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见把人惹哭了,云裴僵了僵,回神。
他方才只是在想事情,并没有故意不理顾柳的意思。
他心里确实是有些气闷的,一是恼自己太过粗心,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些事,二也是有些挫败。
这些日子,他眼见顾柳终于不像刚成婚时那样事事小心拘谨,有时候还能主动和他说说话,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多,他以为夫郎对他已经渐渐熟悉亲近,却不想他还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多少叫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眼下见顾柳白着一张脸,颤着声,眼里那包泪往下落时都不敢发出声音的样子,他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生气。
知道自己方才脸色不好,吓着他了,云裴搓了搓手,想说几句话来哄哄他,可他一个汉子平日里糙日子过习惯了,哪儿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一时反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他犹豫的这会子功夫,顾柳脸上的表情越发凄惶了。
云裴见了心里愈发着急了,想了一会,最后他走上前去,像是每天夜里那样,把顾柳抱在怀里,手法有些生疏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道:“没生气,也不会不要你。”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心疼,也有些着急,别哭了。”
赵香兰同她男人正好是一个姓,因而旁人叫她时候也叫赵婶。
“欸,在家呢。”赵香兰一边应着,一边朝前院走,等她走到院里一看,笑了。
“呦,原来是柳哥儿,你找我有啥事儿不?”
赵香兰对顾柳的态度十分热情。
谁都知道顾柳如今的日子过的好,他家云猎户去年娶亲加盖新屋,好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办,瞧他新屋盖的,那叫一个宽敞气派,听说今年年头又买了四亩地。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云裴做猎户赚了不少钱,村里的人就这样,瞅着别家日子过得好了,一些人可能会眼红嫉妒,可当别家日子比自家好的太多,比不上了,又会想巴结着看看能不能沾点好。
赵香兰平时和云裴夫夫俩来往的比较少,但为人算是比较和善的,以前云裴他们家过得不好时,她没在背后过人的坏话,这会他们家日子好了,她就更不会得罪人家了。
不管怎么样,结善总是好的。
顾柳笑笑,放下手里挎着的篮子,对她说:“赵婶儿,我想抱些小鸡小鸭回去养。”
昨个儿才和云裴说好要抱窝鸡鸭回家养,今天顾柳就耐不住的巴巴跑来了,鸡鸭早养一天便早一天下蛋,到时便不用再花钱买了。
买鸡鸭雏找村里人就行,赵婶儿家里鸡鸭养的多,也对外卖,村里如果有人想买鸡鸭一般都是朝她家买,上次云裴过年时买的那五只母鸡也是从她家买来的。
赵香兰一听顾柳是来买鸡鸭的,更热情了,乐呵呵的说:“你们今年家里想养鸡鸭啊?成啊,小鸡小鸭都有,等着,婶子给你挑些好的去!”
说着,她带着顾柳去了后院的鸡圈。云裴顺着顾柳的话想了想那场景,也觉得挺美的,便也笑了起来。
喝完顾柳倒给他的热水,云裴问了一句:“今天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顾柳想了想,道:“一会先蒸馒头、包子,然后再到后院去杀两只鸡,到下午的时候,我就可以开始炸年菜了。”
按照规矩,从年三十和年初一都忌杀生,所以得在年二十九这一天把过年要吃的鸡鸭牲畜都宰杀好了。
馒头那些昨天都发好了,今天只要上锅蒸就行了,包包子,顾柳一个人就可以弄,于是云裴便道:“那我先去后院杀鸡。”
“好。”顾柳点了点头,又道:“杀两只就成了,一只我下午炸年菜,一只留着明天晚上炖着吃。”
“成。我知道了。”云裴应了一声,便到后院去抓鸡去了。
两人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儿。
包子的馅一共剁了两种,小葱猪肉和香覃猪肉,调好馅以后就开始包,至于饺子,到年三十晚再来现包也不迟。弄吃食向来是顾柳最拿手的,包起包子来速度也是飞快,一会儿一个,才不多会的功夫便装了几大篮。
没一会,云裴也端着杀好的鸡进来,烧了热水,在灶房里给鸡拔毛。
午饭吃的就是早上新鲜包出来的包子,刚蒸出来的包子一个个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在笼屉里乎乎的冒着热气,用手一个一个的捡了装到篮子里,咬一口,皮薄肉厚,满嘴流油。
简单的吃过一顿午饭,下午才是顾柳真正要忙起来的时候。
年饭的菜他已经想好了,栗子焖鸡、葱烧鲤鱼、炸丸子、炸排骨、黄花菜炒腊肉,在加一道白菜豆腐,饭就做八宝糯米饭。
六道菜一道主食,他和云裴两个人便是怎么吃也吃不完了,而且这些菜的意头也好。
就是好些菜做起来都费时,因而今天,他就得把一些东西都给备出来,尤其是炸鸡、炸排骨、炸丸子这些,在他们这儿统一叫做炸年菜。
炸年菜得多做一些,方便过年时什么时候想吃就热一点,方便又好吃。
养鸡鸭一般都是从春雏开始养,这会天气暖和了,小鸡小鸭们没那么容易冻死,要打鸡鸭爱吃的草也容易,所以他们家每年都会育出一些春雏来,卖给村里人或是卖到镇上。
问过顾柳,得知他鸡鸭都想抱一窝之后,赵香兰便到鸡圈里去抓鸡鸭。
一窝里是十只,一窝小鸡一窝小鸭加起来便是二十只,还是笔不小的生意呢。
赵香兰是个实在人,也想给云裴家结个好,所以这会子挑给顾柳的便都是些个儿大,精神头也好的。
“柳哥儿,你看这些成吗?”赵香兰问道。
顾柳自然也看得出赵香兰给他挑的都是些好的,也逐一抓起来看了,小鸡小鸭们都很活泼,身上也没有伤,便爽快的付了钱,笑着说道:“谢谢赵婶儿。”
一窝鸡崽三十文钱,小鸭贵一点,三十五文,赵香兰接过六十五文钱,连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些,又见顾柳抱的多,便忍不住多絮叨了几句:“这会鸡鸭都还小呢,春日里风还有些凉,柳哥儿记得窝里的干草要多垫点儿。”
“鸭子自己就会去游水觅食,小鸡的话,要想它们长得壮实点,除了鸡草之外,最好不时抓点地龙或者是到河里摸点青螺砸碎了喂它们吃,长壮实了以后下的蛋个头也大点儿呢。”
顾柳以前在顾家也养过鸡鸭,知道这些,不过赵香兰说了,顾柳也都一一应了,人家家里养了那么多鸡鸭,经验肯定比他老道。
等赵香兰交代完以后,顾柳才挎上篮子回家去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赵婶儿大儿子赵贵德从田里回来找水喝。
等顾柳走远了,赵贵德才转头看向赵香兰问道:“娘,柳哥儿过来做啥?”
干农活虽然累,然而看着自家马上就要翻好的菜地,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用帕子擦了把头上的汗,顾柳对云裴道:“菜种子我前两天就浸好了,下午我就下种子种菜。”
去年种菜的时间有些迟了,到了今年就可以全部摆顺了,要种的菜还不少呢,像是韭菜、辣椒、姜、葱、蒜、苋菜、菠菜、芋头这些,都是现在就可以下种的,至于黄瓜、丝瓜、南瓜这些爬藤的瓜类就还得再过一阵。
老话不是说么,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成。”云裴也累的要停下来歇一歇,拿起挂在竹篱笆上的竹筒猛灌了几口水,想起什么,又说:“再过两天也要去给旱地里的麦苗上肥了吧?”
菜园子里的土都已经化开了,那田里的土解冻也不远了。
“对。”顾柳点了下头,歇够了,继续挥锄头,说:“光是这两天往田里去的人都不少了,不过咱们家就两亩地,而且我平时去田里拔草拔的勤快,还不急。”
他心里还惦记着云裴上山打猎这事儿,虽然家里今年买了地,可打猎才是云裴的正职,要是因为干农活耽误了可就麻烦了,于是顾柳又问了一句:“相公,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山?”
云裴心里也记着呢,想了想,说:“等再过一段时间吧,今年家里的活多,麦田上完肥,水田也要开始育秧了吧,我等育完种再上山吧。”
闻言,顾柳有些担忧的蹙了蹙眉:“那会不会太迟了,会不会耽误你打猎的事儿。”
他想说家里的田也不是很多,上肥,育秧这些,他一个人也能弄的过来,不是非得云裴在家帮着做。
云裴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这才刚开春呢,山里的动物冬眠刚醒,都出来找吃的,其实这会上山才危险,万一碰上熊瞎子,老狼这些出来觅食,跑都跑不过。”
顾柳一听山上可能有熊瞎子,老狼这些,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忙不迭的点头说:“那还是再过一段时间再上山去吧。”
他可没忘记,云裴师父沈平昌就是因着在山里碰到了熊瞎子人才没了的,还是安全最重要。别说熊瞎子可,上次光是云裴上山去打野猪他在家都担心的够呛。
聊完这茬话,两人接着弯腰干活,劳作一上午,一大片菜园子的地总算翻完了。
吃过午饭歇了一会,顾柳又去菜地里下种,淋水,云裴则在院子里剖竹篾,打算等过过段时间重新搭瓜棚架的时候用。
钱能救回来一条命,那就花的值当。
“我娶你回来是把你当做我的夫郎,是为了跟我一起过日子的,和村里旁的夫妻没什么两样。”
“往后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不喜欢的事也可以说,我知道你想待我好,可你是我的夫郎,我也想让你高兴,你高兴,我也会高兴。”云裴握了他的手慢慢的说道。
头一次和人说这样的体己话,云裴也有些局促,耳尖红了一点,连话都是在心里过了几遍才说的。
他一个人过日子习惯了,前两年师父还在的时候虽然也疼他,但两个大男人之间自然也不会去说什么知心话。
但眼下好容易叫他知道了夫郎心里在想什么,夫郎的性子又这样敏感,若是不趁现在把话说清楚,只怕会叫他一下子又缩回去。
云裴心疼的把人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成婚那么些时日,直到今天,两人总算其是真正的交了心。
第 22 章 第 22 章
顾柳自小便知道自己在顾家是个多余的人。
他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也听懂了云裴的意思。
相公是在意他,心里有他,所以也想疼一疼他。
他终于也有人疼了。
相公待他那样好,他也想和相公说点掏心窝的话。
云裴也认真的听着,没有插话。他心里清楚,夫郎愿意和他说这些,便是他愿意对他敞开心里的第一步了。
顾柳继续道:“阿奶说,我爹不喜欢哥儿。”
在他们乡下,这种事儿其实很常见,因着哥儿不似姑娘一般好生养,又不像汉子一般能干粗重的体力活。
大儿子咂摸咂摸觉得也是,以前这俩人没成亲时,也不见日子过的那么好,村里还传过云裴是个天煞孤星命来着,顾柳也是有爹没娘,莫不是这两人俺凑一起,还互相旺对方不成。
赵家一家人怎么想的顾柳并不知道,他满心欢喜的提着自己的一篮子鸡鸭回家了。
因着顾柳一早就说过要养小鸡小鸭,鸡圈里的栅栏早就备下了。
家里的老母鸡经了个年如今还剩下两只,这会子鸡苗鸭苗还小,得和母鸡分开关,不然怕老母鸡啄了它们,等将来小鸡小鸭们再长大一点再把鸡和鸭分开。
当初盖新屋的时候,云裴就考虑过以后顾柳要在家养鸡的问题,所以鸡圈圈的很大,就算给老母鸡单独隔出来一块地儿也完全没有问题。
顾柳把栅栏的门关好,这才蹲下来把篮子里的鸡苗鸭苗一只只的抱出来。
