盘旋,他伸出胳膊,长生自觉地飞了过来落在了他胳膊上。
徐永琚胳膊一抖差点儿没撑住,赶忙跟抱老母鸡一样把它抱在怀里。
“你说说你,你跟你媳妇儿真成!”徐永琚抱着他坐在躺椅上,手指在长生脑袋上点点点,看的周围的宫人心惊胆战的,就怕长生给他一口,到时候徐永琚是没了指头,他们是没了小命。
“虽然说你们是相亲的,但我也不算是包办婚姻的封建大家长吧,你们过不下去分开可以,但你们也不能把娃丢给爷爷带吧!”
十三在一旁笑得仰倒,“你这话有本事便说与皇上听听。”
徐永琚吐了吐舌头,他要是敢在徐允政面前说自己是长生一只鸟的爹,他是这只鸟的爷爷,徐允政怕是要把他吊起来打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记得海东青是一夫一妻制啊!长生早就到了繁殖期,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雌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特漂亮!
两个小家伙倒也看对眼了,徐永琚当初还给他俩办了个小仪式算是给儿子娶媳妇了。
婚后倒是很快就产下了四枚鸟蛋,在徐永琚的设想下这两个小家伙应该是夫妻双双把家还,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结果谁能想到这俩生了蛋之后好像就开始分居了,再也没见到这两个家伙同时出入。
一对不合格的父母连鸟蛋都不孵,逼得徐永琚又召唤小柱子让他再次尝试孵蛋。
“你说是不是因为咱们长生跟他媳妇儿皓月都是人工饲养出来的,已经失去了海东青的习性”,徐永琚看着自己的好大儿都发愁,“咋蛋都不孵呢?”
十三解决不了他的疑惑,也不打算再这跟他浪费时间,说了一声就回去看书了。
徐永琚抱着长生嘀嘀咕咕,“我跟你说啊,你还记的白灵他们吗,白灵被送出宫了,你去看看她呗!那也是你的小伙伴呢!”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长生多次蹲在白灵两匹马的背上让人家驮着他到处跑。
反正不像什么正经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在家里吃了点儿零食又飞走了。
徐永琚完成作业后继续看卷宗,十三在对面看了他一眼,“你也看了几天了,一点儿合适的案子都没选出来?”
徐永琚摇头,“我想选出一个适合推出死刑复核程序的案子。”
十三不解,徐永琚放下卷宗看向他,“如今基本的几种刑罚便是笞杖徒流死,但这几种刑罚中最没有后悔余地的刑罚便是死刑。”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哪怕是杖责三五十,流放三千里,人到底是活着的,万一那是冤假错案总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虽然说如今还没有国家赔偿制度,但是好歹人活着就有希望。可人死了就算还了清白又如何?
他以前在现代还看过类似新闻,就是说有人入狱十多年,最终被判处无罪,犯人已不再是青葱少年已生出了华发,但到底人活着,可万一人死了呢?
“我想有这么一个机构对全国上下所有判处死刑的案件进行复核,若是有疑点可以发回去重审或者指定某个机构去审理,以还别人的清白。”
他会的不多,能做的更少,想了几年还是觉得虽然他只学了一年的法律,但是他也曾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总想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他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我想找到一个足够有影响力又确实是错案的案件,将他翻案!”
他指着自己桌子上分类的卷宗,指着最多的一列,“这里面基本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罪有应得。”
又指着中间一列,“这里是有点小问题,我认为涉及到事实没查清楚或者刑罚失当的,到时候可以让人去一一查过。”
最后他指着最少的这一列,“这一列的问题最大,基本都可以称之为错案,肯定需要人去重新审过的。”
“你要从里面选?”
徐永琚摇头,“我前面不是说了吗,我想找一个影响力还比较大的!”
十三突然笑了笑,“皇上会同意的”,他在心里也暗暗加了一句,“我也会支持你!”
徐永琚身上的郑重突然就消失了,他朝着十三咧嘴一笑,一排小白牙格外锃亮,“那肯定的,你们都得支持我!”
“我跟你说,我觉得我手上这个卷宗就有点问题。”
“犯人叫张华娘,二十五岁,判处死刑的原因是杀死丈夫和婆母。”
十三皱眉,又是涉及到杀夫的,“和之前的梁氏类似?”
徐永琚摇头,“不一样,梁氏的婆母好歹算是个人,但这一家母子两个可都是豺狼!”
他对这两人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不要提什么死者为大,谁说人死万事消了?
像这个案子里面,他们人倒是死了,可张华娘的痛苦却是永恒的。
“张华娘是被人卖到他们家当童养媳的”,刚说个开头徐永琚就想叹气,这要是在现代还涉及到人口买卖……
“张华娘在年纪到了之后便与那个人成亲,婚后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夭折了”,至于是自然死亡还是被害这不好说,但是从那母子俩后来的行事上看,他偏向于后者。
“张氏什么都没说?”十三好奇地问。
徐永琚点头,“她是自己去衙门自首的,她总共只说了自己杀了人,杀了谁,尸体在哪就再没开过口了。”
十三点头表示明白了,哀莫大于心死罢了。
“是邻居说,那母子俩找了许多偏方让她吃,后来也曾怀过孕,那老婆子带着张华娘去找人看了,说还是个女儿,那老妖婆便硬生生拿棍子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下来!”徐永琚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恐怖,这是什么痛苦啊?这不就是在要人的命?十三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荒唐!便是想要儿子继续生便是了,何必折磨张氏?”在十三看来,有个儿子是很有必要的,不为别的,至少得有个继承人。
“何止如此?”徐永琚冷笑,“邻居说她日日听那老妖婆说把孩子埋在了自家门槛下,让人来往路过都要从她身上踩过去,看女孩儿日后还敢不敢再投胎到她家!”
