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搬家 搬到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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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家小子考上童生了。

    溪源镇镇民们得知这个消息, 感觉比陆雩本人还激动似的,奔走相告。

    主要这小子考了好多年了,连考三次都没中, 这次终于中了, 不得好好庆祝一番!

    果然,次日陆记食肆就贴出张告, 即日起免费派送三日早食,先到先得。

    这可把镇民们高兴坏了, 嘴里连说着高兴的话, 就差把陆雩捧上了天。

    从以前的“别科举了,不如回家踏踏实实磨豆浆过日子!”到如今的“文曲星下凡, 陆家小子肯定能考中秀才”, 可谓天差地别。

    严秀才起初得知此事倒并不诧异。

    他曾亲自教导过陆雩一段时日, 知道这小子不笨,只是身子弱了些, 以及心思没放在读书上, 脑袋空空, 读不进去。

    县试不难, 只要对方用心些,肯定能考上。

    但后来他听女儿说陆雩这次考了县试第三,就有些吃惊了。

    “看来陆家小子这一年来确实在苦读。”他感慨道。

    严瑞珍心里很不太平。

    但更多的是佩服姐妹季半夏看男人的眼光。她说陆雩会改过自新, 对方居然还真改了……

    这次县试,陆雩昔日同在严秀才私塾的同窗, 总共七八位只有一人考中。而且排名堪堪入围, 远不及陆雩。他们得知陆雩后来是去了翰墨书院,纷纷回家吵着嚷着,要让家里父母妻子砸锅卖铁也要送自己去祁县的书院读书。

    翰墨书院束脩食宿费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溪源镇上人家哪里送得起呦。

    他们便哭闹,喊着:“陆雩那家伙去了翰墨都能考中县试前三,若我去了,岂不是能拿下榜首?!”

    无奈之下,这些同窗家里人只能来找陆雩,希望陆雩能帮忙劝劝。

    陆雩:“……”

    他寻思自己也劝不动啊。总不能说自己是壳子里换了个芯才考中的吧。

    ……

    得知陆家早肆免费送早食,这日汪云琛的哥儿早早就拿着碗起来去排队了。

    队伍很长,他排了许久,最后端着两人份的早食回家时,汪云琛还没起床。

    “你醒醒,起来吃饭了。”他叫醒对方。

    汪云琛有起床气,起来时还把他骂了一顿。

    哥儿垂眸,他已经习惯了。

    汪云琛吃着香喷喷的肠粉和油鬼,想起陆雩,越想越气。

    他抬腿狠狠踹了一脚哥儿,骂道:“不争气的家伙,连女子都不如。你为何不能像陆雩的童养媳那样会赚钱,供我去翰墨书院读书?”

    哥儿忍着痛爬起,眼泪却不自觉掉下来-

    远在乡下溪北村的陆家人则是在好几天之后才得知消息。

    “什么,陆雩那小子考上童生了?”陆大根瞪大了眼睛。

    “是啊。”何春梅语气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听说他家那个童养媳日夜磨豆浆卖早点挣了钱供他去祁县大书院读书,他才考中的。而且还是第三名呢,他之后去考秀才,兴许也能中。”

    这个消息对生活在农村,思想贫瘠的陆家而言无疑是爆炸性的。

    眼见陆雩即将像他爷爷一样凭借科举过上好生活,他们心中又酸,又嫉妒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虽然明知科举能改变命运,但他们实在没钱送下一代去读书……-

    李孝雨走后,叫来了他之前在丐帮的那批兄弟,来帮陆家早肆干活。

    是的,如今他还与那些昔日弟兄们有联系。主要是受了陆雩教导的《孙子兵法》影响,李孝雨明白驭人的重要性,冰释前嫌资助了他们。陆雩也会定期给他钱,他养着他们,让他们军练体能,同时帮忙打听消息或在祁县中干一些活计。

    但心里,他却并没有再把这些人当成可以同甘共苦的兄弟。

    说来也可笑,当他成为上位者后,这些人反而更加尊敬他。

    在李孝雨的驭术下,这些少年们自发形成了一个内部团体,为他唯首是瞻。而其中但凡有偷窃、不合使心眼的,会被踢出去。这一年下来,剩下的全都是好苗子。

    这次除几个身体较弱的身体留下外,其他的,全跟他去参军,誓要闯出一番天地。

    留下一共四个,全是男孩。

    陆雩接触之后,发觉他们还是比较靠谱的。他很快教会了他们上手制作朝食,并安顿他们在陆宅住下。

    这样等他和季半夏搬去祁县,陆记早肆依旧能照常营业。

    季半夏起初不同意,说这群半大小子爱折腾,若是把陆家藏书给偷出去卖了跑走,怎么办?

    陆雩却道,用人不疑。

    季半夏心想他还是太单纯了。于是自己私下安排了影子眼梢去盯那些人。

    影子谨遵主公之令,照做。

    可若是被那些势力得知他竟差遣珍贵的影子做这等事,恐怕会心痛地直呼大材小用。

    安顿好溪源镇事宜,几日后,陆雩便和季半夏就打包行李坐车前往祁县。

    陆雩是想先买个房子,但古代房价不便宜,他算了一下存款发现居然有点买不起。

    若是买了房,再想经营火锅店,资金就有些周转不开。

    在问了几个人牙之后,陆雩道:“我们先租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好了。”

    “为何?”季半夏侧头看他,道:“若是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不用了。”陆雩想你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钱,结果季半夏直接甩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陆雩吃惊,下意识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季半夏:“挣的,还有你之前给我的工资,我都存了下来。”

    陆雩摇头,“不行,我不能用你的钱。”

    她把钱塞到他手里,说:“就当我借你的,这些你先拿着,买房应该够。”

    陆雩还是死活不愿意。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就没有花女生钱的道理。

    在他的坚持下,两人去看房,最后租了一个位于祁县东街门市边,靠小河的带院房子。

    房子很大,自带家具,是四进厢房的格局,除陆雩和季半夏各自两间卧室外,还有两间可分别为书房和客卧。

    院子里还栽种着一棵桃树和枣树,到了季节还能有果实吃。

    陆雩环视一圈,很满意,以后这就是他和半夏的小家了!

    只是刚入住,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采买。

    季半夏特地提笔写了一张购物清单,让陆雩对照上面的东西去街市上采买。

    “你先去买东西,我打扫一下屋子。”她道。

    陆雩一听,哪儿能让她自己干活,忙道:“我帮你一起,东西可以明日再买。”

    季半夏:“不用。”

    陆雩:“不行!!家务是要两个人共同分担的。”

    季半夏只得无奈道:“那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除尘行了吧?”

    “行行。”陆雩这才高兴地拿着采买单离去了。

    目送他的背影,季半夏轻轻叹了口气。

    旋即,换来影子,指挥命令道:“把屋子里外都扫净。”

    另一边,陆雩正对比着单子,逐一进店购买。

    扫帚、床单被褥、锅具厨炊用品……最后他两只手都抱不下,只得多花点钱让店家帮忙送到家里。

    期间他还路过伏成周家开的伏记米粮店,进去问了价格。

    “糙米六文钱一斤,精米二十七文钱一斤,若公子要的量大,可与掌柜商议……”店里伙计热情介绍。

    陆雩顺手抓起一些米掂量了一下,暗道最近粮价比之前涨了些。

    他敏锐地知觉,若大周总体都是这个情况,接下来政权更迭恐怕会有所动荡。

    但这些对目前的他而言并无大瓜葛。

    只要不打大仗,经济尚且繁荣,他的火锅店就能开下去。

    “你们伏少爷今日不在铺子里?”他随口问。

    “这个,我不知……”伙计愣了下,道:“少爷基本很少来铺里。”

    “行,我知道了。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个消息,就说陆某找他,让他晚上来陆某家吃乔迁宴。”

    陆雩写了一个地址交予伙计,买了几斤精米和红薯,随后离开米粮店。

    他有点怀念kfc的土豆泥味道了。而且土豆片土豆丝放火锅里煮都相当好吃。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土豆。

    根据历史,土豆是明朝左右才从国外传入中国的。

    他想,若是往后自己当了官,接触到核心政治权利,一定要建议皇上去效仿郑和下西洋,走丝绸之路,想办法把这个土豆给引进过来。

    采买完季半夏让他置办的东西后,陆雩又去了一趟菜场,买新鲜食材。

    今晚他就决定把那个火锅做出来,作为新家乔迁宴。

    白萝卜、辣椒、蒜头、莲藕、活虾、鱼、香菇、蔬菜、肉丸……

    满打满算装了一个大篮子。

    “店家,你这个鸭肠怎么卖?”陆雩路过一家卖鸡鸭禽肉的铺子问。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要啊,要的话随便买点肉,我可以搭了送你。”

    古代肠子之类的内脏都是贱物,一般人家嫌脏臭都不吃。

    但这个东西放入火锅里可是好东西。

    陆雩欣然笑纳。

    接着他还想买些牛肉猪肉,碰巧路过周记肉档,便停下来让周英毅给他称了一斤五花肉。

    “陆弟,是你?”周英毅看到他时还很惊讶。

    陆雩:“我来买肉菜。”

    周英毅眼神瞥向他的菜篮子,有点愕然,心想就是他们家过年也不敢吃得这么丰盛。

    随后在得知陆雩搬来祁县后,他更是在想,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在乡镇开朝食铺有这么赚吗?

    周英毅称了肉给他,摆手道:“钱就不用了,有空你多过来看看你姐。”

    “那不行。”陆雩不愿占人便宜,把钱硬塞了离开。

    走出菜场,附近有一家香料店。

    陆雩又迈步走了进去。

    要在古代做成火锅,底料尤为重要。

    江南地区的人吃不了太辣。陆雩想的是先做个番茄锅或松茸清汤锅,或许他们接受度更高。

    但麻辣火锅才是精髓!他自己也爱吃。

    陆雩进店买了些辣椒干、花椒、胡椒、桂皮香叶等物。

    这些香料可贵得吓人。尤其是胡椒,因从国外运来,一克就要一两银子。

    长期这样用下去肯定是吃不消的,他之后势必得寻到更便宜的供应商或替代品。

    傍晚前回到家,陆雩发现家中居然已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因店家送的锅炊厨具已到,连饭都已经闷上了。屋顶冒出袅袅炊烟。

    不用说,肯定是季半夏收拾的。

    陆雩又感动又心疼,心口处涨涨的,像是有什么要满溢出来。

    他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吗?这辈子能有如此善良勤劳的贤妻。

    “你回来了?”季半夏端着水壶从厨房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陆雩看了看四周,道:“半夏,我们请几个仆从吧。不能老是让你这么辛苦。”

    第32章 32 围炉打火锅 商议开店事宜

    32

    季半夏明显愣了下, 随后道:“没事,不辛苦。”

    陆雩明显不信。要把院子前后打扫得这么干净,得多累啊?

    要换作他, 恐怕早就累得直不起腰了。

    “不行, 一定要请!”他坚持道。

    季半夏拗不过他,只得道:“行, 那我这两天去人牙子市场看看。”

    陆雩:“人你来选?”

    “嗯。”季半夏点头道:“要在家里长待的,我去挑比较放心。”

    陆雩点头同意。

    可能季半夏去会更好。

    他这人容易心软, 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带李孝雨回来……

    “你还煮了饭?”他走过去揭开锅中水浴的木桶, 饭香四溢。他咂了咂舌,心想可惜了。这是他最爱吃的木桶饭。

    “我在等你买菜回来再做饭。”季半夏瞟了一眼他手中满满当当的篮子, 问:“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陆雩道:“我还叫了伏成周, 本来想晚上打火锅吃。”

    “那就打火锅吃吧。”季半夏颔首。

    陆雩道:“那这些饭不是浪费了吗?”