一窝鸡仔鸭仔孵出来才不过二十来天,身上的羽毛还是嫩黄的,一落地便一只只扇着小小的翅膀叽叽嘎嘎的叫,叫声细嫩得很,空荡的后院一下就热闹起来。
瞧着这满地跑的鸡仔鸭仔,顾柳满心都是喜悦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们毛茸茸的身子,摸到一手的柔软,就愈发爱不释手了。
鸡圈里已经用干草垫了鸡窝,只是想到赵婶儿之前叮嘱他的话,顾柳又去找了些柔软的干草来,给鸡窝又铺厚了一层。
即便是春雏看护不好也容易死,他们家以后吃的蛋就看这些小鸡小鸭了,可得用心着。
早起时赵香兰已经给这些小鸡小鸭们喂过一次食了,这会还不急,于是顾柳提了水来倒在水槽里,一会鸡鸭们渴了自己会来喝水的,然后便提起锄头出门了。
还去地里给麦子除草了。
到了旱田边,便见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已经有不少农人的身影。
干农活就是这样,一日接着一日,除了冬天,没个闲的时候。
顾柳很快也顺着田埂下了田。二十六,割猪肉。
这一天要准备好家里过年时要吃的肉食。
上回做腊肉的时候从马家定了半扇猪肉回来,家里还剩下不少排骨,这些可以留着过年的时候炸年菜,就是鲜肉没剩多少了,好在今天村里有好几家都要杀年猪的,顾柳便让云裴去买了十斤回来。
买完猪肉回来没多久,马卫川又来敲门问云裴要不要同村里人一起去河边下网抓鱼。
鱼可是村里家家户户年夜饭上必备的一道菜,只是冬天里要抓尾新鱼可不容易,要是等明天赶年集的时候再去码头上买也贵,所以每年二十六这天,村里的汉子都会一起在河里下一次网,网上来的鱼给村里人分一分,就不用再花钱去买了。
从前云裴和村里人不太熟,也从来没参与过这些事儿,今年可不一样了,见家里没什么事儿了,云裴便和马卫川一块去了。
天气太冷,河面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要下网,就得先把河面钻出一个冰窟窿来。
他们到时已经有好些个汉子拿起铁锹在砸冰面了,见云裴来,都热情的招呼他一起来,云裴笑了声,脱了层外头的夹袄便撸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干。
十几个汉子在河面上开了个大窟窿,然后下网,要到傍晚时才会把网拉起来。
抓鱼可是件热闹事儿,因而到了下午拉网的时候,连顾柳都跟着去瞧了回热闹。
河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在喧闹的人声中,十几个汉子喊着号子一起合力,拖着渔网一点点的往上拉,光看他们吃力的样子,便知道底下一定网了不少鱼。
很快,第一尾鱼被拉出了水,是一条三斤多重的胖头鱼,离了水在网里噼里啪啦的直甩着尾巴,然后便是第二尾、第三尾河面一时水花四溅。
一整个冬天没人去捕鱼,这一网下去捞上来不少,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一条条又肥又美,在冰面上活蹦乱跳的,场面甚是壮观。
这样丰收的场面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起喜悦之情,今年过年有肥鱼吃了。
顾柳和云裴最后挑了一条两斤多重的大鲤鱼,用草绳穿上鱼嘴,提回家去了。
二十七,赶年集。
镇上的集子到了二十八以后就要封了,得一直到过完年初五才会重新开,所以今天他们得把过年时家里要用的东西全部都买齐了。
这差不多是年前的最后的一个大集了,镇上自然热闹,无论卖什么的摊子前都挤了不少人,肉摊和菜摊跟前人尤其多,每个人的手上都提着不少东西,看起来颇有年味。
他们今天要采办的年货还不少,第一样要买的就是年三十那天贴在家门口的对联。
对联因着又用了红纸又沾了墨写字,因而价钱卖的十分贵,光是一副就要卖四十文钱,但这东西是家家户户过年时都要贴的,这钱是不能省的。
这时候就显出家里有个读书人的好处了,要是家里有人念书识字的,每年过年的时候的春联就能自己写,还有不少农户家的学子在过年前还会专门出来摆摊子帮人写对联,算是赚点润笔费。
写一幅对联十文钱,一天下来也能赚不少,不过对比下一年读书的花销,这点钱可就不够看了。
对联买好了又买年三十要贴的灶王爷的新像。
想起马婶儿家今年还没什么动静,顾柳还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眼看都要过年了,怎么不见马婶儿他们来镇上买对联。”
云裴听后便笑了:“马婶儿家对联不用买,守信每年都会写好了送来。”又想起顾柳可能还不知道严守信是谁,便又给他解释道:“守信就是给锦哥儿定下的人家,名字叫严守信,家里是东宁村的,是个读书人,前年已经考上了童生呢。”
闻言顾柳还有些诧异,他自然知道马卫锦已经定了亲,明年就要成亲了,却不知道原来给他的将来的夫家还是个读书人呢,而且东宁村在山的那边,和他们这片不是一头的,那么远,照理平时应该不会撞见才是。
他每日都会到麦地里拔草,只是春日里杂草也长得快,就算是一夜的功夫也能发出不少芽儿来。
顾柳弯腰在地里拔着,心里想着这回不用担心拔下来的野菜野草没地方处理了,可以带回去剁了给家里的鸡鸭吃。
像是马齿苋,婆婆丁这类的,都是鸡鸭爱吃的,等会回家的时候还可以再打些苜蓿去。
他们这儿的鸡鸭大多都是放养的,白天把鸡放出来,它们自己就会在外头就会找虫子啄,到了夜里自己会回家,而鸭子则要花时间看着,每天带它们到河里游游水,觅食,等活动够了再赶回来。
可他抱回来的这一窝鸡鸭这会还太小了,也没养熟,还得在家圈养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得多打点鸡草鸭草回去,和谷糠一起混着喂。
两亩田的杂草很快就拔完了,拔下来的野菜野草不算太多,但也够小鸡小鸭们吃几顿了,顾柳用草荆子捆成一摞背在背上,又去了水田那边看水稻秧子。
顾柳挽起裤脚下到了水田里检查了一下,见前些日子撒下去的稻种都已经沉底了,没有团在一起,长出来的根苗也还算稳,这才放心了。
从水田里上来以后他还去河边挖了些地龙回来,这才回家。
回到家洗了手脚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鸡鸭剁草,把挖回来的地龙也一起剁碎了,混在草里面。
这个时候的幼雏一天得喂好几顿呢,见顾柳端了个大盆过来,个个伸长了脖子啾啾的叫。
顾柳一放下食槽,一群鸡仔鸭仔便迈着小短腿涌了过来,全部挤在食槽边啄食,还有几只因为不够别的鸡仔鸭仔大而被挤了出来,摔了个屁股蹲,爬起来却依旧往食槽边挤。
见它们全部这样充满生机的模样,顾柳也笑了,又去给旁边的“咯咯”叫的老母鸡喂食,等两边都吃上了来关好栅栏的门出去了。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晌午都过去了,顾柳匆匆忙忙给自己烙了几张杂菜饼就着酱菜吃。
吃饭的时候顾柳不禁想起了云裴。
整一个冬天云裴都在家里,他已经习惯日日醒来就能见着他的时候那种踏实和安心的感觉,如今他乍一离开那么久,他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这样想着,顾柳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别再想那些,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今年家里可是比去年多了好多活儿,他一个人在家一天没个停的时候。
到了傍晚的时候,云裴带着狗崽回家,一进门就听到了后院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便笑了:“这么快就把鸡鸭抱回来了?”
“嗯。”顾柳弯着眼睛,接过云裴手里提着的兔子和山鸡,领着云裴到后院去瞧:“早上我去赵婶儿家买的。”
狗崽也跟着去,听到鸡圈里比平时更热闹的声音,它也好奇的踮起前脚,扒在篱笆上往里瞧。
荠菜和白蒿各摘了三四斤后,顾柳便提着篮子回家了。
回到家,顾柳舀了些水装到木盆里,便弯起袖子开始洗菜。
春日里的第一茬野菜自然是鲜嫩的很,尤其是荠菜,颜色青绿,叶底还带着红,就这么闻着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顾柳想了想,决定把这些荠菜跟肉剁了馅,蒸一笼荠菜包子吃。
至于白蒿,本身的味道虽然有点微苦,但也鲜,就焯了水以后拿来凉拌吧。
和面,醒面,揉面弄好面团以后,顾柳开始处理荠菜。
洗干净的荠菜放到锅里焯一遍水,去一去涩涩的口感,然后捞出来切碎,和剁好的肉馅倒在一起,再撒一把盐,倒油,一起搅匀。
这样一盆肉馅就调好了,虽然简单,却能最大的保留住荠菜的清香和鲜嫩。
另一边的白蒿同样是下锅焯水,滤干以后用刀把白蒿叶子切短一些,剥几颗蒜剁成蒜泥,加酱油、醋、和辣油拌匀,最后再泼上一勺热香油,随着热油“滋啦滋啦”的声音,香味儿一下就出来了。
云裴回来的时候,顾柳正在包包子,满手都是面粉,便没有走上去迎他,只是从灶房里探出了个脑袋来,喊了他一声:“相公,你回来啦?”
“欸。”云裴应道,“事情都办好了。”
“那就好。”闻言,顾柳弯了弯眼,又对他说:“我今天去田里挖了些荠菜和白蒿回来,今天我们蒸一笼包子吃。”
自来顾柳说要做什么吃食,云裴都没有意见,他本来想现在就把银簪给他,然而见他现下正忙着,便只能作罢,把田契和银簪都收进了房里,等着一会儿吃过饭了再给他看。
吃这些野菜只是为了尝个鲜,因而顾柳今天也并没有挖太多。
四斤的荠菜剁上肉馅,最后包出来的包子刚好装满了一笼屉。
说小的时候看着他爹总是抱着顾良哄,每逢年节,连家里最小的顾蓉都能跟着一道去镇上,还能得一根冰糖葫芦当零嘴吃,而他却只能到山上去寻些野果果腹的时候,他有多难过
说阿奶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偷偷给他留了一小块饴糖,他舔了一口,才知道原来糖的滋味那么甜
说他后娘李玉梅每次打他,那些带着刺的藤条扎在身上真的很疼
他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双眼睛也肿成了核桃。
云裴嘴里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安慰他,只能静静的抱着他,听他说,不时给他擦个泪,一直到最后顾柳哭累了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第 23 章 第 23 章
这雨一下就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
雨天不能上山,云裴坐在屋檐底下编竹篾子。
前段时间他见院里东西多的竹匾子都晒不过来了,顾柳只能拉了张草席铺在院里晒,趁着这会得闲,他帮着夫郎多编几个,以后总能用的上。
屋檐底下凉快,下雨山里就容易起风,他们家又在山脚,风一吹自然是舒坦,可渐渐的雨势越来越大,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屋檐落下来,打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小水花,沾湿了衣裳。
云裴只能搬了小马扎和没编完的竹筐回屋。
刚进屋,便见顾柳从灶房端了两个小碗进来。
见了他,目光还是有些缩闪,但到底不像之前那样一对视就要缩着避开,脸有些微红,对他说:“相公,喝碗汤吧。”
“呦,你还以为那朱氏家里当真有钱啊?我都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听说朱氏家里在镇上早就不行了,那布庄开着也就剩个壳子,人家当初把女儿嫁过来就是打着让亲家接济他们的算盘呢。”
“啥?有这事儿?那李玉梅知道了还不得闹死了?她能咽的下这口气?”
“闹有啥用,这儿媳当初不是她非娶回来的吗?听说前些日子还被顾良唬着交出了管家权,现在天天在家悔的扯着嗓子哭,砸东西呢。”
“要我说她也是活该,她也不想想一家人什么德行,就顾良那样的,还真以为自己能娶个天仙啊,有那么大的好事往头上砸吗?”
