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好商量?”
杨戬嗤笑一声,摇着头道:“欺辱我的未婚妻,算计我家的药……这种种行径,你可都没和我家里商量过啊。”
呼吸一滞,心中暗叫一声“遭求!”丛越知晓,自己和侍从的对话,这杨家二郎大抵是尽皆听进耳中了。
脸上本就僵硬的笑容更为僵化,他磕磕绊绊道:“杨二郎,你莫冲动。”
“之前是我瞎了眼,看不出你竟有如此武艺,才不知轻重妄图算计你家。”
小小捧了下对面的年轻人,觑着杨戬的脸色,他保证道:“现今知晓了你的本事,我哪还敢再有冒犯!”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丛家人见了你杨家人,定退避三舍,绝不敢有丝毫僭越!”
说着,他微微睁大了眼,企图让杨二郎看出自己眼中的诚恳。
“哼!”杨戬却没那么傻,手上微微施力,丛越颈边的剑就蹭着他的皮肉向下刮。
丛越登时被惊出了一头冷汗,上身怕牵扯到剑刃不敢动,唯有慌忙顺着剑上的力道弯下双腿,这才险而又险地未被那刺骨冰寒刮掉一层皮。
待他颤巍巍把双腿弯成了马步的形态,长身玉立的杨戬微微垂眸,居高临下道:“你说的倒是好听,怕是恨不得立时就把我千刀万剐了吧?”
“今后见了我家人退避三舍?哼!那也拦不住你这般暗中算计啊!”
心中诡计被当场说破,丛越气息不由再次停滞一瞬。
咽了咽口水,他又启唇,抖着腿,强笑道:“怎么可能呢?杨二郎,我今日见识了你的神武不凡,甚为折服,绝不敢再侵犯丝毫!”
杨戬不置可否地挑眉:“最好是!”
唇角微勾,他似笑非笑地俯视着身子抖动得越来越剧烈的丛越:“反正,我家的药你已经服下了。”
“就算你心中百般算计,为了你这条命,你最好也别再动什么鬼心思!”
自然,这话是胡诌的。
他来之前哪能想到还会有这门子事,就算想到了,他家也没有什么毒药啊!
那被他趁机弹进丛越口中的“药”,不过是他适才在窗外,从斜进走廊的花枝上抹来的一滴夜露罢了。
为了吓吓丛越出口气,他还特地在窗子缝隙处摸了摸,给其蹭上了一层陈年老灰~
——但这些,丛越不知情啊!
在杨戬有恃无恐的神情和自己越来越难熬的身体状态下,他越发难以维持冷静,颤声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你能感觉到吧?”杨戬不答反问,视线若有所指地下移,“这腿可抖得越来越剧烈了呢。”
这还是他从前和凡人小朋友们比马步时发现的呢——是个没练过武的凡人这么蹲半天,抖起腿来都是难免的。
你蹲你也抖!
而浑然不知这一常识的丛越,随着腿上的酸痛感不断增强,抖动的幅度不断增大,则是心越发提了起来,当即哀求道:“杨二郎,我当真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杨戬淡淡道:“听着,接下来,我问你答。要是有一句不实,你就别想好过!”
轻轻一抖剑身,压着丛越跪在席上,他自己则是大马金刀坐在榻上,漠然无情的眼轻飘飘垂落下来:“我问你,柳家女儿的事,是你在背后策划的?”
丛越既知他已听到了自己和侍从的全部对话,此刻性命又被对方捏在手里,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讪讪一笑:“是。”
但他旋即又殷勤道:“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如你这般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若你有意,我家有三个女儿都还未出嫁,你今日就可尽数带回家去!”
杨戬此前只知道丛越下作,却不料他竟能如此无耻。
剑眉竖起,他呵斥道:“住口!”
“你这无耻之徒,我心中只有小草一人,就算娶不到她,也绝不会要你家女儿!”
丛越被他忽而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挡在身前:“是是是,你痴心一片,是我冒犯了。”
眼珠子转了转,他自以为想出了个好主意,振奋道:“那我现在就派人将柳家人拦下来,让柳家女回来与你完婚!”
“不准!”杨戬一听他还要再去惊扰小草,顿时心中怒火更甚,张口威胁道,“你若是敢去打扰她,那这辈子,就别想要解药了!”
眸中狠戾迸发,他嘴角扯起一丝笑,森森道:“就算你不怕毒发……”
“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千刀万剐!”
丛越、丛越被他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席上,仓惶垂下双眸,不敢与之对视。
杨戬阴着脸定定看了看丛越半晌,蓦然道:“你说你一个族长,怎么竟想这种龌龊之事?”
“不仅是小草……还有你自己的女儿,你竟也能毫不心疼地舍了去?!”
他眸色渐深,徐徐道:“天庭的天条可是明确写了,强迫女子亦是罪行!”
“你就不怕自己孽果缠身,来日下了地狱,受尽折磨?”
这话不仅是在问丛越,也是在说蜀川。
若非是这二人,他是当真想不到世间竟能有如此恶毒之事。
这两个人难道就没有良心,就算不在乎外人,为何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在乎?
就说这丛越,他难道不知道,若自己今日能笑纳他的三个女儿,那三个受他牵连的无辜女子,在深深厌恶他的自己手中,可能会遭遇什么?
本以为嫦娥下凡让他家家徒四壁已经很坏了,可比起他们这等动辄害人性命、舍弃亲女的,嫦娥只按天条罚他们家的逾矩之处,简直称得上是善良无瑕了!
再者,杨戬也是真想不明白,若说这两人是天庭公务员考试前打得坏主意也就罢了,可他们分明都在考试大典上见识过天条了,怎么此后竟还有胆子纷纷作恶?
难道他们两个凡人,竟能有法子躲过天道的惩戒?
唇瓣微微抿起,杨戬目光紧紧钉在丛越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丛越被他如此明晃晃地指责,纵然心中不以为意,面子上却也有些挂不住,只是为性命计,唯有低声下气地答:“这怎么能算作孽?”
说起来,他还有些委屈呢:“那柳家女儿不过庶民出身,要是能被我家儿郎纳为妾室,那不是她祖坟里冒了青烟?”
“谁知她不知好歹,竟当街把我家儿郎打昏了……当真是小门小户出身,拎不清!粗野不堪!”
愤愤骂了几句,对上杨戬森然的目光,他回过神来,又连忙讨好道:“自然,有你这样的未婚夫婿,她看不上我家儿郎,也是应有之理,应有之理!”
“是以,我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你,那更算不上作孽呀!”
腆着脸对杨戬一笑,他毫不羞愧:“能嫁给你,那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们还得感激我这个当爹的呢!”
若是平日有人这么夸赞自己,杨戬怕是早就乐得找不着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打量着丛越那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脸,他却只觉得恶心。
面上不显,仍旧保持着那副冷淡的模样,他徐徐道:“你倒是很会说话呢。”
丛越笑容诌媚:“今日一会,方知杨家二郎的风采!”
“我这字字句句,可都是肺腑之语啊!”
“哦?”墨色剑眉微微一挑,杨戬执剑的手腕轻轻转动,剑尖就顺着丛越的侧颈边划过。
寒凉如冰的青铜剑一寸寸移动,丛越察觉那寒意徘徊至喉结处,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对面的杨二郎一个手不稳,把自己刺个对穿!
最终,剑尖停驻在了丛越的下颌处。
杨戬操纵着青铜剑,漫不经心挑起丛越的下巴,视线落在他脸上,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你女儿我就不要了。”
“我看你倒还有几分姿色,说话也好听……”
“杨二郎——”双目悚然睁圆,丛越讪笑,“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不愿意?”杨戬挑眉,戏谑道,“怎么,我这等少年人才,还配不上你一个老家伙?”
“不不不,”丛越双手挡在胸前,小心翼翼地答,“是我人老色衰,不配脏了你的眼!”
“哼!”嗤笑一声,杨戬手腕一转,长剑拍了拍丛越的侧脸,“你自己都不愿意的事,倒好意思觉得是别人的福分!”
眸色转冷,他一字一顿:“当真是——恶心至极!”
……
“哎呦!啊——轻点!轻点!”
清明月色下,万籁俱寂中,丛家后宅传来了一声声杀猪般的叫声。
丛夫人坐在桌边打量着终于上完药的相公,待大夫告退后,冷笑道:“终日打雁,你这是终于被啄了眼了?”
站起身,她俯视着丛越背后那血淋淋的“无耻”两个大字:“这两个字,还真是配你!”
被杨戬硬生生用剑在自己后背凌迟般刻上了字,又经历了扯开与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上药那好似无尽折磨之后,丛越本已没了任何气力再与人争辩。
只是耳听着丛夫人的冷嘲热讽,他还是强撑着道:“别忘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出了事,你也讨不得好!”
“呵!”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这话,丛夫人脸色更冷,“这么多年,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她扬起下巴,冷冷俯视着丛越:“且等着吧,我是奈何不了你,但你做的孽,来日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到时候,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在丛越铁青的脸色下,她仰天大笑而去。
出了门走远后,对上身边嬷嬷担忧的目光,丛夫人胡乱抹抹眼角的泪,自嘲道:“嬷嬷,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柳家女能把小五打得头破血流,我当年,却只能被家里匆匆嫁给他……”
怅然叹了口气,她又是遗憾又是羡慕:“若那时就有天庭公务员之制,也不知彼时的我会不会选择武试,学得一身好功夫……”
沉默许久后,丛夫人勉强笑了笑,抬起头来:“罢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昭娘不是说要给亡夫积福,在城外施粥么?”
“明日,也从我嫁妆里取些银两,拿到蜀府吧。”
她轻声道:“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总要给下辈子,攒点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丛夫人:坐等成为寡妇~
第102章
秋风打着旋吹进杨家大宅,满树桃花早已谢去,唯有几支枯枝烂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窗子里,杨舒的心情,也恰如那秋景一般,萧瑟忧郁。
昨日二哥急匆匆骑马而去后,直到深夜才回来,今早也没到前厅和爹娘一同用膳。
想起大哥与大嫂即将和离的事,再想想小草姐姐遇到的事,她愁闷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两位兄长的亲事,就都如此不顺呢……
怀着对二哥的担忧,她站起身,打算去陪二哥说说话。若是他需要,自己还可以再往柳家去一趟,安慰安慰小草姐姐。
有些话,终究是只能女子之间说。
然而,才出了房门,她就看到院门口,自己想要找的人,已经倚靠在了硕果累累的一树桃果下。
听到了自己开门的声音,二哥杨戬身子立直,向这边看来。
微微一怔,杨舒快步迎了上去:“二哥?”
她没有主动询问,这种事,她身为一个外人,总是不好启齿。
她只是用自己温柔又关怀的眼神,默默凝视着杨戬,希冀能抚慰二哥受伤的心灵。
接着,杨舒就看到自己二哥拿起一把青铜剑,不容拒绝地塞到了自己手里。
杨戬咧嘴一笑:“三妹,来吧,你也该学武了!”
他双目烁烁,神情坚定。
——为了你也能如小草一样,无论面对何事都有自保的能力,哥哥我,一定会好好训练你的!
被重剑沉得差点踉跄摔倒的杨舒:“……”
微笑.JPG
感谢我亲爱的二哥。
忽然之间,一点都不伤春悲秋了呢。
甚至想抄起剑就往你头上砸一下呢!
……
马蹄踏过土路泥坑,骏马自城外田地上狂奔而过,卷起秋风扫落枯叶,踩乱了道路两侧沉甸甸的麦穗。
就连田里一身朝臣装扮的青年人,在骏马掠过之时,都被溅上了一身泥泞。
“何人如此狂妄?!”散宜生抹了抹脸上的泥,原本欣然的脸色沉了下来,对着那就要纵马远去的轻骑喊道,“停下!”
他的侍从们也纷纷涌了上去,企图逼停那胆敢冒犯自家主人的狂徒。
然而,当看清那纵马之人的面容时,侍从们纷纷止住了动作,面面相觑。
幸好,散宜生已大步走来,一见那马上之人,登时惊疑道:“南将军?”
