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婶婶-穆白?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是吗?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秦渊嗓音低沉,狭长的凤眸里寒意凛冽。

    两人对视,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飒飒,里面都是狠辣而决然的杀意。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但就在这个时候,穆白忽然极轻地笑了笑,干净的眉眼清隽温柔。

    一旦说起阮棠,穆白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是柔软的,不复之前的冰冷和严寒。

    “不过你说的有一点没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的我应该会给你送上我和棠棠的婚礼请柬,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穆白很会戳痛点,秦渊最不想听到什么,他就偏要说些什么。

    秦渊也已经冷静下来。

    他到底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纵横了这么多年,城府极深,早已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如果不是穆白所言字字句句不离阮棠,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激出杀意。

    但就算内心恨不得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让穆白永远地消失在这

    个世界上,秦渊的表情却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淡漠,古井无波。

    “棠棠她对你无意。”秦渊了然,淡薄地撩起眼皮:“既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又何必自取其辱,贪图自己不配拥有的人。”

    秦渊没看错,阮父和阮母可能抱着别样的想法,想用穆白当挡箭牌,推拒掉和秦家的婚约。

    但在阮棠看来,穆白是也只是一个不甚熟悉的哥哥,不可能发展出暧昧的关系。

    穆白的神色淡了淡:“的确,是棠棠主动拒绝了这个提议。”

    “只是,秦总,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些?你不会以为棠棠拒绝我的原因是喜欢你吧?青天白日的,不至于连梦境和真实都分不清楚。”

    “我配不上棠棠,难道你就配得上了?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你永远都没办法保护棠棠,又哪里来的脸在我面前说这些?”

    男人最了解男人,刻薄起来的时候言语如刀刃,锋锐逼人。

    但这样的话语,秦渊不知道听过多少,心中虽然仍旧介怀,可是早就有了抗性。

    他神色不变,冷淡地问:“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如果是的话,门就在你左手边,慢走不送。”

    秦渊的时间很宝贵,并不想用来和穆白耍嘴皮子功夫。

    穆白到底还是年纪太稚嫩了些,言语上略胜一筹又如何?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想要抱得美人归,归根结底,还是得看阮棠本人的想法。

    “秦总不要这么没有耐心,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穆白走到窗边,看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湿润的水珠凝在碧绿的草叶上,洗净了一切尘埃,鲜翠欲滴,天地好像都笼罩在连绵不绝的雨雾当中。

    穆白本来是想和秦渊完成一场交易的,但真正接触了才知道,他根本没办法在阮棠的未婚夫面前维持冷静。

    他对秦渊充满了恶意,还掺杂着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羡慕和嫉妒。

    嫉恨他能光明正大地占据阮棠身边的位置,早早地定下了阮棠的终身。

    秦渊其实也是类似的想法。

    他看不惯穆白能和阮棠走得那么近,但却因为理智强行让自己忍耐,不舍得插手阮棠的生活,不愿意破坏阮棠的计划。

    可是,双腿残废是他逃避不开的身体缺陷,他担心阮棠父母对他的看法。

    因此,在听到“童养婿”的相关内容时,他才会失态至此,迅速地生出了狠绝的杀意。

    看了一会儿雨,平静了心绪,穆白才回身重新看向了秦渊:“秦总,双腿残疾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他人异样的目光是不是很难堪?”

    “与你无关。”秦渊面色冷淡地开口。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穆白扬眉,视线落在了青年被薄薄毯子盖住的双腿上。

    “秦总或许不知道,我在桃花镇有些奇遇,遇到了一名医术极其高强的老中医,最擅长的就是骨科。”

    “那名老中医见我天赋非凡,主动提出收我为徒,教了我许多相关知识,夸赞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骨科方面可谓是天纵之才。”

    “如果秦总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看看你的腿吗?或许会有一点思路。”穆白提议。

    秦渊皱眉打量着他,不知道穆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穆白坦然地任他观察,清隽的面容上含着浅淡的笑容。

    唇色是极淡的粉,琉璃色的双眸剔透,好似映着霭霭水光。

    秦渊的地位摆在这里,出了车祸之后,国内外的医学界大拿几乎都请遍了。

    给的诊断都是大差不差,说是没有任何恢复的希望。

    穆白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还只是个经历简单的学生,老中医奇遇一谈也属实荒唐,很难令人信任。

    但秦渊的心脏还是莫名地颤动着,指尖微微绷紧。

    穆白的态度太笃定了,像是胸有成竹般,让人忍不住去相信,生出渺茫的希望。

    秦渊能看得出来,穆白对他并不友善,甚至充满了恶意。

    但正因如此,他话语中的可信度才更高些。

    如果没有任何凭依,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大功夫搭上秦渊的关系?

    正是因为手里握着秦渊拒绝不了的底牌,穆白才能这么的底气十足。

    秦渊薄唇紧抿,迸出青筋的手背缓缓舒松,掀开了搭在腿上的薄毯子。

    穆白蹲下身去看,仔细地望闻问切。

    里世界多年,他最厉害的手艺是制药,但论起中医水平,仍然比表世界高出不少。

    秦渊的双腿保养得很好,虽然出了意外快两个月了,但是并没有出现任何肌肉萎缩的情况。

    只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泛着冰冷的病弱的苍白,极为清瘦,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光是诊断检查,穆白就花费了半个多小时。

    检查完,穆白顺手将薄毛毯又盖了回去,活动着因为血脉不通而酥麻的双腿,肯定地说:“我能治。”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秦渊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敛眸,掩饰着凤眸里的惊涛骇浪,竭力控制着声线的平稳,音色仍是沙哑而艰涩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只能相信我。”穆白一针见血地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

    “即使我说的是假话,是在欺骗你,也不过是浪费一段时间的事情,总比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要来得好。”

    穆白知道,对于骄傲的人,尤其是像秦渊这么骄傲的人,是不可能拒绝任何可能性的。

    秦渊掀起了唇瓣:“你想要什么?”

    穆白可不是大公无私、不求回报的人,更不必说,他们的关系实在算不得友善。

    在半个多小时之前,还恨不得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怎么可能就一笔勾销?

    “很简单。”穆白直直地看着秦渊:“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让你主动提出解除秦家和阮家的婚约,还棠棠自由。”

    “但是,我不清楚棠棠心中的打算,更不可能将棠棠放在天平的另一端,让她成为交易的对象,代替她做出和她相关的决定。”

    “我相信,你心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不会直接答应这样的交换方式。”

    “所以,退而求其次,我治好你的双腿,权当是偿还了这些年秦家对阮家的帮助和人情,自此之后,棠棠什么都不欠你的。”

    “我要你将秦、阮两家婚约的主动权交到棠棠的手上,无论她选择继续还是取消,都不能使用任何手段去逼迫她。”

    “我从来没有觉得棠棠欠我什么。”秦渊拧眉打断了穆白的话。

    “我是一名投资者,投资阮氏集团,是因为看到了其中的利益,而不是因为单纯的人情关系。”

    公是公,私是私,秦渊分得很清楚。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挟恩求报,利用这份帮助强迫阮棠违背自己的意愿。

    秦渊还不至于这么卑劣。

    “但在阮棠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每每提起少女的名字,穆白的眉眼总是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她向来恩怨分明,秦家对阮家的恩情,棠棠虽然没说,却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将其看做自己的责任和负担。”

    “我不希望她永远背着包袱生活,我舍不得看她把一切藏在心底,独处的时候悄悄落泪,隐下全部的脆弱和悲伤。”

    穆白会为阮棠解决全部的后顾之忧,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秦渊抬眸,看见了穆白面上温柔如水的笑意,下意识回想起少女秾丽稠艳的笑颜。

    “棠棠她……”秦渊迟疑着开口。

    看出秦渊的犹豫,没等他说完,穆白便摇了摇头:“棠棠什么都没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

    穆白将阮父阮母的担忧以及司机陈叔窥见的只鳞片甲说了,极轻地叹息:“棠棠总是这样,习惯了自己消化一切,不愿意其他人为她的事情烦恼。”

    可穆白舍不得她难受。

    喜欢上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为她烦

    恼的事情而烦恼,为她难受的事情而悲伤,因她快乐的事情而欢喜。

    穆白虽然没有直言,但万般深厚情意都隐在字里行间。

    秦渊敛眉,纤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好,我答应。”秦渊声音低沉地补充:“但我不会放手的。”

    “公平竞争。”穆白自信地说:“但最后,棠棠选择的人一定会是我。”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加适合阮棠。

    即使有人,穆白也会将那个人解决掉,然后努力成为最般配的那一个。

    谈好了合作方式,穆白便开启了对秦渊的治疗进程。

    秦渊的双腿的确十分棘手,神经几乎彻底坏死。

    哪怕穆白有里世界的大量经验,还保留了不少的隐秘手段,仍然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为了治疗,穆白和秦渊的交集每日递增,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虽然实际上,两个人谈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阮棠。

    不是说着说着就开始互相攻击,就是长时间的死寂沉默,相看两厌。

    但外人不知晓其中内情,只觉得震惊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秦爷爷和秦奶奶两人。

    瞧着小儿子一改往日作态,非但不再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而是频繁地外出活动,气色还一天天变得更好,他们又是高兴又是困惑。

    “阿渊最近是怎么了?我没看错,他真的在慢慢恢复……”秦奶奶喜极而泣,眼泪簌簌而落。

    每日困在房间里不见太阳,想想也能猜到,本就身体脆弱的秦渊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最近,穆白每日都用精贵的药材滋养着秦渊亏空的身体,又为他定制了合适的锻炼方法,甚至连药宗秘传的炼体秘诀都拿出来了,自然是成效斐然。

    令穆白都忍不住有些不平衡的是,秦渊的天赋极佳,炼体秘诀一日千里,进步快得不可思议。

    虽然因为表世界的限制,秦渊并没有练出内力,但骨骼和筋脉却不知道强劲了多少,也方便了穆白的进一步治疗。

    秦爷爷和秦奶奶看不见这些内在,却能发现,秦渊的面色逐渐红润,一日三餐摄入量都增加了不少。

    不再像沉疴难愈的久病之人,比正常人还要健康许多。

    “能恢复就是好事,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惦记着阿渊的身体。”

    相对于情绪外露的秦奶奶,秦爷爷的性格内敛许多,但眼睛也有些湿润。

    当真是苦尽甘来的大好事儿。

    “但是为什么?阿渊的改变总得有所原因。”秦奶奶拭去了脸上的泪,眼睛仍是红肿的。

    “之前,我们特意用阿煜喜欢上棠棠的事情去激阿渊,虽然有点用处,但却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后来,阿煜在游轮上出事,秦家旁系那些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们不老实,阿渊出手解决了他们,却没有完全地走出来,只勉强在集团事务上分了心神。”

    “我是真的担心,担心阿渊钻进牛角尖里走不出来了,没想到否极泰来……”秦奶奶泣不成声。

    她拜遍了漫天神佛,却没抱太大希望,没想竟然还有心想事成的一天。

    等这段忙碌的时间过去了,她一定得去附近的寺庙好好地还愿,多捐些香油钱。

    秦爷爷也有些奇怪,升起了调查的想法。

    别的都不怕,就怕阿渊一时想不通,走了歪路子。

    又或者激发他改变的诱因变了,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自我封锁的状态。

    于是,秦奶奶和秦爷爷一合计,派人悄悄地观察起秦渊的行程来。

    二老虽然差不多进入半退休状态,但手里还是握着不少人脉的。

    加上秦渊最近因为治疗和炼体秘诀精疲力尽,并未太过遮掩和穆白的交集,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不少东西。

    “穆白,桃花镇人,阮爷爷收养的孩子,今年高考的理科状元,目前住在阮家……”

    秦奶奶看着线人送过来的照片,越瞧越觉得不对劲,和秦爷爷两个人面面相觑。

    “阿渊的领地感很强,这处是独属于他的私人别墅,之前我和阿煜想要过去看风景,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可是现在,他竟然主动答应让穆白进入别墅,还经常孤男寡男地待在一起,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别墅里一个打扫阿姨都没有留。”

    秦奶奶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个不可能的猜测呼之欲出,虽然很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极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突如其来的爱情,确实是让人精神振奋的良剂。

    所以,秦渊是和这个叫穆白的男生在一起了!

    秦爷爷和秦奶奶也不是顽固死板的人。

    现在早就倡导自由恋爱,同性恋爱的比例虽然低于异性,但也十分常见。

    秦渊早就长大了,不是他们翅膀下面庇佑的孩子,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

    就算他真的选择和男性在一起,秦爷爷和秦奶奶也不会棒打鸳鸯,反而会因为他的良性变化而乐见其成。

    可前提是,秦渊没有婚约在身。

    要是秦渊真和穆白在一起了,他的未婚妻阮棠可怎么办?

    秦爷爷和秦奶奶有些头疼。

    秦奶奶犹豫了一会儿,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都老了,还是不要管得太多才好。”

    “而且这个叫穆白的,模样长得俊俏,看起来性格还不错,成绩还这么拔尖,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

    “他才二十呢,比阿渊小了不少,很可能是阿渊主动出的手,蒙骗了人家小孩。”

    秦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孽缘!当真是孽缘!以后下去了,我哪里有面子去见老阮!”

    可话虽然这么说,秦爷爷到底还是偏心了自家受了打击的小儿子。

    难得看他恢复了,怎么舍得毁去他的“爱情”?

    “罢了罢了!”秦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是棠棠那边,可能得要你多上些心。”

    “我明白的,是阿渊对不起棠棠,是我们亏欠了棠棠。”

    秦奶奶满是歉意道:“即使棠棠没能嫁给阿渊,她也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我们秦家都欠了她一份大人情,对不起她。”

    秦爷爷和秦奶奶虽然相信了七成,但还剩下三分不确定没有打消。

    他们不太方便直接去问秦渊,于是便从其他人那里旁敲侧击。

    首先联系的就是秦煜。

    “阿煜,你认识穆白吗?”秦奶奶拿着手机,开门见山地问。

    电话那头的秦煜十分迷茫:“穆白?奶奶你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说起穆白,秦煜就觉得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憋闷得很。

    他下意识委屈地吐槽:“奶奶你可别被穆白骗了,他就是个狐狸精,心机特别重!”

    秦煜“叭叭叭”说了一通,全是负面评价,恨不得将穆白贬低到泥地里,一辈子都爬不出来才好。

    但他话语里的熟稔之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秦奶奶听不下去了,呵斥道:“阿煜,再怎么说,穆白也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么说他!”

    秦煜的脑袋上全是问号:“长辈?穆白凭什么当我的长辈!”

    穆白也就比他大一岁而已。

    “够了!”秦奶奶苦口婆心道:“阿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既然阿渊喜欢,那穆白迟早都是你未来小婶婶,最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吗!”

    秦煜:“???”

    秦煜:“!!!”

    什么?什么什么?

    穆白怎么就成了小叔叔喜欢的人了?还是他未来小婶婶?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第32章 秦渊,不守男德!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秦煜就是一时被秦爷爷和秦奶奶说蒙了,冷静下来之后,他迅速地摇头,否认了这个可能。

    穆白那个狐狸精,一心一意都在棠棠身上,怎么可能和自家小叔扯上关系?

    就那一股遮掩不住的茶味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棠棠图谋不轨。

    即使和小叔暂时走得近一点,肯定也是因为棠棠的关系,爷爷和奶

    奶必然是误会了。

    想清楚这个,秦煜正准备反驳,几欲出口的话忽然消失在了唇边。

    他眼神一亮,灵机一动,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机智的念头。

    穆白是个心机深沉、巧言令色的狐狸精,是威胁性很大的情敌。

    而小叔呢?

    他是棠棠名义上的未婚夫,和棠棠有着最亲近的难以割舍的联系。

    把穆白和小叔秦渊凑在一起,岂不是一次性解决了两个心头大患?

    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儿!

    想通了这个,秦煜话音一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打听起具体消息来。

    他试探地问:“奶,你从哪儿听说这事的?是小叔亲口告诉你的?”

    秦奶奶没好气道:“一个个翅膀都硬了,哪里会想到我们两个老家伙?要不是我们无意间发现了阿渊和穆白的交往,你们还准备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

    大多数时候,秦煜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比如说现在,他听出了秦奶奶话语里面的抱怨,以及隐含的对此事的态度。

    竟然不是反对,反而有着几分乐见其成的意思在里面。

    真是太好了!

    秦爷爷和秦奶奶竟然是支持穆白和小叔秦渊在一起的!

    这样他再敲敲边鼓,说不定能让他们同意取消小叔和棠棠的婚约,他的竞争机会就更大了。

    秦煜整理着言辞,含糊不清地说:“奶,我们不是担心你和爷爷……”

    “怎么,在你们心中,我们就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古板,一定会棒打鸳鸯的那种人?”

    秦奶奶止不住的生气,没好气道:“难怪把咱们瞒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泄露了一点儿消息!”

    “奶,怎么会?我们都知道,您是最疼我和小叔的!”秦煜放柔声音哄着长辈,做足了撒娇小辈的样子。

    秦奶奶哼了一声,心中细微的酸涩和难受都褪去了不少。

    不管如何,阿渊好转都是大好事儿。

    她追问道:“听你口气,似乎对穆白有些偏见,难道你耍横欺负人家了?”

    “我哪有那个本事?”秦煜酸得不行,语调阴阳怪气的。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亡羊补牢,一通胡扯道:“还不是小叔,老房子着火,偏心眼得很。”

    “上次在月色清吧,我就是找了几个兄弟约了穆白,想瞧瞧今年的高考状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没想到被小叔发现了。”

    “小叔不仅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穆白,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还给我布置了许多任务,把我绊在秦氏集团里出不去。”

    “他就是明摆着重色轻侄子,故意针对我,不愿意放我出去!”

    说到最后,秦煜格外的真情实感,话语里的腹诽和委屈呼之欲出。

    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是假的,只是张冠李戴,换了个主人公。

    秦渊的确是去月色清吧了,的确是狠狠地教训了秦煜一顿,刻意为他加重了负担。

    只是为的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穆白,而是秦煜心心念念的阮棠。

    在秦渊看来,自家侄子竟然异想天开觊觎未来小婶婶,他怎么可能给他好果子吃?

    看在亲人的面子上,秦渊已经足够手下留情。

    否则的话,瞧瞧黑眼圈浓重、怨气深厚的蒋野,也就知道其中后果了。

    但秦爷爷和秦奶奶不知道这些,只查到了表面情况。

    听了秦煜情真意切的吐槽,两人对“秦渊和穆白在一起了”这个结论更加深信不疑。

    秦奶奶还不忘记教导自家这个一团孩子气的大孙子:“你小叔哪里老了?才二十四呢,只比你大五岁,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

    “阿煜,我可得警告你,你小叔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了,正一步步恢复,你要是敢影响了他和小白的相处,看我怎么收拾你!”

    爱屋及乌,虽然还没直接接触过穆白,但在秦爷爷和秦奶奶看来,他已然是个顶顶好的好孩子。

    他们单方面地拉满了好感值,甚至开始亲昵地喊起了“小白”。

    提醒完秦煜,秦奶奶和秦爷爷便挂断了电话,徒留电话对面的秦煜对着手机忿忿挑眉。

    “比我大五岁,比棠棠大了六岁,这还不是老男人,什么是老男人!”秦煜小声嘀嘀咕咕的。

    这都差了辈分了。

    真不知道爷爷和奶奶是怎么想的,怎么算,都是同辈的他和棠棠最配。

    谁能想到,当初竟然被小叔占了先。

    不过念头一转,想到秦爷爷和秦奶奶话语里的撮合之意,秦煜又开始乐呵呵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叔和穆白……奶的脑洞真的太大了……”

    秦煜乐得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

    不过,这误会好呀,这误会妙呀,这误会美得嘎嘎叫!