“愚不可及!”十三绷着一张小脸,“他儿子呢?”
“当然是跟老妖婆一起折磨张华娘了!张华娘没给他生儿子让他丢人了!”徐永琚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也就是他俩死了,若是没死我真想带着人去把两人拖到院子里好好揍一顿!”
“后来呢?”十三皱着眉问后续。
“张华娘又怀孕了,大夫说还是个女胎,那老妖婆又想故技重施,她觉得自己当初就是不够狠,女胎才会继续到他们家来,所以又拿了大棍子想要好好打一打她的肚子!”
十三深吸一口气,“她反杀了对吗?”
“没错”,徐永琚用力点头,“她夺过棍子重重地打在那个老妖婆的头上,等她儿子回来的时候,老妖婆的头都扁了!”
没等十三继续问,他便道,“老妖婆的儿子自然要给她报仇,张华娘肯定是打不过一正值壮年的男人的,阴差阳错两人到了厨房,那里是张华娘最熟悉的地方,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把已经钝了的柴刀劈到了男人的脖子上,一刀又一刀”,他喉咙滚了滚,“据说发现的时候头都掉了!”
“杀了两人后她便去衙门自首。”
第167章 十三心情很沉重,一时……
十三心情很沉重,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永琚也直叹气。
“判的结果如何?”
“秋后问斩。”
十三沉默,过了许久才道, “若是杀了两人这个结果也不为过。”
徐永琚则是摇了摇头,“你不能光看结果,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 她是自首的, 另外这里面可能还涉及到一个防卫过当的问题”, 那老妖婆屡次拿大棍子打一名怀孕的女性, 难道这种行为没有让被害人产生一种濒死的紧迫感吗?为此她进行了防卫,只是错估了对方的抗打击能力出了意外罢了!
十三之前没听过防卫过当这个词, 但是顾名思义也猜到了个大概。
没等他说什么, 徐永琚又叹了口气,“还有血亲复仇这个问题呢,算起来她的四个孩子都死在了那母子两个的手上,她为自己孩子报仇若是放在很久之前其实是合法的”,徐永琚苦笑, “不过早就废除了,如果大家以给自己亲人报仇为借口便能杀人伤人,这世道得乱成什么样?”
但其实还有一个大问题,“咱们大晋虽然没有继续采用‘十恶’,但是对于妻杀夫在审判时一般都会比夫杀妻要严重”。
十恶不赦中的十恶是指十种不被赦免的重大犯罪, 其中的第四种“恶逆”指的就是殴打及谋杀祖父母、父母, 杀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除此之外还包括谋反、谋大逆等等。
这十种罪名首先是不会被赦免, 无论是什么大赦天下还是别的都不会考虑到他们,另外就是还会从重处罚。
大晋没有继续延用十恶,但是对于谋反等大罪也是在律法中明确规定了不被赦免、从重处理的, 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延续了部分吧!
“张华娘杀害丈夫、婆母,在处罚是肯定轻不了,可还有一句话,法理不外乎人情啊!”
徐永琚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看着十三,“我没想着她能完全脱罪,这根本不可能,哪怕是过失致人死亡都得承担责任,她也逃脱不了,我只是想在考虑到这些情形的前提下给与她最公正的判决。到时候不管是流放三千里也好还是最后也没办法改判也罢,但我至少希望这个结果是考虑到她所有的可以或者应该适用的从轻、减轻处罚的情形后做出的最终判决。”
十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笑了起来,“我手头上也有些人,你先让他们帮你去查查吧?”
徐永琚好奇地看着他,“父皇给的?”
十三点头,徐永琚嘿嘿一笑,“父皇给你的人你就给我用啊?”
十三白了他一眼,突然却笑了起来,“你信吗,若是我手中的人手都在给你办事他会更信任我?”
谁也没法儿避免老去,也许徐允政现在是真的想为他打算,想他有来日。
但真等自己长大了,他未必愿意看到自己掌握着他给的权力、他给的人手,逐渐取代他在这个国家的地位。
所以让没什么威胁的徐永琚用自己的人,而他缺了少了再去找徐允政,反倒是一定程度上能减少这种情况。
毕竟他只是一个没办法只能向父亲伸手的孩子而已,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徐永琚不理这些筛子精,按照自己的想法将要查的要准备的都写下来再安排人去调查,距离问斩时间还有半年左右,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大朝会,司炼给了御史孙卯一个眼神后,孙卯便站了出来,“皇上,臣要参户部尚书庞万言勾结北戎串联内外意图损害我大晋利益,其罪当诛!”