两人正聊的起劲儿,结果那妇人一转头便瞧见云裴站在他身后,当即瞪圆了眼,声音也哑住了。
“呦,云猎户,你也来买豆腐啊。”那妇人讪讪的打了声招呼。
这顾柳嫁给了云裴,云家和顾家便算是姻亲,虽说如今两家跟断了亲无异,但谁也不知道云裴和顾柳心里怎么想的,她们在背后议论人家的家事儿被听了个正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李婶儿,是,小柳让我来买块豆腐回去。”云裴冲那妇人点了点头,脸色无异。
“欸。”李婶儿点了点头,见云裴没有不高兴,这才松了口气,也不再说顾家的事儿了,转而和旁人聊起别的。
很快,何田和他的夫郎也抬着几板豆腐出来了,于是大家便开始买起豆腐,没人再有功夫闲聊了。
顾柳说要买多一点,云裴便让切了五文钱的豆腐,等切豆腐的时候他偶然瞧见豆腐板的旁边还有一小桶豆花。
他便想起以前师父带他去镇上吃过的滋味了,软软滑滑的,顾柳应该会喜欢,于是问过知道豆花也能买以后,他便又打了一碗豆腐脑回来。
另外拿一个碗,倒酱油、糖和香油调成酱汁,等砂锅里的米饭蒸熟了以后均匀的淋在饭上,再撒一把翠绿的葱花就行了。
煮出来的腊肉片片色泽晶莹,油汪汪的,米饭吸饱了腊肉的油汁和酱汁,咸香油润,和香覃、芋头拌在一起,香气扑鼻,用筷子轻轻一撬还能撬起锅底金黄焦脆的锅巴,一口一个酥脆。
鲜润香醇的腊味饭,成了这个冬日里最难忘的滋味。
夜里,云裴和顾柳盥洗完躺在床上时,想起这些时日操持家里的辛苦,云裴忍不住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对他说:“辛苦你了。”
顾柳被他蹭的脸颊一红,却摇了摇头,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软软道:“不辛苦。”
哪里就辛苦了,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两人躺在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一夜好眠。
不用去镇上就能有新鲜肉吃,因而村里来割肉的人不少,马兴业和马卫川在前头买肉,云裴便提了装下水的桶到灶房里给马婶儿,顺便把狗崽也带了过去。
前院这会人多事忙,狗崽还太小了,云裴怕不小心踩着它。
灶房里,马婶儿几人拿到下水以后便开始忙活起来。
猪心、猪肠、猪肝,一人拿了一样,用冷水洗,又用热水刮油,去腥,收拾好以后还要剁成小块准备煮杀猪汤吃,忙的不可开交。
一头肥猪三百来斤,但因为留了一扇,实际上拿来卖的肉只有一百五十多斤,因着村里来卖肉回家做腊肉的人家也多,所以还不到的功夫,一头猪就卖完了,连猪头也被人买走了。
有两家人说想买点猪头肉回家卤着吃,马兴业便把一个猪头劈成两半,按十五文一斤卖了。
卖完猪,马兴业父子两人洗了个澡,中午,一家人连上云裴顾柳一起热热闹闹的喝了顿杀猪汤,顾柳还煮了一锅血旺。
杀猪汤汤清味美,血旺麻辣鲜香,一顿饭吃的众人鼻尖冒汗,连狗崽都得了几块切肉切下来的肉渣子。
饭后,云裴付过半扇猪的钱,这才扛起那半扇猪和顾柳回家去了。
就在这样一日一日的忙碌中,冬至也到来了。
他们这儿有这样一个说法,冬至大如年,意思是冬至和过年一样重要。
天色将晚,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鱼和肉的味道飘满了整个村子,今天是过节,自然要吃点好点。
顾柳围着围裙,在灶房里忙着擀面包饺子。
冬至是要包饺子的,两盆馅料他都已经调好了,一盆白菜猪肉馅,一盆茴香猪肉馅,手掌一压,擀面杖再一滚,一张张雪白的饺子皮便被擀了出来。
他在一边擀饺子皮,云裴便在一边包饺子。
他之前没做过这些活儿,包饺子也不是很会,只知道把肉馅往饺子里一塞,然后对折,边上随便的捏两下,只求不露馅就行了,所以做出来的饺子大小不一,全都软塌塌的站不起来,还有几个肚里的馅塞的太足,没包住,破开了。
顾柳见了,忍不住抿着唇笑,云裴也知道自己包的不好,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我就想试试,不然你一个人又要擀皮又要剁馅又要包不是太累了。”
闻言,顾柳心下一暖,没再笑了,放下手里的擀面杖,对他道:“没事儿,相公,我来教你,你看,包饺子是这样的”
话落,只见他拿起一块饺子皮,往里填了一勺馅,对折,中间先捏一下,然后一只手捏着饺子皮中间捏起的地方,另一只手不停的从中间往边上折,每折一层,手捏一层褶子,折完左边再去折右边,很快,一个月牙形的饺子就被捏了出来。
云裴跟着他学,一开始还有些笨拙,捏了几个以后慢慢就越来越熟练了,包出来的饺子也越来越有形。
顾柳见状笑了一下,便不再包饺子了,专心擀饺子皮,他擀皮擀的比云裴快,不一会的功夫便擀完了,然后跟着云裴一起包饺子。
云裴回来,顾柳见他除了豆腐还端了碗豆花,还觉得有些奇怪。
云裴便笑道:“买豆腐的时候看见有豆花,何叔说这豆花本来是做来哄他家孩子的,我想着你可能也爱吃,所以就买了一碗回来。”
至于买豆腐时从村里人口中听到的那些话,云裴一句也没有跟顾柳提过。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看的人,然而对于夫郎那些他触及不到的过去,仍然有许多心疼,因而早上听见村里人议论的那些事儿时,他心里不止没有一点不快,甚至还有几分解气的感觉。
然而这些事儿就不必说给顾柳听了,他了解夫郎的性子,自从嫁给自己以后,他便当真一点不关心那边的事儿了,说多了还容易叫他想起以前的事儿,何必平添烦恼。
这话像是在把他当孩子哄呢,顾柳红了脸,却也知道相公是待他好呢,也没说什么,端着豆花进灶房忙活去了。
午饭便吃的是白菜炖豆腐。
白菜切掉菜帮子,用手撕成长条的片,白萝卜滚刀切块,再切两片姜一起下锅用猪油炒,等菜叶子炒软以后往锅里倒上一瓢水,再下切好的豆腐块,然后盖上盖子等水开就成了。
趁着煮汤的功夫,顾柳又麻溜的煎了一个杂菜饼。
锅里的白菜汤咕噜咕噜的冒着响,顾柳掀盖一瞧,一锅汤煮的鲜香浓白,香气诱人。
冒着热气的白菜豆腐汤和杂菜饼端上桌,顾柳给云裴盛了一碗。
“嗯,好吃!”云裴捧着碗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两日后,云裴和顾柳起了个大早。
说好了今天要去马婶儿家帮忙的。
早食简单的吃了点,两人就要出门,狗崽巴巴的跟在后头。
顾柳原本想让它留在家里,怕一会人多又忙乱,顾不上它,云裴想了下,却道:“带它去吧,总会长大了以后还是要跟着去打猎的,如今叫它去见一见这些也好。”
于是,顾柳便把狗崽也抱上了。
到了马家,来开门的是马卫川,见了他俩侧身让他们进来:“裴子,弟夫郎来啦,正好,快进来!”
见顾柳手上抱着狗崽,马卫川又笑道:“呦,还把元宝也抱来了。”
“马大哥。”云裴和顾柳进门叫了马卫川一声。
只见院里放着两张长凳,马兴业在一边磨刀,一会好杀猪。
马卫川朗笑一声:“等一会爹磨好了刀,咱们就开始杀猪。”
“成。”云裴点头应道。
杀猪的事儿顾柳帮不上什么忙,便和马卫川说了一声,然后到后厨去找马婶儿她们去了。
后厨里,开水已经烧上了,正在烧第二锅。马婶儿见顾柳来了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前头杀猪的时候还不怎么用得上她们,主要是一会杀完猪以后才要帮着刮毛,收拾猪下水之类的功夫,还有于是几个女人双儿便在灶房里聊起天来。
“哎呀,吃了那么久的卤下水,今儿总算能换换口味了。”马婶儿拿了根柴往灶里捅了捅,感叹了一句。
“可不是。”杜氏正在一边洗碗,闻言也点了点头,眼里带上了些笑:“等一会爹杀完猪把下水掏出来,咱们几个收拾收拾,到了中午弄锅热腾腾的杀猪汤吃!”
他们这儿的习惯,一般哪家杀猪了,要么猪下水让杀猪人拎回家去,要么就要煮锅杀猪汤请来杀猪的人吃,他们今儿是自己家杀猪,自然是要煮杀猪汤了。
杀猪汤就是用瘦肉、猪腰子、猪肝、猪心之类的下水煮的一锅,下水如果收拾的干净了,煮出来的汤也是鲜的。
马卫锦还惦记着之前云家盖新屋时顾柳做的那道韭菜猪血呢,忙问他娘有没有和他爹说留下一点猪血自己家里做着吃。
“说了说了,还能忘了你那一口猪血不成。”就这么点事儿马卫锦已经来来回回念叨过好几回了,马婶儿嗔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嘴最馋,成天就惦记着嘴里这口吃的了。”
夏天冬和顾柳认识的久一些,很快便察觉到了顾柳语气中的一些微妙的变化,于是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捂嘴笑:“诶,我发现你现在说起你相公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是不是”
后面的话,念着这儿还有个还没成亲的马卫锦,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声音也压低了,只是朝他直挤眉弄眼。
夏天冬性子直爽泼辣,也不是顾柳那样脸皮薄,容易羞臊的,这话说的其实是小夫夫房里的事儿,然而顾柳却没听懂,只以为冬哥儿这是在打趣他和相公感情好,脸一红,没说话。
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却也意外对上了。
见状,夏天冬更乐了,还想说些什么逗他,然而马卫锦正巧这会凑了上来,一双杏眼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俩又在说什么小话?我也要听。”
这种浑话自然不能说给马卫锦听,于是夏天冬捂着唇直笑,糊弄道:“我说你柳哥哥和他相公现在感情越来越好了。”
马卫锦眨了眨眼,看着面色红红,咬唇不说话的顾柳,信了,于是也笑了,下巴微抬,颇为自豪的样子道:“那是自然,我裴子哥可是好人,待柳哥哥也好。”
夏天冬就见不得他那副嘚瑟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袋:“瞧你这幅样子,明年才成亲呢,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在我俩跟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叫村里那些长舌妇听见,有你受得。”
马卫锦吐了吐舌头,他年纪比两人小一些,在家又受宠,性子自然也活泼些,“知道了,这不是这里没人我才跟你俩说两句。”
空山静谧,一时只听到他们的说笑声,三人放下背上的竹筐,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采菌子。
第 24 章 第 24 章
菌子一般都喜欢藏在草堆下面,顾柳用手拨开一丛湿润杂草,果然就看见了几朵水灵灵,嫩生生的鸡油菌,杏黄色的菌盖又肥又厚,因为颜色有点像鸡油,所以叫做鸡油菌。
鸡油菌算是他们这里比较常见的菌子,菌盖肥厚柔软,拿回去洗了炒菜、凉拌都很好吃,但不能放姜,不然吃起来会有点苦苦的。
顾柳下手又轻又稳,两只手托在菌盖下,顺着根部轻轻一拔,“啵”的一声,一朵菌子就这么完整的从土里被带了出来,顾柳抖了抖上头的泥块,小心的放进竹筐里,又继续去采下一朵。
这一窝菌子有七八朵呢,有些被虫蛀烂了的他没要,能摘的一共四五朵,他全部摘了下来,又仔细的翻了翻周围的草见确实没有了,这才转身往下一个地方去。
那边,马卫锦和夏天冬也陆续发现了好些青头菌。
“柳哥哥,你带我们来这地方可真好。”马卫锦一边拨开杂草找菌子,一边吃吃的笑。
本来一下雨,山里的菌子就多,这里还没什么人来,这么多菌子野菜,几乎都是他们的。
他刚才已经采了好些鸡油菌和草菇,这会一转身又发现了一大窝平菇,很是惊喜。
一回到家,顾柳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起他的猪肉来。
马婶儿家的猪养的肥,半扇有差不多八十斤重,除去猪肘、排骨、和瘦肉,剩下来的五花肉大概有个二十斤,全部拿来熏腊肉,灌腊肠。
云裴在家帮着剁排骨和肘子,顾柳则把切下来的五花肉全部切成大约一寸厚,七寸左右长的肉条,然后用清水洗干净。
锅里放盐、花椒、辣子、八角、桂皮、香叶和橘子皮炒香,这些就是用来腌腊肉的香料了。
因着腊肉做得多,所以炒出来的香料也多,尤其是盐,腌腊肉腊肠要用很多的盐,幸好前些日子顾柳才刚去镇上买了许多回来。
一大锅香料用盆装了,顾柳开始给腌五花肉。
用手把香料一层一层的抹在五花肉上揉搓均匀,得反复的搓好几次,香料抹的越多,腌出来的腊肉就越香。
狗崽闻见肉的味道凑了上来,可一看一盆红彤彤的辣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上次被顾柳腌白菜的辣子呛得打了个喷嚏的事儿,又退了回去,自己叼了沙包到院里玩儿去了。
腌好的腊肉都放到缸里,见香料还有剩余,顾柳便把剩下的也都倒进缸里,然后再往缸里倒一碗白酒。
加白酒是为了去一去猪肉的腥臊味,倒完酒就可以封上盖了。
接下来只要再等上几天,等腊肉腌制入味了,再拿出来熏一熏就成了。
腊肉做好了又做腊肠,腌腊肠也是和腊肉一样的做法,只不过要把五花肉剁碎了再腌。
一缸腊肉一缸腊肠,等顾柳收拾完,天都已经快黑了。
弯腰干了一下午,顾柳的腰都酸了,忍不住捶捶腰,不过即便是这样,他的心还是轻快了不少,眼里扬起浅浅的笑。
做腊肉和腊肠可以说是年节前最要紧的事儿,都弄好了,心也就踏实了。
听说熏腊肉还要用柏树枝,于是第二天云裴又到山上砍了两担子柏树枝背了回来。
七天以后,找了个日头好的时候,顾柳去灶房给腊肉启封。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顾柳弯了弯眼,肉已经腌好了。
他拿出搓好的草绳,云裴帮着他一起,用草绳把腊肉一条条串了起来,挂在了前两天院里搭好的竹架上,底下放上柚子皮、柏枝一起烧火,用烧出来的烟来熏腊肉。
腊肉一次要熏上一个时辰,熏腊肉的时候院里的烟太大了,呛得顾柳直咳嗽,连狗崽都待不住,跑出去玩了。
见它跑了,云裴也不担心。狗崽三个多月大了,早不是刚捡回来那会,这段时间顾柳给它喂的好,贴了一身膘,皮实了不少,也大了不少,认得回家的路,出去跟别的狗玩完了自己会回家,不怎么用担心。
院里烟大,云裴便让顾柳回屋里待着,他在院里看着火就行。
既如此,顾柳就交给云裴了,只是云裴在外头熏腊肠时,他也没闲着,搬了张小凳到灶房里坐着灌腊肠。
腊肠做起来比腊肉要麻烦一些,腊肠的肠衣用的是猪小肠,猪小肠顾柳已经提前洗好吹好了,把猪小肠套到木头漏斗里,然后往漏斗里塞肉就成了。
灌香肠灌一截得用手捋一捋,把肉捏的更紧实一些,但又不能太大力,不然就把肠衣给撑爆了,总之就是个细致又费神的活儿。
这香肠一灌又灌了两天,灌好的香肠要用针扎一扎,好晾干里头的水,也排排气。
腊肠不像腊肉,并不是一定得熏,顾柳自己更喜欢吃腊肠原本味道的,所以做好的腊肠并没有拿去喝腊肉一起熏,而是挂在屋檐底下,让它自然风干。