    季半夏:“可以留着明日吃, 或者出门送给邻居。”

    陆雩想了想说:“那还是送给邻居吧。”

    精米煮熟的木桶饭是好东西,想必邻居也不会嫌弃。

    季半夏颔首:“嗯。”他想的是再添几个菜, 可以拿给影子们吃。

    为煮火锅, 陆雩特意在打铁铺那里买了一口结实大铁锅, 中间用半指薄的玄铁片作隔档, 这样就可以煮鸳鸯双锅,而不至于窜味。

    季半夏见他在忙,便主动把菜篮子拿进厨房里, 让潜藏在后院的影子帮忙洗菜。

    四五个影子,蹲在河边, 踏踏实实地洗起菜来。

    别的影子在潜伏刺杀做任务, 而他们在洗菜。

    陆雩升起火,在炒制火锅底料。

    古代的酱料比较稀缺,但辣豆酱之类还是有的。他先倒入一杯菜籽油, 加入葱姜蒜爆炒出香味,接着加入酱料、花椒辣椒八角香叶等香料继续煸炒。炒得差不多后,就连同盐、酱油等调味料加水一并倒入锅中,等待其沸腾。

    他用勺子蘸了浅尝一下,发现味道虽然没现代精工制作的锅底好吃,但也还算可以了。

    精髓就在于够辣,够咸,够麻。

    另一个锅底陆雩准备做清汤。

    不过时间有限,他没功夫熬鸡汤或大骨吊味,便只做菌菇汤。

    在锅里加入葱姜、枸杞红枣、胡椒、花椒、盐、酱油,以及香菇,一点点油。

    最后,还要做一个简易的炭火边打小炉,把铁锅架上面煮。

    他做锅底很快,顶多不超过两炷香的时间。

    想起菜还没洗,陆雩探头进厨房,却发现木柜台上已码放着整整齐齐、洗干净的所有菜色。

    萝卜全部切成了剥片,就连肉也切成了丁块卷状。

    陆雩吃了一惊,心想季半夏的手脚可真勤快。

    她一个人干活的速度,完全就可以抵仨。

    托半夏的福,他只要把这些菜端出去,再弄个火锅底料,就可以烫菜开吃了。

    就是她人去哪了?

    他环视周围一圈没见人便喊道,“半夏,半夏你在哪儿呢?”

    “来了。”季半夏推开后院门,手里拿着个空碗走出来道:“我去给隔壁送饭了。”

    陆雩边端菜边回头问:“邻居人怎么样?”

    季半夏:“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哥儿夫妻,人看着还行。”

    “哦哦。”陆雩看着她道:“你坐着等会,饭马上就可以开吃了。”

    季半夏没坐,帮着他把菜都端出来。

    因为盘子太多,一整张大圆石桌还放不下。陆雩寻思等之后如果要开店,得找木工定制那种带多层的收纳滑轮柜。

    季半夏看着红艳艳的麻辣油锅底,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闻着挺香的。”她道。

    “那可不。”陆雩笑道:“吃着更香。”

    两人正说话间,敲门声响起。

    陆雩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外头站着伏成周。

    伏成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踏过门槛走进来,看着院子里桌上的火锅,惊叹道:“你这味儿闻着是真香啊,我刚在好几里外就闻到了。”

    陆雩给他拿了双筷子和碗,指了指竹凉席道:“坐下吃吧。”

    晚风习习,月明星稀,晚冬的天还是颇冷。

    不过这热气腾腾,不断飘出蒸烟袅雾的火锅却驱散了几分寒意。

    三人对桌席地而坐。

    陆雩先放了一些牛肉和猪肉薄片进辣锅里煮,没一会肉就熟了。

    他用筷子夹给季半夏,温声道:“多吃点。”

    “谢谢。”季半夏沾了沾酱料送入口中,点头道:“味道果真不错。”

    一旁的伏成周幽怨道:“陆兄,你都不给我夹。”

    陆雩斜睨他一眼,道:“你又不是我老婆。再说,你自己没手吗?”

    “行行行。”伏成周自己夹筷去捞,捞到了一块肉便急急送入口中,烫得他直吸气。

    细尝之后,他又连着夹了好几筷,神情惊艳。

    “这也太好吃了!人间美味,这样煮出来一点腥味都没有。”伏成周吸哈吸哈地朝陆雩道。

    陆雩稀奇道:“你能吃辣?”他以为祁县本地人一般都接受不了麻辣。

    “不太能……但你这味儿太过瘾了,我一吃就停不下来。”伏成周是一边吸气喝水一边还要吃。吃了没一会他的双唇就红肿起来跟香肠似的。

    陆雩:“那你多吃点。”

    说罢他又下了不少菜。荤菜腥味重,放辣锅。素菜他一般就放清汤锅。因为锅底本身就带了咸味,最后煮出来的味道正刚好。

    而让陆雩惊讶的是,季半夏喜食羊肉。这次大半盘羊肉都是她吃完的。

    他本以为南方人一般是比较少吃羊肉。想着下次应叫跑南北的杂货商人帮忙带一头整羊回来。他做烤全羊给半夏吃,她兴许也会喜欢。

    季半夏往常的饭量就比陆雩还大,这次更是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伏成周更是……照他自己的调侃,就是幸好陆雩只请他这一顿,否则他能把陆兄家底都吃穷。

    “过瘾,太过瘾了!”伏成周赞道。

    这一顿饭在冬日吃得三人满头大汗。火锅味香溢整条街巷,不少邻居都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想知道到底是哪家在煮吃食,竟这么香。有小孩哭闹着也想吃,爹娘一顿竹笋炒肉,闹得巷子里一阵鸡犬不宁,暂且不提……

    饭毕,伏成周主动留下来帮陆雩他们收拾残局,洗锅刷碗。

    同时他也打算跟陆雩商量一下开店事宜。

    原本伏成周是有些犹豫的,可今日亲自吃了这顿火锅,让他明白此事大有搞头。

    祁县人是吃不了辣,可那个菌汤锅也十分鲜美。

    陆雩告诉他,“还有毛肚、黄喉等食材,用来打火锅更加鲜美。”

    但这些食材须要找到供应商,且保证新鲜程度。他之后还要考府试,可能暂且没这么多精力放在开店上。

    伏成周闻言便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陆兄,你尽快去读书,这些琐事就交给我吧!”

    “好,那我先谢过伏兄了。”

    随后两人又商议了分成合作问题。陆雩将其称之为入股分红,伏成周听得一愣一愣的。

    要正式开一家酒楼,租金、装修、餐具桌椅等都需要不少钱。

    伏成周手里虽有私房钱,但无法一人承担。

    陆雩便说前期投资的话是两人对半,后期分成也是一人一半。

    伏成周点头,认为这样很公平。

    陆雩出了火锅的方子,而他后期出力,负责经营铺面。

    季半夏听他们商议,心想类似的火锅酒楼开到京城去应当会更受欢迎。

    只是天子脚下,寻常人想要开店,困难重重。

    伏成周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向陆雩建议道:“我们不如直接把酒楼开到安庆府?安庆府地域更为繁华,且那边的人喜食辛辣。”

    陆雩却摇头道:“不可。安庆府我们人生地不熟,贸然迁徙没有把握,还是先留在祁县,稳扎稳打把生意做起来再考虑分店事宜。在祁县,你我都有认识的人脉,不至于受人欺压。”

    “好吧。”伏成周仔细想想,也觉得陆雩说得有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酒楼业是最吃关系的,下到收下水的老头,上到官府,都需要打点。

    眼见季半夏神色似有些困顿,陆雩送辞:“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罢,我们往后再议。”

    伏成周点头道:“我这几日先去街市上寻寻转让或出售的铺面,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陆雩补充:“最好找有两层楼的,二楼可做包间。”

    伏成周:“好好。”

    临送伏成周出门时,陆雩又突然想起什么,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他。

    “这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商人在祁县的落脚点,你看看能否联系到他,低价购买香料。”

    伏成周低头,只见纸上写着一个名字,卢启宇。

    ……

    夜深人静之时,陆雩已沉沉睡去。

    可能是今日在外采买奔波太累了,虽是在陌生之地,但他几乎沾枕即眠。

    隐约间,他似乎还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金殿传胪,高中状元……风风光光地骑马游街,回家娶贤妻。

    陆雩不自觉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隔壁厢房,影子恭敬奉上飞鸽信书:“主公,王爷言京城事变,希望您能早日赴京。”

    “知道了。”季半夏慵懒应道,看完信件后直接将其放到蜡烛上,点火焚烧。

    影子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何时进京?”

    火光跳跃,映着季半夏脸颊明明灭灭。昏暗夜色下,格外显现出几分有别于女子的分明棱角。

    在没有刻意压抑的夜晚,他的声线雄浑低沉,分明是属于男子。

    “看我心情。”他懒洋洋的语调带着几分阴沉。仿佛风雨欲来。

    而外头也确实飘起毛毛细雨飘进窗内,寒意砭人肌肤。

    影子跪在地上,莫名地瑟缩了一下。

    第33章 33 花式催稿 约会前的忐忑

    33

    陆雩搬到祁县,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汴梁书铺梁掌柜这儿。

    梁掌柜时今还在盯着他,一听说陆雩考上童生,忙急火撩就想催他续写《断骨嗜情》第二部。

    只是那会陆雩人在溪源镇, 梁掌柜联系不上, 也不方便催稿。

    现在人来了他的地盘,第二天, 梁掌柜直接就拎着一提篮的水果糕点上门拜访。

    季半夏开门看到他,淡淡开口:“你是?”

    “我来找直……陆, 陆小哥。”梁掌柜殷勤地递上手中东西。

    “那你先进来吧, 我去叫他。”季半夏侧身让他进院。

    陆雩走出来,见到院子里的梁掌柜尴尬地笑了笑。

    “梁掌柜,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梁掌柜搓手, 目光斜瞟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季半夏, 压低声音问:“这位姑娘是?”

    “哦。”陆雩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说完陆雩还朝他使了个眼色。

    陆雩并不想让季半夏知道自己写过龙阳小说。

    这就跟现实网黄作者掉马一样,太丢脸了。

    梁掌柜略显吃惊。

    他一直以为陆雩能写出那种书, 应当自身也是龙阳之癖, 喜好哥儿的, 没想到却与尚未入门的未婚妻同住……

    尽管这个女妻看着人高马大的, 比寻常男子还高,但确确实实是个女子。

    所以陆雩并非龙阳癖?还是那是他隐藏的一部分……

    梁掌柜闪过念头,当即就没有贸然开口。

    他很有眼力见, 猜到陆雩的这位未婚妻应当是不知道他在写龙阳话本子。

    “哦哦,原来是弟妹。”梁掌柜朗声笑道, “我比陆弟年长几岁, 便姑且叫你一声弟妹了哈哈,可以吧?”

    季半夏颔首,“可。”

    “她”一顿, 环视两人一圈,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影子在,季半夏几乎对陆雩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可是这位梁掌柜,他毫无印象。

    没等梁掌柜开口,陆雩便忙道:“我之前在祁县汴梁书局抄书,梁掌柜给了我很多帮助。”

    梁掌柜亦点点头,“对对,陆弟抄的书字迹工整,我格外喜欢。”

    季半夏掀眼打量他们一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此时也没多想,转头进了里屋说:“你们先聊,我去沏茶。”

    “她”一走,梁掌柜立刻转头盯着陆雩,语气催促:“陆弟,你何时可动笔开始写续集?”

    陆雩眼神飘忽,“呃,暂时不可,我近期还要准备府试。”

    梁掌柜急道:“你先前答应过我的,童试一过就动笔,怎能不信守承诺?”

    “没办法,最近太忙了。刚搬到祁县来杂事太多。”陆雩摊手。

    梁掌柜看着这四进厢房院子,地段又好,在祁县已属上乘。

    他心里当即多了几分猜测,问道:“这宅院是你买的?”

    “没。”陆雩摇摇头,“租的。祁县房价太贵了。”

    梁掌柜一咬牙,道:“你要是愿意写续集,我买下这套宅院送给你。”

    “真的?”陆雩颇为诧异。他没想到梁掌柜竟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想必先前那本《断骨嗜情》替汴梁书局赚了不少钱。

    “对!”梁掌柜赶紧道:“你要肯动笔,我们可以立马签契约。白纸黑字写着,我不会诓你。”

    这时季半夏端着茶水过来,“什么动笔?”