众朝臣一片哗然,庞万言心里一紧赶忙站出来,“臣冤枉啊!皇上,臣与北戎此前并无往来,这段时日的往来也不过是因为臣身负和谈重任,为了更好地履职才与他们有了往来!”
庞万言怒视孙卯,“本官接受和谈重任那是皇上当朝宣布的,孙大人难道没有听见?和谈结果并未敲定,孙大人怎就如此肯定本官与北戎勾结?凡事可得讲证据!”
孙卯冷笑一声,他既然敢站出来自然不是干耍嘴皮子的!
“庞大人的嘴可真硬啊!庞大人如今与北戎的来往可以披上一层冠冕堂皇的皮,那以前呢,前任户部尚书腾英还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庞大人又因何与北戎私下来往呢?”
他目光如利剑一般,“当初腾大人遇刺一事一直没找到幕后凶手,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倒叫下官得到了些消息,庞大人啊庞大人,你为了排除异己坐稳自己的位置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当日你为了尚书之位坑害腾大人,他日你是否又要为了阁老的位置勾结外族陷害重臣呢?”
顾首辅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了司炼身上,司炼敏锐地感觉到了朝他一笑。
顾首辅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年轻真好啊!
庞万言紧了紧嗓子,“孙大人既然说自己有证据不妨拿出来,本官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旁人陷害,至于你,你若是陷害上官本官也定不会容你!”
孙卯闻言冷笑,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折子恭敬地低了上去,“皇上,折子上的内容均系考证过的,所有人证物证具在,还请皇上明察!”
季全才将折子递了上来,徐允政意味不明地看了庞万言一眼,庞万言只觉得头皮一紧,“臣冤枉啊,还请皇上明鉴!”他甚至连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都不敢擦。
他不知道折子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当初他们把痕迹都抹的一干二净,应该不至于留有什么证据,但他不信孙卯会带着一张嘴就来说空话。
孙卯是谁的人他心里有数,而那人背后,庞万言咬了咬牙。
若是想除去他的人是皇上呢?
见庞万言这向来最会狡辩的人都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维护自己的话,众人心里自然有了猜测。再看那与他穿一条裤子的杜金祯也不发一言,呵,庞狗!
庞万言顾不得百官看自己的鄙夷的目光,他余光一直看着徐允政,见他翻动着折子只觉得心也被提了起来。
“庞万言通北戎一事便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审理,在此期间户部尚书一职暂由司炼代理,和谈一事由工部尚书杜金祯主理,今日朝会至此”,说完徐允政便离开了。
庞万言不知道徐允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夺了自己的职位但却没有将他下大狱,是不是代表着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庞万言咬牙。
待众人离去后,他突然看向杜金祯,目光中满是凶恶,“我爹多年悉心教导,不曾想竟养出一条中山狼出来!”
杜金祯脸上没有了曾经在庞万言身边时的讨好,他轻笑一声,“瞧师兄这话说的,师父于我那是再造之恩,我如何敢忘?只是如今你我大难临头自然以自保为上,难不成师兄觉得我入了你庞家的师门便得为你庞家而死吗?”
“为何不可?”庞万言满脸的恶意,“若非我爹,此时你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要饭呢,怎么可能读得起书还有今天的地位?”
杜金祯歪着头看他,他最恨的就是庞万言这一副他家对自己有大恩,自己万死难报的态度。
他追随了庞万言这么些年,做了那么多事,再多的恩情也够了!他不可能为庞万言赔上自己的一生!
“师兄”,他叹了口气,“你今日与我发难不就是因为庞党的人并未为你辩解,我也没有声援你吗?还有就是是皇上将和谈一事托付于我吗?”
“可是师兄,那姓孙的今日并未将证据公之于众,里面记载了些什么我等也不甚清楚,若是急着为你辩解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话音一转,“再说了,若是孙卯等人陷害,我们自然会为你想办法,可若是真出乎你的意料,师兄,是死你一个还是诛九族你也得好好想想了”,说罢转身离去。至于旁的事情他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庞万言紧紧闭上了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大厦将倾,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府上的,等回过神儿来就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在自己面前笑着说些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小孙子的头,“去找你爹娘吧,祖父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许久后沉沉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赌孙卯那边有没有切实的证据,若是没有,那他便有了回旋的余地,若是有,那他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如何保全其他人了。
还有庞妃,想到这个女儿庞万言便叹气,若是她争气,自己也不至于落到如今无计可施的地步了。
听说庞万言被撤职并接受调查后,庞妃砸烂了两套茶具,硬是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去了御书房。
季全才见到来人赶忙去拦,“庞妃娘娘,皇上有事要处理,暂时无暇见娘娘,不如娘娘先回去,奴才回禀了皇上后再去传您?”
庞妃一把推开他上前两步,倒也没敢直接推门而入,“皇上,臣妾有要事想要见您!皇上,臣妾只求一见!”
季全才吓了一跳赶忙去拦,“娘娘啊,这御前怎敢大声喧哗?娘娘您先回去吧!”
“滚开!”庞妃一脚踹在了季全才身上,季全才本就站在台阶边上,没站稳便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赵延吓得赶忙去扶。
“狗奴才,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宫!小心本宫要了你的脑袋!”她早就看季全才不顺眼了,之前四皇子出事她来求过也被拦住了。季全才倒是笑着的,只是那笑看上去却满是嘲讽,倒像是在说自己堂堂一宫主位,倒连他这么一个贱奴才的脸色都得看!