这在城外田野里纵马的,正是西岐青年武将南宫适。
可此时此刻,他合该在军营里训练兵卒,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南宫适被人叫停,脸上亦是有不耐之色,歪头看清是散宜生之后,不客气道:“散大夫叫住我是要干什么?”
“我有急事要上报主公,你这些家仆最好还是尽快让开,莫误了军机大事!”
“呵!”散宜生却没被他扯出的虎皮吓住,大家俱在西岐朝堂为官,谁也不比谁官位高一等,遇事只看谁有理便是了,“南将军说我要延误军机大事,我倒要质问将军,为何纵马惊扰农耕,延误民生大事?!”
“民生大事?”南宫适闻言,嗤笑一声,“散大夫可别拿了鸡毛当令箭,你不过是奉命实验天庭考试大典中得来的农耕之法,怕是要几十年才能出成效呢。”
“这人族女仙们传下的神仙之法纵然再神异,难道还能一夜之间给西岐变出万亩粮食来?”
他一拉马头,转为直面散宜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似笑非笑:“我今日踩你两三根麦子,又能耽误到哪门子民生大事?”
“散大夫可别说,这两三根麦子,就能害得西岐百姓们吃不上馍馍!”
“巧了!”孰料,散宜生还真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一指那被他踩烂的麦田,“南将军踩的,正是主公下令,有司专设的试验田!”
自地上捡起根被踩断的麦子,颤手抚过那缺了一大部分的麦穗,他神情悲痛又愤慨:“耕种几月,如今正是丰收时节,良种收割在望。”
“你这一脚,踩的是几根麦子,毁的却是我西岐未来多年的农耕发展啊!”
“你莫唬我!”南宫适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有些慌了,拔腿下马凑到他面前,一把抢过那根麦子。
可定睛一看,他自己就明白了散宜生为何如此悲愤。
——他虽是个不通文政的武夫,亦出身贵族不愁吃喝,但大军出征粮草先行,他堂堂将军,哪里是没见过粮食的无知小儿。
一瞧这麦子,不必请人指教,南宫适就能看出,比之往常供给大军的粮食,这根麦子上的麦穗不仅颗颗饱满,且麦子粗大茁壮,其上麦穗数量远超于寻常凡间麦子。
——得有五……不!得有十倍之多!
这下子,他的手也颤了起来,比散宜生手颤的幅度还要剧烈。
一手颤巍巍攥着这根麦子,南宫适丝毫不顾及贵族仪态地蹲了下去,用另一只手抚过黑黢黢的泥土,蹭了一手臭泥也浑不在意,而是细细搜寻着那被他踩掉的麦粒。
一颗、两颗、三颗……
他睁大了眼,将地上散落的麦粒尽数捡起,放在练刀练得满手老茧的掌心,一颗颗看过去。
“好啊,这麦子,真好啊,”南宫适双目恍惚,双手颤颤,喃喃道,“若有这等产量,何愁我西岐军粮难筹!”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将麦子和麦穗拢在左手,右手则一把抓向散宜生,牢牢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只见他双目炯炯,紧盯着散宜生,沉声问道:“这麦子是只有几根如此产量,还是根根皆如此?!”
可还不等散宜生回答,他又一句接一句地问:“可有虫害?可伤地力?可要耗费更多人力?”
散宜生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却不急着答话,而是施施然瞥了瞥自己被他狠狠握住的手腕,又抖了抖自己被他溅了一片泥点子的大袖。
南宫适:“……”
南宫适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连忙松开拉着散宜生的手,小心翼翼将麦子放置到地上后,理了理衣袍,双手在身前相交,恭恭敬敬躬身朝散宜生拜了下去:“适才是我多有冒犯,还请散大夫宽恕,莫与我这莽撞武夫计较。”
看他还算识相,散宜生唇角微微翘起,也不再钓着他,不无得意地答道:“这麦子根根如此,量大质高,颗颗尽可为良种!”
几个月来因农耕而变得粗粝的手指轻轻抚过金黄色的麦穗,他目光温柔,恍若这一排齐身高的不是什么麦田,而是一座座金山银山:“没有虫害,虽不乏有虫蚁在土地间出没,但几月下来未伤麦种分毫,反倒可做蓄养鸡鸭的肉粮。”
“不伤地力,”挽起长袖,散宜生蹲下身子,抓起了一把黑黢黢的土,用手指碾碎给南宫适瞧,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狂热,“种了一轮,地力反倒有所增益,不止良田变肥田,便是这片原本荒芜不适于农作物生长的地,也被改造为了上等良田!”
“至于人力……”说到此处,他的喜色倒是略有些收敛。
南宫适心提了起来,难道是要很多奴隶?
他当即把胸膛拍得“咚咚”响,豪爽道:“散大夫,若是需要人,你只管说!我下次打戎狄带回来的俘虏,请主公优先拨给你!”
“那倒也不必,”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散宜生不由失笑,摆摆手,“虽说增加了些许流程,但总体而言,也不过就是比以往多需要十之一二的人力。”
“主公已拨下了足够的奴隶给我,不劳烦南将军了。”
“哦,哦,那就好,”听说人手够了,南宫适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长舒口气。
不、不对!
他倏然转回神来,不可置信地抓住散宜生手腕,力道大得散宜生都端不住从容模样,开始甩着手喊“啊疼疼疼疼疼”了。
“对不住,对不住,”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南宫适慌忙松手,却还是神色恍惚,“散大夫,你放才说,要比以往多用多少人手?”
心有余悸地转着自己今日饱受摧残的手腕,散宜生默默退后三步,让侍从们在前面挡住南宫适后,才朗声道:“十之一二!”
哈,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武夫,不过就是十之一二,这就失态了?!
神仙之法神异如此,不过是小场面啦~
暗自得意的他全然忘却了,自己这几个月无数次失态时闹出的洋相……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调侃道:“南将军也是我西岐堂堂大将,亦是出身贵族,怎可作出如此神态?”
南宫适:“……这等神异的农耕之法,我再惊讶也不为过吧?!”
老天奶诶!
可别是散宜生这厮在唬他吧?!
睁大了眼眺望向那恍若无边无垠的金黄色麦浪,他心中震撼直至此刻仍旧难以言表。
不!准确而言,是一刻比另一刻更为之所震慑!
这世上,当真能有如此产量,又不需多少额外付出的种田之法?!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都不敢想!
“这农耕之法……也太神了吧!”
躲在自家侍从身后,散宜生听清了南宫适的感慨,却是泰然自若,以一副“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惊奇”的淡然姿态,拨开侍从的肩膀,广袖飘飘走了出来:“此法出自我族成仙女祖之手,再如何不凡,也都不足为奇啊。”
丝毫不掩饰自己与有荣焉的神情,他老怀甚慰望向那金色麦浪:“来日将此法推行下去,届时家家仓满廪实,何愁我西岐不兴啊!”
南宫适亦是振奋不已:“那以后,我大军出征,也半点儿不愁军粮不足了!”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散宜生倒是想起来了,当即皱眉询问:“南将军方才纵马踏田,自称是为了军机大事。”
“却不知是何等大事,竟能让你如此失态?!”
作者有话要说:
人族百姓:感谢我族老祖宗们打赏的珍贵农耕之法一则!
第103章
“军机大事?”
说到这个,南宫适可就不困了啊!
他双目一亮,心知终于来到了自己显摆的大舞台,当即拍拍手上泥土,整理了一番衣襟后,才挺直腰板,对着散宜生淡然摆手道:“嗨,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这几个月按女仙祖宗们传下的兵法练了练兵,如今小有成效而已,而已~”
他嘴上这么用词谦虚地说着,但在场哪怕是随侍散宜生的老农,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喜悦激动,以及那一脸写满“你快来问我啊快问啊”的迫不及待的表情。
散宜生:“……”
啊这。
不是很想让他得逞呢。
但这是我族女仙传下来的兵法诶!
对标自己在试用的农耕之法,应该也不弱吧?
起码能让西岐士兵对阵凶恶的犬戎蛮夷时,一对二不落下风吧?
怎么办,有点心动了!
双手负在背后,散宜生微微颔首,目光却转向了一望无际的麦田,似乎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不是紧迫军机便好,既如此,我就不留将军了,你且回城向主公禀报吧。”
南宫适:“……啊,啊,啊?”
你这家伙,不按套路来啊!
这不是让我如鲠在喉嘛!
哼!想这么涮你爷爷,没门!
双目一凝,在散宜生“啊你这莽夫要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的尖叫声中,他一把扛起这羸弱的文人,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跃上马就跑!
嘿嘿,你不是不肯听我说嘛?等到了主公面前,你不想听也得听!
……
“哦?”
拨弄着一串金钱的手指蓦然停下,坐于席间上首的老人缓缓抬眸,问道:“南将军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南宫适捶捶胸口,双目炯炯有神,双手撑在跪坐姿势的大腿上,毫不心虚道,“正是用了玄、火两位我族女仙传下的兵法,今日我军一寻常小队与犬戎一中型部落对上时,竟能以十人小阵抗击百人!”
他狠狠一锤手,满目兴奋:“不仅丝毫不落于下风,还在仅仅两人轻伤的情形下,生擒了那部落的头目!”
“好!好!好啊!”闻言,老人随手甩下金钱串,拊掌大笑赞叹不已,“这般战果,当真不凡!”
“你训兵有道啊!”
南宫适闻言,咧嘴一笑,眸色明亮:“还是主公宽容圣明,允臣用这练兵之法,方有今日之胜!”
不错,此时他奏对之人,正是当今西伯侯姬昌。
姬昌虽已年近八十,但仍算精神矍铄。故而虽有伯邑考、姬发等可堪托付朝政的儿子,对于许多重要政事,他也事必躬亲,不假人手。
此次天庭公务员考试大典结束后,他甫一苏醒,就下令广召参试之人,以厚赏换得众人记忆中的种种技法,自军法、农学再到养生之道,凡此种种不一而同。
奏报完了军法成果后,南宫适双眸中闪过跃跃欲试之色,抱拳躬身,对姬昌道:“不过十人就有如此威力,来日将此法推广于我西岐大军,何愁不能灭了那蛮夷!”
“日后我军出征,南宫适斗胆,愿为先锋大将!”
姬昌微笑着看看自家大将战意高涨的样子,连道几声:“好!好!有南将军在,我军必然旗开得胜!”
激励完这一员大将,他又转向坐在另一边的散宜生:“不知散大夫今日进宫,又有何事?”
散宜生犹自沉浸在西岐军队以一胜十的奇迹之中,闻言微微一怔,方才躬身,边整理着思路,边详略得当地将农耕新法的成果一一禀报上去。
“好!好!好啊!”姬昌再次拊掌大笑,给予面前的文臣同等赞赏,“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竟有如此多的好消息!”
左右看了看面前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他略略沉吟后,含笑道:“两位为我西岐能臣良将,若此次推行新法顺利……”
姬昌年近八十却仍未浑浊的瞳孔中眸色渐深,意有所指:“上大夫与大将军之位,不过唾手可得啊!”
闻言,散宜生和南宫适俱是一震,纷纷露出动容之色,或拱手或抱拳,齐声下拜:“主公厚德,宜生和宫适唯肝脑涂地,以死相报耳!”
“严重了,严重了,”摆摆手,姬昌温声道,“二位为我西岐立下这般大功,自然不能有功不赏。”
“若如此,岂非叫二位贤良心寒。”
将二人感恩戴德的神情收入眼帘,他略略沉吟,又道:“此次献上神仙之法的,可有庶民与奴隶出身之人?”
散宜生和南宫适皆顿首。
“唔,”思忖片刻,姬昌看向散宜生,“还要劳烦散大夫拟招,凡此次献策庶民与奴隶,皆擢升为官。”
“献策农耕之法的,擢为小耤臣;献策练兵之法的,擢为亚……”
闻言,散宜生一怔,与南宫适对视一眼后,却是迟疑着不敢接令。
淡淡抬眸,姬昌问道:“散大夫似乎有疑问?”