    梁掌柜立刻变了副脸孔,笑呵呵道:“最近书局缺人手,我想让陆弟继续帮忙抄书呢。”

    季半夏放下茶水,目光投向陆雩,又看了看梁掌柜。

    语气带着让人不容置喙的冷意:“抱歉,最近陆雩要忙考试,没有这个闲工夫。”

    “况且,我们家也不缺那点抄书的钱。”她补道。

    “哈哈,我晓得,我晓得。”梁掌柜陪着笑,边捏了把冷汗,心想陆雩这个未婚妻的气势怎如此之强。是哪家显赫门户的大小姐吗?

    可若是那些大家培养出来的女儿,可不会允许她未过门就进未来丈夫家中住……

    “陆雩,送客。”季半夏一副很不欢迎梁掌柜的模样。

    陆雩便起身指了指门口,无奈道:“梁掌柜,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下回再且叙旧,如何?”

    人家未婚妻都如此明目张胆地赶客了,梁掌柜也不好意思留下来。

    待陆雩亲自送他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悄声道:“陆弟,我说的那事儿,你好好考虑。时今公主还惦记着你的书呢,要是你写出续集,合了公主心意,她一时兴起给你打发大笔赏钱,你后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

    陆雩还是摇摇头,道:“抱歉。目前府试对我而言更重要。”

    “那,你考完之后?”梁掌柜试探道。

    陆雩一脸为难:“恐怕没什么时间精力了,我还要继续去书院读书。”

    梁掌柜有点想哭。

    要知道府试之后,还有院试。

    院试之后,又有解试、会试……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想求一个醉心科举的书生写书怎么就如此难!-

    没过两天,季半夏说要去人牙市场找仆人,下午就带回来两个样貌平凡的青年。

    “我看他们很好,平时除了洗衣做饭,还能看家护院。”她向陆雩推荐道。

    陆雩想了想问:“那他们家里有人不?平时住我们这儿还是?”

    季半夏:“全都父母双亡,平日吃住都得在我们家。”

    “行。”陆雩觉得可以,又问:“你有商量好月俸多少吗?”

    季半夏:“没,我直接十两银子一个人买下来的。”

    “哦哦。”虽然人口买卖在古代是正常合法的,但陆雩自己还有点无法接受。

    季半夏让两个影子进门,便很自然地使唤起他们干活。

    他早就想找个正当理由把他们引进来了。不然每次都要趁陆雩不在偷偷摸摸的,极不方便。

    而两位终于“正大光明”的影子亦松了口气,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哦对了。”陆雩顺口问:“他们叫什么?”

    季半夏:“小一、小二。”

    陆雩:“???”

    陆雩:“这真的是本名?要不我们给重新取一个吧。”

    季半夏侧头看他,“你想取什么?”

    陆雩轻抚下巴,道:“青义,青耳,你看如何?”

    季半夏颔首,“可。”

    “她”看向两位影子,吩咐道:“往后这便是你们的新名姓。”

    影子面面相觑,彼此都有受宠若惊。

    主公御赐名姓的待遇,他们可是头一回。要知道,影子从出生起就没有姓名的,只能用数字来代替。

    另一旁,潜藏在院子附近的其他影子们则嫉妒地差点咬碎牙。

    为什么不是轮到他们帮主公一家当洒扫仆役?

    ……

    就这样,陆雩和季半夏正式在祁县安顿下来。

    请了仆人后,二人的生活质量明显提升。衣食住行都不用发愁。

    主要是季半夏,终于不用再让她辛苦了,陆雩就觉得很值。

    青义和青耳的专业程度远超乎陆雩的想象。而且这俩兄弟平常都沉默寡言,一声不吭地只埋头苦干。

    他之前叫他们不用这么勤快,该休息休息,他们却说:“少爷,别管我们了,我们喜欢干活。”

    陆雩:“?”

    季半夏让他不用理会,陆雩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之后额外给他们加了月俸。

    时间一晃来到三月。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冬去春来,天气暖和了不少,祁县也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各种庙会灯节。

    其中最盛大的就是上巳灯节。

    陆雩平日还要去翰墨书院读书,但因上巳节是在休沐日那天,他和季半夏约定要一起出去逛逛。

    算是他们互相表白心迹后的第一次“约会”。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

    他以前还从来没有单独这样和女生出过门。

    这天陆雩在书院托腮看着书,脑海中却走神想着这次约会。已经开始期待了。

    季半夏亦是。

    他前世为皇数几十载,何等波澜壮阔、热闹奢华的景象没见过。

    这次竟为了一次花灯节,连续两日失眠。

    四月府试在即,翰墨书院内为此特意开了个小班,由万夫子带头教学展开特训。

    陆雩与一众同窗从早读到晚,写策论、诗词写到吐。

    这日好不容易轮到休沐,他迫不及待便收拾包袱准备回家。

    新认识的同窗阙宏达邀他:“明日便是花灯节了,陆兄可有同游之人?”

    “有的。”陆雩笑眯眯,有点像在翘起尾巴炫耀道:“与我的未婚妻。”

    阙宏达:“……”扎心了。

    陆雩赶回家前,还先去裁缝铺取了自己几日前定制的新衣裳。

    是一身镶银边的月牙白袍,配腰带丝线长靴发冠。

    人靠衣冠马靠鞍,他可不想出去给季半夏丢脸。

    陆雩试穿了一下,揽镜自照,感觉非常满意,便付了剩下的钱款带回家。

    等他到家中,一如往常,桌上已摆上了丰盛吃食。

    在院子里拿扫帚洒扫忙碌的青义和青耳见到他,忙恭敬鞠躬道:“少爷好。”

    “你们好。”陆雩挥挥手。

    每回受其一拜,他都有种资本主义的罪恶感。

    “你回来了?”季半夏掀开门帘走出来。

    “嗯。”陆雩看着她,眼眸亮晶晶的。

    季半夏低头伸手替他接过手中布包,掂量了一下道:“这都是要换洗的衣服?”

    “没。”陆雩忙道:“其中有一套是我刚买的,明日要穿,你可别给我洗了。”

    “哦~是么。”季半夏抬眼看他,目光似有些意味深长。

    陆雩莫名就有点脸红,讷讷道:“最,最近好久没买衣裳了……”

    上月明明刚买了十几套。不过季半夏并没有拆穿对方。谁让他自己昨日也特地去买了新衣呢。

    第34章 34 花灯节 十指相扣,千古绝对联……

    34

    花灯节在江南地区是极为热闹的盛事。

    意为辞旧迎新。

    而彼此有相好之意的男女或哥儿, 皆可在次日交换定情信物,在庙会悬挂同心锁。

    陆雩之前就听书院里的同窗提起过,因为花灯节习俗是戴面具, 许多无法公开、或家里不同意的情人, 都会在这一日相约出游。

    而祁县有一座山俗庙很有名,据说在这里许愿的情人, 来年一定会顺利在一起。

    傍晚,外头街市就已经敲锣打鼓, 十分热闹。

    夕阳下山不过刻钟光景, 天色渐暗,明火染天, 紫粉色的晚霞渐渐爬满天空。

    在沉沉的雾霭中, 暮色渐浓, 可夜色尚未完全降临。

    陆雩换好衣服出来时仰头看到如此美的景色,不禁有片刻恍惚。

    他想可能是古代自然无工业污染的缘故吧, 天空看着也比前世美丽许多。

    殊不知, 他落在别人眼中也是一番风景。

    季半夏换好衣裙, 描眉作掩后推开窗, 无意间就看到了青年站在院子里的一幕。

    霞光满天,而他沐浴在绯红的夕色,竟比那暮阳更美。

    季半夏知道陆雩长得好看。

    可今日他这一身白衣长靴, 墨发束冠,丰神俊朗的模样着实有些将他惊艳到。

    若是在当朝宫廷中, 以陆雩这潘安之貌, 怕是能以男色侍人。

    不知想到什么,季半夏薄唇紧抿,面色微阴。

    这时陆雩注意到倚于窗边的她, 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忙挥手道:“半夏,你好了吗?”

    “嗯。”季半夏推门走了出来。他走路其实就是正常速度,但反射到陆雩脑海里却自动成了慢动作。

    她今日穿了一袭简单青衫素裙,款式却极显体态高挺,如若修竹。

    淡眉凤眸,朱唇瑶鼻,五官英挺精致到找不出任何瑕疵,俊美得雌雄莫辨。

    乌发如缎,盘了个发髻,中间插一根发簪,正是陆雩之前送她的那支银色小兽摇步,随行走叮当作响。

    往常季半夏也很漂亮,但今日她显然特意打扮过,犹如琼枝一树,立于夜色中开花绽放,美极。

    陆雩一时失语。

    过了好半晌,他有点结巴道:“半、半夏,你今天好美。”

    “谢谢,你也是。”季半夏微眯着眼,上挑的眼尾弯弯,勾着唇角,笑如星月。

    而一旁的青义、青耳看到主公这般扮相,皆低头不敢多看。

    他们本以为主公扮作女相是危情所迫,逼不得已,但现在看来,主公怎么仿佛乐在其中……

    “走罢。”季半夏率先迈步朝门口走去,回头看了陆雩一眼,似是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哦。”陆雩连忙跟上。走在半夏身边,他发现她又长高了,仅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

    在普遍发育不良、身高基本不超过一米六五的古代女子中,她高挑的身段,鹤立鸡群。

    他想到季半夏大概有北方血统,这就情有可原了。

    怎么也猜不着,季半夏竟是个男子。

    还是男子中的哥儿。

    而正因为是哥儿,有着体毛稀疏、不长胡子、喉结不明显这些特征,季半夏才能一直伪装女子到现在,从未招惹怀疑。

    靠近之时,陆雩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竹子香风。

    这香味到底是从何而来?

    “要到了。”他指了下前方,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前面即是花灯集市,放眼望去,灯火通明,成千上百盏花灯犹如漂浮在天河中的浩瀚星辰,四散如雨。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河畔边,还有在放飞孔明灯的男男女女。

    花灯十里,繁光坠良夜。

    街市两旁有兜售吃食、饮品、各色样式花灯的小摊小贩,叫喊吆喝声此起彼伏。

    陆雩心想此地果然适合约会,光是和季半夏并肩走在人群中,就一种暧.昧的氛围感在涌动。

    季半夏没看他,径直往前走,但脚步确实刻意放缓来配合他。

    人来人往,怕走散,陆雩几次伸手想去抓季半夏的手,都不敢。

    最后不知被谁顶撞了一下,两人的身体和手臂无意间相碰。

    季半夏微冰凉的指尖便自然地搭上了他的手,从紧紧相握,在下一个路口转变为十指相扣。

    这明明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了。

    但不知为何,陆雩胸腔内一颗心咚咚不争气地剧烈跳动。

    他侧头用余光偷瞄季半夏,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害羞之类的神情,却发现她远比自己淡然多了。

    也是……陆雩感觉她根本不会害羞。认识这么久,他几乎从未见过季半夏脸红。

    殊不知此时季半夏的内心亦并不淡定。

    他们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着,犹如两尾鱼游进大海。

    想着陆雩体弱,怕有人冲撞了他或趁机行窃,一路上,季半夏都不着痕迹地将人流避让在侧,主动护着他。

    而陆雩同样也是这么想的,想要展现自己的男子风度,一路挤避着人,不让他们靠近推搡她半分。

    两人就这样相互,避来让去。

    好像打太极似的。

    陆雩没话找话道:“你渴了吗?想吃点什么?”

    季半夏抿了下唇,道:“刚吃过晚食,不饿,倒是有点口渴。”

    “哦哦。”正好看到前边有售卖果汁的摊位,陆雩停下来买了两瓶橘子汁,付完钱,他将另一只竹筒递给季半夏,“尝尝,甜不甜?”