“敢动朕的人,庞妃,朕瞧你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第168章 “皇上!您终于肯见臣……
“皇上!您终于肯见臣妾了!”庞妃哭得梨花带雨, 一点儿也没有将季全才踹倒的模样了。
徐允政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了季全才身上,“去传个太医来看看”, 年龄也不小了,磕了碰了难免要影响当差。
季全才苦笑一声, 他一条贱命若不是皇上开恩都没办法明着请太医。
季全才的目光在庞妃身上顿了顿, 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
徐允政在庞妃的哭求声中不耐烦地看了过去, “后宫不得干政, 庞妃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庞妃跪在地上抓住了徐允政的腿, “皇上,臣妾没有干政, 臣妾也不想干政。只是臣妾的父亲着实冤枉, 还请皇上您还他清白啊!”
徐允政没有挣脱她只是漠然地看着她,“清白?清白二字是说说就够了吗?庞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自行回宫闭门思过,此事朕便只做没发生过”, 不等他说完庞妃便变了脸色,脸上多了些不忿。
“机会?皇上您说得好听,可您什么时候真的给过臣妾机会?臣妾的皇儿不过是遭人算计做了些错事罢了,皇上您便自此眼中再没了这个孩子,那可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他是何等尊贵, 不比那些贱人所生的高贵十倍百倍, 皇上您怎么就看不到他的好?”
“还有臣妾,臣妾又有什么错,您就将臣妾的贵妃之位收回, 臣妾如今沦为宫中的笑柄,可臣妾又错在何处?您又何时给过臣妾机会?”
“如今又轮到臣妾的父亲了,臣妾不敢说父亲对大晋居功至伟,可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过是被奸人陷害,皇上您便免了他的职位!官声何等重要,便是臣妾一后宅妇人都知道!臣妾父亲背上这等叛国的名声,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庞妃眼中满是悲愤,说完这番话后瘫坐在了地上,“皇上,您何时给过臣妾机会啊?臣妾就这么招您厌弃吗?若是如此,您当初又为何要让臣妾进宫?”
想到初见徐允政的场景,庞妃似笑似怨,“也许臣妾本便不应入宫,便也不会受这般羞辱了!”
徐允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庞妃,你若是记不起来了朕便帮你回忆回忆,你并非是经过选秀入宫,而是你爹向朕多次陈情说你爱慕于朕,哪怕不求名分也想入宫陪着朕。但你从入宫起便是妃位,朕何时亏待了你?”
当初自己才登基没多久,庞万言本人不足为惧,但他还有父亲留下的余荫,自己也存了利用的心思才将人接进宫来的。
“对你、对老四朕自问没有亏待过,当初十二还小的时候,你买通淑妃身边的宫女将他的窗户打开又将他身上弄湿意图害死十二,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
庞妃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可转念一想她又冷笑起来,“皇上您分明知道却也没有处置臣妾,臣妾还以为您与十二那个小崽子是何等父子情深呢,不曾想竟也未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她笑得癫狂,“皇上,您说十二皇子知道您是这么一位父皇吗?您的爱将秦家父子又知道您是这般对待他们的血亲吗?”
徐允政挑了挑眉,“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
见庞妃愣住,他招呼一旁的人,“庞妃身子不适将其送回宫中养病,无诏任何人不得出入!”
庞妃在御前的宫人来扶她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情绪上头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自己父亲的事情一点儿没有解决,“皇上,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对您不恭敬,是臣妾心狠手毒残害皇子,是臣妾嫉妒心作祟,都是臣妾的不是,您别因为臣妾的过失而害臣妾的父亲啊!”
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向前扑想抱住徐允政的腿,徐允政轻易躲开,眼神冰冷,嘴里的话更是让她心里发疼。
“你在这为你父亲求情,可宫中那个妙答应是谁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又是为什么入得宫你也不知道?庞妃,你将你父亲视为依靠,可如今看来你父亲却并未将你当做指望啊!”
听着他诛心的话庞妃痛苦地嘶吼,“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我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徐允政冷笑,“也是朕的不是,倒应该让妙答应生个儿子让你死了这条心才是,是朕这个做丈夫的不够体贴了。”
他挥了挥手,在庞妃的哭喊声中她被人拖走了,徐允政目光落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轻叹一声又继续回御书房了。
“七弟,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四皇子满脸惆怅地坐在七皇子面前,“我也不求我外祖能为我做些什么,但至少别拖后腿啊!”
七皇子低头掩去眼中的不屑,若是没有他外祖,他这个四皇子就是个屁!
“如今可好,粘上这样的事情便是洗清了将来也难再做人!”况且他也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外祖真的清白吗?未必吧?
七皇子放下茶杯安慰道,“四哥也不必如此担心,如今父皇也不过是让大理寺和刑部去审理此案,也并未将庞大人撤职更未入狱,而暂代庞大人官职的司大人也只能是暂代,日后等庞大人证明清白了定是能官复原职的。”
四皇子像是饮酒一般将一杯茶一口闷了下去,郁闷又有些愧疚地道,“老七啊,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还说日后封你个铁帽子亲王呢,如今却又生出许多波折!”他话音一转,“不过你放心,你好好给四哥出主意,四哥不会亏待你的!”