“不错,”双眉微蹙,散宜生神情庄重,“庶民无知,奴隶低贱,主公若要赏赐,赐些金银也就罢了,怎能许以官职?”
南宫适亦沉声附和道:“是啊,主公!若连区区庶民和奴隶都能登入我西岐朝堂,那又将满朝文武百官、王公贵族置于何处?”
散宜生觑了觑姬昌的脸色,又斟酌着从对方的角度劝道:“更怕庶民与奴隶得志便猖狂,一旦登上高位,反倒无法全心竭力为我朝尽忠了。”
姬昌静静对上两人隐含急切与惊疑的视线,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淡然笑意:“两位不必再劝,孤心意已定。”
“就是要如此,才好彰显我西岐招贤纳士的诚意!”
“再者,”抬手止住欲言又止的二人后,他落手搁在案上,似是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天庭的嫦娥仙子当时降下的天条有云,三界之中,以人为奴、虐待同族皆有孽果……”
“这奴隶之制为天庭所不喜,来日迟早是要被废除的!”
眸色深邃如暗渊幽泉,姬昌嘴角噙起一丝薄凉笑意,掀起眼皮看向对面身体已紧绷起来的二人:“若是还固守着老传统,不肯顺应天道……”
“只怕某些人孽果缠身,纵然今生享了富贵,来日也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啊。”
“再者说……”敛回隐现锋芒的目光,他淡声道,“尔等若当真是西岐的忠贞能臣,就应当想一想,如何令西岐的庶民们,不必为奴隶之制所束缚,却也仍自甘为孤所驱使!”
“而不是在此为一二小事,斤斤计较!”
“是!是!主公高瞻远瞩,是我等见识浅薄!”素来好脾气的姬昌倏然发怒,散宜生和南宫适后背不禁冷汗涔涔,忙躬身称喏。
后怕之余,他二人又不禁心悦诚服。
当日天庭考试大典,嫦娥仙子降下天条警示世人时,他二人也是专心看过的。
尤其是散宜生,身为文臣,有心借鉴天条规范西岐之法,更是不敢怠慢,硬生生死记硬背了许多条下来,醒来默写完了自己记得的技艺后,就立即默写起了那些天条。
可即便如此,他这些日子暗中琢磨天条,却也只当是天庭为了在妖族手中庇佑凡人,故而才有诸如以人为奴、虐待同族等罪责。
至于身为贵族与大臣的自己,多年来早就将差遣奴隶视作寻常,甚至不再将奴隶视为同族……
直到此刻,得姬昌点拨,他才惊骇察觉——那天条所剑指的,又哪里只是妖族呢?
人族,同样可因此事获罪啊!
心有余悸地擦擦额边冷汗,散宜生正色下拜:“多谢主公教我!”
“宜生愚钝,不知主公深意,还请主公责罚!”
南宫适虽还没散宜生想到这么多,但他有一个好处,便是知道跟着聪明人的步子走,一瞧散宜生行了大礼,也慌忙伏下身子:“请主公责罚!”
见他二人知机,姬昌欣慰之下脸色稍缓,略略沉吟后,还是给了个甜枣,起身亲自将他二人搀扶了起来,语气温和道:“正是因将二位当做我西岐良臣,方有今日肺腑之言啊!”
拍拍二人的肩,他越过二人向外迈开几步,目光望向殿外耀耀日光:“天道难违,唯有顺天而行,方得始终。”
“西岐今日降恩于奴隶黎民,来日则必可得势自天庭!”
散宜生和南宫适逆光看去,望着他被金光笼罩的伟岸身影,更为之折服,齐齐躬身下拜:“得遇圣主,亦是我等之福!”
一番拉扯后,君臣三人再次分坐席上,姬昌又问散宜生:“孤第二十二位妻子,母亲可有了人选?”
散宜生稍直起后背,答道:“还在甄选之中。”
“太任夫人念及天条所云强迫女子亦有孽果,故而不敢轻忽,每每有了人选,皆要召其本人入宫询问心意。”
“唔,”闻言,姬昌微笑颔首,“母亲知我。”
思量片刻,他眼波微转,压低声音,嘱咐散宜生:“也要请母亲选人时注意些,需得选身体强壮些的女子才好。
手指拨弄着案上金钱串,姬昌蹙眉:“天命孤今生有妻二十四、子百人。”
“若妻室身体羸弱难以生产,不仅会有碍天命,说不得,也会将致其难产而亡的孽果算在我头上……”
他与散宜生对视,神情肃穆:“如此,便是本末倒置了!”
待散宜生喏喏称是后,姬昌又抬手,强调道:“对了,去搜寻参试之人时,也要注意有无擅于医药之人!”
“——最好是能帮助夫人们顺利生产和调养身体的!”
往日里他只想着妻子没了再娶,娶够了天命中的人数便是。但既然会关乎自身孽果,还是要小心为上,尽善尽美啊。
唉,若实在凑不齐百个亲生子,或许只能收些养子,以应和天命了……
一一记下了主公的要求后,散宜生轻舒了口气,却又想起另一件事,踟蹰着请示道:“主公,眼看临近年关,朝中即将举办祭祀大典。只是无论神庙还是宗祠里,往年皆无考试大典上出现过的嫦娥等我族女仙们……”
姬昌毫不犹豫:“这都是我们的老祖宗啊!怎能不祭祀?!”
“女祖们既已成仙,神庙自然要供上!身为人族后裔,宗祠里也必须供上!”
单手捏紧散宜生的肩,姬昌义不容辞道:“孤这个人,最尊崇神明、孝敬祖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姬昌:亲爱的老祖宗们,过年香火请查收~
第104章
金中泛红的月桂花瓣打着旋飘落下来,穿越过太阴水华凝结成的浩渺烟水云雾,沾染了冷香与清寒,缓缓坠在地面一片片玄色衣摆上。
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迎来新年香火大礼包的嫦娥,抱着玉兔走出广寒宫宫门。放眼望去,就见自己摆在月桂树前的蒲团旁已站满了文武两列新神,以及偷偷摸摸混入其中的清清仙子。
初入天庭的新神们显然还有些稚嫩与忐忑,一个个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眼神也不敢乱瞟,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恶了他人,给即将开始的天庭生活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厄运。
毕竟,按公务员考试大典选择神职时所见,扫把星的职位大概就要花落在他们身旁的某位同僚头上了。
想起尚未得到宣布的未来职务,作为武试第一的廿六站在武官列首,将目光隐晦落在了对面文试第一的牛花身上。或许是察觉到了她似有若无的打量,牛花也略略侧目看来。
只是当视线交错,出于礼节客气地微微颔首后,他们却不约而同立即转移了眼神,摆出一副与对方不熟的疏离姿态。
不怪他们避嫌,实在是这些等待开课的日子里,在诸位天庭老臣“不掺杂一丝利益,纯粹是喜欢新朋友”的热情招待下,初出茅庐的新神们接受了太多或明显或隐蔽的信息冲击——
“你出身自上古时代便称霸一方的大妖族,怎能有辱祖先颜面,与当年不过只是我族口粮,而今踩了狗屎运才翻身上天的人族小神结交?”
“你出身自为天道所钟的气运之族,怎能自甘堕落,忘记我人族千万年来被妖族欺辱的血泪,与那凶神恶煞的妖族小仙来往?”
不止是种族之别,还有性别、地域、修为、师门、文武等等“天差地别”的云泥之分,在这些日子以来,被打着“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旗号的天庭老神仙们,“推心置腹”地灌注到了新神们的耳中。
自然,能在试炼中得到上等成绩的新神们,还不至于听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动摇了心神。
只是在而今天庭氛围这般诡谲的情形,与不知其他新神想法的前提下,他们颇有默契地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不因老前辈们的挑拨而与新同僚们结怨,但也不贸然与未知性情、立场的新同僚们来往。
于是,随着人族女仙们将新神们一一接回天庭后,他们之间就悄然形成了如此客气而疏离的氛围。
另一边,仿若没发现台下的暗流涌动,嫦娥缓缓步上月桂树下那一方高台,向新神们露出满怀欣慰的笑容:“恭喜诸位,通过了天庭第一届公务员考试大典。”
目光自这些一看就能打个几百年工的真·天选·打工神身上掠过,她唇角不禁翘起,眸中盈满了看到满地新鲜韭菜的激动。
——从此以后,三界苍生的幸福安康,就靠你们啦!
然后,她就坦然自若地伸出手掌,对着新神们微微一笑,施法一弹指尖——
“嘭”得一声,原本身袭统一玄色校服的新神们,瞬间呼啦啦变为了一颗颗大白鸡蛋。
嗯,还是无论原形高矮胖瘦黑白美丑男女老幼,变身后都大小高低一般无二整整齐齐的已剥皮版光滑大白鸡蛋。
而当大白鸡蛋们纷纷惊讶出声后,他们又震惊的发现,自己那清越/浑厚/洪亮/甜美……的嗓音,也都变成了统一的刺耳公鸭嗓。
“嘎?!这什么情况?!”
面对一堆操着公鸭嗓蹦跶的大白鸡蛋们,嫦娥轻轻垂眸,手暗暗拧上软肉,逼着自己憋住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的冲动。
哈哈哈哈,说实话,她早就想这么干啦~
重生以来老是得面对一大群人侃侃而谈,表面上她是一副胸有成竹的从容模样,但身为一个前世热衷于在太阴星上自我隔离,长年不与三界通人烟的社恐人士……天晓得她都尴尬到能默默抠出几座广寒宫了!
甚至因此,她还无师自通掌握了《如何自然不做作地躲避他人视线》《如何暗自把眼前所有人想象成大鸡蛋》《如何神态自若地背对他人指点江山》等一系列实用当众演讲技巧。
但再如何熟练,每当心里被尴尬症冲击到麻木之时,她都恨不得一掐诀,当场把所有话疗对象变成大鸡蛋,来一场淋漓尽致的鸡飞蛋打!(bushi可惜啊,她此前据理力争的对象,不是满殿天庭文武就是阐教十二金仙,没一个是她能毫无顾忌放飞自我的。
不过今天嘛……嘿嘿,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让你们不能迅速打成一片,害咱们姐妹担心了这么久!
连我素来大咧咧的玄姐,都开始生怕你们在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清清冷冷的偌大天庭,化身为敏感忧郁、伤春悲秋的玻璃心小可怜……
今儿个就把你们变成全长一个样的大鸡蛋,看你们还怎么介怀别人的种族/性别/籍贯……怎么忍得住鸭子叫一句话都不说!
呵,什么鼓动新神们彼此孤立霸凌,都成神仙了,还搞那些小把式,月合老人也不嫌丢人!
“咳咳——”
心里默默对还不死心想暗戳戳搞事的月合老人撇撇嘴,嫦娥满意地俯视着台下这完美无缺的演讲环境,轻咳一声,对哗然一片的大鸡蛋们摆出一副“这只是很正常的操作,不明白你们在慌张什么”的淡定表情,扬声道:“莫慌,噤声。”
敛起脸上和善笑容,目光轻飘飘自大鸡蛋们身上一一扫过去,直到噪杂逐渐被静默取代,她方才一本正经道:“这是为了今日上课随机分组所为,不必大惊小怪。”
“现在,你们按方才的站位,自左到右,自前到后,以‘一二三’进行循环报数。”
待不明所以的大鸡蛋们报完数,她又抬手向台下三列蒲团一指:“报数为‘一’者,坐于这排;报数为‘二”者……”
闻言,大鸡蛋们不约而同地一滞,但在高处嫦娥仙子核善的目光下,蛋白莫名一冷的他们,还是只能扭动起没有脚的身子,从此时同样圆滚滚、光溜溜、滑唧唧、白嫩嫩、呱嘎嘎的同僚们身边蹭过去,奔赴向自己所属的蒲团。
终于,在一阵夹杂着“嘎”“呱”“啊”之音的兵荒马乱后,大鸡蛋们渐渐归位,一颗颗乖乖巧巧落在了排列整齐的蒲团上。
呼……
落座之后,不知多少大鸡蛋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感谢嫦娥仙子高抬贵手,把这蒲团定在了原地,不然能不能成功滚上来,还真不好说!