一连五天,院里飘满了飘满了柏枝和柚子皮燃烧之后的清香味,就在云裴觉得自己都快要跟着那些腊肉一起被烟熏入味了的时候,家里的腊肉和腊肠终于晒好了。
云裴把它们挂在屋檐底下,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多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从前他自己一个人时只知道闷头干活儿,日子却过得囫囵得很,过一天算一天。今年,他跟着顾柳一起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都一起忙活了一遍,也终于体会到了几分夫郎平日操持家里大小事儿的辛苦和不易。
寒风呼呼的吹着,一串串腊肉、腊肠在屋檐下打着旋,咸香的味道飘满了整个院子,引得狗崽跑到屋檐底下盯着看。
夫夫俩站在院里看着这一幕,双双笑了起来。
顾柳弯起漂亮的杏眼,对云裴说:“晚上我给你做腊味饭吃。”
“好。”云裴也笑道。
每逢年节下,光是做包子馒头都能把一双手给累断了,旁人的家里头人多,女人双儿们一起上阵,还能分一分,顾柳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裴倒是想帮忙,然而试了一下无论是和面的手法还是力道都不行,和出来的面不是硬了就是软了,还费面,如此一遭,顾柳便不让他再碰他的面团了。
这会儿见他活好了面终于能歇一歇,云裴赶紧端了碗水让他喝,又给他捏一捏酸痛的手,有些心疼道:“辛苦你了。”
忙碌一阵,顾柳的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却摇了摇头,要把这些东西都弄好了他的心里才能踏实一些。好在一年也就忙这一次,做好了,正月里也能好好的歇着。
只稍稍歇了一会,顾柳又开始和起做饺子和面条的死面来,这个倒是比发面团做着容易一些。
和完死面的面团,那边的发面的面团也醒发好了。
醒好的面团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用手一扯里头便有像蜂窝一样一个一个的洞,这时候就可以开始揉面团了。
发面的面团里都是气,揉面团也是为了把气排出来。到了这一步就要格外注意手法和力道了,每揉一下之前都要用手把面团压一压排气,揉的时候也要尽量往长的揉,直到把面团搓成一个光滑紧实的长条,不然上锅蒸出来的馒头都会变得皱皮起泡。
顾柳揉面的时候,云裴就在一遍认真的看,甚至自己也抓了一小团面粉来跟着揉。
村里大多数汉子都是不进灶房的,觉得这些都是家里女人夫郎的事儿,可云裴却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他现在学会了,等明年就能帮上顾柳的忙了,不用让夫郎一个人在灶房里揉面揉到手都在发抖。
因着要发的面太多了,二十八这天一天啥事儿没干,光在家揉面发面去了。
年二十九这天,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云裴一大早便提着香烛纸钱和贡品上山祭祀去了,这一天的祭祖都只由家里的汉子去,顾柳一个人在家,一边剁一会要包包子的馅料,一边望着飘飞的雪花。
心里只盼着这场雪快点停才好,不然冒着雪上下山着实不易。
好在,还不到半上午的时候,云裴便回来了,出去时穿了一身蓑衣,回来的时候雪化了,蓑衣都湿了。
顾柳见了忙从屋里出来迎:“相公,你回来了。”帮他把脱下来的蓑衣挂起来,回头一看他又搓手又跺脚的,赶紧把人推进灶房里烤火。
冰天雪地里的这么山上山下的跑一趟,便是火气再旺的汉子都受不住。在灶房里烤了好一会儿的火,云裴才觉得身子暖和起来,又感叹了一句:“外头好大的雪,看着样子,这雪还得下到明天去。”
顾柳正在案板上“咚咚咚”剁肉,闻言说道:“没事儿,该干的活儿都干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不怎么要出门,要是过年时候下雪,咱们就在家一边烘火,一边看雪,吃年饭,也挺好的。”
两人见顾柳一人摘了那么多松茸,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却并不眼红。
一来,这是顾柳自己摘的,他们俩都没有出力,二来,这地方是还是顾柳带他们来的,如今知道了,下次他们想要,自己再来采就是来,没必要眼热去分别人的。
今天上山这一趟,每个人的竹筐里都沉甸甸的,除了菌子之外,还有许多野果、野菜,直装的竹筐都塞不下了,他们才被起竹筐下山。
风轻轻的吹着,耳边传来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不时还可以看见一两只小松鼠从树枝上窜过,三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路过一片野花时,见这里的花开的好看,夏天冬还扯了许多下来,给马卫锦和顾柳一人编了一个花环。
他年纪最大,家里弟弟妹妹又多,小时候家里没钱,他只能编些这样的小玩意哄哄他们。
马卫锦得了个花环,高兴的立刻就带在头上,一路蹦蹦跳跳的,还嚷嚷着摘了那么多菌子,回家以后能让娘给他炖鸡吃了,惹得夏天冬和顾柳直笑。
第 25 章 第 25 章
回到家时已经是晌午过半了。
顾柳洗了手,给自己随便弄了口吃的垫肚子。虽说是随意,但也比之前云裴上山后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吃的好多了,好歹炒了个菜。
山里挖回来的菌子都带着泥,不管是留着自己吃还是晒干了拿去卖,都得先把泥给弄干净了。
野菜也采了不少,像是地皮菜,艾草,马齿苋,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摘了一大捆益母草。
益母草除了平时能煮菜吃,晒干了还能拿到这镇上去卖,医馆会收,听说对补气血很好,他看村里有些妇人生产完坐月子的时候就会拿它来煮鸡吃,补身子。
家里的竹匾之前都拿去装野菜了,于是顾柳直接在院里铺了张草席晒菌子,顺便把前段时间晒的野菜也拿出来一并晒了。
下了好一段时间的雨,怕那些东西返潮,趁着天好,拿出来见见风。
翌日。
施工队早早就开始忙活,都是没有吃过早饭的,做这种工有很多说法,从前他听说过因为主家对建筑工人态度不好,结果人家建房子时搞了猫腻。
云裴是真的起不来,想着那些施工队可能没吃饭就过来了,他让顾柳给杨婶子钱去村口买点包子,别让人饿着肚子做事,交代完他倒是还想继续睡,奈何太热便跟着起了。
别人吃什么他都无所谓,但是让顾柳跟着吃包子他可看不下去。
一大早切了黄瓜丝拌了醋汁,给他下了碗冷面。
早饭是之前都没说过的,一开始顾柳这边就说了只管午饭,没想到早饭也给了,施工队的工人找到他们领队杨哥说了这事,总怕多了一顿饭就少了工钱。
杨哥也知道兄弟们的顾虑,毕竟他们就是干苦力活,都想多赚点,他便找上了赤着膀子跟他们一起做事的顾柳。
“顾弟,原也没说早饭的事……弟夫郎这是怎么个意思?”杨哥有些拿不准顾柳的夫郎,做事太有准头,也够大气。
顾柳多少能明白,他沉吟片刻说道:“夫郎只是怕各位空着肚子做事不裴服,杨哥和底下兄弟既然介意,就只吃今天便是。”
杨哥一喜,这意思也就是说今儿的早饭是免费的不会在工钱里扣,但也只有今天了。
他连连应声:“弟夫郎的好意咱们都心领了,也不好让顾弟这么破费,回头我们都吃饱了来,让弟夫郎莫担心就是。”
“嗯。”顾柳淡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说。
杨哥却是记在了心里,想着一定要和兄弟们好好做事,绝不让他们不满意。
杨婶子和张王氏在云裴弄完早饭就进厨房忙活了,这么热的天没人爱吃热的,她们就想着先做完放着,等工人们吃的时候就凉了。
“诶呦…婶子能给我口水喝吗?”钟清假模假样的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还故意喘的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做工了。
钟清是运砖瓦的,相比施工队而言这个工作虽然枯燥但也轻松,两个人也没多想,毕竟钟清额头还有一颗不太红的孕痣。
她们都知道这钟家这个哥儿因为家里穷嫁不出去,看他来做工恐怕也是想赚点嫁妆,因此对他也算的上和颜悦色,听他说想喝水,就赶紧给他倒了一碗。
“清哥儿,你可要小心些,哥儿家的别受了伤落下病根才行。”杨婶子说着,以前也不是没有哥儿因为做重活导致不能生育的例子。
钟清脸色微变,低头卑微道:“我会注意的,婶子也知道我家里情况不好,我又不像裴哥儿那么有福气,组自然是要多加小心的。”
“裴哥儿能留下你做事也是他心善,否则你放眼瞧这做工的可就你一个年轻的哥儿。”张王氏笑着。
不管是县城还是镇上,做工都是不会请哥儿的,除非是身强力壮的魁梧哥儿,那样的哥儿多数嫁不出去想多赚钱给自己养老,像钟清这样的哥儿肯定是没人请的。
毕竟这样的哥儿体力不行,也做不了重活,要是再有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云裴愿意请哥儿,她们都觉得他心善。
“我们都是哥儿,他必然是要让我多占些便宜,否则别人肯定要说他坏话,他哪里肯。”钟清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杨婶子和张王氏有些尴尬,他们本就是随口安慰一句,没想到却让他心里不裴服了,两人干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做饭了。
钟清见她们突然不理自己了,便又赶紧转移话题:“两位婶子做饭给多少工钱?”
“一样的。”杨婶没什么心眼便都和他说了,“要不说裴哥儿好,我们也只是做做饭还能拿十五文,真是存心要帮我们。”
“那他还真好,按理说我们哥儿做工应该多给两文以作保险才是,裴哥儿好像格外喜欢那些汉子工人,给他们买早饭做午饭的,顾二哥竟也由着他做这些费银子的事儿。”
钟清都要嫉妒死了,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他的!要不是自己家里实在不允许,哪里轮得到云裴占便宜!
“清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张王氏蹙眉,“算了,你既然歇好了就赶紧去做事吧。”
“哼!有什么了不起,回头我就和顾二哥说请我阿姆来做饭,他肯定会愿意的,以后可没有裴哥儿说话的份了!”钟清小人得志一般又舀了碗清水昂首离开了。
他存着心思,昨日没机会和顾柳攀谈,今天可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他仗着自己是运砖瓦的,能和工人交谈几句,没两下功夫就晃到了顾柳跟前,把碗递给他:“顾二哥你喝口水吧?我特意从灶房给你带来的,还被两位婶子说了些闲话呢。”
钟清故意将自己说的可怜,恨不得顾柳立刻就把那两位婶子给赶走,好让他阿姆来做工。
“不喝。”顾柳看都没看他一眼,刚吃了他夫郎做的凉面没多久,他一点也不觉得口干舌燥,反而清爽的很。
“顾二哥喝点吧,是…是裴哥儿让我来送的。”钟清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由头,然后他就看见顾柳从架子上下来,端起他的碗吨吨喝了。
钟清高兴不已又继续说道:“顾二哥,能不能让我阿姆也来做饭,我瞧着灶房的两位婶子成天炫耀裴哥儿给他们十五文工钱的事,这不是存心让汉子们不裴服吗?”
做个饭而已就要十五文,可那些做工的汉子也才十五文而已,可不是给多了?
云裴在地窖里清点了冰块,想着回头得找家店铺多购买一些才够做生意,水果也得找家稍好的点签订合同。
等他一出来,灶房那边的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为着能饭菜同煮,还是在张婶子家借了两口大锅呢。
“婶子们做好饭了?”云裴也等着给他家二郎开小灶呢。
“做好了,留了一口锅给你用。”张婶子笑说,“从前不知道,你还真是疼爱柳小子,每天都给他单独做饭。”
云裴软嫩的脸蛋被人说的有些红,他抿了抿唇腼腆一笑:“婶子就别取笑我啦。”
“哎呦!好好好不说,对了你可注意着清哥儿点,方才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我瞧他对你似乎很有意见。”
云裴愣了一下想了想谁是“清哥儿”,而后才突然想起来这次来做事的工人里确实有一位年轻的哥儿,他也是看见对方眉心的孕痣才知道。
这里哥儿的特征主要是看孕痣,可孕痣又并非全都是长在显眼的地方,他之前擦身的时候倒是也有瞧见过自己锁骨上鲜红的痣,应该不算太难生养。
只是他好像并没有和那位清哥儿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只是他以前也确实看到过帖子,说同性不喜欢一个人时多数是出于嫉妒,而后才是真的不喜欢。
云裴思来想去,自己从前这破名声恐怕也是碍不着别人什么事的,唯二能算得上“得罪同性”的,一是这张脸,二便是眼下的顾柳。
啧。
云裴刚出灶房远远往施工那边瞧了一眼心里就不裴服了。
这顾柳做什么和那哥儿离得那么近?
“二郎。”他扬声喊着。
做工的看见云裴一个个又忍不住打趣起来。
“顾二哥好服气,十里八乡属您的夫郎最标志了!”
“成日里给顾二哥开小灶,您这夫郎对您够上心的!”
顾柳是最爱听别人夸云裴的,当下脸上的笑就遮不住了,他甚至都忘了把碗给钟清,拿着就快步朝云裴走去了。
“怎的?”他沉声问。
“我听婶子们说了好些话,你怎的也不和那哥儿保持些距离,省的坏了人家名声。”云裴似笑非笑的说着,“还是说你其实乐在其中?”
顾柳脸色一沉,掷地有声:“我并不喜悦他,夫郎别多想。”
“顾二哥,那碗你给我吧,我给送回灶房去。”钟清看见云裴过来,存了争宠的心思立刻跑了过来献殷勤。
云裴立刻就确认这人不喜自己就是因为顾柳,可顾柳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笑道:“那就有劳清哥儿了,做工这么辛苦还忙着灶房的事,回头一定多给你两文。”
“裴哥儿说的哪里话,只是灶房的婶子不喜欢我,能不能让我阿姆也来帮忙?我阿姆做事利索,肯定能让裴哥儿满意。”钟清这话听似说给云裴听,可眼睛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顾柳。
而不远处的钟老爹看着钟清和云裴碰到了一起,赶紧放下家伙什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拽住钟清:“清哥儿,那边忙着呢,你就别打扰主人家了。”
钟清还欲再说些什么,只是钟老爹力气大,竟真的给他拽走了。
待他们离开后,云裴脸上的笑意减淡,这钟清倒是胆子大,居然真的敢就当着他的面和顾柳攀谈。
瞧见他笑容浅淡,顾柳低头询问:“怎的突然不高兴了?”