    季半夏浅尝辄止,皱眉道:“还行,有点酸。”

    陆雩拉着她,“那我们去前边再逛逛。”

    街市上有许多人戴着形式各样的面具,有的是觉得这是习俗有趣,有的则是怕被熟人认出。

    陆雩也买了两个,和季半夏一人一个。

    他的是上面带獠牙的青兽眼面,季半夏那个是刚好挡住半张脸的旦角面具。

    两人看着彼此,似乎都觉得对方有些滑稽,神情放松不少。

    “我们去买花灯吧。”季半夏忽然道。

    “好啊。”陆雩侧目看她,笑道:“我们去买两顶最好看的,一会在河边放了许愿。”

    所谓花灯,就是由油纸叠成的纸灯。

    一圈逛下来,几乎每家摊位都有兜售花灯。

    但最好看、花式繁琐的花灯,摊主都是不卖的,只放对联在一旁,只要买者答出下联,就可赠与。

    也是祁县地域历史文化浓郁,才会有这种遗留下来的习俗。

    陆雩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自佩服古人的工艺水平。

    纯手工就能达到如此精湛,近乎工业的水准。

    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摊位最热闹,前前后后挤了不少人围着。

    因为这个摊主就是卖剪纸的,他这里的花灯最精致最俏,样式也格外独特,譬如十二生肖都有,老虎、兔子、鸡、蛇……编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是别家都比不上的。

    而同样,他这儿的对联也最难答。

    一群祁县本地书生学子在此抓耳挠腮。

    “这摊主故意的吧,竟选此等绝对子,故意让我等答不上来!”一个青衣书生愤愤道。

    “就是……这个下联平仄真的很难对上。就算对上了,也达不到同等意境。”

    “方才我县此次县试榜首方蔡明都试上一试过。他可是黄县令亲封的榜首,人称方文才!他出的对子,摊主都不满意,很难不怀疑这期间有诈……”

    眼见要被这群书生群起而攻之,青年摊主反倒依旧淡然,懒洋洋地倚在木椅凳上道:“答不出来,只能说你们没本事,没资格获得关某亲制的漂亮花灯。”

    “你!——”这下可激起了书生群愤。

    为首的那位青衣书生发狠道:“我就不信了,今天能有人答出这副对联!若能答出,我谢飞文给他二百两白银!而若是没人答出,你这摊位的花灯要全赠与我们,如何?”

    “好!谢兄大气!”周围顿时有人起哄。

    摊主依旧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语调:“行啊。若真无人,只能说你们祁县文采江郎才尽。”

    书生们又是一阵不满。彼此呼朋唤友,嘴里同时念念有词,誓要给这个外地摊主厉害瞧瞧。

    正领着季半夏挤过来凑热闹的陆雩闻言:“?”

    原来还有二百两可领。白嫖的就是香啊。

    他目光当即在摊位上转了一圈,拍拍季半夏,指着挂在最顶上的一个银兔抱月花灯道:“你瞧瞧,这个如何?”

    “是挺好看的。”季半夏抿了抿唇,看着花灯摊位上的标牌,皱起眉道:“不过这里要求答上对联才可获得花灯,你可以吗?”

    在心上人的这般注视下,陆雩就是不行都得说自己行。

    他当即撸袖上前道:“小意思,你且等着罢!今日我就将这花灯夺下赠你。”

    旁边有书生听了他这夸下海口之语,当即讽笑道:“兄台,你最好你先看看上联再说话。方才我们几十位祁县才子汇聚于此,都无人能答上。此乃千古绝对,是摊主专门想来坑人的。”

    陆雩凑近定睛一看。

    只见封宣上工整写着一行小楷:烟锁池塘柳。

    这在古时候貌似确实是千古绝对联,许多文人墨客都试图对答,但总答不对那味儿。

    可陆雩是站在华夏几千年后巨人的肩膀上。

    纵使是如此绝对,也早就有前辈想出了答案。

    他略一沉思,当即缓声答道:“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可?”

    原本悠闲慵懒靠在后头的摊主眼神立刻亮了。他递出纸笔墨台,道:“这位公子,可否将此下联写下?”

    “小事。”陆雩提笔,洋洋洒洒写下龙凤凤舞的几个大字。

    “好字!”摊主赞道,同时低头细看,更由衷发出一声长叹:“此对一出,足以震惊四海。可得此下联,小生圆满了。今日小生摊子上,公子你可有看中的花灯,皆可选走……”

    “什么?下联出了?!”周围书生一听,皆蜂拥上前。

    第35章 35 暧.昧 喜欢上了

    35

    “烟锁池塘柳, 桃燃锦江堤……”一个书生将其高声念了出来。

    众人听了,面上纷纷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谢飞文神情僵住。

    “这确实是好对子,无论是平仄、意境, 都无可挑剔。”谢飞文身边的友人喃喃。

    “绝了!吾等怎么没想到?”

    “写出此下联的是谁?”

    “好像是对面那位戴青兽獠牙面具的公子。”

    在场中有不少翰墨书院的学子, 即便陆雩戴着面具,他们也很快认出他。

    “是陆雩!此次县试的第三名。”

    “难怪……看来咱们祁县还是有文才的, 哈哈哈!”

    “县试榜首方兄都未答上,没想到这位竟然答上了。”

    “诗词才学并不能靠科举排名来证明。”

    “我看这位陆兄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知他平日可有作诗?”

    “奇怪, 我记得之前在书院中,夫子还批评过陆兄, 说他作诗押韵特别差。”

    人们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陆雩权当耳旁风。摊主问他想要何样式的花灯, 他指了指最顶上那盏兔子抱月灯道:“我要这个, 麻烦了。”

    “好嘞!”摊主手持竹竿,很爽快地将花灯拎了下来。他先检查一下里头的焰火, 确认无误后才递给陆雩。

    “喏, 给你。”陆雩转手递给季半夏。

    “谢谢。”季半夏低头看着这盏兔子灯, 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陆公子, 你可真是有大才。祝你之后步步高升。”摊主朝他一拱手。

    陆雩笑道:“您客气了。”

    而另一边,周围的人正在起哄。

    谢飞文无奈,只得从口袋里摸出两百两白银的钱票递给陆雩:“我愿赌服输。”

    “感谢这位兄台。”陆雩收下钱, 乐呵呵的。

    有了这笔新进项,他又能给半夏买新衣服啦。

    谢飞文却一脸愁眉苦相。

    那可是两百两白银啊!足够在祁县买一座宅院了。纵使谢家富裕, 他也禁不住肉痛。

    陆雩和季半夏走后许久, 留在摊位原地的人们还在议论他这副对联。

    此后,这副对子更是传遍整个大周。

    ……

    河边。

    灯火璀璨,在黑暗中如同闪耀的明珠, 随水流蜿蜒而去。

    照着其他人,陆雩弯下腰和季半夏在河堤边亦放下花灯,闭眼许愿。

    半晌,陆雩侧头看着她,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季半夏抿了抿唇,道:“不告诉你。”

    “真小气。”陆雩耸了耸肩说:“我就可以告诉你我许的愿望。”

    季半夏:“是什么?”

    陆雩掰着手指算,“我许了好多个,科举中第,许你为妻,愿山河太平,海晏河清。”

    “所以,我排在第二?”她似半开玩笑道。

    陆雩知道女人对这种事的看重,忙找补道:“不,在我心里你的重要性是第一。但我要科举中第,才能娶你为妻。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我陆家大门。”

    类似的话,季半夏已听他讲过几遍。

    当然,季半夏只想要一个答案,而非结果。

    毕竟他未来为皇,不可能嫁予陆雩为妻。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想,是否一定要自己为女子,对方才肯娶自己?

    或许陆雩喜欢的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他伪装的“性别”。

    思及至此,季半夏神色有些冷冷的。

    他忽然就没了继续打街游玩的兴致,拍了拍衣袍起身道:“我们回去罢。”

    “啊?哦,好吧。”陆雩也不知道哪里惹她生气了,路上偷偷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她亦对此不假辞色。

    陆雩只能仰天长叹。

    女人心海底针,他真搞不懂。

    花灯节过后,两人又恢复到了往常,像隔着一层薄膜,始终保持距离。

    其实比起未婚夫妻、情侣,陆雩觉得他与半夏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同居室友。

    若是在现代,陆雩敢大大方方地邀她出门约会,看电影逛街抓娃娃,之后牵手、接吻……水到渠成。但在观念保守的古代,若不是季半夏主动,陆雩平常连她的手都不敢多碰一下。

    可陆雩也不是什么柳下惠。

    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并非阳.痿。面对喜欢的人,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肯定是有反应的,也有渴望。

    但这些陆雩也就在脑海里想想。

    若真等到实践,肯定得等他与季半夏成婚。

    新婚之夜,当然想干嘛干嘛啦嘿嘿……

    此时的陆雩,已经完全将当初大夫的忠告抛诸脑后。

    这日吃饭时,他便试探性地问季半夏:“你喜欢孩子吗?”

    季半夏夹筷动作一顿,抬头道:“还行,我不喜欢过分哭闹的。”

    陆雩摸摸下巴,傻笑道:“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听说女子一般更喜欢男孩。”

    季半夏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喜欢哥儿。”

    “诶?”陆雩始料未及,随后陷入沉思。

    “男女之间也有可能生出哥儿吗?”

    季半夏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主动告诉陆雩自己真实的情况。他能如此迂回去示意他,已然是因为对他心生好感。

    “你喜欢小孩?”他反问。

    “还、还行。”陆雩面色微红。重要的是喜欢小孩吗?是那个过程吧……

    他越想越热,以手扇风,同时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季半夏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语气淡淡:“你若喜欢,往后我们可以生一个。”

    “噗——”陆雩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满桌狼藉。

    一旁的青义青耳更是震惊不已。

    他们听到了什么?如此金尊玉贵的主公,竟主动向陆少爷许诺生子。

    主公是扮女子上瘾了吗?

    他可是男人啊!还是当今世上,最尊贵的男人。

    “抱歉,半夏,我不是故意的。”陆雩连忙起身拿了块抹布去擦。

    青义青耳哪敢让他干活,一拥上前赶在他前面先收拾好了桌子。

    季半夏看着他,微微蹙眉:“你对我的提议很吃惊。”

    “是、是有点。”陆雩挠头。

    主要是他刻板印象了。以为古代女子应当都是很害羞委婉的那种,不会直接主动提及这种事。

    “看来其实你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季半夏下定论道。

    “没有,我喜欢!”陆雩忙道:“只要是跟你生的,我怎样都喜欢。”

    季半夏定定地望着他,凤眸深不见底,隐约夹杂着几丝病态的暗芒。

    “……”

    谈话渐渐歪向了奇怪的方向。

    青义青耳立于院子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聋了。

    季半夏想起自己上一世并无子嗣,最后只能从宗室分支当中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当太子。

    他虽是哥儿,有几率生育,但他自己并不想生。

    哥儿生子本就险象环生,他乃大周皇帝,周围人以及他自己都不可能允许他去冒这个风险诞下子嗣。

    何况,季半夏习惯了上位,并不愿屈居人下。

    每回热潮期,都被他自己生生硬熬过去……

    陆雩是季半夏遇到第一个,或许他愿意为之在下的人。

    “不过,你得先养好身子。”季半夏淡淡道。

    “为何?”陆雩疑惑的同时,又有些羞恼。她这是在暗示他不行么……

    季半夏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先前你夜宿红香楼昏迷进医馆,大夫诊断说你先天阴虚阳亏,打娘胎出来的毛病极难根治,至多只有五年可活。若是好好养体,加之人参灵芝药材辅助,可延长寿命。但如若你元阳早泄,至多只有三年可活。”

    这些话陆雩当初就听过,只是他忘了。

    此时被季半夏勾起回忆,他看着夜色下俊美动人的她,一时喉结滚动,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他总算明白了半夏之前日日为自己炖羊鞭汤的用心良苦。

    不行,陆雩咬牙心想,自己明天就要拿私房钱去买人参等补物!!-

    千里之外,边疆漠土。

    云雾缭绕,沙尘茫茫,左右皆悬崖峭壁。

    只有百夫长级别的军士才可骑马。

    李孝雨与一众随军兄弟们艰难步行,这一路风餐露宿,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地啃干粮大饼,他人整整黑瘦了一圈。可再辛苦,也总算熬过去了。

    望着不远处藏在大漠丘陵后的青石城墙一角,年轻的士兵们发出喝彩欢呼!

    “终于快到了!”

    “前面便是姑臧城吗?”