高台上,无痛完成了一场鸡蛋收纳,心满意足的嫦娥脸上再次挂起温和笑容,对下面只会引起笑场而完全不会引起社恐的大鸡蛋们道:“身为天庭公务员考试大典的第一届考生,毫无疑问,你尔等是幸运的。”
“而今三界百废待兴,方有天庭广纳英才,凡俗生灵也上天为神。”
目光逡巡过大白鸡蛋们,她正色起来,神情端肃道:“然得天庭恩遇、享众生信仰,尔等当以造福苍生为己任!”
“若非如此,来日孽果加身,三界不容,魂飞魄散,也未可知!”
闻言,台下众神为之一凛,齐齐躬身,啊不,是前后摇晃大鸡蛋称是。
简单敲打完新神们后,不再赘言,嫦娥向空中一挥手,一块巨大到能笼罩住全部新神的玉简,就出现在了大白鸡蛋们的正上方。
艰难仰起蛋身,望向那看上去能把自己娇嫩的鸡蛋身砸烂的坚硬玉简,新神们心中莫名涌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只听嫦娥仙子笑眯眯道:“诸位,屏气凝神。”
接着,就见她五指张开,玉简随之泛起了玉色光晕。
而当她手掌轻飘飘向下一压后,那光晕之中便射出了无数道清莹光华,直冲大白鸡蛋们而去!
眼前一花,正谨慎观察着玉简的新神们骇然发觉,自己脑子里忽然被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天条。
瞧那一条条发光大字要死死扎根在自己识海中的劲头……不说刻骨难忘,简直是随想随查啊!
半晌,等身形明显涨大了一圈儿的大白鸡蛋们平静下来,不再“嘎嘎”慌乱叫嚷着脑子疼,或头晕眼花得来回摇晃之后,嫦娥才解释道:“当日试炼之中,我虽化身启蒙夫子教导过尔等天条,但天条千万,终究不可能在试炼中一一阐明。”
“适才,我便是在将全部天条律法如数灌注入尔等识海。”
没错,嫦娥让新神们记住天条的法子,主打就是一个简单粗暴!
说实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每当在天庭看到有神仙犯了天条,然后嚷嚷着自己是粗心忘了天条,一切都不过是无心之失时,嫦娥就尴尬到恨不得替他们抠出一座广寒宫出来。
咱就是说……道友,都是神仙了,有点常识吧!
你要是个凡人,面对这浩如瀚海的千万条天条,记不住全部,偶然有所错漏也就罢了……
但你是堂堂神仙诶!
天条又不是什么难以捉摸、玄而又玄的道韵,是有点过目不忘天赋的凡人都能背下来的条例诶!
下凡当差时发现凡间读书人背四书五经都比你背天条流利,甚至还能倒背如流后,你的内心难道都不会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触动和羞愧吗?!
你这个修为,是怎么好意思把“记不住天条”扯出来当借口的?!
还是……就那么想要维持住自己天真可爱小傻瓜的人设?真要那么有决心,你有本事把学过的道法全忘了啊,那玩意儿还更难背呢!
总之,憋着两辈子积攒起来的无语,几个月前,嫦娥咬紧牙根,“哐哐哐”把所有天条全都刻录在了玉简之中。
诸位新神们,别想着学老神仙们拿记性不好当借口,死记硬背这个基础流程姐已经帮你们跳过了哈哈哈哈哈哈。
来吧,接下来就是要在鸡飞狗跳(划掉)唇枪舌剑(划掉)思想碰撞中完成的第二步——融会贯通啦~
作者有话要说:
娥姐威武!
背书真的好痛苦啊呜呜呜呜呜。
第105章
又将天庭各神位的具体职责灌注入大白鸡蛋们识海中后,嫦娥拍拍手,笑眯眯道:“好啦,那么下面,就请诸位来看一看这道选题——”
一挥手,一道莹白仙锦自袖中飞出,飘飘然挂于横斜而出的月桂树枝上,垂落下来后,以天庭通用文字书就了几个大字——“如何令三界苍生幸福安康”。
“……”台下窸窸窣窣的鸭子叫戛然而止,望着那在太阴水华寒气上飘扬回荡的仙锦,新神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嫦娥仙子,有没有可能……这个选题它有点儿太大了啊!
先说最醒目的“幸福安康”四个大字。
曾在试炼中登基为凡间帝王的廿六深深叹了口气。
“安康”二字还好定义——平安、健康。
平安嘛,无外乎是少出现些战争纷乱、天灾人祸、突发意外,让三界苍生尽量不因自然衰老之外的缘故伤亡……
虽然很难,但若能强势镇压三界令妖孽不敢作祟,教所有生灵学会动口不动手,再有天道心怀慈悲不给苍生安排些莫名其妙的霉运,实在不行和地府商量商量非自然死亡的鬼魂干脆就都拒收然后遣返回原身……
或许还是有机会达成的……吧?
而健康倒是看起来更容易些——先管住了瘟神什么的别让传染病肆虐凡间,再大力发展医学,把养生、医学等知识和预防疾病的求生意识硬塞进生灵脑子里……
虽然看上去此路漫漫,但其实主要去卷管医学和宣传的神仙就好了,要负责操心的神其实更少了呢~
颇感头疼地皱皱眉,浑然不知自己鸡蛋白就要皱成橘子皮的廿六将视线停留在前面的“幸福”二字上。
幸福……
什么是幸福?!
这玩意儿根本无法定义啊!
别说人与人之间对此的判断不一样了,就算是一个人自己,对此的感受都可能随时变化!
就拿她自己来说,当初被豺狼妖们囚禁在山洞里当人牲时,最能令她感到幸福的事就是听豺狼妖们说最近吃人肉吃腻了——这意味着起码近期她不用担心自己或哪个同族被他们宰了打牙祭,又能苟活几日了呢。
而此时此刻,已经坐在广寒宫蒲团上听嫦娥仙子讲课的她,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事,就是尽早修炼有成进入天兵队列中,为剿灭恶妖出一份微薄之力!
眼前浮现出试炼中自己在妖族大军里提枪杀了个十进十出的畅快场面,廿六不敢想象,如果这在现实里能成真,那自己将会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天兵!
总而言之,“幸福”并非什么有形的、稳定的存在,而是一种无形且随时可能变化的私人感受。
在这种前提下,想要寻找出完美的方法,着实是登天之难!
就这么短短一瞬,廿六就能想出无数个达成这一目标所需要完成的各种繁杂步骤——调查并解决三界苍生此时的心愿和困扰,根据三界未来发展趋势预估并预防苍生今后可能会诞生的心愿和困扰……
光是宏观的解决办法已经足够麻烦了,更不提还需要完成三界生灵人口普查、生灵心愿实时监控等耗时耗力还必须日常更新数据的工作了……
深深叹出一口气,廿六生无可恋地想——果然,还是先把恶妖们都杀光,减少点儿多余的三界人口,更方便吧……
而另一边,文试第一的牛花目光停驻在“三界苍生”四个大字上,则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啊,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有种当初试炼里被嫦娥仙子化身的夫子按头写策论的恐惧了呢~
他就算再心怀侥幸,有试炼中的前车之鉴,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嫦娥仙子出的第一道题,自己就能够自行缩小范围只针对某一类生灵探讨,又或者是干脆摆烂给出一个宏观到跟废话没两样的答案敷衍。
所以……
嫦娥仙子啊,咱就是说,这个宾语的范围,是不是过大了啊?
这都不能叫数量磅礴,简直就是无穷无尽啊!
下意识想抬起自己几乎看不出手指的牛蹄子,结果只换来大白鸡蛋一阵晃荡后,被荡晕了的牛花目光呆滞。
三界苍生……紫霄宫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鸿钧道祖属于三界苍生,青草地上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牛犊妖也算三界苍生。
可这两者能同日而语吗?
前者想的肯定都是关乎三界生死的大事,后者想的估计就是吃吃喝喝那点事。
但问题是——沟通难度是一样的大啊!
虽然还未曾有机缘上紫霄宫拜会道祖,但牛花用牛蹄子想也知道——
单单想上紫霄宫和道祖搭上句话都那么难,又怎么可能轻易和人家推心置腹,了解人家堂堂道祖有什么关于幸福的向往呢。
见到小牛犊子倒是不难,但真在奶牛族里帮其它牛妖照顾过小牛犊子们的牛花可是深有体会,和它们沟通不是人家配不配合的事,而是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幼崽这种存在,人家自有一套语言体系,你一个早失去童真的复杂成年牛,根本混不进去人家的世界,更遑论是听懂人家的心愿呢。
仅仅是第一步探查能够让苍生关于幸福的想法都足够难了,再之后还要给他们一一实现心愿或者解决困扰……
一人一个想法,这得干到何年何月去啊?!
大白鸡蛋僵直立在蒲团上,牛花绝望地想,要是提出用愚民政策,让三界苍生都变成不饿死就感到幸福的傻子,不知道嫦娥仙子会不会手下留情不当场劈死他……
各种纷乱的思绪自脑海中闪过,廿六和牛花又不约而同抬眸,目光直指仙锦最上方。
——“如何令三界苍生幸福安康”。
天庭公务员考试选拔出的文武两位魁首同时苦笑了起来,嫦娥仙子这道题出得,真是言简意赅啊,连主语都没有呢。
可这也就意味着,完成令三界苍生幸福安康这一使命的生灵,并不限于他们自己,还可能是整体新神,又或者可能辐射到整个天庭,乃至更加广泛的范围内。
幸运的是,在没有明文限制的情况下,他们拥有选定视角的自主权,不必被强制着去以自己并不熟悉的生灵的视角去思考,相对应的也能做到言之有物,乃至有事实与数据进行佐证。
而不幸的是,选择哪个视角,或许本身就是评定他们表现的一种标准——只拥有凡间生灵思维的你,是否当真配成为堂堂神仙呢?只拥有神仙高高在上视角的你,又是否当真能共情凡间生灵为其考虑周全呢?
望着那潇洒飘摇的仙锦,视线下移落到微笑看他们反应的嫦娥仙子身上,廿六和牛花齐齐“嘶”地抽了一口冷气。
——嫦娥夫子,恐怖如斯啊!
而其余的新神,哪怕心思单纯些没想到最后一层的,也大多都能思考到前两层了。
悄无声息地,大白鸡蛋们都停止了晃荡抖动,规规矩矩立在了蒲团正中。
本以为自己能于万千生灵中脱颖而出,已是足够担任神职的栋梁之材了。今日被嫦娥仙子一考,才知道,自己不过才刚起步啊……
一时间,广寒宫宫门外的平地上,鸦雀无声,满坐寂然,唯有那一树仿若无穷的鹅黄色月桂花瓣还在亘古不变地飘然而下。
半晌后,后排中某位新神仗着自己已经被变成了一颗鸡蛋,且连能暴露视线的眼睛都被掩去了,遂不再羞涩畏惧,操起公鸭嗓子请教:“此题玄妙,小神愚昧,还请嫦娥仙子指教。”
“唔……”
从容停下抚在玉兔毛茸茸后背上的手,嫦娥轻轻挑眉,含笑道:“不错,能率先张开口,还能承认自己愚昧……很有勇气啊。”
“不过,借此推脱考教,直接伸手要答案,可是不行的。”
她目光逡巡过大白鸡蛋们,清冷眼眸恍如能透过一颗颗大鸡蛋看穿他们的原形。
直到新神们再次屏气凝神,场面又一次近乎凝滞后,嫦娥方才道:“放心,这个答案,我不是要你们仅凭一人之力就立刻给我写出一份完整策论。”
素手一扬,台下的地面上忽而泛起一丝丝纵横交错的莹白光华,将一张张蒲团连同其上的新神们一一圈了起来。随之变动的,是极速转移了方位的蒲团。
待被蒲团拖着走的新神们回过神来,还不及为自己不用肝死松口气,就愕然发觉自己已被换了位置。
自然,原本还能依据开课前众神站位判断出身份的同桌们,此时也不知四散到了何处去。而自己前前后后那几颗大白鸡蛋,就更不知道其原形是何方神圣了。
台上,嫦娥望着自己全新排列出的座次表,满意地笑了:“现在,每一行的新神为一组。”
“咱们这堂课要上凡间时间里的整整一个月,现在不过才过了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就先交给你们自己。”
“二十天后,我要听到你们以小组为单位的汇报。”
掐诀向仙锦一弹,她示意新神们看向那几排崭新的字:“不要求诸位文采斐然,但既然大家都是经历过天庭试炼之人,又即将成为身受苍生香火的神仙……那么,言之有物的论点,定然是能够信手拈来的。”
“结合自身在现实或试炼中的观察与经历,为每个论点提供真实准确具有说服力的数据和事例,也是不在话下的吧?”