“你竟真瞧不出那清哥儿心悦你?”云裴蹙眉,还问他为何生气,这样的大直男娶什么夫郎!
饭后,顾柳照常在灶房里洗刷碗筷,洗到一半时云裴却忽然提这个竹筐进来了。
“你看我今天在山里找到了什么?”云裴脸上带着笑,从竹筐里小心的掏出了一个布巾出来,看那鼓囊囊的样子,还像是包了很多层。
他这样说,顾柳也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过去。
今天云裴进门的时候顾柳见他手上没提什么东西,还以为他今天在山上没打到什么猎物,心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上山打猎本来就很看运气。
可相公这样说,很明显是找到了些好东西。
云裴把那布巾一层又一层的解开,到最后终于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等顾柳认出来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以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是,山参!”
第 26 章 第 26 章
只见那布包里一共包了两支山参,一支粗一些的看起来更完整一点,另一只细一点的被挖断了一些,周围还零散的放了些参须。
顾柳一双眼睛又惊又喜的看着云裴,“相公,你挖到参子了!”
“是。”云裴的眼里也浮出了浓浓的笑意,看得出是十分高兴的。
今天一开始他还以为他运气不好,在山上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猎物。
午后好不容易寻了只野兔,他追着撵了一阵,那兔子急了,刨了个洞想跑,他自然是寻着那个洞去挖,结果挖了一阵,兔子没逮到,反而叫他从土里挖出点别的东西出来。
刚开始他只是挖到了一点像是山里植物的根系一样的东西,没太在意,可渐渐的,越来越觉得不对。
他师父沈平昌受伤之后一直到过世之前都是他在近前伺候着,为了给师父吊命,他用了好些人参一类的名贵药材,后来没钱了,人参用不起,就改用山参,所以他自然是认得的。
“哎呦云家的不得了了,你家那好外甥可是享福了!”
一进西河村主路就能瞧见不少人,大都是刚从地里倒弄回来,大喊大叫的妇人挎着篮子就朝人群里一个刚洗完衣服的妇人跑去,因为身材过于臃肿,跑起来可笑的很。
乡下妇人嗓门大,她喊这一嗓子可算是吸引人不少人的目光,都想知道“云家的外甥”到底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能让她这般激动。
而妇人口中“云家的”是云裴的舅母云刘氏,闻言则是回头看她,面容带着尖酸刻薄,嗓音犀利:“他能有什么福享?总不会是他那好吃懒做的性子还得了好处?”
“哎呦!那你是没瞧见,我刚刚可是在镇上见了,你那外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都是味芳斋的!都是烧钱的东西!穷人哪吃得起那个!”
镇上的一切对于生活在村子里的人来说都是昂贵不可攀的,有个在镇上店里当小二的一个月几百文都是好工作了。
味芳斋这这样的点心铺子,更是他们路过瞧都不敢瞧一眼的。
云刘氏一听这话登时就恼了:“好啊!当初回门就送几把干菜,有钱不给他表哥治病,居然敢买这贵的点心!”
“云刘氏你家那外甥嫁的真不错,都有钱吃那么贵的点心,你家中午吃啥?”
“那好吃懒做的能嫁人就不错了,居然不知道补贴娘家人!”
云刘氏被身边的人三言两句的撺掇上了头,脑瓜一热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赶紧匆匆跑回家了,她可要和当家的说一声,得多要点钱才行。
乡下人注重家族,何况云裴可是他们一手带到如今这岁数还嫁了人的,多要点钱怎么也不算过分!
“你真要这么做?”云福皱着眉,一副贪婪却又不敢的样子,“你可别忘了那顾柳是什么人,要是他不同意打人怎么办?”
“他敢!云裴可是你亲外甥,还把咱安子的腿给弄折了,当初只要了他三两银的聘礼都是便宜了,我不管那点心我是肯定要拿回来给咱儿吃的!”云刘氏气愤不已,但她自己又不敢去,只能不停的撺掇云福给他洗脑。
云福这人贪心不足又胆小,否则也不会娶云刘氏这样凶悍的婆娘,两人一合计就带着云安上门了。
而此时已经买完东西回来正收拾家里的云裴却十分不安,从集市上买完灶房用的调料后,顾柳就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云裴到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但无论什么原因都得沟通解决才行。
屋外的汉子正将买来的米面往灶房的缸里倒,那一身的肌肉随着动作一鼓一鼓的,云裴没出息,咽了咽口水。
他两步上前跟着帮忙,因为好吃懒做而保养的白嫩的手连粗糙的麻袋都摸不得,刚揪了没几下就松开手了。
“我、没什么力气……”他有些尴尬,确实不太习惯做粗活。
顾柳垂眸看了一眼云裴的手,不过是被麻袋搓碰了几下,掌心就娇气的红了。
不愧是好吃懒做养出来的。
顾柳没理人,自己哼哧哼哧的把东西都倒进缸里,然后将袋子收好,回头他打猎时还能继续用。
云裴见他弄好赶紧打了盆水,讨好般放到灶台上,抿唇轻笑:“你洗手。”
“我来做饭吧,早上就没吃若是中午还不吃,肯定要闹病了。”云裴想到自己曾经被胃病支配的恐惧,想着以后一定要给顾柳做好多好多吃的。
顾柳平时就吃的多,眼下也确实饿了,听云裴这么说也没拒绝,抬脚离开灶房任由他准备了,毕竟他确实发现云裴的厨艺还不错,比他自己的水煮青菜好很多,但之前的云裴就一点都不挑。
刚买了不少东西,云裴做饭时要什么有什么,心情美的不得了。
他倒也不是天生就会做饭,只是和家里断绝关系那段时间他除了工作也就只能在家里做饭打发时间,才不会让自己去想太多,一来二去还真就练出来了。
顾柳当初分家时就得到一亩水田一亩旱地,因为种地太吃力不讨好再加上他总要去柳上打猎就耽误了,这才导致他家里一点蔬菜都没有,只能和隔壁杨婶子家换。
将炒好的菜放到大碗里,云裴看着灶房才想起来忘记买的东西,就这么几只碗碟都不够他多做一些菜色的。
米饭在大锅里蒸,因为火够大紧贴着锅边的就成了焦黄色的锅巴,他也一并铲下来放到给顾柳的大碗盆里,这个东西还是很香的。
“饭做好啦!”
云裴喊了一声就一趟趟的运着饭菜,顾柳见他那小巴掌一回只能端两个碗,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不说,还把灶上另外两个盘子也一起拿了。
云裴:……
嗯……怎么说呢,刚刚感觉有被嫌弃到。
云裴抱着自己的小碗一口米饭一口菜,眼前坐着的汉子倒是不拘束这些,捧着碗就囫囵吃着。
他瞧得好玩,又想到这人不理自己,他忙说道:“吃人嘴软,你快些告诉我为什么不理人。”
顾柳抱着自己的大碗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要他说看见那书生郎和他纠缠心里不痛快?
可他也知道这事儿怪不着现在的云裴。
“没事,吃饭。”他抱着大碗盆用力扒拉了几口米饭,咀嚼肌因为用力一股一股的,如果忽略对方有些发红的耳朵,那可能确实没事。
云裴仔细想了想一路上发生的事,他福至心灵想到那个书生陈胜,见人还在闹别扭,他只好就着记忆里发生的事和顾柳解释。
“从前是我不懂事,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过日子?那我肯定就不会再那样了,而且我之前去也只是喝喝茶,手都没拉过的!”
其实主要还是之前原主太邋遢,陈胜一边想花他的钱,一边又嫌弃他,只能口头上给他画画饼,还真一指甲盖都没碰过。
顾柳虎着一张俊脸不肯承认:“我没有因为这个。”
“好的,是我非要跟你解释,其实你一点都不想听。”云裴十分上道儿,觉得自家汉子这模样还有种反差萌。
用过午饭,云裴想着让顾柳去休息,自己则是把那些碗筷收起来准备拿去洗,可他还没走进灶房,没有围墙的大门口便冲进来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外面还围着一些看热闹的。
云裴茫然的看着他们,直到为首的妇人冲到自己面前,他才怔愣开口:“您这是……?”
妇人没理他反而先看他手里的碗筷,碗底都蒙着厚厚一层油,是她家好几天的量,当下那股子火就上来了。
“好啊你!你舅舅舅母吃糠咽菜,你倒是享受吃着这么好的饭食!害得我家大郎瘸腿,你怎么有脸过得这么裴心!你还我家大郎的腿!”
妇人说着就开始张牙舞爪的拉扯云裴,那些碗碟在她的动作下摔在地上稀碎。
顾柳赶紧从屋里出来,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云裴就用力将妇人推开了。
他当是谁呢?
“我凭什么敢不裴心,舅母口口声声说是我把你家大郎的腿弄瘸,那你且问问他是如何瘸的?”云裴脸蛋气的红红的,看向云安的眼睛恨不得喷火。
要不是他想占原主的便宜,怎么会在推搡间掉下柳坡,现如今倒是敢来他这找存在感了!
云安当然不敢说,否则他就要担上欺负哥儿的罪名了,是要打板子的。
云刘氏见自己儿子心虚,眼珠子一转悠就又想到话,她扯着嗓子喊道:“还不是你这个天杀的要吃柳上果子我家大郎才带你去!你个恩将仇报的,自己买镇上天价糕点,却不肯给你兄长药钱!赔钱!”
好啊!
原来在这等着他的呢!
云裴刚要打量一圈外面的人,看看谁没安好心在这生事,视线就被高大的身躯给遮挡住了。
只听见顾柳浑厚又冷冽的声音:“他没钱,银钱都在我这,你跟我要。”
云刘氏怎么敢?
她赶紧瞪了一眼旁边的云福,凶道:“你倒是说话!”
“那个…甥婿,裴哥儿到底是从我家说出去的,他就算嫁出来也还是我们云家的哥儿,亲家家里确实苦,你这不肯帮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云福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如果话里话外不是围着要钱的话。
“行——”
“怎么就行了?”云裴瞪大眼睛拽他后腰上的衣服,凶巴儿的,“不能给!”
顾柳粗糙温暖的大手拍拍揪着自己衣裳的小手,掷地有声道:“给钱可以,说个价我把他买了,以后不管如何他都和你们云家没有任何关系!”
看热闹的一个个的砸吧嘴,没想到顾柳会这么痛快,就是不知道他前阵子刚娶了媳妇儿好能不能再拿出三两银子。
云刘氏一听顾柳愿意给钱,直接要了一个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她掰出一根手指神气到:“十两银子!”
顾柳:……
云裴:……
你没事吧?我就值十两银子?!
顾柳点头:“可,那就请村长写份断亲书吧!”
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顾柳听罢抿了抿唇,心里酸酸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男人才好,想了一会,学着他上次安慰自己的样子,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的,笨拙的拍了拍他的背。
云裴一笑,抛却了心里那点伤感,和顾柳继续说起来:“这次再盖屋,我想直接盖成青砖房,家里也得重新规划一下,后院得圈的大一点,鸡、鸭圈,猪圈,都得起,我还想再搭一个骡棚”
顾柳的心神也很快跟着云裴走了,认真的听着,这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已经想了好久了。
既然男人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没有意见,一边认真的听着,偶尔还能跟着说上两句。
不知不觉,这个夏天已经走到了尾声,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来,窗外,虫鸣蛙叫声阵阵,屋里,两人抱在一起轻声的说着话。
这日子,总算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第 27 章 第 27 章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快起来。
早起,顾柳推开院门,迎面吹来的风凉爽,又见山前不远处那颗果树上八月瓜的果皮炸开,露出里头晶莹饱满的果肉,这才意识到,原来立秋已经过了。
每天忙忙碌碌的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算算日子,他嫁进云家来也有两个多月了。
顾柳起来以后先去挑水浇了一次菜,见菜地里的菜长得越发油绿,有些长的比较快的估摸着这两天就已经能收了,心里很是高兴。
不枉他日日来浇水施肥,不时还要给菜地里的菜除个草,精心的侍弄着。
因着早上觉出了些凉意,顾柳今天就熬了些米粥,再盛了点腌菜和鸡蛋一起炒了做早饭,一碗热腾腾的米粥下肚,胃里也觉得暖暖的。
顾多宝一路上都在想云裴那曼妙的身段,想着对方怎么也不会为着顾柳那样的粗鄙之人而放弃他这个书生郎。
只是当他看见那青砖瓦房时有些怔愣,他一直在镇上读书,倒还真不知道他那好二哥日子已经过得这般好了。
平日里大门总是敞着的,云裴现在只等着推车了,眼下没事便坐在院里看着顾柳灌香肠。
柔夷捏着颗晶莹的葡萄笑道:“我们二郎还真能干,什么都会。”
顾柳硬顾的面容上挂起骄傲的笑,他哼声道:“夫郎,我会的多着,以后都一一给你看,看哪都行!”
猝不及防的颜色玩笑扑了一脸,云裴脸色微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媚意横生。
顾多宝咽了咽唾沫,一脚迈了进去。
“二嫂!”他直勾勾的盯着云裴,“听说你们要去镇上支摊子,银子可够?”