    “听营长说,我们到了城里就可以领到新军服,洗澡,大口吃肉,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众人陷入憧憬。

    身体疲惫早就将李孝雨笼罩,他能撑到今日,与其他人一样,不过是全凭意志。

    眼见城池将近,他吊提起一口气,亦加快了步伐。

    但并不为洗热浴或吃肉。他听说等到了当地可以写书信给家里人,虽然要很久以后才能到,但总归是个念想。

    他想给陆哥写一封书信,报平安。

    咚、咚、咚。

    隐约间,有人听见大地传来的震动,不禁好奇发问:“这是什么声音?”

    行军速度加快,一行人很快抵达城池附近。

    只是这里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热闹繁华——而是完全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无数骑着高马的突厥士兵正挥舞着砍刀与大周士兵殊死搏斗。

    黄色沙土地上散落着残肢、人头、死马、刀箭……鲜血浸透大地,入目竟是一片刺眼如朝阳的鲜红。

    李孝雨愣住了。

    风飘过来,浓郁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渐渐地,他感受不到任何疲惫,精神变得亢奋。冥冥之中,他体内好像有什么在觉醒。

    “又在打仗了。”领头的百夫长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他们道:“战如便饭,这在我们姑臧城附属下县村的边境线很正常,只是今日不知为何那些蛮子打到城里来了。”

    “夫长,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追问。

    百夫长带头从马背上取下刀具,啪地一声扔到地上。

    银光噌亮,犹如白骨。

    “听我号令,杀——”

    第36章 36 府试 正场开考。

    36

    修养二月, 陆雩之前县考大伤的元气又恢复不少。

    除他自己给采买的人参补物外,平日他不再住在书院里,而是回到家中。

    青义、青耳经常会做丰盛、含补气的饮食。

    而除食补外, 陆雩每日也坚持空腹晨练, 两管齐下,肉眼可见, 他病弱的身体在渐渐好转。

    这日陆雩起床换衣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腹部都隐隐有了马甲线的轮廓。

    只是距离八块腹肌似乎还任重而道远。

    良好的身体就像在打地基。

    陆雩深深明白, 只有养好身体, 才能在科举之路上走得更远。

    吃过早食后,青义要驾马车护送陆雩去书院。

    陆雩道:“不用, 我步行即可。”

    他与季半夏道了早安, 提上书篮, 匆匆迈步出门。

    随着四月将近,祁县天气变暖。

    他在清晨只着青衫出门都不会感到寒意, 故最近每次陆雩都是步行前往书院。

    这样还能起到锻炼的作用。

    距离府试还有小半月, 翰墨书院门庭却冷冷清清。

    一是童试刚过, 很多没考上的学子放弃回家去了, 准备来年再考。

    祁县毕竟地方不大,此次书院中有资格参加府试的不过五六十余人。

    万夫子特地开了一个小班,日夜紧抓教学。

    陆雩私下称之为魔鬼考前培训班。

    而在这众多考前童生学子中, 万夫子最看重的,就是陆雩了。

    这日放学, 学生们收拾东西都准备走了。

    他特意叫住陆雩道:“陆生, 一会你跟我来一趟。”

    “啊?哦。”陆雩也不知为何,但先答应下来。

    而其他学子见状,以为夫子是要私下给陆雩开小灶, 不禁羡慕纷纷。

    方蔡明垂眸,心情有些黯然。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才是此次县试榜首,万夫子却偏爱陆雩……

    是夫子多有私心,万夫子也不例外。

    不仅是因为陆雩的未婚妻私下给他塞了不少好处费,他本人亦认为,陆雩这小子在科举上确有天赋。

    按照陆雩的真实实力,他本可以夺得童试案首。

    这次不知怎么的,听说是天气严寒身体弱没熬住,故差了一筹。

    “你且跟我来。”万夫子领着陆雩来到自己平日休息备课的屋舍。

    陆雩:“夫子,何事?”

    万夫子道:“关于府试,有些事我想予你说。”

    “嗯?”陆雩疑惑。

    万夫子让他在桌前坐下,自己也坐下泡了壶茶,这才不紧不慢道:“你的策论写的不错,但作诗还是不大行。”

    陆雩双手搭在膝盖上,一脸真挚道:“夫子对此有何指点?”

    “这个嘛,就要你自己的悟性了,为师也无法将你一点就通。”万夫子干咳一声,奇怪道:“不过你既能答上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这等绝对子,为何在作言律诗上如此……一般。”

    敢情那日在花灯节出的风头都传到夫子这儿了。

    这段时日为练作诗,陆雩每隔一天就要绞尽脑汁写出十首递交给万夫子,只是进步有限。对方显然很明白他的真实水平,故此产生怀疑。

    陆雩老老实实道:“那不是我写的,是我从一个路过僧人那里听来的。”

    “哦,原来如此。”不知为何万夫子有点失落。也许他是在期待,自己的这个学生其实是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诗词水平。

    毕竟陆雩写的策论就时常惊艳到他。

    万夫子时常想,如果自己当年在陆雩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才华,他何至于止步于秀才?

    “你的基础还是可以的,但不够稳,多回去背背《中庸》那几本的注释。”万夫子抽出一本写满自己注释的册子和一沓诗词递给他。

    “这是?”陆雩接过,有些讶异。

    万夫子道:“注释我之后会给所有学子都发一遍。但后面那些押题的诗句,都是我及我友人共同写的,从未在外发表。你可自行背下,以防万一。”

    “这、这就不用了吧夫子。”陆雩尴尬地把诗词交还回去。

    这一刻万夫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崩塌。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帮学生作弊!

    万夫子见他推拒,还以为他是面子薄,当即道:“你不必不好意思。你未婚妻给了我不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万夫子说得隐晦。但陆雩很快就意识到,是季半夏私下给他钱了。

    他面色几经变化,一时内心复杂。

    尽管知道季半夏这么做是为他好,但……她就这么不相信他能凭借自己实力考上吗?

    陆雩并没有收下万夫子给的这份“押题诗集”。

    他若想抄诗,脑海里有大把名人诗词,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惊艳世人。

    而且万夫子这番作为,令他十分失望。

    “夫子,敢问是我未婚妻给你钱,让你帮忙写诗集的吗?”陆雩问。

    万夫子摸了摸长长的胡须,道:“这倒没有,她只是让我多照顾你。”

    陆雩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半夏不是那种人。

    万夫子嘟囔:“我也是想让你此次府试能一鸣惊人嘛,最好考上个榜首,这才不辱我们翰墨书院的名声。”

    “榜首……”陆雩自嘲地笑了笑,道:“您不如期待一下方蔡明,方兄上回就拿了榜首,这次应该也可以。”

    万夫子摇头,“此子虽斩获此次县考榜首,但距府试还差一大截。他作诗不错,可策论却写得一般,太古板老套。论起答题,也要讲究时机。譬如这次淮安府的主考官沈子云,年纪较轻,受朝廷先进派影响思想较为激进,能接受新鲜事物观念。他就喜好那与时俱进的……方蔡明不行,你不就正正砸中了他心怀?”

    要万夫子看来,陆雩就胜在这独特的想象力。

    他有时写出的思想观点,令他这个老人都惊骇不已。

    太冒进了。

    若要换个保守的考官,兴许就会直接把他刷下去。因此万夫子一直教他收敛些。

    但这次考官是沈子云。

    万夫子道:“你且可以放开了些,说不准能正投沈考官之意。”

    ……

    四月将至,翰墨书院再度放假。

    已报名府试的学子们纷纷收拾行囊,向淮安府进发。

    临近考前,淮安府一下涌进不少年青读书人。路上兜售吃食的摊位都变红火、热闹起来。

    相应的,客栈住店价格亦一涨再涨。

    主要是此地辖内读书人太多。光是本次报名参加府试的,就足有千余名之多。

    淮安府地处江南,下县例如祁县、平镇县等皆为鱼米之乡,经济发达,书香气息浓郁,有余钱培养读书人的殷实家庭很多。

    下考四月初九,一般外地考生四月初旬就会抵达淮安府。

    陆雩定在四月初二,收拾行囊坐马车出发。季半夏和青义青耳都陪着他一起。所幸祁县到淮安府的官路没那么颠簸,到了以后他没有狼狈地大吐特吐。

    季半夏不想让陆雩跟一众不知来路的考生挤在狭窄客栈,早早命下属在淮安府买好了一处靠近考院的宅子。当然对陆雩还是说这房子是租来的,就短住十几天。

    陆雩起初还觉得有点麻烦,道:“不如直接住客栈,就十几日而已,更方便。”

    季半夏白了他一眼,道:“住客栈怎么每日给你熬补汤做饭?难不成让我和青义青耳又去借厨房?”

    “倒是我没考虑周全。”陆雩拍了下自己。

    只是每次科考,季半夏都为他这般大费周章,令陆雩实在过意不去。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考试。

    陆雩自己独居一屋,每日摒除杂念,专心苦读。

    季半夏和青义青耳都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打扰他,只每日会固定将吃食送到他屋前。

    待陆雩吃完,又端走。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初九,府试开考。

    如县考一样,是全封闭的考场,要考整整七日。

    而考试期间,考生一律不许外出,吃喝拉撒都要在狭窄的一方小小考舍中解决。

    幸运的是,陆雩这次考舍依旧远离茅房。

    有了县试的前车之鉴,他这次准备充分,不仅带了简易可热的吃食、干粮,还带了老鼠药。

    他刚入座将东西收拾好,一声锣响,意味着考试要开始了。

    陆雩正襟危坐,整理好台面上的笔墨纸砚后,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坐于前方主台上的主考官——沈子云。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窥见对方全貌。

    年轻英俊的沈考官一身靛青鹤云官服,头戴乌纱帽,神情冷峻,气势威严。

    只是那腰间系着的祈福香囊露出一角,居然是胭粉色的。

    这反差,着实有些可爱。

    陆雩莞尔。

    府试仍属于童试范畴,若通过并不能直接获取功名,只是下一轮考试的垫脚石。

    唯有顺利通过,才能有资格报名参加六月院试。

    而若是在院试中得到名次,就可成为秀才。

    沈考官逐一念名次分发完考卷后,考院内陷入安静。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助考官手持题目牌匾四处巡游的脚步声,以及提笔写字的沙沙音。

    陆雩早早探头看好题目,在草纸上照本抄写了下来。

    府试题型和县试一样,依旧是四书一题、经论一篇、作诗一首,差不离十。

    四书是陆雩最拿手的。

    他几乎不假思索,便可运笔答题。

    这次的经论也不难。题目属于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前不久在书院万夫子给他们讲过一道类似的。

    陆雩心情大好,提笔继续答上自己之前写的那篇答案。不得不说万夫子这等浸.淫科考多年的老夫子还是很厉害的。他光是研究沈子云平日名声、秉性和官文,居然还真被他猜中押着了题。

    这次翰墨书院的学子,但凡认真听讲过,这一道策论都不用愁了。

    第37章 37 考完 府试结束,拜庙,情愫……

    37

    同翰墨书院的书生, 例如谢文飞、方蔡明之流,在看到经论题目的同时皆眼前一亮,心中暗暗窃喜。

    有此神助, 榜上提名, 岂不易如反掌?