听着已情不自禁哀嚎出声的鸭子叫,嫦娥脸庞上浮起和善的微笑:“不要想着蹭同组其他神的成果,或是排挤同组成员不让人家说话哦。”
“你们每个神的过往和试炼经历我都心知肚明,有没有奉献出想法,到时一听便知。”
哈,为了确保他们之间有足够的思想交流,她可是每组都安排了不同种族、性别、年龄、地域、修为的新神。
回头只看那一组少了哪种视角的思考,自然就知道能听出是谁在摸鱼了。
被她抱在怀中的玉兔默默低下头:果然啊,还得是嫦娥这个会摸鱼的人,最知道怎么治其他摸鱼怪!
作者有话要说:
娥姐:有我在此,谁敢摸鱼?!
第106章
啊这……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新神们沉默了。
本来还以为嫦娥仙子是要大发慈悲准允他们私下各自准备后再进行答辩,万万没想到啊,个人作业忽然变为了小组作业。
就……
这就意味着不止要考察他们的学术能力,还要考教他们的社交能力啊……
——压力翻倍!
自然,能在试炼中脱颖而出获得上等评价的新神们,在幻境中起码也都当上了一国之君、一族之长、一教之师,自然不至于还一个个畏缩着不敢与人说几句话。
想当年咱也是千万人敬仰的领袖,岂能怕你一个小组作业?!
更何况,就算表现得再不济,这不还有外表这层鸡蛋身遮羞,谁也看不到自己是谁嘛~
只是……怕不怕是一回事,累不累又是一回事。
抬眸瞧了瞧飘摇仙锦上那令人眼前一黑的大选题,大白鸡蛋们微微一颤。
求求了,单是做完作业已经要费很多力气了,同组成员可千万别有什么摸鱼拖后腿的混蛋啊!
就算有鸡蛋化身隔着,嫦娥也仿佛能看到新神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模样,比之后世那些赶早七上班的打工人也不遑多让了。
微微一笑,她并起双指向前一挥,大白鸡蛋们面前光华一闪,就见每人身前都浮起了一颗橘色仙果。
“尔等还未辟谷,然是药三分毒,日日吃辟谷丹对今后踏上修行之路也并非善事。”
“此果乃是娲皇宫人族女仙岚仙子栽育出的辟谷果,尔等此时服下,两月之内均可不受饥寒之苦。”
待大白鸡蛋们一个个或惊喜或好奇或迟疑地服下辟谷果,嫦娥又是一扬袖,数道光华自她袖中飞出,悬浮在仙锦前。
解决了基础生存保障问题,下面自然就是开启激励机制啦~
她又不是什么无情压榨打工神的无良资本家,就算指着新神们拉磨,那也得把胡萝卜给人家挂上了啊。
众新神顺着流光定睛看去,只见那仙锦之前,漂浮起了诸多一瞧便极玄妙的宝物,功法、法宝、仙果等等不一而足。
如廿六、牛花、胡博闻等修为尚浅的新神,目光还只停驻在那几件散发着强势威压、流转有神异道韵的宝物上。
而如赤精子、申公豹等早已踏上仙途练就了一副好眼力的道家弟子,则是极轻地瞥了一眼某些看似朴实无华的宝物,旋即就沉默着垂下眸去——能够自晦的仙物,多半已开始诞生了灵识,天庭好大的手笔啊……
不过,想到此处,赤精子和申公豹等阐截两教弟子们一直悬着的心倒稍稍安稳了几分。
虽说这几个月玉帝和王母已经与师尊们扯完皮,他们能以不背负“叛徒”罪名的清白之身留在天庭了,但未来在天庭为神的日子,到底能否比得上从前在师尊座下侍奉之时,却犹未可知。
但今日不过只是第一课,天庭都能拿出这等宝物,想来,是有一二诚意的。
赤精子暗暗叹了一口气——起码在天庭可以靠自己的成绩去争取优待,而非如在阐教之时,无论自己表现得多好,师尊和师兄弟们眼里还是只有广成子……
申公豹默默握拳——哼,阐教那些师兄弟们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连待姜子牙那个新上山的都比待自己和颜悦色,我倒要叫他们瞧瞧,不必再讨好他们求青眼,如今在天庭,我也能挺直腰板靠自己得到宝物!
哎……
并未坐在一处的二人莫名心有灵犀地齐齐垂眸——他们当真不是为了一两件宝物就能欺师灭祖的人,只是长久地见不到上进之路,纵然再孺慕师尊,也终究是免不了心灰意冷的啊。
至于转投天庭,咳,他们可不是贪图什么宝物,纯纯是看天庭行事公允,想在此造福苍生发光发热。宝物什么的……那不过是因他们自身太优秀,所以顺带就得到了而已嘛,吸溜~
高台之上,俯视着下面那许多微微颤动的大白鸡蛋们,心知有些新神在想什么,嫦娥却没打算将这功劳让与天庭。
天庭在三界众生眼中是一个整体没错,可要是新神们因她们的善意,而在今后履职过程中对某些神仙抱有过高的期盼,为之所欺瞒利用,那就反倒是一桩遗憾了。
是以,她毫不犹豫地直白道:“这些宝物,乃是天庭七位公主殿下、娲皇宫人族女仙和本宫所出。”
“唯愿尔等今后勤勉履行神职,莫负了我等的期望。”
打完大棒给完甜枣之后,嫦娥便不再赘言,放手让新神们以组为单位畅所欲言,她自己则是以“不愿新神们紧张”为由,悄然绕到了月桂树后,盘膝开始打起坐了。
惬意地啜了口仙露,嫦娥先毫无仪态地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后,才开始悠然修炼。
不得不感慨,后世凡间想出研讨会这种授课形式的夫子着实是天才,不仅能有效促进学生之间的学术交流,还能给夫子自己充分留出休息时间。
想到末法绝境时代那些趁着学生们唇枪舌战之际,自己偷偷打开手机那个神奇之物开始看小说、打游戏的夫子们,嫦娥打坐的背登时挺得更直了。
比起他们,咱这算什么摸鱼?这分明是孜孜不倦提升自身学术能力啊!
月桂树另一侧,被她留在高台上充当课堂小助手的玉兔深深叹了口气。
嫦娥啊嫦娥,你果然还是这么爱摸鱼!
但你摸鱼就罢了,能不能记得带上我啊?!!
生无可恋地趴下身子,脑袋枕在两只圆圆的爪子上,它百无聊赖地去看新神们开小组会议。
哟,这儿有个提出要把洪荒万千种族隔绝开来的,说什么把各族生灵赶到不同的地域去,之后再搬座大山或挪条大河隔在各族边界线上。如此一来,各族之间不会接触往来,自然也就不会相互征伐,三界自然就能和平安康啦~
被这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提议引起了兴趣,玉兔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后,暗暗施诀让自己能透过大白鸡蛋身看那新神的原形。它倒要看看,是哪个大聪明说的。
嚯?!是鸡族出身的啊……
那不奇怪了,毕竟洪荒大部分生灵都以它那一族为食,它没想着屠灭别族,已经算厚道了。
同样是大部分生灵食谱常客的玉兔心有戚戚,再次趴了下去后,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最前排的牛花身上。
玉兔一个激灵:“……”
不是,这牛花怎么回事啊?!
兔眼睁得圆溜溜,玉兔就见这位原形为雄性奶牛妖的新神,正慷慨激昂提出要给所有打算出轨的雄性做绝育,还一脸愤懑地强调说必须要采用物理方法,免得他们行为不检点,搞出什么传染病来,还得让他这个学医的浪费大把时间给他们治病……
长耳尖尖倏尔一抖,纵然自己是一只雌兔,玉兔还是不禁敛气屏声,默默退后几寸,生怕被牛花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残暴,太残暴了啊!
嫦娥啊嫦娥,看看你这试炼设计的,搞什么性别反转,把人家一只公奶牛,都霍霍得完全忘记自己立场了啊!
这牛花也是只狠牛,都说医者仁心,你这语气听起来倒是挺仁慈温柔的,但能不能不要这么温柔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啊!
脑海里不自觉想象出牛花一边温柔似水忽悠着雄妖,一边毫不迟疑地手起刀落……
嘶——恐怖如斯!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她同组的清清仙子,竟然听得双眼发光啊?!为什么还情不自禁伸手比划上了?!
仙子,你不要被带出奇奇怪怪的想法啊!!!
慌张地甩甩脑袋,企图把满脑子鸡飞蛋打的悲壮场景甩掉,玉兔慌忙转移视线,企图看廿六洗洗眼。
她在试炼中都当上皇帝了,那一定是很城府深沉的,应该、应该不会这么异想天开的吧?
——嗯?!
霍然起身,三瓣嘴里那两颗大门牙都要惊得龇出去了。
姐妹啊!你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做出蓄势待发的前摇动作了呢?!
不就是同组成员没同意你给吃人恶妖搞连坐的提议吗,没必要这么激动啊!
你一个大鸡蛋,这么使劲地往前蹦跶,一副要以蛋击蛋同归于尽的架势……小心鸡飞蛋打了啊!!!
幸好,幸好……
见那大白鸡蛋被阵法牢牢挡住,玉兔才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忘了这家伙在试炼里是行伍出身了。
也幸好嫦娥把新神们都变成了鸡蛋,要是变成了小鸡,那这不得满场子菜鸡互啄、鸡爪纵横、鸡毛飞天?!
想到那令兔心惊胆颤的场景,再想到自己还得看场子看二十天……
玉兔登时双眼一黑。
嫦娥,你个摸鱼怪,给我干干活儿啊!!!
……
终于,在玉兔的望眼欲穿下,高台上的香缓缓燃尽,大白鸡蛋们踌躇满志地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台下的未来同僚们,意气风发地汇报着自己这一组二十日来辛辛苦苦整出的报告。
而当第一组新神们演说完成,略带些期待、羞涩与矜持地齐齐看向嫦娥仙子,等待她专业的点评时——
嫦娥微微一笑,转过头,望向台下:“诸位有什么疑问吗?”
哈,聪明的导师,才不会自己一个个给学生讲题——费心费时不说,万一讲错了,那不但丢脸,还会误人子弟的!
更何况她这“如何令三界苍生幸福安康”的命题这么大,千万年了洪荒也没能实现这个目标,她要真自己就能全都解答了,那天道由她来当好了啊!
所以啊,还是叫他们自己思维碰撞吧~
理嘛,越辩越明。
但凡能把一点辩明白了,对未来要受他们管束的苍生而言,都算是一件好事了。
心安理得地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嫦娥默默感谢起后世末法绝境时代那想出研讨会教学模式的夫子——当真是我辈摸鱼人的楷模,和提出学习互助小组的夫子一样,着实是造福了千万老师啊!
而她此言一出后,台下,静默了一刹。
嫦娥微微眯起眼,笑得很温柔:“所以说,不会有人没认真听你们同僚的发言吧?”