    让这两个讨厌的情敌凑在一起,就没人会再拦在他追求棠棠的路上了。

    秦煜兴奋得不行,正准备帮忙好好宣传,电话都拨通了,却又艰难地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行,还是得再酝酿酝酿,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秦煜摸了摸下巴:“要是立马被小叔和穆白知道,他们肯定会迅速澄清这个误会,奶不会和小叔唱反调,到时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样可就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天赐良机!

    “所以,我不但不能广泛宣传,还得暂且帮忙遮掩着,最好等火候差不多了,奶把小叔和棠棠的婚约给退了,再好好和小叔科普一番!”

    秦煜放下了手机。

    情敌退后了一小步,也就相当于自己前进了一大步,可喜可贺!当真是可喜可贺!

    秦煜再看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待处理文件时,都不再觉得烦躁,而是觉得文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的纸张摸起来真柔软,签字笔用起来也顺滑,哪哪儿都顺心得很。

    秦煜翘起的唇角自始至终都没落下,就连批阅文件的时候,眉眼都带着快乐的笑。

    另一边,秦爷爷和秦奶奶到底是阅历丰富。

    哪怕秦煜的回答进一步肯定了他们的猜测,但他们也没有完全放下怀疑。

    秦奶奶道:“阿煜那小子,我还不了解他?今儿个的反应奇怪得很,一定有事儿还在瞒着我们。”

    秦爷爷不确定地摸了把雪白的胡子:“瞒着咱们什么事儿?我听他声音,感觉挺真诚的,不像是在骗人。”

    “即使不是完全骗人,其中肯定也有胡编乱造的虚假成分。”

    秦奶奶说得笃定,一锤定音道:“阿渊的事情-事关重大,一点马虎不得,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秦爷爷点头认同。

    前段时间,秦渊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根本不愿意出门。

    那副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的样子,当真是把秦爷爷和秦奶奶吓得不轻。

    所以,看到他如今愿意主动走出牢笼,秦爷爷和秦奶奶才会这般关注,生怕出了一丁点意外。

    “我记得,阿渊有个非常信任的好兄弟,好像叫蒋野,平日里交往多得很。”

    秦爷爷回忆道:“要是阿渊真的有了什么变化,蒋野肯定知道内情!”

    要广泛采纳“群众”的意见,才能得到真正的“正确答案”。

    秦奶奶一点就通:“他上次上门拜访的时候,给我们留了联系方式,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于是,继秦煜之后,蒋野也迎来了这个将他炸得目瞪口呆的惊天大新闻。

    “所以,我们就是想问问你,阿渊平时和穆白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什么矛盾之类?”

    秦煜是自家人,血脉相连的大孙子,秦奶奶问询的时候非常随意,开门见山地直接抛话题。

    但蒋野不同。

    虽然他和秦渊的关系极好,但秦奶奶对他却不怎么熟悉,所以语调客气许多,带着礼貌的征询。

    可蒋野是什么人?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阮棠一人身上,如今正是感情开窍头一遭,对所有类似的情况都敏锐得很。

    秦奶奶一开口,他就听出了其中深意。

    秦奶奶这是把秦渊和穆白当成一对儿

    了,不太方便直接问自家儿子秦渊,所以往他这儿旁敲侧击来了。

    蒋野眉毛一跳,心念神转,装成被问得措手不及的模样:“阿姨,您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蒋野的演戏功夫不错,活脱脱的欲盖弥彰。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都说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听到了蒋野这话,秦奶奶只觉心下稳了,最后的几分不确定都消失殆尽。

    “唉,我明白的,我们都明白的。”秦奶奶很是善解人意。

    “你放心,阿渊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权当成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

    “就是阮家那边,我们总得提前铺垫一下,以免结亲不成反倒成了仇,那可就不好了。”

    秦奶奶是真心疼爱阮棠这个漂亮又懂事的乖孩子。

    更何况还是自家的小儿子先辜负的人家,更得好好弥补一番,不能让她吃了亏。

    听出秦奶奶话里话外的意思,蒋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没让自己当场笑出来。

    当真是天助他也!

    秦渊仗着正牌未婚夫的身份,没少在他面前无声炫耀,还防得密不透风的,一再压缩他和棠棠的相处时间。

    蒋野早就烦得不行,绞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却都没能成功。

    没想秦奶奶和秦爷爷竟然神来一笔,直接从背后偷了家。

    蒋野倒是很想看看,没了未婚夫的身份,秦渊还能不能这般占据道德制高点对付他!

    蒋野竭力忍笑,还不忘记伪装成进退两难的语气开口:“阿姨,真是不好意思,主要是秦总这边……”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阿渊也大了,按理说,我们都不该管他感情上的私事。”

    秦奶奶深切地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说:“可是我们实在放不下,他刚出了事,正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还希望你们这些朋友能多照顾他。”

    “放心吧,阿姨,即使您不说,我们也一定会好好照顾秦总的。”

    蒋野郑重地承诺:“穆白心思细腻,细心体贴,有他在身边看顾着,秦总肯定会恢复得越来越好。”

    至于他,作为秦渊的兄弟,帮忙照顾他的未婚妻,自然是义不容辞。

    蒋野默默地在心里补充。

    不对,很快就不再是秦渊的“未婚妻”,而是秦渊的“前未婚妻”。

    如果能更进一步,变成他蒋野捧在手心的“未来未婚妻”,那就更是再好不过。

    他一定会极尽妥帖地照顾好棠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竭尽全力,为棠棠提供最好的一切。

    蒋野美滋滋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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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隐藏着无数激烈的暗流。

    在蒋野和秦煜的心照不宣下,他们默契地将“秦渊和穆白”的消息隐秘地传了出去,同时隐瞒了当事者两人。

    秦爷爷和秦奶奶一贯不怎么插手小辈私事。

    派人调查,打电话询问蒋野和秦煜,已经是因为秦渊的意外情况而破例,自然不可能再当着秦渊的面说些什么。

    放在往常,这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必然会被秦渊第一时间发现并处理。

    但不巧的是,秦渊双腿的治疗正好到了一个关键期,每日连绵不绝的疼痛便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外界八卦。

    至于穆白,他在江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钻研中医药学”的性格,自然也没人专门告知他。

    众多因素叠加在一起,这些风言风语闹得满城风雨,但竟然还真没传入两人的耳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秦渊的双腿恢复,必然会雷厉风行地解决一切,斩断谣言的源头,澄清真相,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怪就怪在,这个时机实在卡得太巧了。

    作为主角攻,秦渊的金手指相当大。

    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便是他是第一批唯一一个从表世界穿越到里世界的人。

    因为这次穿越,他昏迷了整整一个礼拜,造成了之后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

    这或许就是剧情的惯性,阴差阳错的,竟然和预知梦中的一切都对上了。

    当然,现下还没有人知道未来之事,只是阮棠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没有停歇。

    “呸,其他人还都说秦渊眼光好,在我看来,他就是眼睛瞎了,大脑里面都是浆糊!”

    “棠棠你多优秀,能成为秦渊的未婚妻,简直是秦渊八辈子积攒来的福气!他竟然不懂得珍惜,反而和那个什么穆白勾搭在一块了,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我看,那场意外不仅把秦渊的双腿给摔断了,把他的脑子和眼睛也都摔出了毛病,简直是不知好歹!”

    秦果是秦家旁系的人,消息还算灵通,很快听到了流言。

    向秦煜求证之后,她气得口不择言,和阮棠同仇敌忾,只觉阮棠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渊在秦家的威慑力极大,曾经,秦果怕秦渊怕得和什么似的,恨不得缩到乌龟壳里才好。

    但现在,秦果非但不再畏惧秦渊,要是秦渊站在她面前,秦果都想上去呸两口唾沫。

    棠棠这么优秀完美的人,秦渊都不懂得珍惜,以后可有他后悔莫及的时候。

    相对于秦果的愤慨,阮棠的心情却平静许多,柔声说了句公道话:“果果,穆白还是很出色的。”

    就算秦渊真的看上穆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日久生情,还有着一份拯救的大恩,控制不住动了心,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放屁,他根本比不上你一星半点。”秦果气得爆粗口:“他连你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在果果心里,我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就好像对我来说,果果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那样,没有一处不完美。”

    阮棠没有反驳,而是顺着秦果的话语往下说,含笑轻哄着。

    毫无疑问,阮棠哄人的效果极好。

    秦果的脸蛋红通通的像是苹果似的,羞涩得说不出话来。

    又安抚了几句,送走了义愤填膺的好友秦果,阮棠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司机陈叔送她去药园,算是避避风头,寻个清静。

    最近几日,有关秦渊和穆白的谣言甚嚣尘上,有愈演愈烈之势。

    其实本来不会闹得这么轰轰烈烈,但江城的那些N代公子哥们,一听说这事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个个都变身成了大喇叭,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江城的全部未婚N代,九成以上都对阮棠有别样的想法。

    她就像是他们藏在心中的白月光,高悬于天边,遥不可及,美若神祇。

    但往常,有秦家的秦渊压着,各个方面都比不过人家,哪怕再不甘心,他们也只能将全部的遐思藏在心底。

    如今,听说秦渊有移情别恋的苗头,就算可信度不高,江城的N代们也全都坐不住了,你一手我一手,强势推波助澜。

    他们一边吐槽秦渊脑子里进了水,一边抓紧时机和阮棠表白心意。

    ——你看看秦渊,他不守男德,一点儿分寸都没有,这样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不如看看我!

    第33章 穆白替嫁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眼未婚……

    药园地理位置偏僻,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静谧美好,宛若一处世外桃源。

    黑色的豪车停在了药园门口,阮棠正

    准备进入的时候,意外遇见了一名不速之客。

    五官深邃的青年坐在轮椅上,面庞线条流畅凛冽,斜照的日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在他的身周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影。

    是秦渊。

    算算时间,他应该是送穆白回来。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秦渊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直等到了现在。

    既然遇见了,阮棠自然不可能避开。

    她走了过去,含笑喊了声:“渊哥,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秦渊循声回头,阮棠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相对于之前,他清瘦了许多,肌骨是如玉般的苍白,高挺的鼻梁两侧阴影很淡,匀称的肌骨上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很有精神。

    尤其是那一双幽深的凤眸,凛冽峻然,瞳孔呈现幽深浓重的墨黑色,犹如危险的深渊。

    只是面对阮棠时,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柔和了许多,仿佛有清浅的涟漪被掀起,温润如风。

    “在等我?”阮棠惊讶地问:“渊哥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少女巴掌大的脸蛋精巧,一双清澈水润的杏眸澄澈剔透,好似惹人怜爱的幼兽般,灵动可爱。

    秦渊不自觉地掀了掀唇,唇角添了几分隐约的笑意。

    穆白的医术极其厉害,治疗效果很好,是秦渊能够清楚感受到的。

    这些天来,治疗进程按部就班地往前推动,从车祸之后,秦渊第一次感知到了双腿的疼痛和麻木。

    哪怕因此日夜难眠,折磨无尽,但秦渊却是欢喜的。

    这世界上最难得的,无疑是曾经拥有但却意外失去的,而后再次失而复得,更令人无比珍惜。

    秦渊看见了恢复的曙光,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便是阮棠。

    他想将这个好消息和自己的未婚妻分享,想告诉阮棠,他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但等真正站到了阮棠的面前,秦渊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等,再等等。

    等他真正站起来了,再给阮棠一个惊喜,给他的未婚妻一个惊喜。

    秦渊和阮棠是长辈定下的婚约,虽然是天作之合,却到底缺少了几分仪式感。

    秦渊想给阮棠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他想像一个四肢健全的健康人那样,单膝跪地,在一个良辰吉日,许下一生一世的约定。

    所以,不用急于一时。

    秦渊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冷峻的眉眼如同初春的细雪融化。

    他的视线落在了少女天鹅般纤细雪白的脖颈,那里正悬挂着一个切割成海棠花模样的碎钻项链,在阳光下折射着细碎明媚的光。

    “棠棠,我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你。”秦渊从口袋中取出一个浅蓝色的盒子,递到了阮棠的面前,温声问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阮棠缓缓地接过盒子打开,有些惊讶。

    盒子里竟然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粉钻,色泽极美,像是春日三月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没有任何的瑕疵和杂质。

    粉钻被设计师精心雕琢成了海棠花的形状,片片花瓣璀然盛放,美轮美奂,栩栩如生,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种品质、这种大小的粉钻,在拍卖场上,至少得八位数才能拿得下来,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种。

    秦渊怎么会想起送她这个?

    秦渊这段时间可都是和穆白在一起,竟然还能分心想到她的存在?

    又或者,主角攻和主角受日久生情,在治疗的过程中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所以,秦渊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产生了愧疚之情,这个粉钻海棠就算是歉礼?

    阮棠惊艳了一霎,然后下意识冷静地思考起了各种可能。

    似是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秦渊低声问:“怎么了,不喜欢项链的颜色或者款式,不合眼缘?”

    “不,谢谢渊哥,我很喜欢。”阮棠坦然道谢,眨了眨眼睛,鸦羽般的眼睫好奇地扑闪:“就是有些奇怪,渊哥为什么会送给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送给你,再昂贵的礼物都算不上珍贵。”秦渊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认真地说:“棠棠,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金钱对于秦渊而言,只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

    他账号里躺着的那些数字,几辈子败家都花不完,而且还在每日递增,不停地上升着。

    能博得阮棠的喜欢,花费再多的金钱都是值得的。

    哪怕要耗尽秦渊全部的身家,他也甘之若饴。

    更何况,只是区区的几千万美金,根本算不得什么。

    像秦煜买的那种劣等品,根本就不配被阮棠佩戴在身上。

    不得不承认,豪掷千金的行为的确极有魅力,再加上秦渊的容貌和气质,哪怕是阮棠,也有一刹那的心动。

    但很可惜,心动也只是心动,永远不可能再进一步。

    阮棠关上盒子,眉眼俱含笑,微微上挑的眼尾晕着胭脂般的嫣粉色,垂着的睫羽似是透着羞赧之意。

    “谢谢秦渊哥。”阮棠又道了一句谢。

    空气仿佛都变得柔和起来,微风拂过,有树叶簌簌而落,仿若沁着香甜的蜜意。

    秦渊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痒痒的,酥酥麻麻,像是有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上面。

    他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少女乌黑柔软的头发,或是帮她整理耳边细碎的短发。

    可惜,坐在轮椅上的他暂时还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

    “棠棠,我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秦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你能再等等我吗?”

    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想要和她共许白头,相濡以沫。

    阮棠抬眸,接触到了秦渊的视线,心领神会,极轻地笑了笑。

    作为剧情里的主角攻,秦渊一向如亘古不化的坚冰般,拒人千里之外。

    恐怕也只有想到主角受穆白的时候,才会如同此刻一般,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坚硬的冰块融化成了温暖的水。

    这是独一份的偏爱。

    “我知道你的心意。”阮棠体贴地说:“渊哥,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阮棠翩然一笑,玫瑰花似的唇瓣轻扬,唇边点缀的梨涡柔软而甜美。

    主角攻和主角受是天生一对,作为阻碍的她会迎来多么凄惨的结局,阮棠已经在预知梦中体验过一次,自然不会在现实中重蹈覆辙。

    到了秦渊做好一切铺垫的时候,阮棠一定会顺从地退位让贤,成为最好的助攻。

    阮棠的一双杏眸生得很漂亮,此时里面映着的光芒明亮而坚定,如同春日细柳摇曳生姿。

    在她温软的眸光下,秦渊也下意识地轻笑,柔情在心底荡漾,珍惜地将她的每一寸眉眼镌刻在心中。

    何其有幸,他喜欢上的人是他的未婚妻,还刚好也喜欢他。

    “等我。”秦渊柔声给出承诺。

    “嗯。”阮棠虽然觉得秦渊的语气有些莫名的古怪,但也没想太多,果断地点头应承了下来。

    她目送着秦渊上车离开,蓦地在心中暗叹一声。

    阮棠也很希望,自己能等到秦渊。

    只可惜再见面的时候,便是物是人非,再不复以往。

    算算日子,没几天就是秦渊第一次穿越里世界的时间点。

    表世界七天,里世界七个月。

    秦渊是第一批唯一一个穿越里世界的人,很快便将陷入短期无缘由的昏迷当中。

    而后,便是穆白、秦煜、蒋野等,包括阮棠自己,他们都是第二批穿越者。

    里世界妖魔横行,吃肉喝血,处处灾荒,尸横遍野,头顶都笼罩着腥臭的赤红血气。

    预知梦里,阮棠开局凄惨,经历了无数从未想象过的生死一线。

    挣扎求生七个月,好不容易回到表世界,却发现前未婚夫秦渊已经醒过来,不仅双腿恢复,还重新执掌了秦家权柄。

    无论是在表世界还是里世界,秦渊都是金字塔顶尖的大佬级强者人物。

    而被阮棠用计谋替嫁过去的穆白,非但没有受一点苦楚,反而被秦渊护得密不透风,宠到了天上去。

    刺激之下,阮棠

    心态失衡,不自量力地想要重新商量婚约之事。

    在表世界死缠烂打还不够,在里世界也用尽方法接近秦渊,还试图和秦煜联手,一同争权夺利。

    最终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极端痛苦的折磨中凄惨死去,血肉全部成了妖魔的腹中餐。

    因为想到了预知梦里的情况,阮棠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糟糕起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没了继续炮制药材的心思,而是取出了一本手写的炼体秘诀。

    穆白为秦渊准备了炼体秘诀,自然也不会少了阮棠的那一份。

    可惜的是,阮棠的天赋和秦渊实在是差得太多了,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为过。

    表世界没有灵力,修炼起来的难度是里世界的千百倍。

    秦渊能一日千里,那是因为体质特殊,有主角攻光环在身。

    但阮棠一个不值一提的炮灰女配,自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心力,却仍然是徒劳无功,连入门的门槛都摸不到。

    ‘真是不公平。’阮棠合上了那本手写的秘诀,眉眼间染上了无奈:‘但我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少女苦涩的表情逐渐转变为青松般的坚韧,百折不挠,如燎原的星星之火,连成一片。

    ‘在妖魔横行的里世界,几乎是人人炼体,只是有的人天赋非凡,可以修炼各种各样的秘诀,相当于是千锤百炼的捷径。’

    ‘而有的人天资一般,只能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前行,走最曲折坎坷的路子,虽然那样辛苦,却也的确能真切地提升自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

    即使属于她的那条路崎岖些,却也没办法阻拦她前进的步伐。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上铺洒一片银辉。

    看着那片明亮莹润的月辉,阮棠扬起眉眼,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仿佛抓住了那一道光。

    同一片月光下,秦家别墅二楼,床上的青年睡得很不安稳。

    他英挺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额头上覆着薄薄的一层冷汗,猛地睁开了双眼,像是从梦中惊醒。

    秦渊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借着双臂的力量从床上坐起,沉眸倚在床头上,用干净的纸巾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他回想着之前的感觉,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秦渊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基本上很少做梦,更不必说做的还是噩梦。

    不对,说是噩梦其实并不准确。

    刚刚他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只觉灵魂好似慢慢脱离了身体,被另外一处天地吸引。

    那股引力实在太强了,在力的作用下,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躯,只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片刺目猩红的血色。

    难道是最近太疲累了?

    又或者是服用的那些药物的后遗症?