    但亦有往日没有认真听讲的同学,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这道经论题目相对还是比较难的。因为沈子云隶属新派, 出题风格跳脱新颖,且其中含有陷阱, 如一不小心, 就会掉落另一歧义之中。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依旧是日暮时分收卷,不可掌灯答题。

    陆雩早在上午就早早把试卷答完了, 下午也没闲着, 认真把题目答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确认无误。他对今天自己的发挥情况很满意,待助考官敲门进来收卷时, 是笑着将试卷地过去的。

    助考官被美貌青年灿烂的笑容差点迷晕眼,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出门又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一日考试毕!肃静, 下面各位考生可自行休息。不可私下讨论泄题,否则一律当作弊处理,取消考试资格。”沈子云说完便挥袖离去。

    考试期间贡院大门已封, 任何人不得进出。他今日也得宿在考院之中,只是沈大人的住宿条件肯定比这些考生好多了。

    陆雩将驱蚊粉及老鼠药洒在号房的各个角落, 随后升火准备吃饭。号房里备有一个小炉子, 考试允许学生自带锅炉生炊。

    人是铁饭是钢,他现在也算明白了吃食对身体的重要影响。在考试的同时,也要注重健康。不能拿命去燃烧考科举。

    顾这次陆雩有备而来。他直接往烧开的沸水中丢进一块秘制火锅底料。

    这块底料虽然已经被检查差役掰得很碎, 但因为外面裹着一层油纸,并不影响食用。

    底料煮化,陆雩直接拿出碗筷,一股脑倒入今日所带的一人份火锅食材——切好的萝卜片、大白菜、牛肉片、鸡蛋、香菜、香菇、藕片……称得上是相当丰盛了。

    辣锅的味道浓郁霸道得很,香味很快弥散,惹得周围号房的考生口水直流,频频向陆雩这边看过来。

    考院内一阵骚动。

    “谁在吃饭,竟如此之香?”

    “嘴里的馒头顿时味同嚼蜡。”

    “不是,他到底是来考试还是来野炊的?”

    “肃静!”负责巡逻的差役不得不敲响锣鼓,来示意众人噤声。

    事实上就连差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香味。

    太香了!惹得他们肚子都咕噜直叫。

    陆雩时不时往炉子里添煤添柴,焰火烧得很旺,不一会锅里的食物就煮熟了。

    他拿出秘制酱料,边蘸边吃,吃得格外香。

    最难熬的就是住在陆雩隔壁俩号房,以及对面的考生。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位肤白俊美的青年不断从考篮中变戏法似的掏出源源不断的食物和厨具。

    甚至还有一盆栽种在泥土里的豆芽苗……

    就离谱。

    当然,府试并没有规定考生不允许携带菜。

    但估计也没想到有人会直接把菜带进来种……

    陆雩拿小刀割了一把豆芽苗放进锅炉里煮,然后把剩下一盆菜苗放到号房门外能晒到阳光的地方。

    等到明天,它又能长出一茬新苗来吃,七天之内,源源不断都可获得蔬菜VC补充。

    那股火锅味飘得啊,再近距离看陆雩吃得那么香,几名考生不停咽口水,恨不得自己穿越到他的号房里代替他吃。同是来考试的,凭什么你的生活质量这么高!

    这甚至引起了考官沈子云本人的注意。

    因为沈子云的住所离考房并不远,这股扑鼻诱人的辣香飘过来时,他碰巧也正在吃饭。

    贡院条件有限,沈子云吃得也比较清淡,共三菜一汤。那汤里就清汤寡水地飘着几根青菜。

    骤然闻到这股食物香味,他也忍不住了,问道:“是何人在做炊?”

    一旁的差役恭敬道:“启禀沈大人,是一名号房内的考生,似正在煮古董羹一类的吃食。”

    “这考生倒是会享受。”沈子云嗤笑一声。

    这一天晚上,不少考生甚至都因为这股奇香食不下咽,吃不下饭,最后饿着肚子睡觉。

    陆雩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拉了一波仇恨值。

    此时的他正独自沉浸在美食世界中,吃饱喝足,准备收拾一下东西睡觉。

    就是洗锅麻烦了点,要去接清水然后用皂角反复洗好几遍。厨余垃圾的话,他倒进号房里专门的铁桶里,放在门口,晚上自有专门的杂役过来清理。

    天渐渐完全暗沉下来。

    考院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走廊处点着几盏灯,方便考生半夜如厕。

    在这种环境下,复习读书是不可能的。

    包括陆雩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早早上床睡觉,养精蓄锐准备翌日的考试。

    考院内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陆雩默默拿出两团棉花堵住耳朵,翻身继续睡。

    这一觉没有老鼠虫子打扰,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天刚蒙蒙亮,陆雩就顺应生物钟转醒。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烧水煮汤,就着干粮简单吃了些,然后就开始扭动身躯在号房内开始做起了广播体操。

    锻炼是一天都不能停止的。长期久坐不动对腰椎颈背不好。

    而隔壁和对面的考生,亦睡眼朦胧而震惊地看着他跟跳大神一样扭来扭去。

    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来考试,还是来跳舞的?

    但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

    即便对面那白弱书生做出如此怪异的动作,亦看着赏心悦目。

    府试连考三场。

    三日之后,陆雩收拾东西,带着那盆又长出新茬的豆芽苗离开贡院。

    这次他身体状况良好,且自觉发挥正常,通过府试应该没有问题。

    季半夏早早地在考院门口迎接他。远远地看见陆雩,他脸上一扫往日阴霾,露出些许笑意。

    青义、青耳在旁边见状,不约而同心想,主公似乎只有在陆公子面前才会展露笑颜。

    “这次考试如何?”“她”上前接过陆雩手中考篮。

    陆雩亦一脸镇定道,“应当发挥不错。”

    待上了马车,季半夏又递给他一杯早就泡好的红参水。

    陆雩喝了几口道:“我感觉最近我身子好多了,这次考完出来没有之前那么虚弱的感觉。”

    季半夏:“你这次只考了三天,上回县试考了整整七天,这能有可比性吗?”

    陆雩挠了挠头。

    季半夏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还需进补,晚上回去继续喝汤。”

    “可以不喝吗?”陆雩苦着脸。

    “你说呢?”季半夏斜睨他一眼。

    就这一眼,陆雩莫名就红了脸。

    他心想,喝!再苦也得喝。

    府试结束后,他们就直接驱车返回祁县了,没有在淮安府停留。

    人要讲究张弛有度。

    大考过后,陆雩回去先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度几日闲云野鹤的快活日子。

    下一轮院试在八月,还有两个月时间可以准备,已十分充裕。

    期间伏成周来拜访了陆雩一次,提及他已在祁县物色好一家酒楼铺面,打算买下开火锅店。

    至于食材、香料等琐碎,他也已联系到了那名叫卢启宇的商人,可以低价批发购买。

    陆雩点头道:“善。”

    有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伏成周道:“你改日要不与我去看看那铺面?”

    “不了。”陆雩含笑道:“我相信伏兄的眼光。”

    “那好吧。”伏成周耸了耸肩,又问起他此次府试情况如何。

    陆雩想了想道:“还成,题目难度要比县试高上不少,但此次第一日策论的题目被万夫子押中了。考场上没出意外,我发挥得也还不错。”

    “哈哈,那我就等着你高中的消息了。”伏成周拱手,乐呵呵道:“届时陆兄金榜题名,可别忘了我这个兄弟。”

    “当然,我们还要一起发财。”陆雩笑着拍了拍他。

    放假期间,陆雩没有再看书卷。

    有一日他与季半夏一起做了饭,共同食之,他主动争抢来洗碗,算是一次约会。

    第二日,他们去了祁县附近登山,拜庙许愿。

    本意是为科举中第祈福,可等上去之后两人才发现,这竟是一间求姻缘的庙宇。

    山上香客如云,据说这家寺庙极灵。

    陆雩想着来都来了,便给了和尚一笔香火钱,让他帮忙算算自己和季半夏的姻缘。

    光头老和尚只看了他一眼,便道:“阁下的姻缘,贵不可言,恕老小无可言说。”

    陆雩愣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这钱白花了。

    他转头看了季半夏一眼,心想自己的未婚妻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哪来的贵不可言?

    这个老和尚,莫不是个骗子。

    “尊下也要算一算吗?”老和尚忽然看向季半夏,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变得幽深起来。

    季半夏淡淡道:“不用,我想,我已知道我的姻缘在何处。”

    “哈哈,原来如此!”老和尚注视二人,朗声大笑:“那吾便赠尔等一句祝语——良缘由凤缔,佳偶自天成!愿为双飞鸿,白首不相离。”

    季半夏闻言,心情不错,当即暗中吩咐影子之后予他一笔赏钱。

    “至于阁下……”老和尚又侧头看向陆雩,慢悠悠道:“您自有天神相照应,吉人天相,保您光明好前途。您的未来前途,亦贵不可言。”

    所谓一人之上,万人之上。

    只是彼时陆雩还未听懂他话中深意。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他当时拱手谢道:“多谢大师。”

    下山时,两人恰逢遇到梨树落花。

    有几朵随风飘到季半夏肩头。陆雩俯身去为她取,蓦然回首瞬,四目相撞。

    极近的距离内,他喉结滚动,如拉丝般的视线,似有若有若无的情愫涌动。

    第38章 38 接吻 府试榜首

    38

    有一刹那, 距离近到他们好像能亲上。

    陆雩心跳如擂鼓,一声大过一声,几乎震耳欲聋。他血流停滞, 整个人都紧张得不知所措。

    撇开原主, 两辈子加起来,他初吻还在。

    事实上, 季半夏又何尝不是如此。

    上辈子虽当了皇帝,但他从未近男色, 几乎未与任何人有过肢体亲密接触……更别提亲吻了。

    两人情不自禁越靠越近。

    陆雩甚至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即将亲上的下一秒——

    “陆少爷!主……主,小姐!”不远处传来青义的叫喊。

    两人都吓了一跳, 彼此下意识弹开。

    这时青义看到他们匆匆跑过来, 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在山脚下等你们好久了……还以为, 陆少爷和您走丢了。”

    陆雩忙道:“没有,我们只是停下来欣赏了一下路边的风景。”

    “哦。”青义挠了挠头, 一脸不好意思:“抱歉啊, 打扰了您与小…小姐的兴致。”

    “无妨。”陆雩摆了摆手。

    另一边季半夏脸色却是直接冷了下来。

    破坏氛围的下属, 实在是糟糕。

    随后两人下山回到马车车厢。

    陆雩坐在季半夏身边,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略显尴尬。

    最后憋了半天,他想了想道:“山上风景很好,下次有空再来。”

    “风景很好吗?我都没注意。”季半夏淡淡道:“我一直在看你。”

    砰、砰、砰。

    陆雩心跳又下意识漏了半拍。

    他转头看了季半夏一眼, 心想她好会啊啊。

    简直撩人于无形。

    古代姑娘也这么会的吗!

    陆雩抿了抿唇,亦鼓起勇气打直球道:“其实我说下次再来, 不是想来看这里的风景……我想和你继续, 我们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季半夏看着他,轻轻勾唇道:“回家也可以。”

    “真的吗?”陆雩眼睛发亮。瞳仁圆圆的,宛若星光。

    “嗯。”

    马车行至拐道上略显颠簸, 季半夏身体前倾,轻轻吻了他。

    温热柔软的唇瓣像花落在肩头,一触即离。

    待季半夏亲完离开后,陆雩还在发呆。

    好半晌,他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还未成婚,便可以接吻吗?”

    陆雩想到,在封建保守的古代,接吻这等亲密行为应当是婚后才能做的事。

    “那亲都亲了,还能怎样?”季半夏耸了耸肩,“又没人看到。”

    陆雩想想也是,当即凑过脸,也在季半夏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季半夏屈指握拳,指甲不自觉陷入了掌心。

    疼痛令他清醒,却无法停止身体迷离沦陷的反应。

    驱车到家,青义意外地发现陆雩和主公两人脸都红红的,像中暑了一般。

    可是如今才四月天,还未到夏日啊。

    他下意识问:“陆少爷,小姐,是车上太热了吗?”