正埋头各自准备着自己接下来发言的新神们:……
咳,怎么忽然之间,就有点儿心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神们:难道在别人汇报时,趁机准备自己的内容,不是研讨会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第107章
新神甲:噤若寒蝉。
新神乙:面面相觑。
新神丁:坐立不安。
被嫦娥仙子的目光在大片蛋白上逡巡而过,纵然明知自己此刻乃是大白鸡蛋的模样,台下原本还在和同组成员一起准备稍后演讲的新神们,也都不由垂眸敛息,生怕出一点声响引来关注,被看出自己莫名的心虚。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莫名其妙的,就连坐下柔软温暖的蒲团,此时都好像藏了针,扎得他们又想站起来,又碍于场合,不得不忍着身下刺痒,牙根都快咬碎了也半分不敢动弹。
倏尔,纤长手指在桌上扣了扣,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广寒宫前,混着月桂花的馨香,飘向新神们的方向。
嫦娥仙子依旧笑得很温柔,语气亦是极温和的:“怎么,诸位是觉得,其它组表现如何,与你们无关?”
新神甲:……噤若寒蝉。
新神乙:……面面相觑。
新神丁:……坐立不安。
当然,林子大了那是什么鸟——
咳,是新神基数如此庞大,自然不会所有人都为嫦娥所轻易震慑。
某位完全没听说过嫦娥战慈航一事的“匿名”阐教边缘弟子,施施然放下手中还在涂涂改改的仙锦,撩起眼皮抬眸看向嫦娥,操着一口粗粝的公鸭嗓子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有意在天庭博出一条上进之路是一回事,但放下身段真将新神们当做同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他申公豹乃是堂堂元始天尊座下弟子,此前的同门都是如广成子、玉鼎那般道法高深的炼气士。
如今在此处与一干连修炼之道才方方踏上的凡俗之辈同列听课,已是极其委曲求全了。
若非想要观察其中是否有值得注意的未来竞争对手,兼之赤精子师兄也未轻举妄动……从嫦娥擅自对他施法将他幻化为这可笑的鸡蛋之身时,他就该甩袖离开的。
更何况,那些修为低下、见识浅薄的新神们会怕嫦娥这月宫仙子,他申公豹却是不怕的。
从前在昆仑山,他可是听说过嫦娥的来历的——不过是当初误食了隔壁西王母赐给她良人的灵药,才在机缘巧合下奔月成仙的凡间女子罢了。
听起来是有几分运气,但自己可是跟随在元始天尊座下修炼,掌握了诸多阐教玄妙法术的修士!
呵,除非这嫦娥能有媲美师兄们的修为,否则还不配被他看在眼里!
不过……
目光在嫦娥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申公豹心中暗暗为自己的荒唐想法发笑——就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还未必有姜子牙那傻子能打呢!
是以,有异于许许多多在嫦娥诘问下不敢言语的新神,申公豹却是毫不畏惧地当场反问。
自然,早和赤精子师兄失散在茫茫大白鸡蛋堆之中的他,是浑然无法发觉自家师兄那诡异的沉默态度了。
而台上,嫦娥——
嫦娥心中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
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大白鸡蛋同学!
自说自话还没有背景音乐,是真的干啊!
别看她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脚下已经快在地上再给月桂树刨出一个新坑了!
默默感谢了一下这位接话的好心神,嫦娥维持着淡然自若的神态,扫视台下大白鸡蛋们一圈后,朗声道:“我知道,尔等许多神,经历了一番试炼,尝过了身处高位的滋味。又或许,上天之前,尔等在凡间本就身份尊贵,早就习惯了乾坤独断。”
“但这并不意味着,尔等就不需要听取他人的想法。”
站起身,朝着刚刚汇报完此时正僵立在高台正中央的那组新神们一抬手,她俯视着台下所有新神们,淡声问道:“可有人知道他们提出了什么想法?”
“这想法是否与你们有相同之处?又或许是截然相反的观点?”
“若观点相同,那连人家想法和论述都未曾注意过的你们,又凭什么以为,自己的发言就可以胜过人家,获得奖励?”
“而若观点相反,那尔等可有把握能针对人家提出的每一处佐证进行辩驳?可有把握让我信服于尔等,而非其它组?”
高台之上,点点花瓣飘落而下,月华清辉映照雪颜,侃侃而谈的仙子意气风发,新神们不由抬头仰望,却在触及她明亮目光后,纷纷恍惚失语。
能在此处有一席之地的新神,最差也在试炼中获得了上品下等的成绩,再不济也能在幻境中闯荡为一教之师。固然近来可能因试炼里最终的尊崇地位而刚愎自用了些,但经嫦娥一番点醒,却也皆可立即明晓了自己的不足。
登时,许多新神便双目一凝,心中暗自警醒了起来——这里可不是自己的金銮殿/家族/教派……自己此时不过是初登天庭为神,若不先蛰伏起来……怕会因小失大!
而嫦娥,见台下新神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嘴角微翘,扯起丝嘲讽的弧度:“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把握?”
“知己知彼尚且做不到,又凭什么奢望自己能赢?”
语罢,她目光落在方才出言挑衅她的大白鸡蛋上,语气平淡,却是不怒自威:“你可还有疑问?”
申公豹:“……”
他不过就说了短短几个字,这嫦娥怎么没完没了说了这么一大堆?!
而且好像还有些道理……
不、不对!
心里打了个激灵,申公豹微微有些恼怒——不过几句瞎话,如何就值得自己信服了!
果真是凡人出身的小女子,也只会逞这等口舌之利了!
可到底是有几分城府,心中暗自羞恼,面上反而含起笑来,便是幻化出的大白鸡蛋,都格外平稳亮泽了许多。
只听他用粗粝的公鸭嗓子笑道:“那仙子不妨和我打个赌?”
“若今日我组成绩为首,则这些奖赏,则尽归我组所有?”
当然,嘴上这么说着,申公豹肚子里却早已打好了算盘。
这些日子以来,他观察这所有新神之中,唯有他和赤精子师兄出身最为尊贵。虽也有截教出身的,但那些大多都是自知血脉低贱大道无望的三四代弟子,和他们这些阐教二代弟子可是云泥之别。
是以,只要赤精子师兄与他不在同组,那他在这组里便是最为强势的新神。届时他想独吞宝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肚子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申公豹目光落在仙锦前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上,眸中的贪婪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不错,不错,这天庭可真不错。果然,这才是适合咱发展的土壤啊!
嫦娥:“……”
虽然自己眼中对方也只是颗看不到双眼的大白鸡蛋,但莫名就是能感受到这人看向奖励的目光有多炽烈呢……
不过……
心中微微一动,嫦娥略感古怪地蹙了蹙眉。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个邀人打赌的套路,在哪里见过啊……
默默施诀看了眼这颗反骨的大白鸡蛋,嫦娥悟了。
申公豹啊?那不奇怪了!这家伙当初不就这么套路姜子牙的嘛!
眉梢轻轻一挑,嫦娥好整以暇地看向申公豹,在对方翘首以盼自己能够上当的期盼眼神下,平平静静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手指抚上玉兔的背,她扬起下巴,目光轻飘飘落在申公豹化形的大白鸡蛋上,语气骄矜:“你以为你是谁?”
“我已定下了规则,所有新神们都在为之奋斗。凭什么为了你的一句话,就要牺牲他们应得的奖励?”
闻言,台下那些本在默默看着热闹的新神们也反应过来了,即便心知自己此时的鸡蛋身根本给对方造不出威慑性,也当即一个个对着申公豹怒目圆睁起来。
——好家伙啊好家伙!你这小子,不仅是在挑衅嫦娥仙子,也是想抢走我的宝物啊?!
我可都看好了,那柄剑/那棵仙草/那本功法……可是我势在必得的,绝不可叫你抢了去!
再者说,你一个神又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怎能如此贪心?
难道说……
几个在试炼中搞过朝堂争斗的新神已暗自警惕了起来——这家伙莫不是不但想要提升自己的修为,还想趁机抢走我们的机缘,拖慢我们的修行吧?!
察觉到了一阵快要能把自己烤化的灼灼目光,申公豹:“……”
浑然不知各位未来同僚内心戏已经进展到下课后要先下手为强对付自己的他,今时今刻唯有一个想法——委屈!咱就是说,一个大写的“委屈”!
奇了怪了,明明以前洪荒大家都很质朴的呀,自己每次下山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忽悠好几个傻子,怎么在这里就不灵了?
不跟着自己一起反对嫦娥也就罢了,怎么还反过来怒视自己了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而嫦娥却没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心知此人在而今的洪荒也算伶牙俐齿,怕他再动摇新神们的信念,嫦娥随即乘胜追击道:“何况,你以为我是在为难你吗?”
在申公豹张口就向呛声“难道不是吗”前,她再次抢过话头,正色道:“我既然为尔等之师,便会负担起为师之责,悉心教导尔等!”
“我问你们,今日上课你们不听同门发言,那是否来日上了灵霄宝殿,你们也不去听同僚们发言了?”
“日后你们自己有了诸多神庙,也顾着享受百姓的香火,却不听人家的祈祷吗!”
手指敲在石桌上,碰出清脆的声响。
嫦娥望着台下的新神们,语重心长:“尔等既以上天为神,便应有为神的自觉!”
“三界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件事或许都同时关联着天庭各司,与你们的职责息息相关,与苍生安宁紧密相连!”
双眉微蹙,她一掌拍在桌上,神情里充满了痛心疾首:“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你们实在是……”
“令为师失望啊!”
申公豹:……该说不说,这装腔作势的套路,我好像也有点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申公豹:糟了,碰上对手了!
第108章
该说不说,前世在封神之战中,能前前后后拉了那么多神仙去帮商朝跟姜子牙作对,申公豹是很有几分急智与顽强在身上的。
眼见嫦娥几句话就将新神们拉拢到了她那一边,甚至还反过来给新神们扣了顶不思进取的帽子,惹得一众新神们心生惭愧……
他眼珠微微一转,立即就换了另一种语气与策略,委屈叫屈道:“仙子容禀,当真不是我等有意怠慢啊!”
“实在是时间紧急,我等唯有这短短二十日可筹备,但这题目如此艰难,我等也只能趁着这点儿时间,再查缺补漏一番。”
“当真不是有意不听同僚们发言的啊!”
申公豹这番话,简直是站在新神们的立场上当嘴替,将他们的委屈与无奈说了个明明白白。兼之虽有公鸭嗓子在搞笑,但他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一番唱念做打,却也将种种情绪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是以,待他说完之后,许多新神们固然一面羞愧于自己不能像嫦娥仙子说的那般觉悟高,另一面却也不禁气馁委屈了起来——他们当真没有偷奸耍滑,只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嫦娥仙子为何不能体谅一二呢?
而也化身为了大白鸡蛋的胡博闻听某个同组成员以极低的嗓音嘟囔了几句抱怨后,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焦急与担忧。
当日拜别娘亲上了天庭后,她就察觉到了新神们在天庭老臣们的挑动下有几分心思浮动。思及娘亲说的要多请教仙子们,她立刻就悄悄找到嫦娥仙子和岚仙子禀报了此事。
当时嫦娥仙子说之后会安抚好新神们,眼见这堂课里仙子的种种操作果然已经压下了新神们躁动的情绪,她方才那真是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现在……这老是跑出来和仙子唱反调的新神是谁?怎么这么讨厌,还想拉着其他新神与仙子对立?!
狐狸眼微微垂下,胡博闻默默将申公豹的位置记了下来——等下课了,她就假装仰慕对方的风采,跟到对方的住处,瞧瞧对方到底是哪尊大神!
哼,想给嫦娥仙子捣乱?先过了我胡博闻这关!
看她不打听好他都在背后做了什么对不住仙子们的坏事,到时候全都禀报给仙子们!
还不知自己已经有了一位全自动课代表的嫦娥,闻言却好似大受触动,一脸惊讶地重复:“时间太短?”
只见她抱着玉兔站起身,目光茫然望向无尽虚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那……多长时间算长呢?”