    秦渊皱眉,将被汗水洇湿的纸巾丢入垃圾箱中,幽深的凤眸神色不明。

    连着几天没能休息好,秦渊的精力难免不算充沛。

    八月一日中午,艳阳高照。

    完成了穆白定下的疗程,秦渊接受了一次针灸,又喝了一碗配置好的中药,口腔里都是浓烈的苦。

    穆白和秦渊是情敌关系,在设计药方的时候,穆白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作为药宗出来的药师,穆白基本的医德是不缺的,做不出那种故意熬制假药的事情。

    但是,抱着“为病患好”的想法,在药方中添加几剂提升药效的药材,这种操作属实正常。

    至于那些药材的味道,是不是比黄连还要苦上几十倍,就不是穆白能控制得了的。

    秦渊漱了几次口,才压下了过于刺激的苦味。

    药材中包含不少助眠的成分,精力不济的秦渊不免感受到了几分困倦。

    他按照往日作息,躺在床上进入了午睡状态。

    “嘀嗒嘀嗒——”

    床头的钟表发出有节奏的秒针走动的声音,极其轻微,在安静的卧室中却能听得十分清晰。

    秒针一点点转动,接近数字12的位置,分针也随之发生了挪移,稳稳地指向了最上方的12.

    时针、分针和秒针全部重合,中午十二点,到了。

    那一刹那,空气发生了肉眼难见的扭曲。

    床上躺着的青年,原本紧皱的眉头悄然松开,体重突然轻了微不足道的21克。

    秦渊的掌控欲极强,别墅二楼是独属于秦渊的地盘,旁人很少上去打扰。

    因此,一直到晚饭的时候都没看见秦渊下楼,秦爷爷和秦奶奶才察觉了不对劲,发现了秦渊的昏迷。

    他们进了秦渊的卧室,发现怎么喊也喊不醒秦渊,只觉慌乱无比,第一时间将秦渊送进了医院。

    但各种检查做下来,众多医生们也觉得棘手得很,毫无头绪。

    秦渊的一切生理特征都是正常的,好像进入了一场深度睡眠当中,完全是没有缘由的昏迷。

    最奇怪的是,无论使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唤醒秦渊的思绪。

    现有的医疗科技虽然已经相当发达,但是对于玄妙的大脑精神方面,相关的研究仍然存在着大片的空白区域。

    众多专家教授会诊,却都没有任何效果。

    秦奶奶毕竟上了年纪,年老体衰,受了刺激之后,心神剧痛,几度昏迷,一夕之间满头白发,苍老了几十岁。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对阿渊这么残忍……什么折磨都冲我这个老的来……阿渊才二十几岁,还这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秦奶奶泣不成声,哭得不接下气,喉咙沙哑,再不见以往的优雅。

    秦渊是秦奶奶的老来子,是她最疼爱的后辈。

    论起在秦奶奶心中的排位,哪怕是大孙子秦煜,和秦渊比较起来,仍然要退出一射之地。

    如今秦渊长时间昏迷不醒,眼见着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秦奶奶只觉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代之。

    科学无用,秦奶奶便开始求神拜佛,迷信神学,最终得了句绕口艰涩的箴言。

    字面很复杂,含义很简单——秦渊的性命,连接在他的姻缘上面。

    秦奶奶急病乱投医,将这句箴言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迅速地联系了阮家。

    她已经不去想那么多了,只要秦渊能够醒过来,秦奶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哪怕昧着良心做出她曾经最厌恶不屑的挟恩求报一事,秦奶奶也绝不后悔。

    阮家别墅。

    送走了泪流满面的秦奶奶,一楼大厅是长时间的死寂般的沉静,落针可闻。

    阮父紧紧地抿唇,眉宇间充满了挣扎之色。

    秦奶奶给出的条件极其优渥,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让阮棠和秦渊尽快完婚。

    可秦奶奶根本不是柔弱没有主见的人,她曾经也是商场上赫赫有名的钢铁娘子,为了昏迷的小儿子,展露了一切锋芒。

    一方面,她以利诱之,抛出了阮家人难以拒绝的诱饵。

    另一方面,她也隐含威胁之意。

    若是阮家人不知好歹,坚决不愿意履行婚约,秦家也不介意“兵戎相见”,追回曾经的全部投资。

    秦渊虽然暂时昏迷了,但他之前将秦氏集团完整地清理过一遍,秦氏的权利全部握在秦家人手中。

    秦爷爷和秦奶奶年轻时也是商场上的天纵奇才,天赋、经验和眼光一样不缺。

    只是上了年纪,性子佛系了许多,将主事人的位置让给了茁壮成长的后辈。

    如今,为了小儿子,他们重新拿回了话语权,哪怕满心愧疚,却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阮志华,别告诉我,你心动了!”阮母恨恨开口,银牙紧咬。

    阮父苦笑一声:“阿宛,你没听出来吗?秦家人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让棠棠嫁过去,秦家会给出大笔聘礼;要么抵死不从,秦家绝不会心慈手软,我们阮氏只有破产清算一种可能。”

    “破产就破产!我绝对不会同意的!”阮母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秦家人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花团锦簇,也没办法掩盖卑劣不堪的事实。”

    “他们是想让棠棠去给那个秦渊冲喜!要是秦渊醒不过来了,是要让棠棠做一辈子的寡妇!阮志华,棠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的命!”

    阮父痛苦地捂住了脸。

    坐在旁边的

    阮棠忽然站起了身,嗓音平静而清越:“爸,妈,我嫁!”

    “不行——”阮母想也不想地否定,双眼红肿,祈求般看向了阮父:“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没有。”阮父眼眶微湿,哑声道:“婚约是父亲和秦家老爷子定下的,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棠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也是阮家唯一的人选。”

    “不一定。”

    阮父话音刚落,楼梯的转角处忽然传来一个清澈的少年声音,如珠击玉石,澄然爽朗。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站在那里的穆白。

    阮父、阮母和阮棠都怔然地看向了他。

    穆白缓步走近,递了张干净的纸巾给阮棠,冷静地分析说:“伯父,您忘了?”

    “我是爷爷收养的孩子,也算是半个阮家人,真要说起来的话,我也是婚约的备选对象之一。”

    “可是……”阮父欲言又止,迟疑地开口。

    穆白轻柔地笑了笑。

    见阮棠许久没有接过纸巾,他极轻地抬手,擦拭着阮棠脸侧滚滚而落的泪珠,动作温柔而缱绻。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阮棠不愿意,穆白怎么舍得她为难?

    看见阮棠晶莹剔透的泪珠时,穆白的五脏六腑好像都不受控制地拧成了一团,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碎欲裂的疼痛。

    他心尖尖上的姑娘,永远都该是欢喜地笑着的,他舍不得棠棠有一星半点的难过和伤悲。

    “爷爷收养了我,救了我的性命,将我养大,这么多年,伯父和伯母又一直照顾我,慷慨地为我提供生活费,这样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刚好,我和秦渊也勉强能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和棠棠比较起来,我才是最合适的嫁过去的人选,伯父和伯母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穆白看向了阮父、阮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和秦渊确实关系不错,恨不得对方早点去死、早日下地狱、针锋相对的情敌那般的“好关系”。

    可是,秦渊不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意外,将棠棠逼到了这般地步。

    其实,穆白心中也有几分困惑。

    明明几天前,他为秦渊诊断的时候,秦渊的身体尚且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药石无医?

    为了棠棠,也为了解答心中困惑,这场替嫁,穆白势在必行。

    “穆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阮父的语调沉甸甸的,满是感激。

    阮母哽咽道:“穆白,我们都欠你一份大人情!以后无论你需要什么帮忙,我们都绝对不会推辞!”

    阮父和阮母感动得热泪盈眶,穆白的眼神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阮棠,隐着深沉而炙热的爱意。

    少年清隽的眉眼舒展,慢慢地收回了为阮棠拭泪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纸巾握在了掌心。

    穆白像是开玩笑般随口道:“秦渊还昏迷着,只是一场荒唐的婚姻罢了,就算在法律上登记了,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说起来,现在观念这么发达,一婚和二婚其实也差不了太多,更何况还是这种虚假的形婚,不会有人存在偏见,故意歧视的。”

    “棠棠,你说对不对?”他的嗓音中含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紧张。

    第34章 穿越里世界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眼未……

    “嗯?”阮棠不解地看向了穆白,表情有些茫然,似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口说说。”穆白轻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刨根究底寻求答案。

    他只是……有些忐忑,有些自卑,担心自己是否还有站在阮棠身边的资格。

    但比较起来,穆白更加舍不得阮棠为难。

    ……

    阮家有了应对措施,主动试探性地提起了穆白替嫁的事情。

    如果换成了旁人,秦奶奶绝对不可能同意。

    阮棠是江城这一代最为出挑之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天资,都没有人可以与她相比。

    她是秦奶奶早就看好的小儿媳,与秦渊更是儿时便定下的婚约情谊。

    可是看见替嫁人选的名字时,秦奶奶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是穆白!竟然是穆白!

    秦奶奶怎么也不可能忘记穆白的存在。

    正是因为穆白,秦渊才有了从封闭中走出来的希望,一改曾经的消瘦和自我封锁,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秦渊很有可能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那是秦渊心里“喜欢”的人,为他多次破例。

    大师口中的姻缘,指的到底是阮棠这位小时候便定下来的未婚妻,还是穆白这位后天相遇的“心上人”?

    秦奶奶和秦爷爷商量后,最终还是同意了穆白的替嫁计划。

    他们已经是有愧于阮家,为了自己昏迷的小儿子,自私地做出了这样卑劣的逼婚一事,实在不好再苛刻太多。

    在秦家、阮家的合作下,昏迷的秦渊和穆白简单地举行了婚礼仪式。

    时隔多事之秋,秦渊又是那样的状态,秦家并没有大办,只是家里人小聚了一次,将穆白迎进了秦家。

    因为是抱着冲喜的念头,秦渊和穆白并没有领证,只是穆白搬进了秦渊所在的二层。

    秦渊住在主卧,穆白住在打通的侧卧,长时间地共同相处。

    穆白借机给秦渊做了全身检查,然而仍然是一无所获,一筹莫展。

    秦渊的昏迷太过古怪,哪怕是穆白,也看不出具体的病因,只能好好地疗养着,期待一个奇迹。

    等小型家宴办完,穆白适应了在秦家的生活,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

    穆白在秦家的身份非常尴尬,也从未真正将自己当成秦家人。

    哪怕秦爷爷和秦奶奶的态度还行,也只是不冷不热地相处着,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既然住进了秦家,经常出门去药园便显得不太方便。

    于是,穆白索性对自己居住的侧卧做了一定程度的改装,将其变成了一个粗糙的炼药室。

    穆白不怎么来药园,阮棠却仍旧维持着原本生活的节奏,一半时间学中药材,一半时间锻炼格斗术。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在近几日主动前往了蒋野带她去过的那个农场,独立宰杀了不少的活猪。

    不是打了药束缚在屠宰台上的那种,而是暗中偷袭,一招毙命,直接屠杀。

    秦煜和蒋野既因为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强力情敌而舒心,又因为秦渊的骤然昏迷而担忧。

    情绪复杂至极,如同打翻了颜料盘一样,各种颜色的颜料混合在一起,很难说得明白。

    加上承担了本属于秦渊的工作,他们都变得极其繁忙起来。

    除了分心安慰阮棠几句,每日早晚问候,蒋野和秦煜实在抽不出太多的时间。

    就连俱乐部的训练工作,蒋野都实在挤不出空闲,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推掉。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八月八号,秦渊昏迷整整七天,第二批里世界穿越时间点即将来临。

    不同于前几天的艳阳高照,这几日江城下了雷阵雨,天气阴沉沉的,空气十分潮湿,沁着阴凉的水汽。

    正午十一点五十八,连绵不绝的细雨停了,乌云却仍然沉甸甸地缀在天边,遮天蔽日的。

    阮棠卧室的窗帘是清新的牛油果色泽,点缀着细碎的花朵,给人一种活泼生动之感。

    窗边碧绿的绿萝舒展着青翠的藤蔓,上面还凝聚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折射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嘀嗒嘀嗒——”

    在富有节奏感的钟表走动的声音中,阮棠冷静地思考着。

    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完成了。

    虽然不能直接告诉父母穿越之事,但阮棠已经做了不少的暗示和铺垫。

    确保在她七天昏迷时间内,阮父和阮母虽然会担心,却不会过于的慌张无措。

    剩下的,就只能凭借她自己了。

    11:59:50,11:59:51,11:59:52……11:59:59,12:00:0

    0!

    整点到达,时针、分针和秒针重合,阮棠躺在床上,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秦宅、别墅区、秦氏集团、江城、乃至整个表世界,无数人同时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

    枯藤、老树、昏鸦,共同组成了一副凄凉的画面。

    漆黑干瘦的乌鸦立在枝头,发出嘶哑尖锐的鸣叫,墨黑的眼珠子阴森森的,阴恻瘆人。

    土地大旱,连野草都被拔光了,只剩下枯黄的树根,半死不活地生长在那里。

    干枯的树木崎岖,在阴沉天气的映衬下,像是扭曲的鬼影般,阴风阵阵。

    树下,一长列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机械地挪动着步伐。

    他们和周围的草木一样死气沉沉的,双目呆滞无神,只剩下一片麻木。

    灾民们都瘦得脱了形,只剩下一把骨头,五官凹陷,像是行走在路上的骷髅。

    少数那些精气神还算好的,眼底却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眼神徘徊在那些枯瘦的幼儿身上,舔了舔干涩的唇,涌动着干渴的食欲。

    “陶镇就在前面,那里驻扎着药宗分宗,有修炼者,不缺水不缺粮食,进了陶镇,我们就得救了。”

    这个念头死死地驻扎在心底,成了唯一的希望和执念,支撑着灾民们忍饥挨饿,麻木拼命地前进。

    大多数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连水也只是珍惜地抿了一小口。

    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心力,完全没有精神去注意身边发生的事情。

    人性的恶意展示得淋漓尽致,反而是善心成了奢侈。

    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少女一个踉跄,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上,双唇颤抖,满面惶然,失去了再站起来的力道。

    她本来就处于队伍的末端,所在位置十分偏僻,没一会儿,便被众人远远地丢在了后头,脱离了大部队。

    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看到了这一幕,眼神闪了闪,悄无声息地躲在了树后。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从藏身地方走了出来,脸上萦绕着贪婪的光。

    他早就盯上这个少女了。

    路上,少女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只剩下了隔房并不怎么熟悉的亲戚。

    她本来体质就弱,在逃荒路上就是个拖后腿的,这无疑进一步判处了死刑。

    终于,她彻底倒下了,不枉费他支开了旁人,耐心地等待了这么久。

    中年男人一步步走近,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上虚弱的少女。

    她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男人的身形消瘦,脸上泛着不健康的黄黑色,但和周围人比起来,已经算是相当“健壮”的那一批。

    因为前几天,继将自己的妻子、三个女儿卖出去换肉之后,他将自己仅剩下来的孩子——四岁的小儿子,也和旁人进行了交换,难得饱餐一顿。

    当然了,逃荒这么久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换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正经粮食,而是简单烤熟的“两脚羊”。

    自家的亲人和孩子吃下去实在罪恶,和旁人交换了,便不会再有这个顾虑。

    中年男人中午时才吃完了最后一块肉,现在并不是特别饥饿。

    可是,日复一日的逃荒生活,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急需一个发泄渠道。

    如今,这便是最适合的良机。

    等发泄完了,他还能简单处理一下,得到新的七十斤左右肉食,足够吃上好几天的,甚至还能交换到些稀罕东西。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慢慢地解开了裤腰带,准备伏下身体。

    身下的少女站都站不起来了,自然也没有任何抵抗的力气。

    但男人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准备扯开少女衣服的时候,少女那双无力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不复以往的麻木机械,反而盈着明亮灼灼的光。

    阮棠再次恢复意识,便感受到了身上闷沉的重量。

    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有自己身上的,也有男人身上的。

    她看到了头顶灼热的烈阳,似乎要将整片大地烘烤殆尽。

    果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穿越开局。

    阮棠有些生理性的发呕和颤抖,却没有太多的恐惧,而是冷静地攥住了手边那颗尖锐的石头。

    这具身体,饥饿、干渴、疲惫、瘦弱、无力。

    而正准备扯开她衣服的成年男人,无论是力气、防御还是速度,都远远胜过她。

    哪怕拥有再多作战技巧,也很难正面战胜。

    所以,她只有唯一一次动手机会。

    要么他死,要么她亡。

    阮棠屏住了呼吸,艰难地积攒了一点儿力道,而后攥着那颗尖锐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无数次锻炼形成了条件反射,哪怕阮棠的力气稍有欠缺,那颗石头的尖锐部分仍然狠狠地刺入了男人的命脉,鲜血喷涌而出。

    男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双目涨红,满是杀意地骂道:“死女表子——”

    黄牙男人心知肚明,逃荒路上没有伤药,他伤得这么重,哪怕杀了少女,也绝对没了活下来的可能。

    一时大意,竟然被兔子咬断了喉咙。

    敢伤他,哪怕是死,他也得拉着她垫背!

    黄牙男人恶狠狠地想,下意识就要去掐少女的脖子。

    但阮棠的动作更快。

    她右手用力,把那块尖锐的石头完全刺进了男人的脖颈,另一只手抓起了地上的一把灰尘,全部洒到了男人的眼睛里。

    在男人痛苦地后退的时候,她趁机而上,压在了他的身上,用那颗尖锐的石头戳进了他的眼珠子,然后用力地猛砸。

    “嗬嗬嗬……”男人失去了主动权,满脸鲜血地失去了最后的气息,脸上还全是怨毒不甘的光。

    见他彻底死亡,阮棠才卸去了全身的力道,无力地倒在了血泊里,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古怪表情。

    刚刚那番反抗,完全是凭着心头的那点狠劲儿,榨干了最后的能量。

    现在的阮棠,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她艰难地扭头,看着黄牙男人死不瞑目的恐怖尸体,似乎要将他狰狞扭曲的表情牢牢地记在心里。

    其实,阮棠本人的模样比死去的黄牙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满手血腥,脸上和身上也全是黏腻腥臭的血,手指还在痉挛地颤抖。

    这是阮棠第一次杀人,但意外的,她的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

    蒋野说的其实是对的。

    杀人和杀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真的比较起来,杀猪比杀人还要更难些,毕竟猪的重量和力气都远胜于人。

    “里世界,久违了……”

    在炽热的日光炙烤下,阮棠浑身虚弱无力,却掀唇笑了起来,眼底光芒灿然明亮。

    至少她的第一步,已经改变了,不是吗?

    她杀死了中年男人,而自己虽然算不上毫发无伤,却比预知梦里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预知梦里,她穿越到了这个场景之后,自然是拼尽全力地挣扎和反抗。

    但那时的她没有任何经验,浪费了许多的时间和机会,只知道死死地和男人纠缠在一起。

    她被男人拽着头发砸在了地上,额头上全是鲜血;她被男人掐住了喉咙,险些窒息而亡。

    她遍体鳞伤,挣扎在生死线上,流尽了无数鲜血。

    幸运的是,一柄远方而来的飞刃救了她。

    那群好心人杀死了黄牙男人,还给她留下了两块玉米面饼子和一竹筒水,救了她的命。

    中年男人的脖颈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鲜血,温度从滚烫逐渐变得冰凉。

    阮棠定定地看着流动的鲜血,喉结滚了滚,干涩而饥渴。

    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她想像野兽一样去舔舐那些鲜血,那必然是滋润的、甘甜的,是梦寐以求的“食物”。

    这具身体已经太久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又经过了刚刚的那番爆发,已然濒临绝境。

    但是,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阮棠

    用力地闭上眼,牙齿打颤,抵御着诱惑和渴望。

    她并不是道德底线太高之人,如果死亡和食人血两条路放在一起,她肯定会选择后一项。

    只是,还没到那种境地。

    而且,里世界规则特殊,如果她真的喝了人血,在修炼之后,非常容易走进岔路,变成半人半妖魔的恶心状态。

    再等等,她想等等预知梦里的好心人。

    如果他们仍然出手相助,她便不需要喝腥臭的血去谋求生存。

    如果他们打消了念头离开了,她那时再做打算不迟。

    另一边,兽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人,穿着月白色的药宗服饰,腰间佩戴着一块质地莹润的药玉。

    老人须发皆白,正微阖着眼睛打盹。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是半眯着眼睛,睡得香喷喷的。

    倏地,少年猛地惊醒,环视了一圈车内景象,神色震惊而迷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柯满脸问号,整个人都是懵的。

    最近,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比如说秦家的秦渊突然昏迷不醒,怎么治疗也没有效果。

    ——当然了,这和他关系不大。

    主要他和秦渊也不熟,只是秦渊名气太大,和阮家关系紧密,所以交友广泛的他也听了一耳朵。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就叫一个天地之奇闻,堪称惊天地泣鬼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家白哥,竟然主动提出替嫁,嫁给昏迷的秦渊做媳妇儿了!