    “还好,是有点儿。”陆雩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季半夏却冷嗖嗖觑了他一眼道:“青义,你该去做饭了。”

    稍有眼力见的青耳赶紧把青义拉到一边。

    青义还在懵逼。

    青耳与他耳语道:“你看不出来吗?主公是想支开我们,与陆公子单独相处。”

    青义恍然。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主公要搬作女子与对方周旋在这等乡偏之地。

    现在看来,似乎陆公子才是猎物,而主公是猎人。

    ……

    毕竟是第一次与女生亲密接触,陆雩还是有点害羞的,一回去就借口要看书急匆匆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过了片刻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季半夏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嗯,可以。”陆雩拿起一本书假装看了起来。

    季半夏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推门而入,看着他道:“你书拿反了。”

    陆雩低头一看,果真如此,他顿时更尴尬了,干脆把书扔到一边。

    再看到季半夏手中的果盘,他忍不住道:“你下次不用给我切的,我想吃会自己动手。”

    季半夏:“是青义切的。”

    “哦……”陆雩欲起身。

    季半夏身子斜倚在桌边,姿态慵懒地用牙签插起一块桃肉递至他唇边。

    陆雩下意识张嘴,咬住。

    这块桃肉太大了,他一时没完全吞入口中。

    而下一瞬,季半夏便不紧不慢地俯身咬住了另一半桃肉,靠近,一点点,两片唇瓣又撞在了一起。

    轰——

    这一刻陆雩的大脑再度一片空白。

    他瞪着眼望着她,感觉她琥珀色的凤眼中好像倒映着浓重漩涡,深深吸走了他的六魂七魄。

    好软……好甜。

    咬碎了的桃肉在唇齿间迸溅出汁液,甜蜜无比。

    与方才在车厢内浅尝辄止的亲不同,陆雩意识到,或许这才叫真正的接吻。

    她跨坐在他大腿上,双手环抱着他的头,正在逐渐加深这个桃子味的吻。

    在气氛黏稠的午后,白桃的清香逐渐在书房弥漫。

    就像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便一发不可收。

    唇与舌的纠缠、深入,从生疏到熟练的挑.逗,令陆雩呼吸急促。

    一开始是季半夏在主动。她好像也十分享受占据主导上风。

    但陆雩毕竟是男人,本能驱使着他反客为主。

    然而季半夏竟更大胆些,直接顺着他的下巴吻到了他的喉结处……

    要真的往脖子以下,就彻底乱了。

    陆雩大为震惊,急忙阻拦道:“不可,半夏,我们还未成婚。”

    季半夏抓着他的肩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我知道,况且,如今你也不能做那事儿。”她幽幽地看着他。

    陆雩再次痛恨自己这没用的身体。

    心上人都这么主动诱惑勾引他了,他却依旧只能做个柳下惠。

    “我之后一定好好喝药。”他小声道。

    季半夏慢悠悠道:“没事,不急,要等成婚之后呢。”

    陆雩心道,你不急我急啊!!

    殊不知季半夏其实比他更急。

    要等陆雩科举至会场中第,起码还要等好几年。

    可根据他上一世的经验,在这两年内,他的热潮期必会降临。

    这种事过一半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气血翻涌到季半夏差点以为自己热潮期要来了,亦是慌忙停下。

    但不得不说,这个中滋味的刺激销魂,是他上辈子登基为皇都未曾体验过的。登天九霄云外,莫过于此。

    他很享受。

    享受到甚至还想按着陆雩再来一次。

    然后,就真的又亲了。

    一整个下午,陆雩什么书都看不进去,光看季半夏这本书了。

    两人在塌间胡闹到傍晚,才气喘吁吁、难舍难分地起来。

    当然,除了接吻,陆雩没有对季半夏做出任何越界行为。

    他觉得在古代婚前对女孩子做出过分之事是冒犯,因此一直是绅士手。

    反倒是季半夏,几乎把他全身上下都摸得差不多了……

    她让陆雩亲身体会到,女孩子涩起来能涩到何种地步。

    ……

    另一边,淮安府贡院。

    沈子云正和一众考官在加班加点地挑灯阅卷。

    府试试卷采取匿名,且审考制度也相对严格,每份卷子都要经过下级四次遴选最终才递交到他手中,进行终选。

    “沈大人,您看看这份卷子!”一名考官神色激动地将卷子递给他。

    “这字不错。”沈子云接过,仔细一看其中策论,考生答题的思路也格外符合他胃口。对方提出的那些意见想法,很新颖别致。深思下去,似乎亦有实践的可能性。

    “确实可以评个甲上,就是诗写的差了些。他四书写得如何?”沈子云转头问。

    那名考官答道:“几乎满分。”

    拿着试卷时,沈子云隐约闻到一股异香。

    他拿近闻了闻,发现这上面竟浸染着那天自己在考院中闻到的古董羹气味。

    这考生,还挺有趣的。

    他当即哂笑,将这份卷子放到了另一堆已选出的试卷最上方-

    一晃几日过去。伏成周选好酒楼地址后近日在忙装修事宜。

    这事儿需要陆雩帮忙把关。他画了类似于现代火锅桌的图纸,让伏成周找工匠照着去打。

    只是镂空桌子底下烧得是炭火和柴。

    再有就是店铺的其他布置,陆雩特意命人打了木板将每张桌子隔开,制作成小型包厢。

    然后还有调料台,门外一个舞台位置,留予说书或表演。

    同时他自己又托人画了些仕浮女墙绘,写了几副书法之类的作品挂在墙上,作为装饰。

    至于店名,陆雩想了一下就决定直接取名“海上捞火锅”。

    特地请木匠去定制了一个镀金灿灿的牌匾,悬挂在店门口,十分醒目。

    店员,陆雩也没有随便请。

    他让伏成周特意去找了一批靠谱的本地乡镇年轻男女,然后专门培训。

    对陆雩的这些想法,伏成周起初是不明觉厉。

    等后来效果出来,他就完全只剩下佩服了。

    “陆兄,你这想法,天生就是经商的料啊。”伏成周钦佩道。

    陆雩笑笑:“还好,只是有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巨人的肩膀?”伏成周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没文化也是个问题,连陆兄说话稍微深奥些就听不懂了。

    而当日中午,是府试放榜日。

    陆雩忙起来都差点忘了这事儿。季半夏倒还惦记着,早早派了青义驱车去淮安府查看。

    这天陆雩还在酒楼里和伏成周,工人们忙装修。

    青义把马一停,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脸激动,高喊:“陆少爷,中了,您考中了!”

    工人们闻言,皆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

    陆雩看到他,想起考试,放下手中东西,神色一时也有点兴奋。

    “名次如何?”

    伏成周也同时紧张地问:“陆兄考了第几名?”

    “第一名!”青义挺起胸膛,骄傲道:“陆少爷您是本次淮安府试榜首!”

    第39章 39 心意 “今晚一起睡吗”

    39

    周围工人都用一种吃惊又敬仰的目光看向陆雩。

    府试榜首, 听起来就很厉害。

    不明觉厉。

    这年头读书人也来开酒楼了啊,实在是太卷了。

    陆雩自己本人都有些意外。

    他竟然考了榜首?

    “陆兄你真行啊。”伏成周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挤眉弄眼。

    有如此朋友, 伏成周也与荣俱焉。

    回去跟人炫耀他的好兄弟考上淮安府榜首, 其有面儿程度不亚于自己考中。

    “回头我给你摆个桌席,狠狠炫耀一下翰墨书院那群家伙。”

    “倒也不必。”陆雩抚额, “不过是个府试,我连秀才还不是。”

    “放心, 依我来看, 你铁定能考中秀才,届时院试也是榜首。”伏成周信誓旦旦道。

    “那就承伏兄吉言了。”陆雩拱手。

    伏成周:“好说好说。”

    这时青义在旁问道:“您何时回家?小姐说想与您晚上庆祝一番。”

    陆雩想了想道:“我忙完手头这阵就回去, 你让她等我一会。”

    青义:“那我之后来接您?小姐命我先去买菜。”

    “好。”陆雩点头。

    想到一会就能回家, 陆雩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记得季半夏说过, 如若自己能考中,会予他奖励。

    是何奖励?他很想知道。

    被这一打岔, 陆雩思想难免游离。

    伏成周也看出他不在状态, 便道:“你先回去吧, 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陆雩:“大喜……的日子?”

    伏成周笑道:“考中榜首还不够你喜的吗?要我看, 这对很多书生来说比新婚娶娇妻进门还要高兴百倍呢。”

    陆雩摇头道:“我不会。”

    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比娶季半夏更高兴的事。

    那之后他们每次接吻,陆雩都有种脑子里轰然炸开烟花的心跳感觉。

    他确信, 他喜欢她。

    他坠入了爱河。

    况且他一开始考科举,也只不过是为了获取权势名利来让他们未来的生活质量更高。

    伏成周撇嘴, “行行, 知道了,你最爱你家未婚妻。”

    “当然。”陆雩郑重道:“半夏就是此世间最好的女人。”

    “不过……”伏成周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兄弟我提点你一句, 你家那未婚妻,美则美,就是性子太强势泼辣了些,你要注意,免得往日成婚后被压得死死的。”

    “半夏哪里泼辣了?”这陆雩是一点儿没发现。

    “哎……”伏成周叹气道:“你这是当局者迷。”

    陆雩起身,“我走了。”

    反正他如今是半点都不允许别人说季半夏坏话。

    待回到家,院子里已堆了不少礼物。

    季半夏说都是附近街坊邻居以及翰墨书院同窗听闻他考中送来的。

    就连万夫子,也送了一方古砚台。

    陆雩翻看了一下礼单,发现其中就数梁掌柜送来的礼最重。

    估计是变相地在催他写稿。

    季半夏已给他熬好了药,让他喝下。

    青义青耳进厨房做晚饭。

    陆雩边喝药,边用手肘碰了碰她小声道:“说好的奖励呢?”

    季半夏斜睨他,“急什么。”

    “那我就是着急啊,怎么办。”陆雩挠了挠头。

    季半夏收拾他喝完的碗筷,嘴角翘起,道:“一会吃完饭了再说。”

    “好吧。”陆雩压着心里期待,跟她走向外边饭桌。

    为了庆祝他考上榜首,青义青耳做了一桌很丰盛的饭菜。

    只是陆雩吃起来却感觉没滋没味的,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道:“我吃饱了。”

    “你再吃点。”季半夏夹了几块肉到他碗里。

    陆雩几口吃完,把碗推开道:“我吃不下了。”

    “我们要去散步吗?”他转头问季半夏。

    季半夏:“你先去洗手漱口。”

    陆雩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就跑回去刷了牙,认认真真净了手。

    而他在注意到季半夏也去刷牙后,心中的笃定和激动又多了几分。

    自从上次那个下午,他们就再没有那个过了。

    难不成半夏所说的奖励是……-

    两人手牵着手出门走在河边,这场散步格外地漫长旖旎。

    黄昏夜色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路上还不时有人跟陆雩打招呼,庆祝寒暄他今日考中。

    毕竟他们还未成婚,期间有人时季半夏想缩回手,陆雩不让。

    他牢牢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等人走远了,他低声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待我考中我们便成婚。”

    季半夏忽然道:“你真的想与我成婚?”

    陆雩侧头看他,抿唇笑道:“我的心意你还不知吗?”

    季半夏:“那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娶我?”

    “当然。”陆雩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就算你变成一只兔子,一只猫……一片树叶,我发誓都会娶你回家!”

    季半夏被他逗得莞尔一笑。

    即便心里知道这或许只是爱人一时上头的情话,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悸动。

    等散完步回来,季半夏又主动吻了他。

    在书房,烛火火焰被风吹得微微摇曳,跳动,像夜的舞曲。

    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气氛逐渐炽热。

    待彼此气喘吁吁地分开,陆雩注视着她的脸,抬手替她抹去唇边的水渍。

    “老婆,我爱你。”他红着脸道。

    他真的,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也许爱情的萌芽就在瞬间。

    这一刻,陆雩很想跟她过一辈子。就留在古代,一生一世一双人,幸福简单地度过余生。

    “你刚叫我什么?”季半夏诧异地抬起头。

    “噢噢,就是类似于娘子的称呼。”陆雩擦了把冷汗,一不小心怎么说漏嘴了。

    “这是我从之前一位异域商人口中听来的,在他们那里,一般不叫妻子娘子,而是叫老婆。”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季半夏点了点头,自语道:“老婆…难道意为老了的婆婆?这个称呼倒不是很文雅。”

    “那我叫你娘子如何?”陆雩眼巴巴地将脸凑了上去。

    “嗯,不错,相公还挺上道。”季半夏轻言细语说完,俯身吻住他的唇,没忍住,恶作剧般扯咬了一下。

    他发觉自己如今已经对这个假扮“娘子”的游戏上瘾了。

    “嘶……”陆雩吃痛,龇牙咧嘴道:“你是小狗吗?”