在新神们微微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要意识到自己的不易时,就见嫦娥仙子视线转移向他们,神情无比认真地问道:“所以……若来日尔等参加天庭朝会,陛下和娘娘降下旨意要尔等即刻出兵讨伐不臣,尔等是不是还要同陛下、娘娘商量,说要先给你们个十年八年练兵,才能下凡捉妖呢?”
“然后等到妖孽们神功大成了,在你们还慢悠悠练兵的时候,先自己杀上天庭,把所有神仙连同你们一锅端了?”
似乎是被这猜测惊到了,她原本有几分狭长的眼尾也被撑大,一双标准的丹凤眼顷刻间睁成了圆圆的杏眼,清眸中更是盛满了惊异之色,恍惚道:“那若来日有凡俗生灵进尔等神庙祷告,乞求尔等助其早遇良缘、繁衍子嗣……你们是不是还要在天庭先修炼个几十日相关功法,才能响应人家的祈祷呢?”
“那你们是打算让百姓们干等到八十岁再成亲,还是让他们先随便找个人成亲,等到你给他们算出了良缘,再和离去结个二三四五六七八婚?孩子也是……是打算让百姓们到了八十岁,再来个老蚌怀珠吗?”
“啊,”说到这里,高台上的嫦娥仙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脸色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对着新神们勤切嘱咐道,“那你们可别忘了再练点给人家保命的功法,免得再因为你们的拖延,害得人家难产了!”
台下的新神们:“……”
虽然你神情这么认真,语气这么诚恳,态度看上去完全是在帮我们考虑,但这一字一句……嘲讽之意根本就是要化为实质冲出来一巴掌打在我们脸上了啊喂!
而再次被堵住借口的申公豹:……倔强公豹,永不认输!
暗暗为自己打气之后,他咬咬牙,眼珠以飞速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双眼一亮,又想出一个盲点,当即扯着公鸭嗓子大喊道:“这怎么能一样?!”
“我等正式入神职之前,不仅有诸位人族女仙和天庭公主们授课,各司神仙也会教授我等如何履职。等到担起神职之后,我们自然能立即担起责任,不必再有任何拖延。”
“而现在,我等本便是刚刚上天的学习阶段,理应循序渐进!”
自觉自己猛然迸发出的这一点灵感玄妙至极,说到最后,申公豹甚至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竟尖叫到破了音!
“噫——”
嫦娥还来不及缓缓被破音鸭子叫震到了的耳朵,耳畔就又响起了玉兔满是嫌弃的传音:“他急了他急了。”
失笑拍拍玉兔的背,嫦娥看向申公豹,语气戏谑:“各司神仙会教授尔等如何履职?”
“这是哪来的消息呀?我和你们的考官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申公豹倏尔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要暴露了某些事,不由一顿:“这——”
凤眸倏尔一凝,目光宛若秋夜里肃杀的冷月,直直射向申公豹:“看来这些时日,你与各司神仙走得挺近的嘛!”
“怎么?天庭的酒肉吃得可还顺口?各司的歌舞看得可还赏心悦目?”
申公豹嘴唇嗫嚅两下,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应对,唯有张口结舌。
失策了失策了,老臣们可千叮咛万嘱咐过,这私底下的事,绝不能被掀开摆在台面上!
目光冷冷刮过台下那一片同样噤若寒蝉的大白鸡蛋们,直将他们刺得瑟缩僵直后,嫦娥才嗤笑一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开课前的这段时光,就是用来各种吃喝玩乐的吧?”
“怎么?不过是一场幻梦里的试炼,就当真以为自己操劳了一辈子,觉得享受享受也没关系了?”
视线饶有深意地在几个已经与天庭老臣们称兄道弟起来了的新神蛋身上停驻片刻,她忽而抬起手臂——
莹白广袖飘荡在清冷水汽中,纤纤玉指掐诀凝起盈盈光华,一面三层楼高的月镜插在高台旁的土地上,正正面对着台下新神们。
手掌一翻,待月镜随之放出凡间某座山上千万修士齐刷刷挥动长剑的晨练场景后,嫦娥一指那令人心潮澎湃的壮阔场面,抬起下巴道:“瞧,人家凡间的修士比你们的修为还要高深,却也日日焚膏继晷与天争命,丝毫不敢懈怠!”
再次挥手,月镜中的画面随之流转,定在了凡间某个王朝的官署之中,嫦娥一指那一排霜雪满头也还在伏案理政的老者:“看,人家凡间的朝臣比你们俸禄还要低,却也日日孜孜不倦夙兴夜寐,丝毫不敢懈怠!”
月镜中画面再次变换,料峭春寒里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没了秋日金黄色的农作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静待播种的土地:“瞅,人家凡间的农夫比你们命苦得受风吹日晒,却也日日脚踏实地春种秋收,丝毫不敢懈怠!”
目光淡淡扫过嗫喏着再张不开口的申公豹,嫦娥俯瞰着底下那一个个绷紧了蛋白僵立在蒲团上的大白鸡蛋,轻轻拧眉,语气诧异:“别人都在努力,怎么就你们心安理得地开始休息了呢?”
“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赴得上宴的呀?”
忽然被卷到了的新神们:“这……”
主打一个唯唯诺诺!
但与此同时,也不禁暗自在心里叫苦叫冤起来……
“哦!”眼角眉梢染上几分讥诮,嫦娥又夸张地张大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是啊,身为新晋神仙,想来对你们而言,天庭前辈们的宴可是不好推呢!”
“所以,你们也就只能‘特别为难’地、‘勉为其难’地去‘应付’一番了,是吧?”
短短一句话,被她说的,就好似每个字都在她舌尖摩挲过一般,有时咬字重到明晃晃的意有所指,有时又语气轻飘飘仿若只是漫不经心的调侃。
可哪怕没有被她教育这么半天,能在试炼中获得上等成绩的新神们,又哪里会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呢?
只是他们确实也有嫦娥仙子所说的那重困境——若是甫一入天庭就拒绝老臣们的邀约,他们也怕得罪人家日后被下绊子呀!
倒不如顺势而为,提前结交些人脉……
不用施诀去看他们原形的脸色,嫦娥都能想象到有多少新神此时会在暗中委屈。
施施然落座回去,嫦娥颇为同情地点点头:“是呀,你们也很为难呀。”
“所以就连自己的寿命都不顾了,对吧?”
目光越过愕然怔住的新神们,望向远处那一座座天庭宫殿的方向,她语气玩味:“老臣们能够日夜潇洒……是因为人家要么修为高深,纵然一时耽于玩乐,也还有早年辛勤修炼出的近乎与天地同寿的修为,早就不再需要担心哪日寿尽没命了。”
“要么出身不凡,纵然偶尔懈怠神职,也还有自家近乎无穷的底蕴,可以保其离开天庭后仍能逍遥天地间。”
“而你们呢?有多少人能和人家比?”
目光落在已沉默不语的申公豹脸上,嫦娥知道,这段话,这反骨仔应该是听进去了。
毕竟她早听说了,他投奔天庭的一个重要缘由,便是因在阐教不受重视,上等功法、法宝和仙果往往都落不到他头上,这才让他担忧大道无望,反而平白蹉跎了岁月,日后油尽灯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轻轻一歪头,对着同样一片沉寂的新神们,嫦娥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意,又问道:“当日考试大典宣布过的吧?你们虽已上天为神,但却未必能一辈子牢牢坐稳天庭的神位。”
“不提你们会不会因渎职而被贬下凡去,就是未来再有新神上天,若人家足够优秀,也是能随时将你们取代的。”
“而那时,未曾勤勉修炼提高修为让自己寿命增长的你们,亦未曾勤勉履职获得足够功德保自己今后无忧的你们……”
她微微睁大双眼,语气饱含忧虑:“又该何去何从呀?”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感觉这一章很应景啊哈哈哈,有多少还在读书的妹妹们看到了这一章~
快开学了吧?作业写完了吗?下学期功课预习了吗?假期有多培养什么兴趣爱好吗?
哈哈哈,这什么魔鬼提问哈哈哈哈。
但讲真,作业没写完的抓紧啊!不然临时赶作业真的超痛苦!
而且小说可以暂时先不看,姐妹们学习不要落下啊!!!尤其是初三、高三和准备考公、考研、考博的姐妹们!!!
第109章
沉默……是此刻的太阴星。
当嫦娥提到寿命这一致命问题时,不约而同地,近乎所有新神,都呼吸一滞。
若说此前她所言的什么耽误天庭朝会、凡人祈愿,只会让他们不由羞愧,觉得对不住别人。那耽误自己的寿命和修为,就是对不住自己,就太扎心了。
——毕竟,他们当中许多凡人出身或是修为底下的新神,那是真的即将要寿命到头了啊!
是以,嫦娥话音还未落,台下一颗又一颗大白鸡蛋的蛋白上,就密密麻麻渗出了豆大的水滴,正是新神们冷岑岑的汗珠。
更有新神已然一脸凝重地掐指做起了算术题——根据此前人族女仙们提供的信息,已知自己上天前阳寿还有四年八个月九天又三个时辰,为神期间寿命倒计时陷入停滞状态,而以自己的根骨与悟性想要到达能延寿的地步起码还要再修炼……
缓缓停下了不停跳跃的手指,这位算数学得不错的新神一脸麻木地想——啊,要这么久吗?累了……毁灭吧!
“唉……”
轻轻的叹息声自高台上飘下,徐徐在水雾之间回荡开,打断了新神们纷乱如麻的思绪。他们寻声看去,惊愕发觉——对着他们这群不肖学生,嫦娥仙子清冷的面容上,竟然再次浮现起了温柔关切的表情。
那一双清眸,也退去了冰冷的讥诮嘲弄之色,转而满怀悲切与包容地望向他们。
就连她此前冷冷清清的嗓音,也轻柔了下来:“这些日子看着你们这般徒耗时光,我心里又何尝好受呢?”
“公务员考试制度是我想的主意,你们都被我在试炼中亲身教导过的,更是我亲手选拔上天的……严格算起来,都可算是我的徒弟了。”
脸上升起温润笑容,嫦娥眉眼微弯,和声细语道:“洪荒之中,师生之间的关系,有时是比亲生爹娘与儿女之间的关系还要密切的。”
“我身为你们的老师,又如何会不盼你们好呢?”
又是一声叹息,新神们怔然望着一转画风开始走怀柔路线的嫦娥仙子,有些不敢置信又同时有些局促羞愧地敏锐察觉到——她眸中的慈爱、包容与惆怅之色,甚至浓稠到几乎要溢了出来。
“这些天,无论七位公主,还是人族女仙,又或者是我,眼看着你们一点点被富贵繁华迷了眼,心中不知有多难受。”
“我们是多么盼望着,你们能自己警醒,意识到如今什么,才是真正关乎到你们生死的大事啊!”
说到这里,她的嗓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或许是怕自己身为师长在徒弟们面前失态,新神们就见她微微侧过了脸,只垂眸低声道:“事已至此,我也唯有这几句话了——”
“今后你们的千千万万年,绝不会如在考场里一样,有人时刻提醒你们何时开考、何时结束,乃至将会考察你们什么……”
“你们唯有自己小心谨慎,方才能在迷雾中发现题目,寻找谜底。”
已盈起一层淡淡水汽的双眸望来,嫦娥仙子眼中难掩忧虑:“今后的每一题,凡有行差踏错,等待着你们的,或许都是万劫不复。”
“诸君,当谨终如始啊!”
音落风起,太阴水华携着清冷水汽缥缈掠过,大白鸡蛋们恍若一个个失去了支撑,在瑟瑟风中摇晃不止。
原来,这些日子的种种,也是一场考验啊……
原来,嫦娥仙子和其他老师们,都在为自己的应对担忧啊……
原来,就算出了试炼,老师们也仍旧这般关怀自己啊……
蛋白外挂着的大颗汗滴,也终于被冷风冻成了冰点,刺得他们脊背生寒。
目光失去焦点,新神们恍惚中茫然无措地抬眸,当视线无意识划过那飘摇仙锦和其前方漂浮着的种种宝物之时,新神们忽而明悟——嫦娥仙子,着实是良师益友,诲人不倦啊!