    宋柯还作为穆白的“娘家人”参与了酒席,全程迷蒙,连一向喜欢的美食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宋柯:“???”

    宋柯:“……”

    就很不理解!简直大为震撼!

    宋柯看人还是很准的,更何况还和穆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他可以笃定地说,白哥心里喜欢的人绝对是阮家大小姐阮棠。

    对那个所谓的秦渊,白哥根本没有半分好感,只能说是相看两厌,恨不得他原地消失才好。

    结果,白哥竟然嫁过去了?他竟然嫁给了秦渊?

    这是什么滑天地之大稽的笑话?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离大谱!

    白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说说话!秦家人是不是拿着刀在后面逼你了!

    兄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就是豁出一条性命,也不能让你糊里糊涂地嫁给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自己厌恶的男人!

    宋柯都准备去“抢亲”了,还是穆白的话语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只能含恨放弃。

    宋柯是个聪明人,穆白没说得太深,但结合前因后果,他很快分析出了行动缘由。

    对此,宋柯只想竖大拇指,由衷地说一句——白哥牛掰!

    白哥真的,爱得太深沉了,感天动地的爱情哇,牺牲得太太太大了!

    宋柯听说过为爱做小三,但是为爱替嫁,这还是完完全全头一遭!

    说宋柯对阮棠没有一点儿好感,那是假的。

    像阮家大小姐那般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怎么可能有人能控制住不动心?

    早在见阮棠的第一面,宋柯全部的心神便被她攫取。

    能言善辩的宋柯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的笨嘴拙舌,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但是宋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远远地配不上阮棠,所以努力地将好感藏在了心底最深处,没有产生过任何非分之想。

    可是喜欢归喜欢,换位思考,如果把宋柯放在穆白所在的位置,他还真不一定能鼓起那个勇气……

    ……啊不,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就是替嫁吗?还是嫁给一个昏迷在床上、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的男人。

    要么他嫁,要么阮棠嫁。

    既然这样,那还是他以身代之吧。

    这么一想,好像白哥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理解是理解,连着这么几天,心里惦记着事情,宋柯都有些失眠。

    一方面,宋柯想去安慰阮棠,陪在阮棠的身边。

    他想告诉她,不要觉得难过,这是白哥自己的决定,是白哥心甘情愿,阮棠不亏欠白哥什么。

    另一方面,宋柯又有些担心穆白。

    秦家家大业大,是传承几百年的豪门,规矩众多。

    会不会有人故意为难白哥,给白哥下马威,排斥欺负他?

    白哥过得好不好?

    众多杂乱的心思汇聚在一起,宋柯的眼睛下面都多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成天困得很。

    因此,八月八号中午,难得感觉到了睡意,宋柯习惯性地躺在床上午睡。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奇怪陌生的地方。

    就在宋柯走神的时候,复杂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疼得宋柯揉了揉太阳穴缓解。

    等宋柯整理完记忆,只觉头晕脑胀,欲哭无泪。

    他好像……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玄妙的高武世界,成了一个同龄同名同姓的“宋柯”。

    这个宋柯生活在一个名字叫“陶镇”的地方,孤儿出身,但是还算幸运,药学天赋不错,被药宗陶镇分堂宋副堂主收为了亲传弟子。

    相对于朝不保夕的贫民,以及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普通百姓,宋柯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堪称幸福优渥。

    可是,这样的“优越”生活,宋柯一点儿也不想要!

    他父母健在,家庭温馨美满,虽然也看了不少穿越小说,中二的时候做过热血的武侠梦,但是根本不想真的穿越!

    他也没出意外,不应该出现猝死之类的情况,怎么好端端地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宋柯的眼睛里都开始往外冒泪花。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虚拟屏幕。

    一个模糊朦胧的声音遥遥响起,好像在宋柯的耳边,又好像在他的脑海里。

    【穿越成功!血条大于20%,存活成功!恭喜您获得天赋:药学技能500%加成!】

    【当前位置:妖魔乱世(里世界)!穿越倒计时:209天23时55分42秒。】

    第35章 半妖少年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眼未婚……

    “小柯,怎么了?”旁边打盹的白发老人睁开了眼睛,奇怪地看向了走神的宋柯。

    宋柯猛然回神,下意识摇了摇头,解释道:“师父,我没事。”

    “我就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从药宗主宗过来的会是哪位师兄,好不好相处?咱们陶镇这么偏僻,师兄怎么会选择来这边?”

    在记忆里,宋柯和师父宋副堂主从陶镇中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迎接这位从主宗而来的师兄。

    别看在陶镇中,药宗分堂堪称是一方大势力,压得其他小团体根本抬不起头来,令众人艳羡仰望。

    但在药宗主宗面前,陶镇地理位置偏僻,物资也不算丰富,压根排不上号。

    就是个寂寂无名的乡下地方,完全不值得太多注意力。

    主宗的师兄师姐们外出游历,选择的大多是各种药材丰富的山脉之类,很少会来陶镇。

    但这次过来的这位师兄,显然是个例外。

    宋柯在陶镇分堂的地位并不算太高,知道的消息不多,但也听了一耳朵。

    这位师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药宗主宗,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作为年青一代亲传弟子领头人,天赋、背景、能力,他样样不缺。

    “别管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宋副堂主叮嘱了一句,掀开车帘去看外界阴沉沉的天空,无声暗叹。

    如今各地大旱,天灾人祸,流民遍地,尸横遍野。

    大旱后常有瘟疫,是妖魔猖狂的前奏,现下妖魔虎视眈眈,以极快的速度扩张发展。

    人类本就处于劣势,还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为了点蝇头小利汲汲营营,步步算计,内斗纠缠。

    百姓们本就生存艰难,在不知道的时候,性命都成了旁人算计的棋子。

    药宗身处这一片乱世之中,亦然不能独善其身。

    特别是陶镇,虽然地理位置偏僻,没有被那些大人物们放在眼里,但相隔不远的地方,可就是妖魔盘踞的中心营地。

    不然的话,少宗主也不会特意不远万里,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主宗,来到他们陶镇调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百姓,才是这场波及范围巨大的灾难的最大受害人。

    暗潮汹涌,风雨欲来。

    宋柯可不知道,自家师父是如何的忧国忧民。

    他还没能适应如今的身份,仔细地感应着新获得的金手指。

    【药学技能加成500%】,听起来好像有点虚,但其实效果特别明显,极为好用。

    比如说此刻,他用心回忆的时候,便能清晰地想起之前学过的全部药学知识。

    甚至连那些原本不理解的地方,都瞬间融会贯通,如同拨云见雾般,达到了能够举一反三的水平。

    有了金手指,看到了穿越倒计时,回家有了希望,宋柯彷徨恐慌的心逐渐安定下来,甚至有心思去看车外的景象。

    但掀开车帘才知道,外面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土地干裂,各种植物都死光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枯黄,杳无人烟。

    空气中席卷着难闻的腥臭味,又干又呛,让人只感觉呼吸不畅。

    宋柯把车帘放下来,喝了一大口水,才压下了心头的闷沉感。

    宋柯穿越前,原身和宋副堂主已经在车上待了三天,又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才抵达了约定好的目的地。

    宋柯终于看见了宋副堂主口中优秀至极的师兄。

    那是一个薄雾冥冥的傍晚,月亮早早地悬在了天边。

    面若冠玉的青年长身玉立,俊秀得像是一幅清隽淡雅的水墨画,眉眼蕴着温润的诗意。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药宗服饰,腰间坠着一块浅蓝色的药玉,身材修长匀称,眉眼温雅,清瘦多姿。

    如墨的长发被一根浅色发带束在身后,好似质地上好的黑色锦缎,柔顺光滑。

    月色和雪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

    看着青年,宋柯的脑海里只蹦出来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在这之前,宋柯见过的容貌气质最出色的男性,是桃花镇“别人家的孩子”穆白。

    但面前的这位师兄和穆白比起来,气质有五六分相似,容貌韵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是药宗大师兄,少宗主萧怀瑾。”

    宋副堂主朝着青年恭敬地行礼,而后为双方介绍:“少宗主,这位是我的小弟子,宋柯。”

    “少宗主好!”宋柯从惊艳中回神,机灵地喊人。

    “宋堂主,不用这么见外,直接叫我怀瑾就好。”萧怀瑾的音色清泠,让人不由想到泠泠山上溪,珠击玉石般清越。

    互相寒暄完,宋柯有幸抛下了陶镇那辆摇摇晃晃的兽车,沾光坐上了萧怀瑾的豪华版“座驾”。

    拉车的是久经训练的六只高级妖兽,头生银色双角,混合着神骏和妖龙血脉,威风凛凛,雪色毛发看不见半分杂色瑕疵。

    车架用的是有价无市的特级材料,添加了防震、降温、加湿的阵法,隔绝了外界的杂质气息,车内环境极为适宜可人。

    车厢更是布置得精致考究,空间宽敞,内里燃着清浅的药香,一面侧壁是抽屉式设计,各样物品十分齐全,处处透着低调的贵气,底蕴十足。

    宋柯:“!!!”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位萧怀瑾少宗主到底是多么厉害的存在!

    豪华妖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萧怀瑾人如其名,的确是位怀瑾握瑜的君子。

    相处起来时,并不会觉得他高高在上,反而十分的平易近人,容色清雅,谈吐有礼,令人如沐清风。

    趁着萧怀瑾和宋副堂主谈话的时候,宋柯百无聊赖,随手掀起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豪车上的车帘都不一样,摸起来手感光滑柔软,比上好的绸缎还要细腻软和,还清清凉凉的。

    宋柯有些走神。

    倏地,他神色一变,失声道:“师父,那边好像有人!”

    宋副堂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干枯的老树边,两个模糊的身影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血水汇聚成一片小水潭。

    “应当是逃荒来的灾民。”宋副堂主的声音里带着怜悯,感叹道:“可惜了。”

    这里距离陶镇只有三四天的脚程,等到了陶镇,生存几率便会大大提升。

    但倒在这里,看那出血量,两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宋柯紧紧地抿唇,胸腔中闷沉的情绪翻涌。

    虽然有原身的记忆打底,但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惨烈的死亡景象。

    “他们……都没救了吗……”宋柯颤抖着声音问。

    宋副堂主笃定地给出回答:“十死无生。”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萧怀瑾嗓音轻缓地开口,温润的五官融着很淡的笑。

    宋副堂主和宋柯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萧怀瑾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详细地解释说:“那边两人,一个是正值壮年的成年男人,一个是年岁尚轻的柔弱女子,身上都有打斗的痕迹。”

    “但结果是一死一生:死的是成年男人,活下来的是一名女子。很多时候,强烈的求生欲望,会创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宋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里距离现场那么远,萧怀瑾是怎么把具体情况看得这么清楚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那女子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但宋柯不明白,宋副堂主却是明白的。

    在脱离了文明生活的逃荒路上,人已经不算是人,而是挣扎求生的野兽,袒露出的恶欲令人心悸。

    “少宗主的意思是?”宋副堂主不确定地问。

    萧怀瑾用茶盖轻轻地拨弄着碧绿的茶叶,极轻地笑:“相遇就是有缘,我想欣赏一个奇迹。”

    宋副堂主心领神会,迅速道:“我这里还有两个没动的玉米饼子,是处理好的干粮。”

    萧怀瑾温声说:“劳烦宋堂主。”

    他回身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几个药瓶,推到了宋副堂主的手边。

    “这是我闲来无事炼制的常用丸药,止血丸、消毒丸、解毒丸和辟谷丸,麻烦宋堂主将这些一并送与那人。”

    宋副堂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宗主不愧是少宗主,当真大方得很,这些丸药在市面上的售卖价格可不便宜!

    那位倒在血泊里的灾民,可真是否极泰来。

    积攒了几辈子的好运气,才入了少宗主的眼,占了这样的大便宜。

    豪华兽车停在了不远处。

    年纪最轻、地位最低、资历最浅的宋柯自告奋勇,将玉米面饼子、竹筒水、丸药打包好,飞奔着跑向了那一片血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帮上忙,宋柯开心得很。

    等走近了,宋柯才发现,萧怀瑾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男人神色狰狞扭曲,早就没了气息,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另一边的女子满面血污,浑身是血,气息微弱,那双眼睛却是灼灼的明亮,仿佛映着灿灿火光。

    “你还好吗?”宋柯下意识说了句废话。

    他想要伸手扶少女起来,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拎着包裹手足无措。

    “我没事。”少女喉咙嘶哑。

    看到来人,她眸中光亮更盛,清瘦的手指扶着地,艰难地坐了起来,浑身都在生理性地发颤。

    “包裹里有吃的和水,还有一些药,希望能帮到你。”

    宋柯小心翼翼地把包裹递给她,真诚地鼓励道:“这里离陶镇已经不远了,再坚持坚持,你一定能活下来的。”

    “嗯,我会活下来的。”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每说一个字,阮棠的喉咙都像刀割般疼痛。

    但她的语气却是无比坚定的,让人下意识想要去相信:“谢谢你!我欠你的这份情,一定会报答的。”

    “不用不用,不用报答。”宋柯连连摆手,拨浪鼓一样摇头。

    他笑容灿烂,像是明媚的阳光照在金色的向日葵上,熠熠生辉。

    “你能活下来,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而且,我也没做什么,玉米饼和水是师父给我的,丸药是少宗主的,我就是个送东西的

    跑腿。”

    宋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不经意间和满脸血污的少女对视,蓦然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我……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宋柯现在才发现,少女的这双眼睛看起来很眼熟。

    “在这个世界,我从没见过你。”阮棠声音沙哑地回答。

    “也是,应该是我看错了。”宋柯抿唇,朝着女子挥手道别,然后小跑着往兽车的方向赶。

    跑到半路,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真的好眼熟。

    女子的那双眼睛,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薄雾,似是而非的,看不清楚。

    难道是原身之前偶然遇见过,只是印象不是特别深刻?

    “小柯,看什么呢?东西送完了就快些回来,天快黑了,我们得尽快赶路。”

    宋副堂主的声音打断了宋柯的思绪,他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六只高级妖兽拉的豪华马车远远地驶离,车厢后面绘着一株碧绿色的草叶,那是药宗的专属标识。

    微风吹动车帘,一张水墨古画般清俊的面容一划而过,唇边噙着清雅柔和的笑意,似是朗月清风拂过翠色竹林,翩然不群。

    车影消失在视野中,阮棠收回了视线,垂眸看向了手中的包袱。

    包袱用的是竹青色的布料,触手柔软细腻,比阮棠身上这身洗不干净、补丁缀着补丁的粗糙布料昂贵许多,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包袱里面,除了两块玉米饼、一竹筒水,还添了几瓶丸药,装在月白色的玉瓶里,把现在的阮棠卖了都买不起千分之一。

    玉米饼尺寸不小,有成年人的两个巴掌大,十分厚实。

    如今的天气并不冷,被包裹好的玉米饼还有些温热,呈现细细的金黄色。

    阮棠极为珍惜地咬了一小口玉米饼,又打开竹筒,抿了点清水润唇。

    玉米饼口感细腻柔和,湿润润的,掺着水入腹,一直哀鸣的胃部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这具身体实在忍饥挨饿太久太久,导致进食之后,阮棠感受到了生理上的满足和幸福,险些落下了眼泪。

    食物并不多,阮棠没舍得多吃,只食用了大概六分之一的玉米饼,抿了一小点儿清澈干净的水。

    一边吃,她一边回想着宋柯和那辆兽车。

    预知梦里,阮棠伤得太重,视力被流淌下来的鲜血阻碍,导致她完全没认出来,送食物和水的人竟然会是宋柯。

    而宋柯穿越的身份,应该是药宗陶镇分堂中的一员,是陶镇无数人的梦寐以求,是灾民们眼中的“人上人”。

    但预知梦里并没有这些丸药。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成功杀了这个男人不成?

    阮棠蹙眉思索着。

    胃里有了东西,暖洋洋的,阮棠休息了一会儿,逐渐恢复了气力。

    她听见了熟悉的提示声音。

    【穿越成功!血条大于20%,存活成功!恭喜您获得天赋:强力自愈!】

    【强力自愈:躯体损坏度不大于95%时,你拥有着无穷无尽的自愈能力,接近于不死。】

    【当前位置:妖魔乱世(里世界)!穿越倒计时:209天19时16分42秒。】

    所有从表世界穿越里世界的人,在血条大于20%的时候,都会随机获得一样天赋。

    天赋虽然是随机的,但是大概率和原身的经历以及自己的执念有关。

    阮棠穿越开局的身份不算好,但获得的天赋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帮她度过了无数次生死危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天赋,阮棠在预知梦里才会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只有全身的血肉都被妖魔吞噬,身体损坏度大于95%,才能真正地杀死她。

    荒野上的风浪似是鬼哭狼嚎,在豪华兽车离开后,这片空间仿佛只剩下阮棠和身边那具尸体。

    蚊子再小也是肉,虽然有了宋柯他们赠予的食物和丸药,但阮棠还是习惯性地摸了尸。

    逃荒路上,食物和清水比金银珠宝还要珍贵许多。

    黄牙男人是心狠手辣之人,连自家的媳妇儿和孩子都卖了,其他罪恶的事情也没少干,腰包鼓鼓囊囊的。

    阮棠清点了一遍,有五六颗碎银子,还有一大把铜钱,一小块不知道什么来源的烤得发黑的肉干。

    她将银子和铜钱塞进口袋里,坐在旁边一个稍微阴凉些的石块上,并没急着离开,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阮棠在等一个人,一个预知梦里出现过的人。

    啊不,严格来说,她等的并不算是真正的人,而是一个半人半妖。

    越是血脉高等的妖魔,繁殖越是困难,但它们意外发现,和人类异性|**后,竟然很容易产出后代。

    虽然后代的血脉并不纯净,但生长潜力还是很高的。

    但是妖魔生性残暴血腥,同类相食是常有的事情。

    这种半人半妖刚出生的时候实力低微,在妖魔族群中生存得极为艰难。

    经常要么成为别的大妖的血食,要么成为供给大妖驱使的工具。

    而在人类生活的地域,信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准则。

    对待被发现的半人半妖,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因此,两边都不讨好,半人半妖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能顺利长成的数量很少。

    而阮棠要等的那只半人半妖,便是这种生存在夹缝中的凄惨一员。

    他整体基因偏人类,在正常的时候,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妖魔特征。

    但是一旦饥饿时间过长,他就很难控制住嗜血的欲望,暴露出真实出身。

    唯一特殊的是,生下他的那只妖魔实力极其强大,血脉强横至极,子嗣极为艰难。

    因此,在陶镇被妖魔攻破之后,陶镇成了妖魔肆虐狂欢的屠宰场,他阴差阳错开启了潜能,成了一方“土皇帝”。

    而阮棠和他之间的关系,其实很难准确形容。

    在逃荒路上,他们是互相警惕却意外凑在一起的同伴;

    在陶镇前期,他们是抱团取暖、一起坑蒙拐骗、挣扎生存的合伙人;

    在陶镇被妖魔攻破后,在其他妖魔眼里,她是那只半妖养在身边的人类小妾,受半妖庇护,保下了一条性命;