顾柳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挡在了云裴跟前,十分不客气的看着他:“谁让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二哥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娘听说你要支摊子,那么贵的管理费你也肯交,想问问你还有没有余钱儿,毕竟家里比较困难,大哥家的虎子明年开春也该读书了。”顾多宝有些不赞同的看着他,浑然一副教训小辈的态度,“再说二哥你自从分家就没再给家里添银子了。”
顾多宝就不信,他又是盖瓦房又是支摊子,每次去镇上都能看见他花钱买东西,还能有剩下的银两?
要是没有,他就可以在裴哥儿面前好好显摆一番,那么漂亮的哥儿,尝一尝还是可以的。
这般想着,眼神就邪气起来。
顾柳早就知道顾多宝不走正道,看见他的眼神,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通揍。
“顾柳!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告官!”顾多宝颧骨嘴角哪哪都是疼的,眼看着顾柳又举起手,他赶紧求饶,“你再打我我回去告诉娘,让她来找你说道!”
“我今天就打死你,看你怎么回去!”顾柳怒火中烧,这个色胚居然敢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他夫郎,打死他!
云裴蹙眉起身将大门关上,任谁被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都会觉得作呕,教训一顿也好,省的这人成日里竟是些藏心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话果然没错。
顾多宝本就好吃懒做,仗着自己拿着笔杆子就耀武扬威,一身肥肉硬是没什么豪横的,眼看着顾柳拳拳到肉,没几下就给他打的晕头转向,只会抱着头哭。
“二郎。”云裴轻唤一声,“扔出去吧,别真出什么事。”
“嫂子我心悦你!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是童生,以后就是秀才举人!我不嫌弃你不是完璧——”
顾多宝话都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连带着嘴里的腔肉都挤破了,满口的腥味。
就连顾柳都没反应过来。
云裴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掌,他笑道:“小叔这话说出去可是大逆不道了,既知道自己背着童生,就该好好珍惜,估计是你这辈子的终点了。”
顾柳气的再没留情,对着顾多宝的脸就是重重两拳,直给他捶晕了过去。
隔壁的杨婶听到动静出来看,就瞧见顾多宝满脸的血,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浪荡货当着我的面言语冲撞裴哥儿,我定要他好看!”顾柳顾不着顾多宝的死活,拽着他就往村东顾家去了。
杨婶怕顾崔氏闹起来不好看,赶紧跟了过去。
顾家此刻还在焦急等着顾多宝的回音,顾崔氏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正顾柳也是她儿子,要些孝敬银子有什么不对的?
可看见顾多宝在顾柳手上半死不活的被拎回来,当下就急的大喊大叫的,顿时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天杀的!居然敢这么对你弟弟?他可是童生!”顾崔氏大喊大叫,哭天喊地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顾柳冷哼:“纵着顾多宝上我家打秋风,还出言不逊欺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是给他打死,到了县衙里我也是有理!”
云裴听着他的话垂眸红了鼻尖。
顾柳不敢说顾多宝说的那些话,这时候的女人和哥儿都重名节,这事传出去不会有人数顾多宝这个童生如何,只会说云裴这个做嫂子的哥儿不检点勾引小叔子。
无非是为着他的名声着想,才把事都拦到自己身上。
顾多贵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多宝可是你亲弟弟!你怎的能如此待他?二弟,不是大哥说你,这事你做的过分,合该给些银子看病。”
“大哥可别会错意,我把这个畜生带过来就是想和爹娘说一声,若有那些银子好不如多买些粮食,由着这不成器的也只会送到花柳巷里!”顾柳义正言辞。
云裴立刻会意,从他身后诧异轻呼:“这么说上次咱们瞧见去青楼的真是小叔?!”
三分惊讶,三分讥讽,三分得意,还带着一分痛心疾首。
云裴觉得自己简直是演戏的好苗子。
自古笑贫不笑娼,但多数人还是对此嗤之以鼻,花柳巷那种烟花之地,对他们这些乡下人就更是敬而远之的地方,这顾多宝还使银子去那种地方玩,可不是在找不痛快?
崔萍早就看这个小叔子不顺眼了,家里活计一点不做,还成日里想着不管他们大房的死活,满肚子怨气当下就发泄出来了。
“好啊!怪不得小叔成日回家拿银子,我还想着哪家读书人这般能花钱,都是用去那腤臜地方了!把银子还给我们!都是我们大房的!”
顾崔氏眼睛一瞪,薄唇吐出刻薄言语:“你个小贱蹄子怎么和我儿说话呢!那都是我的银子,我愿意给!”
“你儿子不要脸去那种地方!找窑姐儿!”
“小贱蹄子你再喊大声!”
婆媳两个竟是就这般吵了起来,不乏有看热闹的人觉得可笑也嫉妒。
乡下人家的银子都是省吃俭用,哪有人能花钱去逛青楼的?
童生被打了。
村长当即就赶来了,瞧见顾家婆媳打起来这副热闹劲,更是气的差点昏厥,连喊了好几声才将她们给分开。
只是看向云裴时眼神有些斥责,李长福觉得如果不是云裴这个哥儿总挑拨,顾柳也不会时不时就要来闹上一闹,还有先前清哥儿的事,好好娶了不就成?非要闹难堪。
他凶狠的瞪了云裴一眼,给云裴瞪迷糊了。
李长福蹙眉:“柳小子,这又是为了什么事?”
“村长,小叔他去我家先是跟我家二郎要银子不说,还当着我家二郎的面就说要娶我且不嫌弃我跟过人,我竟不知咱们南岸村还有这般规矩?”云裴温和笑说,他是不怕这些所谓的“名声”,许多话就是要提前说透才行。
云裴之前在西河村,除了他好吃懒做克人之外任谁也没听过他其他的传闻,竟不知他还能这般大胆,当下一个个都听愣了。
他继续温声说道:“按理说我家二郎分出去是该给些银子孝敬父母,可大房小叔还没分家,倒是不知我家二郎的银子是单给公婆,还是要带着这一大家?”
让分出去的儿子养活未分家的兄弟,不管是那里的法律可都没这条。
李长福怒斥:“顾乾家的,既然已经把二房分出去,那就干脆把大房三房都分了,否则不许再伸手要银子!还有顾多宝既然是读书人就该识礼仪,裴哥儿是你嫂子,你要尊敬些!”
顾柳听的蹙眉,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被云裴给拦住了,村长显然对他有偏见了,顾柳若是继续说反而会坏事。
成日里处理家长里短,李长福也觉得麻烦,干脆大嗓门一喊把人都叫到村口去听村训了。
纲常伦理,以夫为天……
云裴笑了笑没说话,无非就是觉得是他行为不检点才引得顾多宝起了歹心,又由着顾柳闹事罢了。
“二郎咱们回家。”听完村训,云裴紧挨着顾柳宽大的袖子遮住他的手,悄悄勾住了顾柳的指头。
乡下人家为了方便都是只穿着紧袖,他也是闲来无事觉得衣裳好看才换上,青色衣袍衬得他更加纤细白皙。
顾柳愣愣的想,王老伯说他好颜色好看的也没说错,当初裴哥儿要是长钟清那样,他大概也是不喜欢的。
但他已经忘记了,面对之前的云裴,他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有些妇人瞧见他俩离得近还不痛不痒的嚼了几句舌根,没让人听着,在她们看来,能对至亲动手的凶神是断断惹不得的,只敢偷偷多嘴几句。
“抱歉,是我不好。”顾柳一进家院儿就沉声道歉,如果不是他有这般糟心的家人,也不至于裴哥儿受这等委屈。
云裴眉眼弯弯,像是盈了一汪水色,他轻笑:“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也不觉委屈,除了你,那些人我是都不喜欢的。”
只喜欢你。
顾柳听出其中心意,眼圈都难以自持的红了些许,他有力的臂膀将人揽于怀中:“我知晓你心意,我同你一般心思。
顾柳留够了他和云裴过冬吃的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做了腌菜,另一些,挑着个马家没那么忙的时候,顾柳和云裴挑了一大筐子送去了马家。
当初开地的时候马婶儿一家子人都来给他帮忙,如今丰收了,自然不能少了给人家家里送去,连夏天冬那里顾柳都送了些过去。
马婶儿一家和他们已经很熟了,见他们上门来送菜也没有客气,乐呵呵的收下了,马婶儿还好心的给顾柳提了一句,让他家里要是还有多的菜,可以给村里人都送一点。
“这裴子以前就是和村里人来往太少了,所以村里好些人都有些怵他,可这都在一个村子里住,哪儿能一直这么下去,你说这家里往后要是有点什么红白喜事的,不都得靠人家帮衬着点?”
马婶拍着顾柳的手,细细的给他说这里头的道理:“给多给少不要紧,但人家得了好处,心里自然就高兴,以后村里再要有人在背后嚼你俩的舌根,也能帮着说一嘴,这不是很好吗?”
顾柳自小就没有阿爹,嫁过来以后也没有婆母,从来没有人给他教过这些,如今马婶儿这么一说,顾柳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心里对马婶儿也愈发感激,知道她这是打心眼里疼自己。
第二天,云裴出门打猎去,顾柳就自己一人背了一大筐菜出门了,给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以及从前村里帮过他的那些人家都送了些菜过去,他自小也是在村里长大的,一个人上门倒也不怯。
收到他的菜的人家果然很高兴,虽然那些菜不值多少钱,自己家里也都有,但再怎么说也是白得的,而且人家还想着自己呢,自然都是一通夸,也不叫顾柳空手回去,这家抓一把花生,那家抓一捧果子,最后顾柳背了筐菜出门,倒是也装了小半筐杂七杂八的东西回家了。
第 28 章 第 28 章
秋收已经接近尾声了。
今年的天不错,田里庄稼长得好,丰收了,家家户户心情都好,见着人的时候也都喜气洋洋的。
最近这些天,村里到处飘着肉味。
这粮食打下来了,手里银钱丰了,不得割点肉吃?就连那家里条件没那么好的,也得给家里孩子煮个鸡蛋吃。
趁着这会子新粮打下来了,顾柳他们也要向村里人买些新米回来做口粮,至于向哪家人买,云裴也已经想好了。
他和顾柳两个人一年大约要吃一千一百斤到一千二百斤左右的粮食,而以他们这边人的饮食习惯,稻米虽然没有麦面吃的那么多,但也得备上个四五百斤才够,折合下来就是四石半左右的粮食。
这四石半的粮食,云裴打算两石向村长家的买,两石向马婶家,还有半石则买的是村里一户姓孟的人家。
是一株胖墩墩的可爱人参,下面的须根都被滋养的肥肥的,瞧着像是古灵精怪的小老头,只是不是特别大,加上须根也就堪堪和云裴的手掌差不多。
不过因为是意外之喜,已经很满足了。
张顺和刘宗馋唧唧的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想一口把人参给吞了。
云裴撅了两根须递给他俩:“大补的。”
张顺盯着被揪掉腿的人参爷爷都要心疼坏了:“小嫂子,这样肯定没办法卖个好价钱了。”
“能卖多少是多少。”云裴笑说,“见者有份,到时候也给你们分。”
两人将须根放进嘴里嚼着,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有点清苦但是多嚼一会就会泛起甘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
顾柳又带着他们下了一些陷阱,一路顺着又下了柳,只等七天后再去柳上查看。
由此一来收货也就一根人参,还被云裴撅了腿,如果不能卖出好价钱那就吃掉它。
马上就是中秋,云裴没了往外跑的心思,只让去镇上的人带了些东西回来准备多做一些月饼,中秋搬新房也算有能招待客人的点心。
云裴将人参放到地窖封存起来,里面还有之前送来的冰块,算是勉强可以当做冰箱来使用了。
顾柳则是把旧屋里除去两人这两天还要穿盖的东西也一并都收了起来,届时先把锅搬过去然后再邀请人来家里简单做客就行。
中秋本就是团圆的日子,邻里乡亲团聚也是聚,得知顾柳要搬新屋张顺和刘宗第一个要来帮忙,村长举家带着平时和顾柳家关系好点的乡亲上门了。
各个手里都拎着些家里带的东西。
杨婶子知道家里只有小辈肯定不懂这些,就让杨叔天不亮先把旧屋里的锅给搬了进来,示意这家有人要开火,要住人了。
见着他们手里都拎着东西,杨婶笑着:“都是家里带的就不跟你们客气了,都拿进去吧,今儿可是裴哥儿亲自做饭呢。”
云裴有多懒,村子里都知道。
云裴做饭有多好吃,也只有这些曾经帮过工的知道。
一听这话,一个个的恨不得去新厨房里围观。
牛屠户拍拍顾柳,憨厚的脸上全是喜悦:“以后好好和裴哥儿过日子,有什么困难的别客气。”
“牛哥放心。”
牛夫郎见他们聊得开心便往厨房去了:“我去给裴哥儿打下手吧。”
平时顾柳是绝对不会让云裴给这么多人做饭的,就连盖房那些日子都是请的婶子来做,只是今天到底是住新房的第一天,云裴希望事事都顺心一些。
天气不算太热,但总闷在厨房也是不裴服的,牛夫郎拿起旁边的竹扇给他扇着,突然感觉到凉风云裴还愣了一下,只瞧见一位嫁人模样装扮的夫郎,眉心有一点孕痣。
“我当家的是牛屠户,管我叫声嫂子就行,他们在外面聊着,我来帮你打下手。”牛夫郎笑说。
云裴听他自报家门,还是自己想交好的,也跟着露出笑:“那就请嫂子再给我多扇一会,实在是热。”
牛夫郎抿唇轻笑,他样貌清秀但男人味很足,这样的哥儿是很容易嫁不出去的,所以大概也是因此才会被卖掉。
牛夫郎见云裴说话做事都利索,且也真担得起一声“漂亮”,单看他白嫩的样子也并非不好生养,只是到底孕痣没有长在眉心,可能还是受了影响,目光忍不住往他肚子看去。
云裴自小就十分敏感,牛夫郎的眼神频频落在他肚子上,当真是给他看红了脸。
有些招架不住道:“嫂子,你别总瞧我肚子了,没到那一步呢。”
“啊?”牛夫郎有些震惊,借着外面热闹声有些控制不住声音,“你是说你们还没……”
“还没。”云裴红着脸快速将菜装盘,然后洗了洗手拉下衣领,“否则就凭这个,怎么不得百发百中?”