七皇子笑得腼腆中却又饱含感激,“若不是四哥庇护,弟弟在这宫中还不知要过怎样的日子呢!”
四皇子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却满是鄙夷,“不是我说你啊老七,你说你虽然出身低微但十三那个小崽子跟你出身不都一样吗?他日日跟在十二身后耀武扬威,怎么到了你这里便被人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老七你可太没用了!”
七皇子笑了笑,“我又如何能和十三比?”他咬紧了后槽牙,这个蠢货,他真是恨不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将壶里的水浇在他的脑袋上,再抄起花瓶砸上去,用那碎片将他不会说话的嘴剜下来。
什么东西,如今都落魄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不过说起来此事庞大人若无碍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个万一那五哥肯定得偷着乐了!”说完他状似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我也是胡说的,四哥不要当真。”
四皇子闻言皱起眉头,“老五?怎么,他背后嘀咕我被你听到了?”
七皇子一窒,蠢货!
“四哥不知道吗?户部若没了庞大人,主事的侍郎木意达木大人可是从五哥他外祖的书院出来的,而且算是他外祖的嫡亲弟子了。若庞大人真不成了,司大人又不可能长久在户部待着,那户部岂不就是木大人的天下?保不齐下一个尚书就得姓木呢!”
“五哥外祖家本就桃李满天下,只是从前没有高位官员而已,如今有了这层倚仗,想来五哥也有一争之力了!五哥本便不喜四哥,届时遇到四哥想来也没个好脸色看”,他苦笑一声,“便是弟弟也得受他的气了!”
“他敢!”四皇子拍案而起,“老五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也敢觊觎皇位?若老天爷真不长眼让他当了皇帝,日后那奏折给他看,他能读的明白吗?”
七皇子叹气,“在弟弟心里自然四哥样样都比五哥强,说起来此事弟弟也觉得奇怪,凡事都得看最后受益者是谁,难道说庞大人的事是……”
四皇子自然明白他的未尽之语,他本来没往那边想,只觉得是庞万言行事不谨慎被人抓着了小辫子。可如今这么一看倒未必啊!
保不齐就是哪个王八蛋陷害自己!
老大如今倒像是有子万事足,他赵家也没那个能耐为他在外面做些什么。
老二的话,四皇子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如今他都是个废人了,自然没必要多做这些。
老三倒是有可能,老九也说不准,在下面的年龄实在是小,可能性也就更小了。
而他们几个中,就像老七说的,最后得利的人很可能是老五的人,那么背后的人就很明显了!
“哼,老五素来装出一副莽汉的样子,不想竟也肚里藏奸!他这般算计我,你瞧我定要他好看!”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后七皇子微微一笑,嘴上却劝道,“四哥还是谨慎些,如今诸事不利,若是再被父皇或者其他人抓到小辫子,四哥可就难办了啊!”
四皇子得意一笑,“我也不是傻子,你就瞧好吧!”
七皇子心里有了猜测但笑不语,四皇子耐不住性子跑了出去,七皇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脸嫌弃,“蠢货,这种蠢货若是能做皇帝,这大晋倒不如明日便改朝换代才好。”
姜立群在一旁不说话,七皇子也没想得到回应,接着问,“他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七皇子点了点头勉强按下了心里的不安,可却还是忍不住回想之前悄悄与黄岐见面时他一再叮嘱自己要小心要有防人之心。
可转念一想,除了自己他们难道还有别的可以支持的人吗?十三跟着十二靠近徐允政,立场天然就跟他们是相悖的。
至于其他人,他不信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
第169章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庞……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 庞万言通北戎之事还没定案时与北戎的和谈便已有了结果。
“谈下来了?”徐永琚听到消息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司阁老这么厉害?”
两个马场诶!
这可不是几亩或者十几亩地的小马场,这是足够养活上万匹马的马场啊!
虽然说大晋并没有要北戎割地, 但是北戎本就建立在草原上,将两个马场的归属权让出来这不就变相割地了?
他们大晋的军队到时候再去一驻扎, 谁来看不说这就是大晋领土?
“北戎那个王当初当王子的时候不是还说对咱们威胁特别大吗?”徐永琚脸上有惊讶同时也不免有些不屑, 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十三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不说你舅舅在领兵上的天赋, 便是只说运气,北戎这两年也不大好过。”北戎这两年冬天都遭了白灾, 铺天盖地的大雪不仅死了不少马牛等牲畜, 还冻死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健壮男性,北戎的战斗力受损严重。
十三又看了他一眼,“还有你的苜蓿”,徐永琚嘿嘿一笑却也不揽功, “不是我发现的,也不是我推广的,跟我也没啥大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别的原因,总之对他们大晋来说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对北戎来说则是天要亡我了。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让吗?”领土一事上该做到的就是“锱铢必较”, 但是他们也得有叫板的本事!