    在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看来,她自甘堕-落,半妖是她凭借美貌攀附上的靠山;

    因为身份特殊,遭遇复杂,哪怕是阮棠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和半妖之间的关系。

    但直到最后,阮棠和半妖都成了主角攻受的阶下囚。

    半妖饥饿至死,暴露原型,也没有啃噬一块活人的血肉,包括近在咫尺、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的阮棠。

    没办法,蒋野只能另外抓了只饥饿嗜血的妖魔,放进了囚禁阮棠和半妖的囚笼里。

    很意外的,半妖挡在了阮棠的前面。

    那只大妖先吃了虚弱的半妖,才对阮棠动了口。

    阮棠垂眸,想到预知梦中血腥的场面,指尖极轻地颤了颤,纤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

    窸窸窣窣的动静将回忆中的阮棠惊醒。

    她看见了躲在树后的那个少年,正用陌生而警惕地眼神观望着这边。

    阮棠十分了解这只半妖,距离掐得很准。

    和那具尸体隔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看清楚,却又在安全范围之外。

    她定定地看着半妖少年。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半妖少年舔了舔唇,实在是抵抗不了诱惑,灰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血光。

    他紧紧地盯着阮棠,见阮棠没有任何动作,才闪电般从树后钻出来,趴到了男人的尸体上。

    尸体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了,但半妖少年一点儿也不嫌弃,狼吞虎咽地吸饮着,像是一头未开化的野兽。

    阮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半妖少年比她更甚,完全只剩下一副骨架在支撑着。

    他的头顶冒出两根指甲大小的角,脸侧覆盖着墨黑的鳞片,犬齿尖利。

    尖锐的指尖呈现赤红色,背后的灰色尾巴耷拉着,染上了脏污和红褐色的鲜血。

    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整个人像是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蘑菇,终日见不到阳光,阴郁孤冷。

    饮尽了鲜血,半妖少年身上的非人部分逐渐褪去,肉眼看起来,只是个平凡的、过于消瘦的阴郁少年。

    他抬头看向了阮棠,一双漆黑的眼珠像是两颗玻璃珠,有种非人的瘆人感。

    脸色惨白,唇边却是红褐的血。

    但阮棠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冷静而平淡。

    他似乎从视线中察觉了什么信息,低声说:“郁余。”

    第36章 故人都成了大佬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我叫阮棠。”阮棠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缓声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试探性地起身,慢慢地靠近了半妖少年的方向。

    少年的表情开始时有些忐忑,下意识想往后退,躲到原本的树后,躲到旁人看不见他的地方。

    但触及阮棠的目光时,他停下了动作,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黑漆漆的。

    阮棠的步速控制得恰到好处,不快不慢,刚好在半妖少年的接受范围内。

    一步,两步,三步……

    阮棠离半妖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半妖少年却逐渐从焦躁不安变成了适应。

    他在慢慢地习惯她的气息。

    无论是人类还是半妖,都是需要伙伴的。

    阴差阳错,阮棠的身上全是黄牙男人鲜血的味道,半妖少年的鼻尖也全是这种浓烈的腥味。

    他们都是一样的衣着落魄,满身血腥,孤独地行走在逃荒路上。

    在看到半妖少年裸露出原型的时候,阮棠没有惊慌地大喊大叫,没有恐惧而逃,没有厌恶杀意。

    只是很平淡,淡得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却莫名地让半妖少年感觉到了安心。

    阮棠站到了和半妖少年相距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走近了才发现,半妖少年看起来瘦弱,但其实比她还要高大半个头,只是太瘦了,像是穿了一层衣服的骷髅。

    半妖少年也在看着阮棠。

    长长的额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发衬得他孤僻阴沉,像是只不受欢迎的野兽崽子,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在安静的对视中,半妖少年忽然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阮棠下巴上溅到的快干涸的血迹。

    他擦得很认真,动作很细致,像是在珍惜地捧着一朵脆弱的花,生怕伤到了娇嫩的花瓣。

    阮棠没有任何动作,站在那里任他擦拭,只无声地用视线描摹郁余的眉眼。

    她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预知梦中的最后一幕。

    半妖少年站在她的前面,一身血肉被那只饥饿的大妖全数吞噬。

    是很疼的,比凌迟酷刑还要疼痛,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可是郁余性子孤僻,很不喜欢说话,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偶尔有两声闷沉的哑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还是执着地看着她,用那双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漆黑,暗沉沉的,好像蕴含着千言万语,又好像干净得一尘不染,什么情绪都没有。

    “郁余,”阮棠唇瓣翕动,声音很低,柔软而坚定:“我们一起去陶镇,一起活下来。”

    她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郁余擦干了少女下巴上红褐色的血迹,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好。”郁余的声音一直是轻微的,稍微分心些便很难听得清楚。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唇瓣翘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但很快便平了下去。

    如蜻蜓点水般一瞬即逝,很难被捕捉到,却曾真切地存在过。

    就这样,虽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没有太多的交谈,但阮棠和郁余却默契地结伴而行。

    逃荒路上并不好走。

    宋柯和宋副堂主估计是三四天的脚程,可灾民们瘦弱无力,根本没办法支撑长时间的前进。

    越是接近陶镇,越是危险重重。

    拦路打劫的劫匪、嗜血吃肉的低等妖魔……遇到的坎坷层出不穷,每一次都是鲜血的磨炼。

    郁余虽然妖魔血脉还没有觉醒,没有掌握任何天赋,但即使在饥饿的情况下,力气和速度仍然是常人中的佼佼者。

    阮棠的【强力自愈】技能也帮了大忙。

    也是真正遇到了劫匪和低等妖魔时,阮棠才发现,虽然自己掌握了格斗术的皮毛,但身体素质不够,根本起不到大作用。

    她最适合充当的角色,竟然是郁余的肉盾。

    凭借强大的自愈能力,帮他抵挡各种伤害,缠住劫匪和低等妖魔攻击的步伐。

    毕竟,身体损坏度超过95%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换句话说,阮棠接近不死之躯。

    但死是不会死,疼却是真的疼。

    双臂险些被柴刀砍断,被妖魔锋利的牙齿啃下大块血肉,被注入腐蚀性的毒素。

    各种惨烈到极致的疼法,阮棠亲身经历了个遍,也算是见识了“大场面”。

    她还获得了不少新知识。

    比如说,有的妖魔最喜欢吃人心脏,觉得那块肉最嫩;

    有的妖魔对肝脏情有独钟;

    还有的妖魔最偏爱鲜血,最好是新鲜滚烫的那种,趁热喝。

    不要问阮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血腥到惨不忍睹的记忆,阮棠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一遍。

    虽然在预知梦中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只是从第三者的角度观看,和自己亲身体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受。

    阮棠:实践才有发言权。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就在阮棠和郁余艰难地朝着陶镇前进的时候,表世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批穿越的起始时间是八月八号中午十二点,与此同时,表世界的天穹忽然出现了模糊的壮大场景。

    嗜血残暴的妖魔,重若山岳,獠牙尖锐,每一只都有山头大小。

    踩在飞剑上的炼体者,虬结的肌肉健壮,身体表面散发着耀眼的金光,肉身比最坚硬的钢铁还要更强劲。

    古朴宏阔的特殊建筑野蛮地伫立在天边,笼着朦胧的薄雾,有一种原始而浩瀚的壮美。

    那是一片神奇瑰丽的玄妙世界,与现代的和平社会不同,存在着可怖的妖魔和奇幻的能力,山川河海地形却极为相似。

    几十亿人共同见证了这一恢弘震撼的场景,无数人望而生畏,人心惶惶。

    “怎么回事?”

    “那里是什么地方?另一片世界吗?”

    “是世界末日来临了吗?这片世界即将被毁灭,可怕的妖魔会降临现世?”

    所有的社交平台都被屠榜,哪怕国家机器出手干预,也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毕竟,天穹上的异世界之景就悬挂在那里,映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别墅区,阮家别墅。

    阮父和阮母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都是满面愁容。

    阮父还好些,虽然担忧不已,表情却还能绷得住,只是眉宇紧紧地皱在一起,沉甸甸的。

    阮母则是泪流满面,双目红肿,用手捂着嘴巴,克制着自己的哽咽的抽泣声。

    窗外,浩渺的场景模糊朦胧,但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危险杀机。

    天穹异世界的生存条件,要比和平的现世艰难许多,危险如影随形。

    虽然他们看不清妖魔和人类的具体面容,但却能大概辨认出发生的事情。

    在短短的半日时间里,光是被展示出的死亡人数已经足足有好几百,男女老少皆有。

    有因为饥饿而倒下的,有被旁人所杀的,也有被妖魔吃进肚子里的。

    阮父和阮母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家宝贝女儿阮棠的存在。

    但正是因为未知,才更加让人心惊胆战,恐惧至极。

    阮棠从小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在千娇百宠中长大,那样凄惨困苦的生活,她怎么能受得了?

    “棠棠去的就是天穹那边的异世界,她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阮母颤抖着声音问,泪水涟涟而落,双腿都有些发软。

    如果可以的话,阮母多么希望,被强制性带到异世界的人是她,而不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

    “会没事的,棠棠一定会没事的。”阮父喉咙干哑,用力地开口。

    他像是在安慰阮母,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坚定地说:“我们要相信棠棠,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阮家别墅气氛凝重,而在表世界的中央,一场隐秘的会议于孤岛上举行。

    在天穹世界出现的第一时间,各个国家的政府要员便接到了通知,秘密地乘坐飞机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有各行各业的顶尖大佬,常年出现在新闻频道上的大人物,都是神色严肃,眉宇间的川字就没有松开过。

    会议中央,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操控着投影仪。

    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矍铄,眼角虽然布满了皱纹,眼神却是明亮的。

    老者的脊背没有任何佝偻,笔直地站立在那里,骨子里透着一股正气,还有浓浓的儒雅的学者气质,声音冷静沉稳。

    “通过翻阅诸多历史文献,我们寻找到了七十二处类似记载。”

    “天穹世界,我们更愿意称之为里世界,在高维空间中,与我们的距离非常近,一直处于稳定的公转状态。”

    “当里世界的场景出现在表世界的天穹上时,意味着两方世界已经达到了距离最近点。”

    “从天穹场景也能看得出来,里世界中存在着非科学的玄幻因素,等级很高。”

    “我们猜测,如果那片空间发生了大规模战争,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波动,是极有可能打破世界界壁,导致表世界和里世界重合。”

    老者没有再说下去。

    但剩下的那些他没有点明,在座的众人却都能猜得出来。

    两方世界融合,一方还是玄幻的高武世界,必定会导致世界级别的大型战争,生灵涂炭。

    造成的后果,和真正的末世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可能更加严重些。

    会议室中一片凝寂的沉默,坐在右手边的军装老人敲了敲桌子,缓缓问:“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目前为止,这些只是基于历史记载和现实情况做出的假想,很难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

    须发皆白的老者顿了顿,补充说:“但是,根据统计,在天穹场景出现的同一时刻,光是我国,便有一千人二百七十二人陷入了无缘由的昏迷,至今没醒来的仍然有一千零八十三人。”

    “这些人极有可能如同记载的那样,黄粱一梦,意外进入了里世界时空。”

    “如果能联系到他们,大概了解里世界的情况,尽全力阻止可能的大规模战斗的发生,或许可能有所帮助。”

    事实正如那位老者所言。

    在原本的小说剧情中,里世界妖魔和人类大战,顶尖强者的攻击强波撕裂了苍穹,导致表世界和里世界出现了部分地域的重合。

    但还没有造成太大危害的时候,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便力挽狂澜,成功地修复了界壁,分离了里世界和表世界。

    小说其实还是开放性的结局,表世界和里世界分离之时,穆白的选择留了悬念。

    他可以选择留在和平现代社会表世界,也可以选择回到妖魔乱世里世界。

    前者有主角攻秦渊,后者有他的师父和师兄师弟们。

    到了番外,才揭晓了最终答案——主角受穆白留在了主角攻秦渊所在的时空,是国人喜闻乐见的HE大结局。

    但这些原本的后续,众人尚且不知。

    甚至连做了预知梦的阮棠,记忆也在自己死亡后戛然而止,并没有走到终局。

    所以,会议上的诸多要员们提出了各种预案,商量出了一系列可能的处理方式,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下去。

    当务之急,首先是要安抚慌乱的百姓们。

    接着,暗中留意昏迷的那些人,调查他们是否真的进入了里世界,是否有能力影响里世界的格局。

    表世界的各种变化,里世界的阮棠一概不知。

    经历了五天的长途跋涉,度过了一重重生死危机后,阮棠和郁余终于赶上了大部队,来到了陶镇之外。

    不同于荒野上的杳无人烟、死气沉沉,陶镇边人流如织,镇口摊贩众多,叫卖声此起彼伏。

    陶镇附近处处可以见到生机勃勃的绿色,生活的平民们也大多面色红润,充满了拼劲和上进的力量。

    镇外,灾民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看见这样的景象时,原本麻木的双眼却下意识亮起了光。

    那是希望的光,对安稳生活的期盼和向往,渴望重新进入文明社会。

    镇门口的守卫身穿制-服,挥手驱散着不停往这边聚集的灾民们,不厌其烦地高声解释。

    “陶镇能力有限,没办法接受全部灾民,看到南边的小广场了吗?那里有招各种杂役和护卫的,要是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去那边报名。”

    “报名成功的,才能拿到进入陶镇的资格;要是没通过考核,也别灰心,继续往北边走,那里有好几个小型村落,肯定是缺人的。”

    “我会种地!能照顾花草!”

    “我会手工!”

    “我原来是木匠!”

    “我家是铁匠传承家族,几百年的老手艺了!”

    灾民们蜂拥而去,像是拥挤的沙丁鱼罐头,拼尽全力展示着自己的才能,希望能被挑选中。

    阮棠却没跟其他灾民挤,而是拉着郁余去了处角落,用水洗了手脸,换上了从劫匪身上扒下来的干净衣服。

    阮棠虽然过分消瘦,但这些天一次次受伤又恢复,吃了食物喝了水,长了些肉,能勉强看出姣好的五官。

    简单地清理自己,再换上干净的衣服,阮棠和陶镇的普通居民相差不大,只是属于偏瘦的那一类。

    当然了,最最最重要的是,阮棠兜里有钱。

    从黄牙男人尸体身上摸到了碎银子和大把铜板,反杀拦路劫匪又赚了一笔钱,加上低级妖魔的皮和骨头都价值不菲,阮棠如今也能算是灾民中的“富裕阶级”。

    无论是身处什么时空,金钱的威力都是相当大的,潜规则永远存在。

    阮棠塞了一大笔钱,耗费了大半身家,顺利地拿到了两个入镇名额。

    踏入镇门口的那一瞬间,星星点点的淡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流水般融入空气中,不见半点痕迹。

    陶镇内的经济十分繁荣。

    道路中央铺了开阔的青黑色石板,每日精心打扫,显得格外的明亮润泽,错落有致地延伸至主街。

    青石板大路上经常有马车、驴车走过,偶尔还会驶来一辆威风凛凛的妖兽车,周围人都是小心地避开,艳羡地远远观望。

    能乘坐妖兽车的,基本上都是百姓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阮棠的计划很明确。

    口袋里还剩下碎银和铜板,但阮棠和郁余都饿得太狠,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

    因此,她们只选了处还算干净的小摊,点了两碗粥和一碗馄饨,店家还配了自家腌制的开胃小菜。

    填饱了肚子,阮棠拉着郁余,果断地去了药宗陶镇分堂。

    这里是整个陶镇最繁盛的地带,地位独特。

    若是能进入药宗分堂,不仅可以学习到最先进的炼体术和药学知识,还能掌握到最新的一手消息,享受丰盛的修炼资源。

    大乱将至,阮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力量,药宗分堂便是她的最佳选择。

    她在表世界花了几百万建立药园,又邀请主角受穆白参观、向他请

    教药学基础知识,为的就是现在。

    药宗分堂门口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堂内成员都穿着月白色的药宗统一制服,腰间佩戴着不同颜色的药玉,身形挺直。

    他们的眉眼中都带着浓浓的骄傲,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得,与外人截然不同,一眼便能分辨出身份。

    “排队!排好队!不要挤!”

    药宗分堂的一名管事大声道:“算你们幸运,赶得正巧,我们分堂刚好缺了一批杂役,每个人都能报名,择优录取!”

    分堂侧门处早就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每个人挨个进入参加考核。

    通过的人欢天喜地,被淘汰的人垂头丧气,满心懊恼失落。

    阮棠和郁余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郁余十分的不适应,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龇了龇牙,仿佛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阮棠悄然握住了他的手以作安抚。

    手心传来鲜明的柔软触感,郁余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肩膀绷紧,唇瓣紧抿。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手中的温软吸引,再也注意不到周围杂乱的人群。

    原身做过许多粗活,逃荒路上更是不知道受了几苦几难,手心原本有一层厚厚的粗茧子。

    但这几天,阮棠频繁受伤,手上的血肉不知道被削掉多少层,鲜血淋漓是常有的事情。

    在【强力自愈】技能的作用下,新生的肉生长得很快,柔软而细腻,却并不娇嫩。

    郁余安定了下来,阮棠才有心思去观察队伍情况。

    里面有和阮棠一样塞钱进来的灾民,逃荒留下的痕迹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抹去的。

    也有陶镇的本土百姓,面貌状态虽然好上不少,却都是同样地紧张和忐忑。

    药宗陶镇分堂,相当于表世界的公务员plus版本。

    是大部分人眼中金光闪闪的铁饭碗,真能被录入,那就是鲤鱼跃龙门,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当然了,相对的,难度也是增加了不止一个度,通过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要求极为严格,宁缺毋滥。

    就在众人有条不紊排队的时候,药宗分堂大门口忽然亮起了一道金光,展现出清晰的虚拟画面。

    各座山峰高耸入云,美轮美奂,好似童话故事里的人间仙境。

    若干面容出色的男女端坐,衣着华丽清贵,气质高雅翩然,凛然而不可直视。

    “是不是很神奇?”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倏然一笑,详细解释道:

    “门口的那块银色石头是投影石,今天正好是药宗主宗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各大分堂都在投影现场画面,陶镇分堂也是其中之一。”

    阮棠:其实也没有太惊讶,虽然预知梦里没见过,但这不就类似于表世界的直播吗?