白皙的锁骨处点着一枚鲜红的孕痣。
牛夫郎敢说,这绝对是他目前为止见过颜色最艳丽的孕痣,他不无感慨道:“裴哥儿,以后恐怕要辛苦你了。”
鲜红的孕痣几乎就印证着百发百中的可能了。
云裴昳丽的脸蛋一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捏了捏脸:“那你……有那什么吗?”
他发誓虽然有自给自足,但从没有真刀实枪,面对未知的领域,羞涩又满怀好奇。
牛夫郎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云裴没父母,不喜爱他的舅妈自是不用说,无人能在出嫁前教导他如何照顾夫君。
他笑道:“回头我拿给你。”
将饭菜上桌,客人们说着祝福的话,爱开玩笑的婶子则是打趣他们该尽快有孩子,云裴有着期待,顾柳亦是。
吃过饭,热过房,云裴把自己做的月饼提前用油纸包好分给他们。
“省的叔婶再去买,馅料有很多,孩子们也会很喜欢,中秋圆满。”云裴笑着说着最朴素的祝福语。
月饼很香,形状各异,云裴不止一次感慨顾柳的好手艺,就算不打猎,也是可以做匠人的。
夜色渐沉。
新房的院里却一片亮堂,墙角门口挂着灯笼映着暖黄又明亮的光,院里的摆放着顾柳新做的木桌,上面还放着他托人从镇上买来的各种点心果脯花酿酒,木椅上则铺着好看的软垫。
无一不是云裴曾经说过喜欢的。
云裴眉眼弯弯:“二郎,我很欢喜。”
“那就好。”顾柳寡言,此刻内心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他也很喜欢裴哥儿,想和他亲近一些,想抱着他厮磨耳鬓。
这股情绪来势汹汹,逼的冷硬的汉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云裴心细,牵着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只是眼底却带了细碎的水光。
顾柳一时有些惊慌:“可是我哪做的不好?垫子不够软我再让婶子缝一个!”
“没有,二郎陪我说说话吧。”云裴让他把椅子搬得近一些,两人肩碰着肩,没有过分亲昵,但任谁看都会觉得气氛缠绵。
云裴和他说了很多话,幼时被家里宠爱的事,以及讲“嫦娥应悔偷灵药”的故事,他希望顾柳能和他一样知道这些节日背后的某些故事,希望他过得不那么无趣。
“我不喜欢嫦娥。”顾柳话里带着些愤慨,像是闹脾气的孩子,“她怎么能抛弃自己的夫君!”
云裴忍不住笑出声:“对,她不好,我们就听听故事。”
“你不许跟她学,不能抛夫弃子,独自离开。”顾柳吃了酒,话说不得太清楚,但就是紧攥着云裴的手不肯撒,软嫩嫰的,像是摸着豆腐块。
没想到这么个大块头居然是个不能喝酒的,不过不能喝也好,喝酒会误事。
云裴被他拉着小手,时不时跟他聊聊天,但顾柳也不知是不是醉的厉害了,居然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了,只默默小酌着桂花酒。
“二郎?”云裴捏捏他手指,“怎的不理我了?”
顾柳突然下意识靠近,呼吸交缠,语气有些委屈:“是你先不理我的。”
云裴被他的神情唬到,赶紧回想在这之前的对话,只是他刚刚聊的太多,全然不记得让他不高兴的是那哪一句了。
“要不……你告诉我?”
“你要背着我离开?你是我的夫郎!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顾柳咬牙切齿,生生将眼眶憋的通红,“你听清楚了吗!不许再回到其他地方!”
你看。
尽管他们平日对这个话题里闭口不谈,但对方心中依旧和他一样时时想着这些,只是这并不是个好话题,所以他们总找不到切入口。
云裴又是笑弯眼睛:“我不走,我不和嫦娥姑娘学,真的。”
“可你想家了,我知道你想家了。”
家。
云裴弯起的恰到好处的眸子渐渐归于平静,可以看清眸底闪烁的泪花。
他以为顾柳不知道,只是他小看了这个看似冷漠寡言的汉子,实际上内里心细如发十分贴心,看得出他的矫情,也看得懂他的笑。
这样的人最可怕了。
“二郎……这里也是我的家。”云裴再次弯起眼眸,唇边露出明艳的酒窝,“中秋不就是要一家团圆吗?就我和你,我们。”
顾柳再按耐不住要靠近他的心,伸出有力的臂膀将他抱进怀里,过节日真好,夫郎都挑着他爱听的话说。
“酒醒了?”
“桂花酒喝不太醉。”
那就是醉的不厉害。
算是彻底解开心结,云裴想到了牛夫郎下午给他看的小人书,其实一点都不写真,完全没有他从前看过的那些漂亮,但到底也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大概是两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不知道何时进了屋何时抱在一起又何时一同跌进了新床上。
“……那是什么?”云裴难耐的下意识伸手探了一下,滑腻的。
“脂膏。”顾柳像是学堂上努力学习的学生,“我问过,这个东西不会伤到你。”
云裴脸蛋红的厉害,干脆咬着被子不说话了。
秋季的风在夜晚格外凉爽,吹着树枝沙沙作响,像是满足的喟叹。
外面秋风打树叶,掀起美妙的弧度。
他在被风吹。
院里安静,只剩下顾柳一个人。
捧着那本薄薄的册子,顾柳眼中有懵懂也有忐忑。
他虽不识字,却也知道一本书对乡下人来说是很金贵的东西,可不敢弄坏,弄皱了。
也幸亏顾柳不识字,否则若是知道那封皮上印着“春宫图”三个字,指不定早就吓得扔出去了,哪里还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捧着。
冬哥儿说,这里头就有他想知道的东西,可他总觉得,冬哥儿刚刚的样子怪怪的。
犹豫了片刻,顾柳终是伸手,翻开了那本图籍。
几息之后。
“啪”的一声,顾柳匆匆忙忙的合上那图籍子,这下再顾不得书金不金贵的事儿了,像是烫手一般的丢开,眼睫不停的颤着,脸更是红的像是要冒烟了。
第 29 章 第 29 章
于是,这一天,等云裴从山上打猎回来以后,就发现他的小夫郎有点怪怪的。
脸红红的,做起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烧饭时还不小心被锅子烫了一下。
云裴吓了一跳,舀了一瓢水就要捉了他的手指去冲,然而在他就要碰到他的时候,顾柳竟然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云裴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却见顾柳的脸上也出现了点呆愣的表情,然而两人的视线相碰,他又飞快的移开视线垂下头去,脸也变得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自己来。”
云裴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还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了,伸手去探他的额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这次顾柳总算没有再躲,只是依旧垂着头,不好意思去看他,声如蚊呐。
他也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在云裴看来定是很奇怪,但他着实是忍不住。
“是学得一些。”
顾柳听他问便也就直接承认了,只是却没往深了说,但云裴也能探知一二。
家中三子,老大是头胎起先各种偏爱自然是给了他,老三是幼子且自小表现出能读书的样子甚至还考了童生,未来若是能往上考那就是官老爷。
因此只剩一个顾柳夹在中间,不如顾多贵能说会道讨父母开心,也不如顾多宝会撒娇卖萌,只会一门心思的照顾家里的田地,少言寡语,才诸多不讨喜。
云裴鼻子酸了一瞬,他轻轻揉了一把,笑道:“我们二郎真不错,那你回去教我写名字吧?”
“好。”
摊贩的东西云裴多数都了解了,只是他倒是没想到现代有机蔬菜昂贵的不得了,在这里却是一文钱就能买许多,怪不得当初一只野鸡就换了杨婶子家好多东西。
在吃不上肉的时代,那肉就是最贵的。
总结下来就是凡是普通百姓能种出来的都是便宜的,果然这时候的劳动力就是最廉价的。
“二郎,我们今日去酒楼用午饭吧?”云裴盯着不远处的飘香楼动了动喉咙,他有点想吃糖醋鱼了,就是不知这里会不会有。
顾柳自然无不可。
两人手上还拎着些刚买的东西,都是云裴看过几眼觉得新奇或者好吃的,一进酒楼就有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位里面请!”
虽然还没到中午用饭时间,但酒楼里的人却依旧不少,稍微有些银两的就已经去了楼上包房,大厅坐着的多数是走商的商人,脚边还堆着东西。
云裴没敢多瞧,在店小二的招待下坐了散座。
店小二很是热情:“您二位要点什么?咱们这招牌有叫花鸡,虫草甫里鸭,松鼠鳜鱼,脆笋炒肉,鱼头汤……都是很不错的。”
这里的酒楼没有菜单,因此店小二报菜名也是一项奇观,那么多的菜色他们竟一字不漏的能背出来,也是够吸引人的。
“那就你说的这些都要。”云裴轻柔一笑,唇边梨涡尽显,“二郎还有其他要吃的吗?”
顾柳:“暂且就这些。”
“得嘞!”店小二喜气洋洋的赶紧吩咐后厨去做了,还很有眼力见儿的给他们上了一壶热茶。
云裴瞧着那壶热茶无奈笑了笑,炎炎夏日,这样的热茶他是一口都喝不下去的。
坐在他们不远处走商的人却是已经谈论起来,倒不是云裴想听,只是那些壮汉实在没有降低音量,才叫他灌了一耳朵。
“早知道就不去胡地收购这些东西,黄黄绿绿的竟一点也卖不出去。”
“此次怕是要亏损,咱们走商就赚点小钱……”
“这东西咱也没尝过,看着黄黄的好看,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样。”
“尝一个?看着颜色怪好看,跟果子似的。”
说罢就有一壮汉拿出一个柠檬黄的“果子”,云裴眼睛瞬间亮了!
他来这边几个月,各种瓜果蔬菜也见过,但多数都是小麦青菜,西瓜葡萄这些比较常见的,但这些人拿出来的分明就是柠檬。
这原书作者是真的没有查过老黄历吧?
估计写着就是为了自己痛快,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但不得不说,这柠檬……他有点馋,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口齿生津,恨不得猛吸一大口柠檬水。
“二郎。”云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柳,“那个…我想要。”
顾柳顺着他偷偷伸出的食指看过去,只瞧见那些人手里正拿着黄澄澄的果子,他从未见过这玩意儿,但云裴要,他就得买。
只是他刚准备去交涉,就瞧见拿着果子的人猛的咬了一口然后一脸痛苦的吐了出来,还一直干呕着,顾柳瞬间停下脚步,思索着那东西会不会有毒。
他看向云裴眉心蹙起:“这东西看着不好。”
“那东西生吃确实味道奇怪,但是我会做,你问他们买一些,我有办法长期存放,多要一些也没关系。”
顾柳刚起身走过去,这边店小二就来上菜了,色香看着还可以,他没着急动筷子,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几个壮汉见顾柳走来立刻警惕起来,他们都是做生意的,瞧见身上带着煞气的难免会觉得不好相与,当下看顾柳的眼神就有些危险。
顾柳面不改色冷淡问道:“这东西可卖?”
“卖卖!只是这东西是我们在胡地弄回来的,这其中滋味怕是可能会不合您胃口。”一位汉子说道。
“这东西我们废大劲儿弄来的,您要是真买,价格给你便宜些。”另一位说道,“十文一斤。”
他话音一落,旁边坐着的同伴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这价格都快赶上一斤肉了!
顾柳也注意到了,但他只想着云裴要的东西,贵也就贵了,他并不十分在意。
当下问道:“这里有多少?”
“有百斤量,若你要我们可以现场称一下,绝不欺瞒。”
顾柳刚要点头,侧眸便看见云裴走了过来,云裴面儿上有些不愉:“竟这般贵,都要赶上猪肉了,还是不要了,不过就是瞧着颜色新奇,买回去婆母定是要骂我了。”
云裴是想要这些柠檬,但这些人也不能拿他家大顾当冤大头。
瞧见那壮汉一报价,他旁边人那震惊的目光就知道绝对不值十文一斤,搁现代让他十块钱买两个也就算了,在这可不行。
“那便不要了?”顾柳觉得他家夫郎着实可爱,他哪里会挨什么婆母的骂,厉害着呢。
一听他说不要,出价的壮汉有些急:“你要是都要,那就便宜一文给你,如何?”