“北戎那边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 北戎王当初继位杀死了阏氏所生的二子, 你觉得出了阏氏的部落会支持他?”而能成为阏氏,更大可能就是因为她本身就背景深厚,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支持如今的北戎王。
“如今北戎遭遇的灾难或者败北都成了北戎王得位不正, 导致北戎遭天神责罚的证据,如今他能坐稳自己的位置都不错了!”
徐永琚撑着下巴叹气,神情有些惆怅,过惯了民族团结的日子,如今这样有些不习惯,可到底立场在这里。
“他们如今让步了,将来照样翻脸不认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来他们未必不会反手再捅大晋一刀啊!历史上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十三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如今这事还轮不着你烦心,看你的卷宗去!”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发愁的,若是能和平共处无论对大晋来说还是对北戎来说都是好事,哪怕对于战胜方来说,战争同样代表着流血和牺牲。
他们的民族特性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真的适应中原的生活,他们生在草原上长在草原上,过惯了骑马放牧的日子,你若是将人束缚在田地里让人去耕种,他们也适应不了。
可游牧的生活也确实是苦,所以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大家物资交换,大晋这边提供他们所缺的盐、茶以及其他生活物资以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
北戎也能将自己的肉、皮毛出售,想要共赢很难,可未必没有希望。
徐永琚见十三神情中并无多少烦闷便知道他心里有数了,也不再管这些事。
想到自己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我想去狱中见见张华娘。”
十三蹙眉,监狱那种地方等闲谁愿意去?可看他神情坚定阻拦的话也说不出口,想了想才道,“你去问问皇上,他同意了才成”,反正有拦着他的人,自己何必去做坏人,十三愉快地想。
“不过你为何要去见她?有什么想了解的你让人去问便是了。”
徐永琚叹气,眉眼间全是悲悯,“她从被抓后便再未开口过,此事她到底是当事人亲历其中,若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说,我这边也不好办啊!”
他不是想揭人伤疤,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得她自己站出来。
徐永琚行动力很强说完就去跟徐允政讲自己要去见张华娘,徐允政头也没抬,“随你,带好人去就成。”
他这么爽快徐永琚倒有些奇怪了,“父皇,你都不拦我一下啊?”
“腿长在你身上,难不成朕还要把你腿给砍了不成?”他抬起头来,顺便晃了晃放在自己腿边上不远处的摇篮,呦呦在里面朝他笑得特甜。
徐永琚酸了,“父皇,你这是有了小的就不疼我了是吧?”
徐允政无奈,“你要出去,朕让你出去了,你反倒不高兴了,朕瞧你如今倒是愈发矫情了!”
徐永琚嘿嘿一笑也不开玩笑了,凑过来逗了逗呦呦,“父皇,你把呦呦养在御书房里后宫的娘娘们肯定心里都很不舒服”,别说大臣之子了,便是皇子也没见谁是皇上亲自带大的啊?
“朕做事何时要管他人高不高兴?”他抬头看了过去,“朕给你的人你带好了,不许离开他们的视线,出门在外小心些不是坏事,一应吃食饮用都得谨慎些。”
徐永琚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要发生什么吗?”
徐允政没有正面回答,“让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便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知道了”,徐永琚下定决心除了张华娘的事情以外,非必要不出宫,当然了他也没什么时间出宫,那课业多的让人头秃。
“行了行了赶紧滚吧”,徐允政摆了摆手,什么忙也不帮,就知道在这捣乱!
徐永琚赶忙离开,想着十三也有事情要忙便没带他,带上徐允政给的人便出宫了。
张华娘待在刑部天牢里,徐永琚带着徐允政的手谕来提人,刑部的人自然不敢阻拦,殷勤地去带人了。
徐永琚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庞万言在你们这里吗?”
那刑部官员讪笑,“庞大”,他改了口,“庞万言如今在大理寺不在咱们刑部”,他心想早就听说十二皇子与四皇子关系并不好了,如今看来倒也是实情,这四皇子外祖落难,十二皇子便赶着来瞧热闹了。
徐永琚也就提了一嘴,事实上并不怎么关心这事,等人提来后他带着人进了屋子。
见到张华娘后徐永琚沉默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瘦的像骷髅,他甚至想去试一试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有没有呼吸,徐永琚想说的话一下就哽在了喉咙里。
“你”,徐永琚舔了舔嘴唇赶忙收回目光,“去倒碗温水来”。
让人将水递给张华娘后,她只是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徐永琚叹了口气让人拿来个小桌子将水放在一旁。
“可要人给你送些温水洗漱,再送一套干净的衣物进来?”他放缓了声音,张华娘没有任何反应,小夏子见状不大高兴正想说什么就被徐永琚拦住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想了想徐永琚还是想先做个自我介绍,至少说明来意,“我是十二皇子,之前让人来接触过你,我想重新审理你的案子。”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徐永琚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看了你的卷宗,我觉得有些地方还是要斟酌斟酌所以派人来见你,也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没有记载在案的信息。但你一直不说话,他们没了办法便报给我了。我想着无论如何还是来见一见你,若你愿意与我说,那我定会用心听。若你不愿意与我说,便在这里歇一会儿再回去吧!”
小夏子愣了一下,不问了吗?