    不过……

    阮棠的视线凝了凝,落在了为首几人的面孔上。

    似是察觉了阮棠的目光,清秀女子介绍道:“我们金玄王朝,最厉害的组织是一宫一门一阁三宗。”

    “药宗收徒,皇室和六大组织自然都派人露面了,皇室去的是太子表弟池绍,金玄王朝最年轻的国公。”

    “除此以外,分别是玄道宫道子、万佛门佛子,天剑阁代表是七个月前崭露头角、如今年青一代风头最盛的第二境巅峰强者秦渊。”

    “器宗和阵宗派的是各自的少宗主,倒是药宗,少宗主似乎有事离开了主宗,主事人是宗内仅次于少宗主的核心弟子穆白。”

    “说起来,这位穆白可不简单,之前不过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外门弟子,凭借着傲人的天资一骑绝尘,将众多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都甩在了身后。”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连着一年多都销声匿迹,本以为是凶多吉少,没想到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第37章 棠棠,你在哪里?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

    正在此时,投影石中也开始了对众人身份的介绍,和清秀少女所言完全相符合。

    她的消息很灵通。

    阮棠稍有些意外地回身去看。

    清秀少女察觉了她的视线,无奈又苦涩地笑:“在旱灾来临之前,我们家也是附近有名的大家族。”

    “我的叔叔是修炼者,进入了三宗当中的器宗,一直和我们保持联系。所以,对这些大组织的核心人物,我们有了基础的了解……”

    可惜,一场旱灾,将一切都毁了。

    哪怕家财不菲,姜露家仍是损失惨重。

    逃荒路上,家庭成员死得七七-八八,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辉煌。

    阮棠沉默。

    她本人也是逃荒路上的受害者,自然不需要姜露多说些什么。

    感受到她身上难受的情绪,原本僵硬的郁余唇瓣动了动,纤瘦的手指反抓住了阮棠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妖魔血脉的原因,即使没有暴露出任何原型,郁余肌肤的温度相比于常人总是冰凉几分。

    但在这个时候,微凉的温度从手心传至全身,很好地抚平了阮棠心中一闪而过的酸涩。

    她朝着郁余弯了弯唇,乌黑柔亮的杏眸里沁着水润的浅笑,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郁余也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

    但等他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化时,又羞赧胆怯地缩了回去,下意识往阮棠的方向靠得更近些。

    姜露离得近,自然看见了郁余和阮棠的接触。

    郁余的存在感太低了,像是阴暗角落里无声生长的植物,非常的不起眼。

    不精心去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因此,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姜露便将视线再次放到了阮棠的身上。

    姜露不是无条件的善人,主动和阮棠搭讪,是因为辨认出了她同为逃荒者的身份。

    而且阮棠气度不凡,很可能不是寻常出身,通过药宗考核的几率很大。

    人都是喜欢抱团的。

    姜露希望能和阮棠交好,如果能幸运地一同进入药宗陶镇分堂,之后守望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

    即使没能成功,多一分善意,多一个朋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远远看着,只觉阮棠气质虽好,姿态亭亭玉立,像是大家族熏陶出来的贵女子弟。

    可身材实在太纤瘦了些,肌骨虽然匀称,却瘦得快脱了形,外貌并不是太过引人注目。

    只是,接近了才发现,阮棠的五官生得格外标志。

    尤其是那一双剔透水润的杏眸,像是两颗水洗过的黑曜石一般,明亮耀然夺目。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如新月,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过分纤瘦的面容,只余下皎月般的辉光,仿佛潺潺春水表面浮动的花瓣。

    阮棠的情绪感染力极强。

    看到她难受的时候,自己也会忍不住心酸涩然;

    看到她展颜的时候,自己也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舒展了紧拧的眉头。

    姜露开始时目的性很强,但察觉引起了阮棠的伤心事,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愧疚于自己的大意。

    自家逃荒路上凄凄惨惨,阮棠应当也是差不多的,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失去了多少珍惜的家人。

    好不容易平安抵达了陶镇,从绝望无助的生活中脱离,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白让人心伤?

    想到这里,姜露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另外的轻松事情。

    她真切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小声诉说着隐秘。

    “咱们也算是熬过了苦难,之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像我家,就重新和器宗的小叔叔联系上了,我来这边参加考核,就是听了小叔叔的建议。”

    “除此以外,小叔叔还和我说了件新鲜事儿。我前面不是说了各大组织代表吗?他们竟然在不约而同地寻找一个女子,听说是他们心中特别在意的女子。”

    “不仅是金玄王朝的那个池绍国公,甚至连万佛门、天剑阁、药宗,也全部都出手了。”

    “只是,他们的动作很小心,生怕被仇敌和大妖发现,所以相关消息隐瞒得很好。”

    “除了他们自己和最信

    任的手下,没有人知道那名女子的真正身份。”

    “只知道那名女子在那些大人物的心中有着非常高的地位,要是有人能帮她一把,或是提供有效线索,都能得到他们的一份人情。”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这样地位的大佬的一份人情,可以说是万金不换。”

    “因此,最近各路劫匪都收敛了些,很少对貌美的年轻女子下手,担心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那可就把所有的兄弟都坑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能得到如此多大佬的偏爱……”

    姜露艳羡不已,幽幽叹息。

    但这些天之骄子的生活距离他们太远了,她也只是当成八卦来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

    阮棠垂眸听着,浓密的纤长睫羽卷翘如蝶翼,安静地低垂着,仿佛在听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消息。

    在进入里世界之前,她利用穆白学习药材知识,从蒋野身上学习格斗术。

    但真正进入妖魔乱世里世界之后,阮棠却没想过要和主角团有什么牵连。

    他们有他们的阳关道要走,阮棠也自有属于自己的独木桥。

    预知梦里的结局太惨烈,她和主角团极有可能八字不合,还是互不相扰的好。

    阮棠和姜露交换了姓名,一边聊着杂事,一边等待着药宗陶镇分堂的考核。

    而在药宗主宗,云雾缭绕之间,众人之间的气氛却算不得太好。

    蒋野本就耐心不够,因为担心阮棠的安全,耐着性子观察着药宗考核的各位学员。

    发现了峰顶大佬灼灼的视线,底下的学员们瑟瑟发抖,心惊胆战的。

    学员们生怕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踢出去。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蒋野的面貌过于凶戾。

    因为穿成了万佛门弟子,所以剃了光头。

    青黑色的头皮,头顶八个界疤,面孔线条锋锐凛冽,眉骨高,漆黑的眼神藏着凶意。

    穿着一身黑金色袈裟,裸露出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古铜色胸肌爆棚,充斥着钢筋铁骨般的力量。

    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名凶残的杀神,从天而降的杀戮佛。

    因为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人,蒋野周身的气息越来越低沉,以至于有些压抑,让实力低微之人险些窒息。

    “大师兄,你在找什么?”唇红齿白的佛子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翩然一笑,好似捻着莲花的佛前童子,仙姿玉貌。

    “没什么。”蒋野沉着声音回答,没有解释的意思,黑沉着脸提前离开了。

    药宗的收徒仪式已经结束了第一阶段,峰顶陆陆续续离开的大佬不少,蒋野混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显眼。

    但是,当金玄王朝的国公池绍、天剑阁声名鹊起的新天骄秦渊、药宗仅次于少宗主的核心弟子之首穆白,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峰顶,去的还是蒋野离开的那个方向,便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了些。

    样貌昳丽的年轻佛子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眉眼轻扬,隐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另一边,池绍几人避开了投影石,在一处偏僻的山林附近聚集。

    蒋野的脾气最冲,压抑着呼之欲出的郁闷和牵挂:“还是没有棠棠的任何消息?”

    “没有。”池绍衣着华贵,簪金戴玉,袖口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巨蟒,曜然若明日,满目明辉。

    但他的眉宇却是如同蒋野般紧紧地皱在一起,审视地打量着秦渊和穆白两人。

    “小叔你比我们早来七个月,穆白你更是对药宗这么熟悉,难道也没有发现棠棠的任何线索?”

    “你是在怀疑我偷偷把棠棠藏起来了?”穆白毫无躲闪地和池绍对视,声音冰冷。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身处穆白的地盘,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池绍没打算和穆白翻脸,率先退让了一步。

    “抱歉,我就是太着急了。”池绍的脸上萦绕着烦躁之色,用力地咬了咬牙根。

    来到里世界这么些天,他们对里世界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片土地妖魔横行,危机重重,极为的混乱危险。

    还不知道阮棠有没有穿越,穿越成了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状态,池绍他们怎么能不忧心?

    背着阮棠,他们怎么明争暗斗、你死我活都可以,但前提是阮棠平安。

    里世界地域实在太大了,为了早日寻找到阮棠,哪怕明知对方别有心思,他们仍是捏着鼻子暂时合作。

    无论如何,阮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

    “天剑阁我已经从上到下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棠棠的踪迹。”

    秦渊平静地开口,但冷峻的眉眼却泄露出了几分掩藏不住的心忧。

    “万佛门也没有。”蒋野和秦渊配合多年,即使前不久才因为阮棠反目成仇,但还是很有默契,第一个接话分享调查结果。

    “万佛门本来女弟子就少,我还找我那个佛子小师弟帮忙了,可以确认,附近都没有棠棠的踪迹。”

    “金玄王朝太大了,我只简单地搜寻了一遍宗室、皇亲国戚和京城大臣家庭,但是,没有找到棠棠的任何线索。”池绍皱眉补充。

    穆白抿唇,沉凝的目光落在石子路边的一根碧绿色草叶上。

    “三宗主宗内也都没有,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棠棠极可能穿越到了边缘地带。”

    穆白心乱如麻,像是千万根丝线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

    穿越和平世界多年后,他竟然再次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而且,原本时空的他并没有死亡,只是因为重伤垂危陷入了昏迷,昏迷了整整一年多才再次清醒。

    里世界和表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实在太奇怪了。

    他穿越和平表世界十几年,在里世界却只过去了一年多。

    秦渊在和平表世界昏迷七天,里世界里却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七个月时间。

    那如今呢?如今的表世界时间流速如何?

    棠棠是留在了和平表世界,还是穿越到了里世界的未知地带?

    穆白本以为,自己会纠结两个世界的去留问题,但真正穿越回来才发现,他满心满眼只有阮棠一人。

    他只想留在阮棠所在的时空,只想永远地留在阮棠的身边,能真切地感受阮棠的存在和体温。

    但现在,就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求。

    穆白在这片妖魔乱世中长大,对这里的环境太了解了。

    所以,他才更加的忐忑,甚至可以说是慌张、恐惧。

    京城和各大组织的核心地盘还好,有高境界的强者守护,百姓的生活条件还算安宁。

    可以,再往外看,那些边缘地带的城镇、乡村,经常有低级妖魔肆虐掠食,凶残劫匪横行。

    若是真的穿越到了那样的地方,棠棠要怎么生存?得承受怎样的苦难和折磨?

    “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穆白艰涩地开口,努力忽略着心慌不安:“说不定我们是杞人忧天,棠棠根本就没有穿越。”

    “穆白,我懒得听你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蒋野的眉眼锋锐逼人:“我只想知道棠棠在哪里!”

    秦渊的嗓音低沉而坚定:“我不可能把棠棠放在赌桌上,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哪怕阮棠有千分之一的危险,都是秦渊接受不了的。

    “我不是准备就此放弃,只是列举出一种可能。”穆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眸光晦涩。

    “但我相信,如果棠棠穿越了,肯定能获得属于她的金手指。她那么坚韧,即使开局条件恶劣,也一定会活下来的。”

    穆白展开了一张地图,骨节分明的手在几个地方点了点。

    “容易寻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剩下的只能大海捞针,综合考虑,我建议我们从外往里搜寻。”

    “外面的边缘地带和妖魔盘踞地域接壤,是整个金玄王朝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可以从这些边界入手,慢慢缩短搜寻范围。”

    “毕竟,金玄王朝的城镇都有神器金玄山海图保护,不允许大妖进

    入,低等妖魔的行动也会受限制,棠棠若是在城镇内,生命安全还算有保障。”

    但城外不同,村落里的居民们朝不保夕,只能祈求运气,祈求大妖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这也正是村落里的人拔尖了头想往城镇挤的原因。

    “好!”

    “可以!”

    “我们分头行动!”

    当今之计,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池绍几人虽然心中隐忧,但也只能这般大范围搜寻。

    “如果可以的话,还麻烦稍微留意一下,有没有阿煜的相关踪迹。”秦渊身形修长,淡淡地开口。

    池绍:“……”

    蒋野:“……”

    穆白:“……”

    差点忘记了,杳无踪迹的不仅仅是阮棠,还有秦渊大侄子、池绍最好的兄弟——秦煜。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

    可以说,秦渊对自家大侄子的长辈情,以及池绍对自己好哥们的兄弟情,还真是相当的令人“感动”。

    池绍几人飞速地赶往金玄王朝边境。

    因为有修为在身,他们无需休息,披星戴月,速度极快。

    穆白思虑周到,还不忘提前联系了药宗少宗主萧怀瑾,没说得太详细,只请他帮一个忙。

    妖魔乱世里世界联系用的是专门的通讯符,一次性用品,价格算不得昂贵,却也不是很便宜。

    接到通讯的时候,萧怀瑾正在和宋副堂主商议妖魔蠢蠢欲动的事情。

    看见通讯符亮起,萧怀瑾做了个手势,暂停了谈话,接听了穆白的通讯。

    都是药宗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子弟,萧怀瑾和穆白的能力在伯仲之间,但萧怀瑾凭借出身,比穆白还是略胜了一筹。

    但两人都是相当骄傲的人,平时的竞争算不得少。

    因此,严格算起来,这还是穆白第一次退让请求,不免让萧怀瑾感受到了几分好奇。

    看来,那名女子在穆白的心中的确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不然穆白也不会心甘情愿做出这般举措。

    挂断了通讯,宋副堂主略有些担心地问:“少宗主,是主宗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旁边站着的宋柯不由竖起了耳朵。

    他地位低,目前还配不上坐到主位,只是站在师父宋副堂主的身后端茶倒水。

    由于角度的原因,宋柯没办法看清通讯符上的人影相貌。

    加上通讯符改变了音色,宋柯并没有立马认出穆白的身份,只隐约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但是像这种八卦基因,是深深植入在国人的天性中的。

    因此,宋柯偷听得格外认真。

    “没什么,只是一个师弟拜托我一件事情。”萧怀瑾轻笑了笑,眉眼俊朗,面如冠玉,似是匪匪君子。

    “师弟?”见萧怀瑾面带笑意,宋副堂主疑惑地追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师弟?”

    “我爹至今只收了两位核心弟子,一位是我,另一位便是小师弟穆白,除了他,还能有谁?”

    萧怀瑾含笑道:“说起来,这事情还得麻烦宋堂主费心。”

    “小师弟托我照顾好附近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至少要保她们衣食无忧,尤其注意那些样貌或是能力出众的。”

    萧怀瑾虽然地位尊贵,身边也有不少实力高强的手下。

    但他初来陶镇,对周围环境尚且陌生,手下虽然强大却数量不多。

    像这类事情,还是托给“地头蛇”宋副堂主做更合适。

    宋副堂主:“???”

    宋副堂主哑然无言,一脸懵然。

    药宗穆白,一路从外门弟子逆袭至内门弟子,后来者居上,成了仅次于少宗主的核心弟子之首。

    这样名声赫赫且能力卓越之人,宋副堂主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穆白竟然是这样脑子有病……啊不,怜香惜玉之人,做事也太无厘头了些。

    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全部都要好好照料着,穆白这是打算开后宫不成?

    还是萧怀瑾拿出来的厚厚的一叠银票,惊醒了失神的宋副堂主。

    宋副堂主连忙推拒:“少宗主,为主宗办事是我们分内之事,您这是……”

    “要是主宗分派下来的任务,我肯定不会多此一举。”

    萧怀瑾将那叠银票递了过去,笑容如清风拂面,泠泠山间溪水流淌。

    “但公是公,私是私。这是小师弟拜托的私事,已经给宋堂主添麻烦了,费心费力便罢了,怎么还能让您费钱?”

    第38章 狗狗眼,好萌!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萧怀瑾都这么说了,宋副堂主便没再推辞,果断道:“少宗主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要是换成旁人,这么大范围的慈善援助,着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以宋副堂主在陶镇的地位,办成这事儿可谓轻轻松松,只需要花费些时间罢了。

    药宗陶镇分堂内,清渺的药香中,宋副堂主和萧怀瑾敲定了计划。

    分堂外,考核队伍缓缓地前进着,终于轮到了阮棠和郁余进入内室。

    考核一共分为三个方向:药材、护卫和其他。

    顾名思义,药材考的主要是中药相关的基础知识,例如辨认常见药材、认识各种药材的性质以及药材的炮制处理。

    护卫主要考的是个人的身体素质以及身手,包括攻击、防御、速度三个大模块。

    其他招收的也是杂役,门槛最低,待遇最差,竞争最大。

    阮棠选的是药材方向,郁余下意识想跟着阮棠往前面走,被阮棠无奈地抓住了手。

    廊道上只有阮棠和郁余两人,此时的郁余状态十分放松,见阮棠动作,还好奇地朝她歪了歪头。

    阮棠也是这时才发现,郁余竟然生了一双偏圆润的狗狗眼。

    在没有暴露出妖魔原型的时候,少年眼尾低垂,睫毛很长,瞳孔是清浅的灰色,澄澈得一望见底,仿佛对她敞开了一切,没有任何隐瞒。

    微微偏头的时候,圆润的狗狗眼亮晶晶的,配着垂下来的过长额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软萌感。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软萌”二字,怎么想也很难和郁余扯上关系。

    阮棠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杏眸水润润的,明亮透彻,弯如弦月。

    郁余不知道阮棠为什么笑。

    可看见阮棠笑,他也学着扬唇笑起来,轻轻地扯着阮棠的衣摆,像是只乖巧懵懂的灰毛大狗。

    “以前怎么没发现,郁余你竟然还有点傻乎乎的。”阮棠秀致的眉眼轻扬,忍笑开口。

    郁余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

    虽然阮棠说他傻,但他能听得出来,阮棠话语中没有任何的厌恶和嫌弃,只有柔软而温暖的善意。

    好似初春河畔的杨柳舒展着嫩芽,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之下。

    郁余抿着唇,乖顺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认同阮棠的评价。

    但等后面的姜露赶上来了,郁余便瞬间收敛了全部的乖顺。

    他再次低下头,低调地站在阮棠的阴影中,隐去了一切的存在感。

    阮棠也看见了姜露的身影,意识到郁余的变化,她配合地收了玩笑的心思,和姜露打了声招呼。

    姜露友好地回应一句,好奇地问:“棠棠,你……你们准备选哪个方向?”

    她顿了一下,才客气地把郁余也囊括在了问题中。

    这位少年似乎是阮棠十分在意的“亲人”。

    两个人都站在她的对面,只询问一个人、完全忽略另一个人,未免有些不礼貌。

    不过,这少年真的太不起眼了,姜露差点就又把他忘了。

    说起来,前面阮棠是不是还帮忙介绍过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什么鱼?不,好像是多余的余?

    姜露努力回忆着,也没想起来少年的名字,郁余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浅了。

    “我准备选药材,郁余应该会走护卫方向。”阮棠把郁余朝着左手边的过道推了推。

    郁余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扯着阮棠的衣袖不放手,圆圆的猫眼里透着不舍和不愿。

    从认识阮棠开始,郁余便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他舍不得和阮棠分开。

    触及郁余那双浅灰色的澄澈眼眸,看见里面揉着浓浓的眷念和依赖,阮棠差点就心软了。

    但很快,她便硬下了心肠,仔细地和郁余掰碎了解释。

    “我听说药宗陶镇分堂招收的杂役们,没有必要缘由,是不允许随意离开分堂的。”

    “你对药材知识一窍不通,肯定没办法通过考核,那样就得和我长时间分开了,平时都没办法见面。”

    “选择走护卫方向,你进入分堂的概率很大,即使白天的

    时候不能在一起,但都在分堂的地域里,闲暇的时候还是可以见面的。”

    郁余听懂了。

    他抿着唇,用柔软的指腹贴了贴阮棠细腻白皙的手背,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左手边的过道。

    若是让什么都不清楚的旁人见了,恐怕还得怀疑他去的不是考核场所,而是什么危机重重的不归地。

    “你和你弟弟的关系真好,看得出来,他很依赖你。”姜露的声音里带着艳羡。

    不仅如此,阮棠对这位弟弟也很是宠爱关怀,耐心十足。

    姜露识人很准,她心知肚明,虽然刚刚谈话过程中,她和阮棠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可实际上,阮棠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

    她根本就没能突破阮棠的心理防线,成为她承认的朋友,顶多算是个第一印象还可以的陌生人。

    想要变成阮棠认可的人,姜露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那灰眸少年不同,他幸运地被阮棠放在了心上,阮棠对待他的态度,也是十分的与众不同。

    阮棠轻笑了笑,没多解释自己和郁余的关系,只问:“姜露你应该也选的药材?”