    季半夏:“嗯,喜欢专门咬你。”

    陆雩把手臂递上前。

    季半夏:“嗯?”

    陆雩耸了耸肩,“你咬吧,随便你咬。”

    说完叹了口气,刮刮她的鼻子,“谁让我喜欢小狗呢。”

    季半夏推开他的手臂,抬起手,冰凉指尖触碰到他肩膀,就像轻柔的羽毛一样拂过心尖,令人发痒。

    陆雩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转头笑道:“半夏,别闹。”

    “怎么不叫我娘子了?”季半夏指腹抚过他的喉结,轻轻靠近,故意吹了口气,注视着他白皙皮肤上泛起的红。“比起手臂,我更想咬你这里。”“她”狡黠道。

    温热的呼吸喷薄近在咫尺,陆雩不由得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变得低沉嘶哑。

    “这样……明天会被人看到的。”

    “你怕了?”季半夏挑了挑眉。

    “我不怕,就是担心外面会不会有人乱传关于你不好的话。”陆雩有点不好意思道。

    毕竟这方面,女子总是比较吃亏。

    “我开玩笑的。”季半夏推开他,起身道:“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陆雩抓住他的手臂,试探道:“你生气了?”

    “没有。”季半夏一停顿,气息略有不稳。

    他只是感觉自己再跟陆雩如此待下去,事态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万一热潮期突然降临,就糟糕了。

    陆雩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如果我哪里惹你生气的话,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无妨,这与你无关。”季半夏避开视线,低声道:“我只是有些困了。”

    “那你去睡吧,晚安。”陆雩把他送到书房门口,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刚才那个,就是你所说的奖励吗?”

    陆雩刚想说要是以后他每次考中都能有类似的奖励就好了。

    季半夏抬起衣袖擦了下红肿的嘴唇,道:“不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在桌下第二格木抽屉里。”

    “诶?”陆雩又折返回去,发现里面果真多了一只精致的抱枝纹锦盒。

    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块样式精巧剔透,雕工精细的玉佩,上面印着一个“雩”字。

    陆雩对玉器没什么研究,但也能一眼看出,这块玉佩价值不菲。

    想必季半夏为买它花了不少钱。

    可她又有什么钱呢?

    季半夏虽然掌家管钱,可陆雩清楚,家里大半的钱款最近都拿去填了火锅店。

    她应当是用的自己私房钱。

    她真好。

    陆雩拿起玉佩,指腹摩挲片刻,随后珍而重之地挂上脖。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他转头认真对季半夏道。

    季半夏打了个哈欠,“快回去睡觉吧,很晚了。”

    陆雩想了想,大着胆子问道:“我晚上房间里有虫我有点害怕,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见季半夏沉默不答,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干什么的。”

    事实上……他目前也不能对她干什么。

    第40章 40 火锅店开业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

    40

    问出口时, 陆雩还有些忐忑,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七上八下。

    他在想自己会不会太冒昧了?

    主要是季半夏主动, 他才敢迈出这一步。

    季半夏转头, 挑了挑眉:“你确定?”

    陆雩点头,举起手道:“你要不相信的话, 我可以指天发誓。”

    季半夏慢悠悠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干什么?”

    陆雩浅咳一声道:“你一个女孩子……能对我干嘛。”

    就算要干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

    “不了。”季半夏还是拒绝了。

    “好吧。”陆雩有些失望, 但也没强求。

    或许对他们而言, 目前进度还是太快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一辈子时间慢慢等她。

    事实上, 陆雩并不知道, 季半夏其实也想跟他同床同眠。

    但由于某种缘故, 季半夏害怕自己忍不住。

    因而,还是保持这种微妙关系, 尚且能平衡。

    “那你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陆雩想着自己作为男孩子就应该主动点。

    “嗯。”季半夏转身, 轻轻吻了吻他。

    陆雩抓着她的衣角。

    如同花瓣一样轻盈的触感, 陆雩又闻到了她身上迷离淡雅的竹香, 一时心跳有些加速。

    待回到自己房间,陆雩亦久久没回过神来,手指无意识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发呆。

    他终于明白季半夏为何要等到考完才亲他了。

    若是在考前, 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啊啊!-

    之后两人生活又恢复了往常。

    陆雩白日要读书,偶尔出门看顾火锅店修缮。

    待晚上, 季半夏会为他端来茶点水果, 二人会在书房胡闹一番。

    因而每天晚上便成了陆雩最期待的时刻。

    他的确喜欢上了她。

    并且这份喜欢还在与日俱增中。

    在恋爱滤镜和粉红泡泡中,季半夏的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是那样完美、可爱。

    哪怕有一次在接吻后,季半夏的声线忽然听起来有些粗犷, 陆雩也未曾有任何怀疑。

    时间一晃,大半个月过去,海上捞火锅店装修完毕,预备挑个良辰吉日正式开门营业。

    陆雩特地让伏成周请人宣传,闹出大动静。务必要达到人尽皆知的一个效果。

    事实上,早在海上捞火锅店修缮期间,祁县附近不少人就注意到了这家新酒楼。

    主要是它家的装修着实别具一格,名字也取得很奇特。

    海上捞?火锅又是何物……

    人们一时议论纷纷。

    先前李孝雨在丐帮认识的兄弟们还在,甚至有愈发壮大的趋势。

    陆雩便给了这些小孩一些钱,让他们满大街跑发传单。

    传单是他托伏成周找人定制的,上面印着图文并茂版本的菜色店铺宣传,其中顶部印刷着最抢眼的几个大字:新店开业,前三天海上捞火锅全场五折!!(菜单价格便宜一半,不包酒水。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海上捞火锅店所有……)

    就算一些看不懂五折是何意思的市井民众,在看到后面那行小字时也懂了。

    直接对半便宜!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况且,纸上就直接引出了菜色价格,平均下来并不贵,似乎人人都吃得起。

    图文传单虽然是黑白水墨,上面的图片也比较简陋,但古董羹的样式可以一眼看出来。

    这在祁县可以说是独一份,很快就引发了轰动。还有人觉得这传单设计好看,专门要来贴在自家墙上挂着呢!

    这下,尽管还没到海上捞火锅正式营业那天,几乎天天都有人在酒楼门口询问何时开门。

    伏成周忙坏了。

    他更加佩服陆雩。

    这兄弟不仅科举厉害,也是真有生意头脑啊。

    印发传单是花了点钱,但效果却格外显著。海上捞火锅的名头几乎在整个祁县都打响了。

    等正式开业,肯定客似云来。

    除把关装修这些小细节外,陆雩还提出了其他不少在伏成周看来惊为天人又新颖的想法。

    包括店小二,陆雩称作“服务员”,每个都由他亲自把关,调教话术。

    并且最后还专门找裁缝店给每人定制了几身红白相间的跑堂制服,左胸前缝着名字和“海上捞火锅”标志,一个缩小版的古董羹简易图案:鼎锅上方飘着三道线条模拟的热气,用的是简笔画风格,特别吸晴。

    伏成周和裁缝铺老板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别致的图案画法。

    裁缝铺老板尤其感兴趣。

    他意识到这种类似图案缝绣在衣服上,应当会很受女子和哥儿欢迎。

    因为刺绣还要手工费,裁缝铺老板当即提出要加钱。

    陆雩和他杀价,最终以帮他再设计几款类似简笔图案,还拿到了一个更便宜的价格。

    “不过,一件跑堂小二的衣服而已,陆兄你为何要搞得如此复杂?”伏成周不解。

    陆雩道:“这叫做品牌效应。”

    “何为品牌效应?”伏成周虚心求教。

    陆雩解释道:“就是我们需要想办法让人们记住海上捞火锅这个牌子。可以通过一些细节,或是食物的品质等等。这样就算之后有模仿类似我们的其他酒楼出现,人们也会优先选择我们。”

    “原来如此。”伏成周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头,再次夸道:“陆兄你真是聪明。像这等玩意,换我脑子就转不过弯来。”

    陆雩:“没事,我以后慢慢教你。”

    经此一役,伏成周更加暗下了自己要跟随陆雩的决心。

    在他看来,陆雩此人绝不一般。跟着他,自己不用带脑子也指定能发大财。

    陆雩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又收获了一个小弟。

    他在回家路上看到有卖红枣切糕的,想起半夏爱吃,便停下来买了两斤。

    春天到了,河边草地上开满了花。各种颜色,姹紫嫣红。

    陆雩蹲下身,特地挑韭黄色的雏菊,折了一把在手中,用油纸简单包好。

    捧着这束花走在路上,陆雩能感受到路人频频的异样注目礼。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给女孩送花,心情颇为激动。

    那些旁人的目光并不在意。

    陆雩只是加快了步伐,想着一会就能见到半夏,霎时欢喜不已。

    待陆雩走远了,巷子里的几个姑娘才探出头来,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夹杂羡慕。

    虽然陆雩才搬来祁县这座宅院小半年,但几乎附近所有邻居都认识他。

    不光是他长得好看,风姿秀骨,还是因为他是读书人,且这次听闻拿了府试第一名,已是板上钉钉的秀才。

    这个年纪的秀才,家境又殷实,前途无量。

    街坊邻居们只惋惜他早早有了童养媳,不然指定都想把自家适龄女儿嫁给他-

    看到陆雩捧着一束花踏进宅院,季半夏有点愣神。

    “你从哪儿弄来的?”他问。

    “从路边拔的,觉得好看,就想送给你。”陆雩将花束递给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季半夏接过,如此大一束花,他还是首次见。

    他低头凑近闻了闻,花香馥郁。

    陆雩道:“这花很衬你。”

    季半夏回厨房拿了个陶罐,接满水,将花束放进去。

    不得不说,这样一束鲜艳的雏菊花摆在家中,着实赏心悦目。

    “今天你吃什么?”他转头问。

    “火锅……古董羹吧。”陆雩笑着说。

    ……

    海上捞火锅店试开业那天,白日伏成周还雇了几个红香楼艺女稍加打扮在店门前跳舞、弹琴。

    再加上门口放着的一整排庆贺花束和大红丝带,格外吸人眼球。

    几乎每个人路过,都会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没过多久酒楼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排队时倒也不用站着,里头自有小二给他们搬来板凳,吃食,一种名为“雪碧”,喝起来清爽还有点辣舌头的饮料。

    有吃有喝还能免费看美女表演,来海上捞酒楼门前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听说菜色价格便宜一半,众人也愿意去尝尝鲜。

    这一进来不得了,感觉里头装修摆设跟阔府似的,桌子都是用得上等梨花木。

    墙上还有图绘和书法装饰,看起来就雅致。

    每个踏入酒楼内的人都不禁有种眼花缭乱之感。

    客人一入坐,立刻就有身着统一红白衣袍的店小二上前殷勤迎接,先是递热毛巾让他们擦擦手,又是拿出特质的硬纸质菜单,供他们挑选。

    这人一看,每到菜名旁边怎么都跟着画着小图啊,看着就有种很想点菜的欲.望

    “先生您想要何种锅底呢?”店小二翻过菜单,介绍道:“我们时今有麻辣锅、番茄锅,鲜美菌汤清水锅……”

    亦有人不懂这火锅为何物,询问该如何吃。

    店小二亦耐心地解释道:“此物类似于北方的古董羹,就是将食物倒进有不同汤料的锅中现煮现吃,您可蘸着调料,越吃越香。俗话说得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这样的时节吃一顿热气腾腾的古董羹,再喝上一碗小酒,是最最惬意享受的。”

    这句话术每个店小二都倒背如流。

    食客们听着,没啥文化的人不明觉厉,当即便撸起袖子道:“那给我上一个,那什么古董羹。”

    店小二:“您要先点锅底哦,就是锅中汤料的味道,我们有多种口味可供选择。不过客人您能吃辣椒吗……”

    几个初踏入酒楼中的书生,听闻店小二话中的诗句,惊为天人。

    这诗,太妙了!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此诗为何人所创,为何我等闻所未闻?”他们面面相觑。

    “具体我也不知。”店小二指着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显眼书法道:“不过此乃我们酒楼东家所书。”

    书生们蜂拥上前一看,上方并未提名,只写着:欢迎光顾海上捞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