也许是徐永琚的态度太过于温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张华娘缓缓抬起了头,她看着徐永琚,嗓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是个男孩儿啊。”
徐永琚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华娘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我,我确实是个男孩儿”,他示意小夏子把方才的温水递给张华娘,这次她没有拒绝。
喝完水后她像是适应了一会儿才道,“我没什么想说的,你也没什么能做的”,之前来人说要帮她,帮她?谁能帮她?曾经她向满天神佛祈求帮助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帮她?
如今她已经报了仇,已经没什么所求了,为什么还要帮她?没什么好帮的!
她的目光落在徐永琚身上,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你身来便是男子,又有尊贵的身份,你又如何能得知旁人的苦痛”,张华娘面无表情地想着,若是她最大的那个孩子还在,如今也有这般大了吧!
她会围着她喊娘,会帮她做家事,自己会接一些洗衣服或者缝缝补补的活计,尽量多赚些钱送她去读两年书。
她会将那个孩子捧在手心,给她自己所能给的所有。
张华娘缓缓低下了头,可惜她死了,还没学会说话,还没叫过她一声娘,还没出过那个小院子,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便惨死在了她祖母手里。
她何其无辜啊!
张华娘没有流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我没什么要说的。”
“可你这个案件的审理是有问题的,也许最终能免除你的死刑呢?”徐永琚有些焦急。
张华娘倒是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的事对吗?”她不合时宜地想着,若是从前,自己应当是不敢这般直视贵人吧?可如今又能如何?
徐永琚赶忙点头,张华娘便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过往,那你觉得我还在乎死不死的吗?你觉得我想继续活着?”
第170章 徐永琚条件反射地想反……
徐永琚条件反射地想反问“哪有人不想活着”, 想想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他确实想回去,也曾想过是不是跳河、上吊等等之后自己就能回去, 可万一呢?万一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去了呢?
他想活着,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过一次生命后他就更想活着了。
“可你若是真这样认命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还是想劝一劝, 就见张华娘弯了弯嘴角, “你从出生便身份尊贵, 是天之骄子, 自然觉得想活。方才你说你知道我的事情,我想你并不完全知道。”
“我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 张华娘的目光落在远处, 曾经她想到以前的事情还会难过,如今已经不会了。
“你可能以为我家揭不开锅了”,她弯起了眼睛,徐永琚这才发现,原来她有一双笑起来便弯弯的笑眼, 她也本该是个活泼的姑娘啊!
“我被卖的时候年龄小,但我还记得家里日日吃的起鸡蛋,当然了,鸡蛋没有我和我妹妹的份儿,那都是我兄长和弟弟的。”
“后来啊, 是为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因为我闹了一次, 我说我跟妹妹也要吃鸡蛋,若是不给我便偷着打弟弟。”
“他们从前养着我是觉得我已经渐渐大了,总能给家里做事的, 但如今发现我性子里隐藏的桀骜,他们便觉得养着我这个女儿将来还会跟儿子抢东西,这样不行,我便被卖了。”
“我那时候好像六岁吧”,她歪着头想了想,“人牙子卖了我几次,最开始是大户人家的侍女,但我不想给人做下人,我便逃了。他们将我抓了回来打了我,又将我重新卖了出去。这次是小官家里的侍女,我不想逃了,因为我知道逃不掉,我认命了。可谁能想到那家人家要回乡,用不上那么多侍女,我便又被卖了,这才被买回去做童养媳。”
“从小我吃得少干得多,只想有一块儿属于我自己的地方,只想或平静的日子,只想我能给自己做一回主”,被人拎着发卖的感觉太差了,她看向徐永琚的眼睛,“你是贵人你不懂,那种时候人跟案板上被称斤论两卖的猪肉没有任何区别!”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觉得我会想继续活着吗?”
徐永琚沉默,不是说他无法共情别人的苦难,只是他并不愿意用轻飘飘一句话去敷衍般地劝说对方。
也不知过了许久徐永琚突然道,“我这阵子在看京兆尹里判处死刑的案件,基本没有什么丈夫打死妻子后入狱被判处死刑的,你遇到的多吗?”
张华娘沉默了,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怎么不多?她那个婆婆从小就告诉她,男人在外面累了一天辛苦养家,扇你一耳光怎么了?