    她闻到了姜露身上淡淡的药香,这是常年待在某种环境下才被浸染的味道。

    “嗯。”姜露点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阮棠颔首。

    她们挨个进了考核室。

    药材方向分为两轮考核,第一轮考核是辨认出三十种随机抽取的中药材,正确率超过百分之六十便算通过。

    第二轮是分堂的管事、学徒亲自面试,提问一些常规的药材药性问题,并让考核者当面炮制几种指定的中药材。

    两轮考核都没问题,便可顺利地成为分堂的杂役。

    阮棠从做了预知梦开始便下了苦功夫,教导她的又是药宗主宗首屈一指的核心弟子之首穆白,天纵奇才。

    因此,这些考核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拿到的分数很高。

    那位坐在最中央的灰袍管事,很是满意地捋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姜露和郁余也都出来了,都拿到了分堂杂役的名额。

    三种方向都是杂役,但论起地位,显然是药材>护卫>其他。

    不同于等待时得暴晒在阳光之下,通过考核后,便成了药宗分堂的“自己人”,可以享受相当不错的待遇。

    阮棠她们进了一间空旷的屋子休息,还得了免费的茶水和点心。

    茶是粗茶,点心也是外面售卖的最便宜的点心,口感粗糙,但和逃荒路上的吃食比较起来,可以说是绝佳美食了。

    直至傍晚,考核全部结束,才有青衣管事领着阮棠她们往内部走,分配不同的任务。

    “王大妮,李翠花……你们去厨房打下手。”

    “赵二铁,王刚……你们去定期清理庭院垃圾。”

    “……”

    分配完其他的杂役活计后,才终于喊到了郁余和阮棠的名字。

    “郁余,赵武……你们进丁字护卫队当候补,负责日常巡查工作。”

    “……”

    “阮棠,姜露,你们两个去仓库整理药材。”

    不知道是不是阮棠的错觉,在说到仓库的时候,青衣管事不着痕迹地瞥了阮棠和姜露一眼,似乎带着些同情。

    等青衣管事宣读完全部分配,拎着记录本离开的时候,阮棠眼睫忽闪,上前几步,借着宽袖的掩饰塞了个荷包过去。

    “张管事,请问仓库的工作是有什么问题吗?”阮棠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我们都是逃荒来的陶镇,初来乍到的应该没得罪什么人,还请您帮忙指点指点。”

    青衣管事掂量着荷包的份量,笑容更真切了些,睨了阮棠一眼:“你是阮棠?”

    “嗯。”阮棠点头,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了,难道我的分数不高,所以才被分配到了什么糟糕的任务?”

    青衣管事摇了摇头,小声地透露着内部消息:“不,恰恰相反,你和姜露是这次考核中表现最好的两人,算综合得分,你第一,姜露第二。”

    “按照常理,你们分配的任务应该也是最好的,仓库管理便是其中之一,工作轻松,油水丰厚,上升空间大,还能顺便学到不少东西。”

    “按照常理?”阮棠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青衣管事面上添了赞许之色,又有些可惜和怜悯。

    是个机灵的,天赋还是上等,本该前途大好,但运道着实差了些。

    他捏着荷包里的碎银子,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这次杂役考核是杨堂主提议的,任务安排也是杨堂主最终拍板的。”

    “而仓库原本的小领头,是王副堂主挑选出来的杂役,名字叫陈壮,在仓库里工作十多年了,地位根深蒂固。”

    “陈壮还有个哥哥陈勇,是乙字护卫队正式成员之一,炼体第一境强者,实力厉害得很,这两兄弟关系很好,是咱们陶镇分堂杂役中的一霸。”

    王副堂主,杨堂主。

    阮棠无声地记下了这两人的姓氏。

    她明白了青衣管事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她和姜露是倒霉地卷入了分堂顶尖势力的争斗漩涡中。

    偏偏与她们争斗之人,在分堂经营了十几年,基本盘很好,要人脉有人脉,要武力值有武力值,她们很难是对手。

    “谢谢张管事提点。”阮棠真诚地道谢。

    张管事轻叹了口气,对上了少女乌黑明亮的杏眸,迟疑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多说了一句。

    “如果实在干不下去了,可以试着去找宋副堂主的弟子们说说情,尤其是叫宋柯的小弟子,为人最是心软。”

    “宋副堂主在分堂医术最好,炼药能力最强,处事不偏不倚,十分公允,杨堂主和王副堂主都是一心拉拢他。”

    “如果得了宋副堂主的庇佑,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陈壮和陈勇两兄弟都绝对不敢再对付你。”

    “虽然很难再有什么大前程,但至少能在分堂平平安安地待下去,衣食无忧,还能领一份不错的俸禄。”

    “谢谢张管事,我一定会记得的。”阮棠能体会到张管事的善意,拱了拱手以作感谢。

    张管事叮嘱道:“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多保重,别傻不愣登地出头,保全己身最重要。”

    阮棠认真地点头答应。

    等张管事离开,又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杂役进来,带着阮棠她们这些新杂役去专门的去处。

    药宗陶镇分堂财大气粗,在陶镇中央圈了一大块地,就算是地位最低的普通杂役,居住条件也相当不错。

    阮棠和姜露算是高等杂役了,住的房间也更优越些。

    十人住的大通铺,被褥都是崭新的,房间刚用艾草熏过,还缭绕着浓烈的香气。

    窗明几净,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床下配备了箱子和抽屉,是专门放行李的地方。

    阮棠原本就不是挑剔的人,几天的逃荒生活让她的承受下限进一步降低,约等于没有下限。

    如今,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还萦绕着清新的阳光气息,阮棠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起床,阮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只觉身心舒畅。

    洗漱完,在杂役食堂吃了早饭——一个杂粮玉米饼配一碗红薯粥,阮棠和姜露结伴往仓库方向赶。

    阮棠精气神极佳,姜露眼下却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透着遮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惫。

    “昨晚没睡好?”阮棠关心地问。

    姜露怅然地看着阮棠,面色幽幽:“棠棠,你心态可真好,一点儿都不担心今天的任务吗?”

    即将成为同事,还是统一战线的同事,阮棠自然没有隐瞒从张管事处打听来的消息。

    但她听完之后,舒舒服服地进入了香甜的睡眠,姜露却是熬了一整晚的夜,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好的对策来。

    陈壮和陈勇手里拿的牌实在太好了,可姜露和阮棠却是一无所有,手中空空,没有人脉没有靠山。

    她们该怎么办!

    阮棠失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不就行了?”

    “棠棠你说得倒是简单,要是事情真和你说得一样容易就好了。”姜露深深地叹了口气。

    阮棠小幅度地摇头:“姜露,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陈壮和陈勇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杂役和一个护卫罢了,在真正的上位者眼里,他们不值一提。”

    “我们被安插进仓库,看起来是杨堂主和王副堂主的仓库管事权争夺战,其实只是他们交手的很小一部分,不值得耗费太多的心思。”

    “陈壮和陈勇能怎么对付我们?药宗分堂的规章制度还是很完善的,基本保障了我们的衣食住行和生命安全,他们顶多是教唆其他杂役排挤孤立。”

    “区区这点小手段,姜露你害怕吗?”少女笑吟吟地发问。

    “排挤孤立,这有什么好怕的?”姜露想也没想地否认。

    更残酷的事情,姜露又不是没有遭遇过。

    逃荒路上,残暴劫匪、嗜血妖魔,没有任何底线,卖妻卖子、以同类为食,姜露都一一见过。

    那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的真实写照。

    相比较而言,这种教唆排挤的小手段便显得格外的小儿科,像是孩童的小把戏。

    说完,姜露愣了愣,原本胸腔压抑的憋闷之意瞬间一扫而空,不再因为未知而恐惧忐忑。

    好像是哦,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杂役住处和药材仓库相隔不远,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脚程。

    阮棠和姜露到的时候,仓库的大门已经开了,里面众多杂役来来往往。

    有把潮湿的药材拿出去小心晾晒的,有招待来寻药材的药宗学徒的,有将药材检验入库的,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一副干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但是,没人来和阮棠、姜露两人搭话,众多杂役将她们当成空气般,视若无物。

    正如阮棠所猜测的那样,她们遭受了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但也就是这样了。

    陈壮再大胆,也不敢公然违背分堂规定,只能耍些小手段。

    姜露本来还有些不适应,但见阮棠自在地融入了进去,自顾自地寻找了一处药橱,悉心地检查着其中药材情况。

    姜露稍有些无措的内心随之安定了下来,模仿着阮棠的动作。

    既然旁人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旁人,只做着类似的事情。

    有人来了便去看一眼,若是有需要的工作便搭把手,被人忽视便做自己手头的事情,悠然自得。

    一天结束,天色渐晚,到了仓库上锁的时间。

    其他杂役们纷纷离开,阮棠和姜露也随波逐流,如一滴水混入河流当中,中规中矩。

    姜露回了住处,阮棠却没和她一起,而是去见了郁余。

    男女杂役是分开居住的,但所隔距离不远,阮棠索性在仓库和住处的路上寻了个偏僻的墙角,约定和郁余闲暇时便在那里聚面。

    今天是郁余第一天当值,队长大致介绍了炼体功法和巡查规则,便让郁余他们提前解散了。

    因此,阮棠到的时候,郁余早便抵达了。

    远远地看见了少女的身影,郁余一双灰色的眼睛“噌”得一下亮起来,像是天空中坠落下两颗明亮的星星。

    “棠棠!”郁余低声喊她,熟门熟路地拽住了阮棠的衣摆。

    郁余是坐在墙角的,旁边的那个位置早就被他擦干净了,还垫了一块干净的布料。

    阮棠顺势坐在了他的身侧。

    第39章 老套的一见钟情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

    “你们今天学了什么?”阮棠感兴趣地侧身问。

    药宗分堂的护卫队待遇相当不错,里世界妖魔横行,非常看重武者,习武之风盛行。

    上行下效,武者在里世界的地位很高,非常受人尊重,特别是入了炼体境界的正式武者。

    预知梦里,阮棠虽然没能进入药宗,却也在陶镇停留了一段时间,听说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

    比如说药宗分堂留有不少炼体秘籍,无需任何门槛条件,只要加入护卫队就能学习。

    只是那时的阮棠和郁余,整日都在为下一顿吃什么而烦恼,每天头疼的都是如何才能存活下去,自然没心思去学习炼体。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进了药宗分堂,阮棠做到了衣食无忧,便开始想着更进一步。

    只有切实地掌握武力值,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更具有安全感。

    郁余毫无隐瞒,和盘托出,详细地介绍着:“那个队长给了我们两部炼体功法。”第1部 是人尽皆知的大众功法,没有什么捷径可走,门槛低,但上手容易,要做的就是千锤百炼,百炼成钢。”第2部 叫做《百兽诀》,是通过模仿各种妖兽的行为来辅助修炼,还可以利用妖兽身上的鲜血材料加快修炼速度。”

    “即使没有能力狩猎妖兽,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使用普通的猛兽,日常观察模仿,逐渐拥有妖兽般强劲的身躯和霸道的力量。”

    郁余将两部修炼秘诀都背给了阮棠。

    阮棠摸了摸下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这部《百兽诀》,听起来好像有点古怪。”

    在这个妖魔里世界,不仅仅是人类可以修炼各种功法秘诀,妖魔也有特殊的修炼渠道。

    这部《百兽诀》,听起来就很像是从妖魔秘法中改编而来,给人一种血腥诡异的感觉。

    要知道,在这片里世界,是存在着炼体者堕化成妖魔的前例的。

    他们会失去人形,失去理智,和嗜血野蛮的妖兽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秘诀,竟然会有人愿意修炼?

    而且听郁余的意思,传播范围还相当之广,修炼者众多,算是上等秘诀了。

    “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疑问。”对待阮棠,郁余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同于旁人面前的寡言少语,此时的他十分细心,将队长口中的那些消息复述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篇《百兽诀》是从万佛门传出来的,听说是万佛门的佛子创造出来的功法。”

    “相对于其他秘诀的晋升困难,《百兽诀》修炼起来提升速度快,需要的修炼资源不算昂贵,又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免费公开给大众。”

    “所以,在功法出世的短短几年里,已经遍布金玄王朝上上下下。”

    “达官贵族、豪门世家子弟修炼,稍微有些条件的普通百姓也在修炼,普及人数足足有几千万。”

    万佛门是金玄王朝顶尖势力之一,创造功法的又是万佛门这一代最为惊才艳艳的年轻佛子。

    因此,大众对这部秘诀的信任度很高。

    事实证明,这也的确是一部值得修炼的上佳功法,修炼速度远超同类秘诀,并没有什么后遗症。

    于是,随着时间的发展,由一及众,这部功法的修炼者便越来越多。

    难道是她多想了?

    阮棠蹙了蹙眉,沉吟了一会儿,在两部功法之间犹豫。

    预知梦里,她倒是没听说大范围功法出问题的事情。

    主要她死得实在太早了,从陶镇被妖魔攻破后,阮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妖魔圈子里,信息闭塞,对人类社会情况所知不多。

    那就……选《百兽诀》做基本功法?

    不,还是算了。

    阮棠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千锤百炼秘诀上,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且,对于其他武者而言,千锤百炼秘诀最麻烦的就是要不断锻体,须得掌握分寸,以免过犹不及,对自己的武道之路造成难以愈合的损伤。

    但在阮棠这里,她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技能【强力自愈】能让她永远保持在最佳状态,哪

    怕是四肢俱断、内腑尽碎,金手指也能把她救回来。

    阮棠在陶镇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

    白日时去仓库工作,同管事商量,有了处理次等药材、瑕疵药材的权利。

    她从热情的学徒那里借了本二手的炼药书籍,闲暇时自己摸索着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除此以外,便是在郁余的指导下炼体。

    要是旁人见了,必然是惊骇万分,因为炼体最重要的就是入门,必须得有专门的师父引路。

    胡乱修炼,很容易走错方向,损坏身体,严重的甚至筋脉寸断,带来生命危险。

    但阮棠和郁余两个门外汉,大胆得很,一个敢教,一个敢练,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前行着。

    阮棠的确曾因为错误的炼体方式七窍流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但是静静地躺上一会儿,在【强力自愈】的金手指下,她很快便满血复活了。

    就这样,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继郁余成功地踏入了炼体第一境之后,阮棠也紧随其后,成了名正式的武者。

    是夜,月朗星稀,皎月高照,皎洁的月辉倾洒而落,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银色的纱幔。

    因为炼体太狠,阮棠咳出一口鲜血,无力地躺在墙角处,一双姣好的杏眸却是明亮灼灼的,比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三分。

    郁余坐在她的身边,用一张干净的巾帕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阮棠面颊上沾染的鲜血。

    他的动作轻柔小心,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极为珍惜地捧在心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郁余的口袋里总是常备各种巾帕。

    他自己并不是特别讲究,从来都是随意得很,但是对待阮棠,却总是万分仔细在意。

    那些巾帕大多是用在阮棠的身上,染了血后被郁余细细地洗干净,晾晒在阳光之下。

    因为郁余洗得很勤,巾帕总是崭新干净的,阮棠甚至可以嗅到很清浅的阳光气息,像是置身在蓝天白云之下,朗风徐徐。

    “郁余,你知道吗?你这种行为,在我们家乡有个专门的名词来形容,叫做“男妈妈”。”

    阮棠声音艰涩虚弱,却是含着促狭的笑,精致的蛾眉弯弯。

    “我只做你的男妈妈。”郁余小声说。

    擦干了阮棠面上的鲜血,他将巾帕叠得整整齐齐,塞进了上衣左侧的口袋中。

    又从右侧的兜里取出一罐质地细腻的补水乳霜,细细地涂抹在阮棠的面颊上。

    药宗对外也是做护肤品生意的,这款乳霜便是热销款之一,有补水保湿美白的功效。

    卖价不低,销量却极高,一向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也不知道郁余是通过什么方式换到的。

    据阮棠所知,郁余是个不擅交际之人,至今连一起训练的几个同事都没认熟,人脸和人名都没有对应上。

    杂役月薪不高,现在还没到发放酬劳的时候,郁余是哪里来的钱,又是哪里搭上的关系?

    阮棠:“……”

    所谓男妈妈之类的称呼,真的就是阮棠随口一说。

    怎么看起来,郁余竟然还当真放在了心上,而且打算一路走到黑。

    好像有什么很不对劲的样子!

    阮棠眨了眨眼,努力将走偏的话题拉了回来:“郁余,按照药宗分堂规定,你是不是快升为正式护卫了?”

    炼体一共分为四个境界,第一境炼皮,第二境炼筋,第三境炼骨,第四境炼脏。

    能迈入第一境,便能算是各大宗门的中坚力量,有成为正式护卫的资格。

    能踏入第二境,便已经是年青一代实力最为出挑之人,比如说如今的主角攻秦渊和主角受穆白等。

    第三境大多是各大宗门的长老,足够掌握实权,成为一方靠山。

    到了第四境,那就是整个里世界金字塔顶尖的一小撮强者,还有雄踞一方的大妖,数量极少。

    只是各种境界之间的晋升非常困难。

    比如说秦渊七个月内成为第二境巅峰强者,便是在整个金玄王朝,也是首屈一指的天纵之才,几百年内无人出其右。

    “嗯。”郁余为阮棠涂完了一层薄薄的乳霜,旋好瓶盖收好了玉罐,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是队长叮嘱了,晋升速度太快很容易走岔道,如果揠苗助长,一味求快,伤了筋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踏入第二境了。”

    郁余一向是跟着阮棠走的。

    阮棠选了千锤百炼法,郁余走的便也是千锤百炼的路子。

    但论起修炼速度来,他竟然将那些《百兽诀》的修炼者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后来者居上,成了整个小队实力最厉害之人。

    真的较量起来,哪怕是丁字护卫队队长,第一境巅峰强者,也很难是郁余的对手。

    见郁余晋升这么快,还不骄不躁,保持着平常心,行事低调不起眼,那队长十分看好他。

    不仅好心地叮嘱了很多,还介绍了一些外快渠道,这才让郁余有了买乳霜的钱财。

    可郁余心知肚明,说起修炼速度,他其实是远远比不上阮棠的。

    作为护卫,郁余整天都在修炼锻体。

    可阮棠在仓库工作,一天正规的修炼时间只有郁余的十分之一左右,却只比他慢了一步突破。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势,阮棠都能很快恢复,查漏补缺,不断完善,以最完美的状态投入到炼体中。

    但郁余什么都没问。

    就好像曾经,在郁余暴露出妖魔原型,显露出非人的鳞片、指甲和尾巴的时候,阮棠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们在最艰难的境况中互相扶持,一步步向前走,有着无需言明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清皎的月光落在少女精致昳丽的面容上,月下美人,明眸皓齿,琼鼻朱唇,细腻的肌肤犹如甜白釉般,美得像是一幅画。

    郁余的手指骨骼分明,清瘦纤长,将少女面颊上的几缕发丝顺至耳后。

    阮棠朝他笑了笑,一双清澈水润的杏眸波光流转,深深地映在了郁余的脑海中。

    郁余抿唇收回了手,觉得那处指尖都是炙热而滚烫的,残留着令人眷恋的温度。

    月上中天,继续起来修炼!