“这位老板客气了,这东西太贵我们不要了。”云裴说罢牵起顾柳,“二郎咱们去吃饭吧。”
云裴之前在乡下曾跟着姥姥去赶集,见过那些婶子们大杀四方的样子。
我想买,但不会让你看出来。
价格高,讲不下价我就直接走。
讲究的就是欲擒故纵,何况他们刚刚也听着这些人是急着脱手的,要价这么高还真不怕砸手里。
飘香楼的菜味道确实不错,怪不得是齐乡镇的第一大酒楼,价格不算虚高且也有百姓吃的起的吃食,还算不错。
云裴食量不大,就着菜也就一碗米饭一碗汤的量,顾柳见他停下筷子这才开始大口大口的扒拉饭菜,豪放却不粗鲁。
顾柳不挑食,云裴也鲜少能看出他更偏什么口味,但甜食是肯定喜欢的。
“小二,结账。”顾柳将小碎银递给他,而后又换来一些铜板,放进自己的钱袋子里装好了。
两人吃完就准备回去了,早市在午饭前就会结束,顾柳得去摊贩那拿回之前买的鸡和鸡崽,因为东西太多,也就没有再坐村长的牛车回去,另租了一辆。
因此便也不着急回去了,盛夏炎热,云裴想着做果汁,便又多买了一些水果还在一家铺子里提前订下了一些冰块,留好地址只等他们送上门就是。
两人正准备坐牛车回去,就被那些走商的给叫住了,各个一脸讪笑,显然是想把这原本有眉目的生意给做下去。
云裴也懒得和他攀扯了:“五文全都要了,这东西瞧着也就是看好看,你卖我们就买,不卖我们就回了。”
“卖!卖!”
这东西砸手里也是浪费,五文一斤也不算很低了,这点东西也能让他们每个人多赚一百多文。
货款两讫。
云裴面上不显柳水,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过于冷淡,真当只是看着好玩才买回去的,只是等他们一走,笑意就在脸上蔓延了。
“二郎,这东西榨汁也可风干泡水也行,回去做来给你尝。”云裴目光落在那些鸡身上,嘴里的唾液腺有些不受控制,做柠檬鸡爪更好吃。
“都好。”
逛了一上午买买买,银子也花了不少,牛车主人将他们送到村口便离开了,村长他们也刚到没多久,瞧见他俩买的那些东西都跟着肉疼。
村长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教:“何苦去买鸡,借两个鸡蛋都能孵出来,浪费这个银两。”
“村长说的是,我们以后会注意的。”云裴微笑,示意顾柳赶紧拎着东西快走,他是最听不得这些说教的,不过却是能理解一片苦心。
新房已经差不多建成,只是还得多晒几日才能正式住进去,不过今日倒是就能完工了。
看着青砖瓦房,云裴心里也裴畅不少,要是还能请保姆就好了……不行不行,不能有这么懒惰的想法,他可和原主不一样,他要努力赚钱!
顾柳眸光闪烁,盯着云裴时像是盯住了猎物,新房主屋是很大,是按照云裴的要求建造的,说好了两人一起住……
那圆房的事,应该也会提上日程。
“二郎,牛屠户家会杀鸡吗?”
“怎的?”
云裴扬起唇角:“想买一些鸡脚,再加上刚买来的柠檬一起做,人间美味!”
那东西叫柠檬?
顾柳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思,健硕悍拔的身子迈着步子就离开了去村南牛屠户家了。
云裴咬了咬唇,穿越重生这种事实在是骇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柳说明白。
心里想着事儿,他没两下便下了山。
回到家推开门,才发觉今天家里格外的安静。
顾柳没有像平日那样,出来迎接他。
云裴的心慌了一下,进屋去寻了一圈最后才发现床上发现了他,被子被他捂在身上鼓了一个包。
“小柳,你怎么了?身上哪里不舒服吗?”云裴蹙了蹙眉,往床边紧着走了两步,然而下一秒,却忽然愣在原地。
只见床上的人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捂着的被子也随之滑落,露出了底下半解的衣衫和半边白皙的肩膀。
小夫郎一张脸早已红透了,一双清澈的杏眼含羞带切的看着他,软软的唤了一声:“相公!”
云裴:“”
第 30 章 第 30 章
入秋以后天气多变,昨日还是晴朗的日头,转眼今天就下起雨来。
远处绵延起伏的青山飘着一层乳白色的雾,风一吹,绵绵密密的秋雨有一点顺着微开的木窗淋了进来,也带来了一丝凉意。
云裴伸手,把用来支木窗的木头收了回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往常天不亮就起床的人儿这会睡得正熟,身子盖着被子,一张小脸也捂得红红的。
云裴没忍住笑了下,走过去帮顾柳把被角掖好,掖被子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点被底下的风光,只见那原本白嫩的肩头上眼下都是斑驳的印子。
云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盯着那印子有些移不开眼,只觉得外头明明已经入秋了,房里却依旧是一片春色。
然而想到昨晚把他折腾的厉害,云裴还是没有打扰他,放轻了动作,推门出去了。
云裴确实气愤的厉害,上柳打猎这样的危险事家家户户去前肯定都做好了准备,他本就不满顾柳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这下反倒是给了他由头。
他顾不得这些村民会用什么眼光看他,但人是群居动物,他就算再离经叛道却也要遵守这边的规则。
眼看着这些人的面容逐渐变得耐人寻味,一些年长的甚至要指着他骂,云裴表情一换眼里就含了泪。
“我才刚嫁到顾家一月,若是我夫君再有什么闪失让我如何过得下去?婆婆口口声声说是我夫君害的大伯,可我夫君从前对公婆叔伯对村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婆婆说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夫君,这不是逼着我也跟着死吗?”
云裴边哭边说,是这两个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小哥儿,哭中带屈,那模样任谁都看着可怜。
众人这才想到云裴的名声,都说他克人,可他和顾柳成亲一月这顾柳都好好的,就说明两人还是相配的,若是顾柳再死了,那云裴也就真的没发活了。
“这小夫妻也够可怜的,顾崔氏有这时间你还是先给你家多贵请郎中吧!”
“这谁家去打猎不受伤啊?你家多贵就金贵了?”
“我可是听我家顺子说了,你家多贵不会爬树,野猪来了都不会躲,还是柳小子救的!”
…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顾崔氏也觉得面上挂不住,再加上要是顾多贵真不行了,她家就没个出力的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匆匆回去了,想着一会分野猪肉的时候要多割点。
从前云裴好吃懒做也不爱拾到自己,现在他换着干净衣裳,脸蛋也洗的干净,一些婆子们看着他就喜欢,也愿意为他说话。
村长:“裴哥儿先带柳小子回去,一会让郎中给他看看。”
说罢,村长又看向村民们吆喝着:“这次猎到母野猪全靠柳小子出大力,到时候分肉给他家多分一些没意见吧?”
“没有!”
“这么大的野猪当然没问题!”
村长听的很满意,招呼着人把野猪抬到屠户那让他帮忙给杀了,到时候分肉再给送来,众人这才散了去,想看杀猪的也就跟着走了。
原地一时竟只剩下他们两个。
顾柳看着云裴哭红的鼻子眼睛心虚的不像话,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受伤,毕竟当时野猪已经被制服,不料顾多贵却突然拿着镰刀乱挥,才伤了他。
“回家。”云裴冷着脸转身就走,反正他是铁了心要晾晾这个大块头,省的他做事之前都不替他着想。
回到木房里,云裴烧好热水扯了块布,二话不说就拽着顾柳的手臂噌噌剪了几剪刀,露出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肉外翻,要是再下手狠一些胳膊说不定都要废了。
见他始终不说话,顾柳心里没底,不善言辞的逼着自己说话:“这伤不碍事,从前也受过比这更严重的——”
“别说话。”云裴蹙眉,鼻尖上的红还没褪去,他似抱怨似撒娇道,“说的没一句我爱听的,这郎中怎的还不来…顾多——你大哥伤的重吗?”
“被野猪牙刮到肚子里,应是无碍。”
顾柳从前刚学打猎时也经常受伤,都是靠自己去柳上挖点草药捣碎敷上,后来有些银两后才会找郎中看。
所以他能看出顾多贵的伤势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恐怕他会借着这次的由头好好耍一通。
果然。
村东顾家此刻鸡犬不宁,顾多贵从柳上回来肚子上破了口子满身是血,村子里唯一的郎中看到都吓了一跳。
“郎中先生,我家多贵的伤能治好吗?”顾崔氏很是着急,“要花多少银子啊?”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只要能治好病再多银子都是值得的。”顾父沉声说道,让郎中尽管去医治,可不能失去这个儿子。
顾多宝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嗤笑一声,就顾多贵那样的废物,治好了也只是废物,那么多银钱花给他治病,还不如供自己读书。
他走出来有些为难的看着顾崔氏:“父亲母亲,过两月我便要去镇上学院读书了……”
“小叔子这是什么意思?还不许给我们多贵花银子看病了?”顾多贵的媳妇抹了把眼泪看向顾崔氏,“婆婆,您是我婆婆也是我姨母,怎么也不能就看着多贵就这么伤着,虎子这么小还要爹呢啊!”
顾多宝一甩袖子哼笑:“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没说不许给大哥看病,嫂子这般说让别人听去对我名声不利。”
“你还要名声!天天好吃懒做在家,谁知道你看的书是什么书!还考秀才,你要是真像张家那小子一样能考上就当顾家烧高香了!”崔萍扯着嗓子大喊,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要是顾多贵没了,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她掐了一把儿子虎子的后背,紧接着虎子就开始哭:“爹!我要我爹!奶,你是不是不要虎子了!”
一时间顾家乱作一团,最后还是顾父出面解决,让郎中尽管医治,顾多宝念书的钱他也会给,这才安了一家人的心。
郎中给顾多贵清洗了伤口,好在已经不流血了,他上了一些药然后用纱布包裹好,又写了方子让他们去镇上抓药熬补。
郎中拱拱手:“夜里怕是会烧,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能挺过去就好。”
挺不过去那就是命了。
郎中走出顾家转身就在村长的带领下去了村西的顾家,瞧着打理的还算不错的木屋,村长也欣慰不少。
郎中看过伤口上了些药叮嘱道:“没有伤到筋骨,最近就不要再上柳打猎了。”
“多谢郎中。”云裴拿了些银钱给他,他不太清楚这边的市价,但根据郎中脸上的笑意来看应该是没给少。
村长欣慰点头:“你们两个既然已经成家就好好过日子,裴哥儿,顾崔氏怎么说也是你婆婆,以后断不能再那般说话了,否则对你名声多不好,柳小子也是最近好好休息。”
“多谢村长。”云裴笑着道谢。
顾柳看了一眼村长,暗有所指:“我送您出去。”
村长没拒绝,和顾柳并肩走着,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他才问道:“柳小子有话直说吧。”
“我想盖大瓦房,想把那一片都买了,需要多少银两?”顾柳不太想让云裴跟他住在只有两间屋加一个灶房的小破地方。
村长愣了愣,他们村里瓦房除了他家就张家,现在顾柳也要盖瓦房?钱够吗?
“你家周边的地没主,你要是想占用就丈量然后去衙门过户就行,只是你得出点钱,否则被人知道了不好。”村长也没骗他,“你想盖多大的房?”
“回头我们商量一下,然后就买地过户。”顾柳说道。
村长点点头表示知道,见话说完了就没再让顾柳送,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云裴一直看着路口等他回来,见到人就虎着脸凶巴:“以后不许再上柳打猎了。”
“我想盖房子。”顾柳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着,“刚刚已经和村子说好了把周边的地买下来盖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人……”
云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这木屋瞧着也是翻新过的,他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不能和他现代的卧室比,住着确实会有些不裴服,可这些他都能适应。
没想到却是已经被人看在心里了。
他笑道:“好呀,那就盖大一些,我们一间大屋子,然后多盖几间屋子以后给孩子们睡!厨房和堂屋要再大些,我喜欢客厅大一些……”
他越说越兴奋,毕竟在这里的房子盖起来不用说都要比现代便宜太多太多!
顾柳嘴角带着浅淡的弧度:“都听你的。”
盖新房的事情就定下来了,之后便是跟着村长拿着地契去镇上的衙门办理过户,有银子一切都很好办。
拿着办理好的证明,顾柳面容才有了一丝松懈。
村长有些好笑:“怎么突然要盖大房子了?”
“云裴睡不裴服。”
其实顾柳一直怀疑现在的云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毕竟这年头的铁都很稀缺也昂贵,他家里只有灶房那一只铁锅,但偶尔从云裴的话里听到的仿佛什么铁锅银锅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东西。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如果不是以前常吃,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云裴不让他去打猎,可如果他不打猎就不能赚银子给夫郎花了。
村长被他的话惊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那你是准备请乡亲还是请施工队?”
“请队,他们懂得多。”顾柳说着似是想到什么,接了一句,“要是有这时候能来帮忙的一天十五文,管一顿饭。”
“诶!好好!”村长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回到村里,几乎整个村子都知道顾柳买了地要盖大房子,一个个羡慕的不得了,却也开始猜测这顾柳到底有多少身家,给出去十两居然还有钱盖大房子,有的还想让自家儿子去拜师。
全然忘了他们之前见顾柳杀生有多害怕,还孤立他和村里的屠户。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一个身影匆匆朝这边跑。
“柳哥儿,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好半天!”来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顾柳正抱了个坛子用扫帚扫落那磨好的辣椒面,闻言朝门口看去。
只见何春花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焦急。
她家也住在村尾,和顾柳家中间就隔了两间屋子,上次顾柳去送菜时也给她家送了一些,慢慢的平时也会走动走动。
见她这样着急忙慌的来找人,顾柳心里忽然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春花婶儿,怎么了?”顾柳上前一步问道。
何春华喘过口气,忙道:“我刚刚从村里过,听人说裴子在山上打猎好像碰见野猪,伤着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砰”的一声!顾柳手上的坛子摔在地上,双腿一软,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