你日日在家中闲着,丝毫不知道男人的辛苦,抽你两下子你倒还敢反抗?一旦打习惯了,总有失手的时候。
“对于你也好,旁人也罢,我只想你们得到最公正的处罚,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人你就要承担责任,在考虑你的所有情节后如果还是判处死刑合适,那你就是得死”。
听到徐永琚的话小夏子愣了愣,主子不是想让这女人配合吗,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可随后就听徐永琚接着道,“可如果是你或者任何一个人,如果你们不该死,仅仅因为旁人的偏见或者一些旧俗便随意判你们斩首,我不会同意,律法也不会同意。”
“不止你,像我方才说的打死任何一个人的,无论男女无论贵贱都应该受到惩罚,我只是想让你们刑罚相当而已。”
徐永琚知道自己这话干巴巴的,但他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张华娘真不愿意配合那就这样吧!他想想其他办法。
不知道徐永琚哪一句话戳到了她,她沉默了许久,就在徐永琚打算让人将她送回去的时候张华娘突然开口,“我想洗漱一下。”
小夏子机灵,赶忙让人帮她打水,又让人出去买了合适的衣服,自己一行人在外面等着。
过了许久张华娘才收拾好,她进来拜见徐永琚,没等徐永琚说话她便先说道,“我不求能给我减刑,但若是在处理我这件事上能为后人铺路,我也不算白活一场,也算是为我那四个无辜惨死的孩儿积德了。”
徐永琚眼睛一亮,赶忙让人伺候笔墨将她知道的,曾经没有说的都记录了下来,许久才停笔。
“我会去向父皇求恩典,暂定五日后,我会带刑部、大理寺的人去重审你这个案件,届时你将你所知道的所经历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徐永琚没有特意让人为张华娘优待,他只是想审理清楚这个案子,若是特意给了优待倒像是他有所图一样。
徐永琚一回宫便觉得气氛不大对,本来打算直接去御书房的突然改了主意,“回皇子所。”
到了皇子所听到十三的话后徐永琚人都傻了,“你说什么?什么叫五哥中毒了?”
十三眉头紧皱冷声道,“有人对老五下手了,老五不慎中招,太医刚过去了。”
“这也太疯狂了吧?”老大、老三相继出事,这是皇后干的。如今皇后都被幽禁了,可老五又出了事,是谁呢?总不会还是皇后吧?
“不是”,徐永琚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十三摇头道,“皇后自己的人手早就被控制住了,她通过互助会那边得到的人脉也基本都被翻了出来,若是真有动静皇上不会置之不理。”
如今不是从前了,徐允政那边不会主动去庇护其他孩子们,但是也绝对不会在明知道自己儿子会中毒的情况下置之不理。
“我去他那边看看”,徐永琚真的烦死这一切了,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咱们这儿呢?咱们院子里干净吗?”
他如今有了想做的事情不免忙碌,十三那边就更别说了,徐允政的小灶只会让人恨不得一个时辰拆分成两个时辰来用,皇子所里难免有看护不当的。
若是因此被人偷家,徐永琚得呕死。
“方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咱们这里又筛了一遍”,徐永琚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十三摇了摇头没说话,没什么大问题,有些人有点不大对他便顺势将人送出去了,宫里那么多人能用没必要非得用那不是百分百保险的人。
“我得去看看五哥,你去吗?”
十三点头,他跟老五算不上亲昵,但到底有这么几年相处的情分在这里。
徐永琚到的时候宫里不少人已经走了,大皇子跟三皇子还坐在那陪他说话,见到徐永琚过来五皇子躺在床上笑了笑,“小十二你来了啊!”
看着五皇子那毫无血色的脸跟苍白的唇,徐永琚眼眶一酸,“五哥你咋搞成这样啊?”
大皇子二人对视一眼先走了,徐永琚往床边一坐拉住了五皇子的手,冰凉。
老五打小就不爱读书,从会走路开始就喜欢跑跑跳跳的,再大一些学了骑射那更是成日里练着,身子骨好得不得了,什么时候见过他的手这般冰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动的手啊!”
五皇子先是拍了拍徐永琚安抚道,“五哥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梁太医来给我看过了,他说我年龄不大,又打小就身子骨强健,这两年好好养养,日后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徐永琚看五皇子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就难受,也许身体能跟普通人差不多,可他五哥喜欢练武啊!
“是我奶嬷嬷的女儿动的手”,五皇子苦笑,“从前她想与我做个侧妃,我不愿意。”
他本来就对那姑娘无意,他奶嬷嬷命苦,嫁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她在宫中照顾自己,她女儿却在宫外受磋磨,后来是奶嬷嬷求到五皇子身边来得。
“她说想让她女儿进宫伺候,她也能照看着些。我想着多个人也无妨,到时候等年龄到了找个理由将人送出宫去,我再备一份嫁妆也算是全了我跟奶嬷嬷的情意便让她进宫了。”
也不知怎的,那姑娘竟对自己动了心思,别说五皇子不喜欢她,就算喜欢,她也不会收用的。
徐允政虽然没有说过不喜欢皇子们纳宫女,但是他自己就从来没有收用过,大家也能看出一二来,他不喜欢这样。所以除了老四也没谁顶风作案,他就更不会了。
可也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疯,本以为这事儿都过去了,她竟然对自己动了手,这毒可是要命的!
徐永琚听了便皱眉,这不是东郭先生与狼吗?
“人呢?”想到什么他赶紧道,“五哥你可别再心软了!”别看五皇子人高马大的看着不好惹,但实际上最是个心软的。
不然满宫里看看谁会为了帮奶嬷嬷将人弄进宫里放到身边照料?
老五苦笑,“父皇的人将他们送到慎刑司去了。”
徐永琚点头,不过却道,“此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她那毒药是哪里来得?她若是对你有意,想着攀高枝也不该下毒药啊,毒死你对她有什么好处?单纯地只是为了报复?”
徐永琚不信,这人在老五身边已经待过一段时间了,若是真有大问题,老五也不是傻子还会将人放在身边。
老五神情也严肃了起来,“父皇让人去查了,我母妃也派了人跟过去”,徐永琚点头,心里琢磨着得派人去问问有没有查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