    阮棠猛地坐起来,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

    这样的进度其实还是太慢了,没把【强力自愈】的金手指用到极致。

    主要住在药宗分堂内部,挂着杂役的名字,行动所受限制颇多。

    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很难避得开旁人耳目,更得小心收敛,以免泄露出不合理之处。

    唉,还是得快些向上爬。

    如果成了分堂的正式学徒,就有资格在外面买房置地,搬到分堂外居住,也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还得再等等,见机而动才好。

    或许人的运气都是一定的,阮棠开局太倒霉,导致如今的运气竟然相当不错。

    没等她想出什么合适的计策,便有天赐良机偶然而来,将上升的台阶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事儿,还得多亏了“善良”的陈壮和陈勇兄弟。

    陈壮在仓库干了十多年了,大部分杂役都成了他的手下,行事难免有些肆无忌惮。

    像是悄悄摸摸地运些药材往外面卖,把上等药材记录成瑕疵药材,偷梁换柱,从中谋利,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干。

    可是自从阮棠和姜露进了仓库,她们明面上是归属于杨堂主名下的人,陈壮有些忌惮,暂时收了手。

    想着女生脸皮薄,教唆其他杂役孤立她们,试图让干不下去的阮棠、姜露两人自个儿离开,便是陈壮想出来的谋划。

    冷暴力排挤,这种手段虽然听起来粗糙,但是屡试不爽,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只可惜,阮棠、姜露她们刀枪不入,愣是顺顺利利地干了一个多星期,仍然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

    因为这两个碍眼的存在,陈壮已经许久没能对外倒卖药材,收益大大跳水,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仓库中,透过几个药柜之间的缝隙,陈壮用阴恻恻的视线打量着不远处的阮棠和姜露两人,像是吐着蛇信子的阴险毒蛇。

    阮棠和姜露早便察觉了这道危险的目光,

    但看清视线来源后,她们都只是平淡地垂下了头,权当其不存在。

    哪怕是开始时百般忧虑的姜露,现在也慢慢地回过味来了。

    陈壮此人,在仓库中可能勉强还算有几分地位,但放眼整个药宗分堂,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只要她们守住本心,控制好平稳的情绪,陈壮就像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一样,没什么好畏惧的。

    阮棠只是淡淡地抬起了杏眸,平静地看了陈壮一眼,如蜻蜓点水般一瞬而过,没在心里留下太大的波澜。

    可陈壮对上她的视线,却感觉好像有一道电流划过尾椎骨,一路流向大脑和心脏,带来酥酥麻麻的过电感。

    少女雪肤乌发,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羊脂白玉的肌肤莹润着象牙白的色泽,好似剥了壳的鸡蛋般,柔软白嫩细腻。

    从阮棠进入仓库开始,陈壮便一直忽视她,连带着所有的杂役都从未正视过她,把她当成空气。

    直到这个时候,陈壮才恍然发现,阮棠竟然生了如此一张天姿国色的芙蓉面。

    这样等级的绝色佳人,足够凭借美貌拨弄风云,怎么会被掩埋在小小的一间仓库,隐下了全部的光华?

    其实,不怪陈壮错过,也不怪阮棠忘记遮掩。

    再怎么美丽的倾城佳人,瘦得脱了形的时候,都很难再保留几分容色。

    刚穿越到里世界的时候,阮棠身高一米七出头,体重却只有七十斤不到,只剩下一把骨头。

    再加上风吹日晒,逃荒大半年都没怎么正式洗漱,白皙的肌肤被灰土和尘污掩盖,衣衫褴褛,平平无奇。

    穿越后填饱了肚子,又在药宗分堂养了一个多星期,阮棠长了些肉。

    身姿纤细修长,脊背挺直,杏眸明亮生辉,如同拂去了尘埃的明珠般,皎然生华。

    以至于乍然窥见其容色的陈壮,在第一眼便怦然心动,好像心脏都不再属于自己。

    陈壮和陈勇虽然严格来说都是杂役,但也算是相当有牌面的杂役。

    不仅在分堂内有两间独属于兄弟两的房子,还在陶镇买了宅院和田地,可以自由出入分堂。

    晚上,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还不停地浮现在陈壮的脑海中,令他的大脑晕乎乎的,难以自抑。

    心念所在,昼夜难眠,日思夜想。

    陈壮睡不着,穿了衣服来到外面的庭院里,却见哥哥陈勇还赤-裸着上半身在外锻炼,月色下爆棚的肌肉健硕。

    “怎么,思春了?”看见陈壮脸上的绯红之色,陈勇心领神会,收了动作回神看了一眼。

    陈壮喉咙干涩,哑着声音点头:“哥,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喜欢了就去追,一个大男人,犹犹豫豫的做什么娘们作态。”陈勇说话很糙,漫不经心地随口道。

    陈壮眼神里透着些茫然之色:“但她不会喜欢我的……”

    陈壮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但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

    从阮棠进入仓库开始,他便一直让其他杂役欺负阮棠,面对他这样的恶人,阮棠怎么可能动心?

    “是分堂和你不对付的人?”

    陈勇虽然看起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其实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很快分析出那人的信息。

    “看你模样,那姑娘的地位应该算不上太高,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杂役,而且长得很漂亮?”

    第40章 萧怀瑾:羞涩披马甲轮椅大佬主角攻的……

    那是当然!

    阮棠的容色,在整个陶镇甚至于整个金玄王朝,都是当之无愧的首屈一指。

    陈壮也曾在投影石中见过不少的绝色佳人,却没有一个能与阮棠相比较的。

    美人在骨也在皮,更在于独特而动人的气质。

    阮棠毫无疑问便是这般的美人, 第一眼见到便觉得惊艳,越品越觉得韵味十足,令人恋恋不忘,神魂颠倒。

    但陈壮描述的话语正要脱口而出,对上陈勇的眼神时,却突然失去了声音。

    他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一个疑问。

    他和哥哥陈勇比较起来,哪个人的能力更优秀?

    答案是母庸质疑的。

    兄弟两关系虽然好,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哥哥陈勇扶持着弟弟陈壮。

    要不是因为陈勇练武天赋非凡,早早地突破了第一境,成为了护卫队里数得上名号的强者,陈壮也不能顺利地在仓库扎根。

    那些杂役们之所以那么给陈壮面子,不敢直接和他起冲突,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哥哥陈勇的存在。

    如果让陈勇见到了阮棠,他也对阮棠动了心,那本就机会渺茫的陈壮更是没了任何可能。

    想到这里,陈壮低下头,掩饰了眼底躲闪的暗光。

    他含糊其辞地说:“也就那样,在杂役里算是样貌出众的,很合我眼缘,所以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就让他自私一回。

    陈壮知道,自家哥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等他正式地追求到了阮棠,再让阮棠和哥哥见面。

    那个时候,哥哥不可能再对自己的弟媳产生什么不轨的想法。

    即使有,也一定会因为兄弟之情而克制。

    陈勇没注意到自家弟弟的小心机,他只当陈壮是害羞了,打趣道:“没想到大壮你还是个情种。”

    “我再深情有什么用,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会看上我的。”陈壮黯然伤神。

    陈勇健硕的胸肌表面覆着一层油亮的汗,重重地拍了拍陈壮的肩膀,无奈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大壮你要是真想结婚了,何必非得纠结于一个杂役?明儿哥哥我托人给你介绍个好的。”

    “像那什么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还有馄饨铺子的美人老板娘,你挑中哪个,说一声就行,保准没二话。”

    能来分堂当杂役,吃这个苦头,能是怎样出色的美人?

    陈勇只以为是自家弟弟年纪到了,到了思春的时候了。

    也是,算算岁数,也该娶个媳妇儿,成家立业。

    “大哥,你不懂,她是最好的,其他人都比不上她一星半点。”陈壮想也不想地否认,语调坚定。

    在看到大哥陈勇投来的疑惑的眼神时,他又咳嗽了几声,亡羊补牢道:“反正在我心里是这样的,我只想要她,不想要别人。”

    “要是能和她在一起,哪怕要我下一秒就死掉,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说到最后,陈壮的声音里面已经充满了偏执,好似入了魔一般。

    陈勇一惊,皱眉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咱们兄弟两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得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

    陈壮咬了咬牙,没再说了,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打消念头的意思。

    陈勇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真是败给你了,我帮你想办法成了吧?”

    “大哥,你要怎么帮我?”陈壮眼睛一亮,脸上浮起了期待的光,但很快又熄灭下去。

    “不行的,药宗内部的规章制度很完善,哪怕是杂役,也能得到各方各面的保护,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还算你没昏了头,放心,我没打算冒险。”陈勇摆摆手,嗓音透着冷漠:“但药宗保护的是杂役,如果她不再是杂役了,那不就一切好办了?”

    以陈勇和陈壮两兄弟的地位,让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女子在陶镇消失,可谓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大哥,你的意思是……”陈壮一愣,转而整颗心都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陈勇嗤笑了一声,直言不讳道:“只要让那姑娘被分堂赶出来,之后的事情,无论是金屋藏娇,还是八抬大轿风光迎进门,不都是任凭你心意?”

    想到那般的情景,陈壮的大脑都变得炙热而滚烫,黢黑的脸上爬上了绯红的颜色。

    他咽了咽口水,虚心请教:“大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想了想,他补充道:“最好不要让她受伤,只需要让她被赶出去就行。”

    陈壮虽然想拥有阮棠,却更舍不得让她吃苦。

    呵,这算不算是鳄鱼的眼泪?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陈勇心下鄙视,但是到底是自家弟弟,他没说难听的话,帮忙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还真有个不错的机会。我们护卫队前两天从妖魔盘踞的地带摘了一株极其珍贵的药材,好像是几百年快千年的清月幽昙。”

    “这清月幽昙能起到极佳的强化内腑的作用,能帮助炼体者从第三境炼骨突破至第四境炼脏,价值极高,千金难求。”

    陈壮也想到了这一茬:“这株清越幽昙现在好像就在仓库里,是等级最高的珍稀药材。”

    陈壮和陈勇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行了,夜也深了,明天还得早起轮值,早点睡吧。”陈勇叮嘱,率先回了房。

    只剩下陈壮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庭院里,站在清皎的月色下,心潮汹涌澎湃,久久难以恢复。

    “阮棠,对不起……”陈壮的心中满是愧疚的歉意,但他并不后悔,只觉满心兴奋难自抑,热血沸腾翻滚。

    “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竭尽所能,一辈子对你好!”陈壮对着月色清辉,无比坚定地给出承诺。

    ……

    阮棠可不知道,一个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成形。

    陈壮在如何虚伪地感慨,如何把“自我感动”展示得淋漓尽致,这些都和她毫无关联。

    她正在炼药。

    金玄王朝贫富差距极大,但因为横行的妖魔以及普及率极高的炼体功法,想要跨越阶级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道路有千万条,炼药便是其中之一。

    药宗不是敝帚自珍的组织,很多常见的药方配比都是公开的,只是良师难求,入门需要天赋。

    穆白对阮棠的好感极深,教导的时候没有半分藏私,可谓是倾囊相授,为阮棠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万丈高台,起于累土。

    有了坚实的地基,剩下的学习之路便会好走许多。

    更不必说,阮棠还成了药宗分堂的杂役,可以从仓库免费拿到瑕疵药材,有接触学徒和药师炼制出的废品药渣的机会。

    “车前草两钱,黄连一钱,鼠尾果半两……”阮棠逐个放入药材,动作慢条斯理,耐心十足。

    在火焰的高温中,各种炮制处理好的药材逐渐融化成一团,被提炼出精华,渐渐地汇聚成了几颗圆润的药丸。

    药丸黄豆大小,表面呈现淡淡的红褐色,闻起来有一种清浅的药香。

    阮棠捻起一颗药丸,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尝了一番,精致的黛眉微蹙,有些不解。

    “不对,还是差了些东西。”阮棠苦恼地轻叹口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药丸的效果总是出现偏差?”

    “确实,明明药方是完全正确的,炼制药丸的步骤也算是完美无缺,足以成为授徒范本,为什么成品却是下等?”

    就在阮棠沉吟出神的时候,一个珠击玉石般的清泠嗓音响起,像是簌簌晴雪掩埋了冷泉,含着温润的笑意。

    阮棠下意识抬头,循声看去。

    却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名容色如玉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药宗长衫,腰间佩戴着一块天青色的药玉,药玉质地上好,莹润着柔和的微光。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整个人好似是用素笔丹青描摹而成,有一种水墨古画般的清雅风姿。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翩然淡雅。

    好一个清俊优雅的温润君子!

    阮棠在心中暗赞一声。

    她也见过不少的美人,各有特色,这位青年的五官或许不是最出挑的,但气质绝对能排到前三。

    不过,整日对着自己的那张脸,阮棠对美色的抵抗力还是很高的。

    只惊艳了一霎,她便很快回神,敏锐地读出了青年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你知道是为什么?”阮棠熄灭了破旧药炉下的火焰,试探地出声问。

    随着她的抬头,那张秾艳昳丽的芙蓉面出现在萧怀瑾的视野中。

    明玉冰肌般的面庞细润洁白,黛眉樱唇,睫如鸦羽,乌黑柔顺的长发黑如锦缎。

    雪肤乌发,宛若璀然盛放的娇艳海棠。

    萧怀瑾失神片刻,反射性地移开了目光,耳尖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她怎么……怎么会生得如此的……

    萧怀瑾抿唇,心中的感受很难用具体的文字描述出来。

    恰如一池春水泛起了层层涟漪,连绵不绝,不再受主人的控制。

    “难道是什么不传之秘,不能随意告诉别人?”阮棠见面前温润的青年忽的垂头不言,不解地再问了一句,稍微提高了音量。

    萧怀瑾回神,哭笑不得地无奈道:“不,不是什么秘密。”

    他就是有些晃神。

    曾经,见门下的师兄弟们因为情之一字纠纠缠缠,挣扎其中不得摆脱,萧怀瑾百思不得其解。

    但如今,他好像体会到了其中一二。

    缘之一字,当真是妙不可言。

    萧怀瑾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肤浅的看脸之人。

    他眼力极好,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

    早在接近的时候便已经发现,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正是之前逃荒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没想到她竟然会进了药宗陶镇分堂,再次偶然与他相遇。

    阮棠轻轻地眨了眨眼,细细密密的乌黑睫羽翩跹如蝶翼。

    如同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展翅落在了萧怀瑾柔软的心尖。

    萧怀瑾的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炼制出来的丸药之所以存在问题,根源出在使用的药材身上。”

    “药材?”阮棠一怔。

    “没错,是药材的缘故。”萧怀瑾耐心地解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使用的应该是瑕疵药材,药性流失得很严重。”

    “在炼制丸药的过程中,各种药材的配比融合很重要,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瑕疵药材的药性变了,最后的成品效果自然也就出现了偏差。”

    阮棠一点即通,杏眸明亮如星子:“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讲了各种药材的药性变化规律。”

    “所以,如果想用瑕疵药材炼制出丸药,就得对配方的比例进行微调。”

    “车前草和鼠尾果的有效药性变低了,应当适当地增加些许,黄连则可相应地删减一些,以免破坏整体效果……”

    阮棠来了灵感,脑海里划过一道道公式,重新点燃了药炉,迅速地炼制起第二炉丸药。

    成品没一会儿便出炉了,她取了一颗品尝,偏差仍然存在,但是幅度却降低了许多。

    这说明,她的思路方向是对的!

    阮棠一双杏眸如同曜日般闪闪发光,波光流转,潋滟生辉。

    因为心生欢喜,她朝着萧怀瑾嫣然一笑,唇珠饱满,唇色绮艳,像是覆着一层碾碎了的玫瑰花汁,水润动人。

    唇边点缀着两个柔软的梨涡,沁着香甜的蜜糖,甜滋滋地浸入了对面之人的心魂,好像连呼吸间都添了甜蜜的味道。

    萧怀瑾怔怔地看着面若桃花的貌美少女,心脏的震颤传入大脑,在耳边奏响。

    阳光在阮棠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色光影,她好似从天而降的神祇,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其实,萧怀瑾本来的打算并不是这个。

    他只是欣赏阮棠的操作,准备主动提出帮助阮棠,免费为她提供各种品质上好的药材。

    但阮棠却另辟蹊径,走了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作为一名炼药新手,拿的是公开的普通药方,却能独

    立地调整配比,达到增强药效的效果。

    这说明,少女对各种药材的药性熟稔于心,牢牢地记在了心中,达到了融会贯通的水平,且天赋悟性极强。

    如果被药宗的那些长老知晓了,一定会惊为天人,见猎心喜,用各种优厚的待遇诱|惑少女拜师。

    而不是像阮棠如今这般,用的是转手多次的破旧药炉,药炉的表面坑坑洼洼,差一点就要进报废炉。

    原材料是被淘汰的瑕疵药材,全是药师们看不上眼的次等品,却被阮棠视为珍宝,极为珍惜。

    她该享受更好的条件,她值得更好的。

    萧怀瑾唇瓣动了动,正要说话,阮棠却率先开了口。

    她笑吟吟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阮棠,药材仓库这边工作的杂役,真的很谢谢你的指点。”

    “对了,你这么厉害,应该是分堂里正式的药师学徒,跟的是哪位师父?你来分堂多久了?”

    少女好奇地询问,姣好的杏眸亮晶晶的,含着浅浅的艳羡和憧憬。

    萧怀瑾抿唇,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药宗主宗的那些师弟和师妹。

    因为是药宗少宗主,年青一代的领头人,师弟师妹们尊敬他,却也敬畏他。

    好像将他捧上了神坛,远远地供奉着,很少有近距离的相处和交往。

    于现在的少女而言,药宗分堂的药师学徒已经是了不起的身份,是她努努力能够得上的高度,是她努力想成为的那种人。

    要是再高一些,那太遥远了,远不可及,于是很可能下意识拉开距离。

    萧怀瑾看着少女巧笑倩兮的如画笑颜,顿了顿,回答说:“我叫……瑾玉,我师父是宋副堂主的弟子之一,他很照顾我。”

    “那你不就是宋副堂主的徒孙了?”阮棠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真诚地竖起了大拇指:“太厉害了!”

    萧怀瑾轻轻地笑:“你也很厉害。”

    “我们这是在商业互夸,互相吹捧吗?”阮棠不由失笑。

    “不是吹捧,说的都是真话。”萧怀瑾认真地反驳,像是在陈述着事实。

    青年的眼中融着春风般的柔意,温声道:“以你的天赋,在杂役上埋没可惜了。”

    “分堂每半年都会有一次考核,通过了考核,就能从杂役升职为学徒,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正好最近师父没给我布置什么任务,我的空闲时间很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每天都在这附近等我,遇到了什么不理解的难题,都可以随时询问我。”

    萧怀瑾的态度很真诚,阮棠能听出其中的善意。

    只可惜,这场考核才过去没多久,要想升职,还得等半年之后。

    而那个时候,妖魔早就入侵了,陶镇早就陷入了混乱,哪里还有精力去举办这种日常考核?

    但能得到一名药师学徒的教导,肯定比阮棠自己一个人摸索的进度快上许多。

    更不必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能让阮棠感到受益匪浅,足见“瑾玉”的造诣之深。

    因此,阮棠并没有拒绝萧怀瑾的帮助,而是一口答应下来,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了!瑾玉,真的很谢谢你!”

    “能帮到你,我不胜荣幸。”萧怀瑾温文尔雅地回应,风度翩翩。

    萧怀瑾是信守承诺的人,只是他手头的事情不少,大概两三天才能抽出一次空,每次能停留大概半小时的时间。

    但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在药学方面的天赋和能力比起穆白来只强不弱,指点时常常一针见血,直击重心。

    阮棠本身悟性不缺,找准了方向,以坐着火箭的速度突飞猛进。

    炼体、炼药,阮棠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没有放下基本的警惕性。

    月上柳梢头,炼体完的阮棠回了房间,却见宿舍里的几人都还没睡。

    “今天可是陶镇的陶瓷节,分堂都难得放假了,棠棠你怎么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而是一个人藏起来了?”

    姜露亲昵地开口抱怨,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只有促狭的打趣。

    “刚好有事。”阮棠笑着一笔带过:“怎么样,好玩吗?”

    “可好玩了!”另一个瓜子脸的清瘦女生开心地笑:“特别热闹!人挤人,能和少宗主来的那天的热况差不多了。”

    “棠棠你整日和郁余在一起,肯定还不知道少宗主受欢迎的程度。”姜露性格外向,人缘很好,消息十分灵通。

    她捧着脸,眼神布灵布灵的,一副迷妹模样:“从他抵达陶镇开始,便成了整个陶镇公认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