自己自以为这些时日与天庭老臣们结下了情谊,可细细想来,实则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就说这么多日,他们虽也会带着自己品酒食、赏歌舞,可但凡涉及延寿与修行之物,他们却是提也未提,甚至会在自己请教时转移话题。
偏偏,自己有时还傻乎乎以为是自己不懂神仙间的规矩,将话说得冒昧了,于是也只好惭愧地连忙顺着他们岔开话头,生怕冒犯了前辈。
而嫦娥仙子呢?
——不但力排众议奏请玉帝和王母开了这公务员考试大典,令自己这等摸都没摸到过修行之路的凡俗生灵也有机会一跃成神,还悉心准备了这入职前的培训,又是引导自己做好为神的准备,又是为自己准备这许多实打实的奖励……
渐渐地,所有大白鸡蛋们都停止了摇摆,绷紧了皮小心翼翼立在原地。
新神们暗暗抬眼,掩耳盗铃般屏气凝息,缓缓仰起脖子望向高台上那道侧影——事已至此,嫦娥老师会不会对我失望呢?
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再伤老师的心呢?
渐渐地,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就见他们一排排的向前倾,正如凡人学生齐齐向师长躬身下拜一般。
与此同时,广寒宫外,月桂树前,响起了一阵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多谢师长教我!”
这,是在无数个试炼里,曾经的他们,对启蒙先生嫦娥老师说的第一句话,也大多是最后一句话。
高台上,正半眯着眼趴在桌面,只伸直了一双长耳朵听热闹的玉兔悚然一惊,睁大圆圆的眼望向台下,张张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这场景,按理来说,应该是很诙谐可笑的——一堆被剥了壳大白鸡蛋跟不倒翁似的,就那么斜斜立在地上,蛋白上还坠着一颗颗看上去将落未落的水珠,再有那盘旋回荡在半空中堪称震耳欲聋的公鸭嗓子……
可莫名的……
玉兔紧促的三瓣嘴缓缓舒展,露出一抹微笑——莫名的,就很气势宏大,又让人动容呢。
轻轻眨眼,它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转过头。
果然,那成天嘴硬地说自己八百年也不会哭一回的仙子,脸颊上已经淌下了两行滚滚热泪。
唉……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它伸出短短的爪子,打算抚上嫦娥的手背分予她几分温暖……
嗯?!
伸出的爪子顿在半空中,玉兔眨眨眼——嫦娥那宽大袖口下,一闪而过了抹可疑的红色!
咳咳,对上玉兔震惊到快要瞪出眼珠的眼神,嫦娥脸上微微一僵,旋即飞快用手扼住了对方命运的咽喉。
玉兔都来不及呼救,就感觉一阵辣意熏上双眼和口鼻,不但呛得它快要蹬腿,就连适才只是被场景感染到故而有些许湿润了的眼眶,都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唔——”
这下,它是知道这万年也不会哭一回的仙子,是为何能如此恰当地在这场合里流下“感动的眼泪”了。
咱就是说,洪荒什么时候办个您说的那啥电影节,第一届影后可是非您莫属啊!
而被当场抓包了的嫦娥,顺手把手心的辣椒汁抹在玉兔靠自己这一侧的毛上后,则是没暴露出半分心虚,满含热泪地唤新神们起身,语气欣慰道:“你们今后能好,便不负咱们这一场师生缘分了。”
长耳里传来她装腔作势的声音和新神们感动又振奋的应和声,被牢牢捂住了嘴巴的玉兔愤懑之下,选择直接传音讨伐:“你都是装的!”
嫦娥微笑地颔首示意新神们重新落座,半点看不出她私底下正在无耻地传音反驳玉兔:“上课的事,怎么能叫‘装’呢?”
“呐,你看啊,他们要是没识破我,那就会对我心悦诚服,然后乖乖听话抓紧修炼和造福苍生。这无论对他们还是对三界而言,不都是好事一桩?”
说到这里,她简直是振振有词:“就为了这场戏,我还专门找岚姐给我加急研究出了一种能让神仙也流泪的神仙辣辣椒呢!”
“又是求人又是排练的……我这是劳累我一人,幸福千万家啊!”
“呵,”再次刷新了对她无耻嘴脸印象的玉兔却已经决定收回对她的信任了,当即冷笑,“那要是被识破了呢?”
“你就不怕玩砸了?!”
“那又如何呢?”嫦娥淡然自若地松开按住玉兔的手,施施然道,“要是他们能识破,那我还要恭喜他们——又通过了一场考验呢!”
“未来他们开始履行神职,莫说在天庭内部了,就是凡俗生灵的祷告和妖孽的求饶,那也都免不了各种巧言粉饰,说不定就有那演技好的嫌疑犯能涕泪横流将自己编造为受害者呢。”
“他们要是当真一丁半点都看不出来我这是一场戏,那将来也就是个好糊弄的糊涂神仙罢了!”
说着,她望着台下新神们的目光,极隐蔽地落在了几个打头带领其他新神们行礼的大白鸡蛋身上。默默看了看他们的原形,唇角微勾。
果然啊,真正的聪明人,往往都是只在关键时刻出手,一举定乾坤的。
长吸一口气,嫦娥收回视线,脸上再次挂起了平静又疏离的笑容,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淡然道:“第二组,上来汇报吧。”
敲打完了之后,正事还是要做的。该开的会,可没人能逃得掉!
只是从这一次开始,却没有新神再趁着其他组报告之时干自己的事,一个个大鸡蛋端端正正坐在蒲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报告者们,莫名有了一种所有人正襟危坐的严肃气氛。
忽然之间就被万众瞩目的第二组新神们:……
幸好啊幸好,咱在试炼里历练过,还真不怕你们这一群大白鸡蛋!
啊,这猛然燃起的斗志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接招吧,我未来的同僚们,接下来,我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演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兔:拒绝天庭PUA,从我开始!
第110章
浅浅水色起伏间,金中泛红的花瓣雨缓缓飘落。月桂树下,高台上汇报的大白鸡蛋们亦是轮换了一波又一波。
针对“如何令三界苍生幸福安康”这一命题,新神们的演说或慷慨激昂,令听者也热血沸腾起来;或针砭时弊,令听者情不自禁正襟危坐;或风趣幽默,令听者不由地面露微笑……
嫦娥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着他们的奇思妙想,听着听着,她抚摸在玉兔后背的手指微微一颤,停了下来。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呢。
或许是因新神们多出身凡俗不知三界尊卑,又曾在试炼中登上过至高无上的尊位。故而,他们虽对天道、道祖、圣人、玉帝和王母等等存在也心存了敬畏,却不似其他神仙那般谨小慎微,似乎连谈起这些存在都是一件要先叩首谢罪的过错。
反之,在新神们的种种谋划中,这些身有无边法力的大能们,也往往是可号召起来一起为苍生做贡献的对象,是活生生能够参与共建和谐世界的同盟,而非只是道观、庙宇里供人瞻仰的石雕泥塑。
眸中透出了几分笑意,嫦娥欣赏着新神们指点江山的模样,不由暗自慨叹——当真是意气风发啊。
要是让天庭那些老臣们知晓他们此事的豪言壮语,怕不知会惹来多少笑话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讥诮。
不过,这样也好。
总要有鲜活的水注入,才能将池底的泥沼冲刷干净。
与其等末法绝境时代圣人们一位位在措手不及之下仓促出山,倒不如也让他们提前被卷入这场清洗旧世界的大扫除,让未来的三界有更多底气去阻止末法绝境的降临。
长睫轻颤,微微垂眸,嫦娥掐指算了算——致使三教圣人恩断义绝的封神量劫,应当也即将正式启动了。
手指渐渐蜷缩回掌心,她徐徐握紧手掌。低垂的眼中,眸光却是无比明亮坚毅。
无论是培养更多心有大义、敢为人先的新神,还是修炼出能够与圣人们正面对决也不落下风的修为,她都会努力的!
这一次,她会拼尽全力,阻止圣人不出世的结局。
而若封神量劫能够扭转乾坤,那末法绝境,或许也并非死局!
落英缤纷之间,水雾吹拂过宫装仙子额边垂落的明黄色发带,却吹不散她眸中那一池清透的月光。
……
在组织新神们互相投票评选出前二十组演讲并发放完对应奖励后,嫦娥含笑扫视过台下一颗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蛋白上简直刻着“奋斗拼搏”四个大字的大白鸡蛋们,心中涌上“韭菜们终于长好了”的欣然。
有这么多众志成城的有志之士,何愁拯救三界的大事不成啊!
累了这么多日,不就是为了来日能有更多人陪她一起缝缝补补这破烂的三界嘛!
怀抱着玉兔站起身,她朗声问道:“诸位,可还有所疑问?若没有,今日咱们这堂课,便是上完了。”
嘴上这么说着,嫦娥面上已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笑容。
啊,真是机智如她啊。
给学生们出了一个大难题,却又让他们自己在开会研讨中把问题一一自行解决了,现在稍微总结两句,就可以下班了呢~
哈,论及摸鱼,别说天庭,就算是整个三界,怕也无人能与她比肩了吧~
然而紧接着,台下就发出了一道粗粝刺耳的公鸭嗓:“小神有一问,还请老师解惑。”
嫦娥:笑容顿时僵住.GIF
打脸来的太快了啊喂(#`O′)!
然而为人师表,就算内心里再如何想赶紧下班走人,终究还是要讲几分师德的。
是以她唯有撑起适才僵住的笑容,“和声细语”地道:“但讲无妨。”
台下,出声的大白鸡蛋也微微一僵: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忽然升起一阵寒气呢……
顿了顿后,这位新神缓缓道:“小神是想请教,天条是否可改?”
纵然有着一层公鸭嗓子的修饰,但不知为何,此神一这样慢条斯理地说起话来,就令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故此,嫦娥明明听到这问题的瞬间就想吐槽,却仍是按捺下了心中烦闷,坐等对方解释。
只听这新神有条不紊地说:“小神适才发觉,我等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都围绕着天条——如何在天条的规则内扶持弱小,如何利用天条约束强者……”
“但天条,是否当真就无可摘指,能确保令千千万万的洪荒生灵幸福安康?”
“是否三界苍生就永远要被框定在天条的规则下生存,永世不得有丝毫触犯?”
顿了顿,大白鸡蛋轻轻叹了一口气,怀着几分怅然,道:“我辈矢志为神,为的是造福苍生。”
“可若苍生永生永世被束缚在一滩死水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幸?”
手上掐诀,嫦娥抬眸望去,只见那大白鸡蛋的原形,是曾为凡俗道士的郑深。
恍然垂眸,她想,她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了。
在一众新神里,他是个看起来很温润如玉又低调谦逊的人。当日天庭举办考试大典时,他还与彼时孱弱的廿六有过短暂友好接触。
在试炼里,他则成为了凡间朝廷的秘密供奉,带领着门下弟子一同斩妖除魔,守卫了那一代王朝百姓的安宁。
只是到了最后,他的成绩是上品中等,并非上品上等。
而那令他险些功亏一篑的选择,便是在一次有关法理的抉择上。
他无比宠爱的关门弟子为给他恭贺八十大寿,私养了一只孔雀族的漂亮小妖,打算来日在他寿宴上作为观赏之礼奉上。
偏偏,在那个曾饱受鸟妖侵袭的王朝中,有如此一项法规——凡举王朝之人,不得擅养鸟雀妖族,违者杀无赦!
事实上,曾经的王朝里,鸟妖确实是朝堂和百姓的心腹大患。
往往人只是走在路上,就被头顶忽然袭来的利爪穿透肩胛骨硬扯上了天;又或是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粮食与果蔬,还不待丰收,就被挥舞着庞大双翅的鸟妖们风卷残云般侵袭而过,只给凡人们剩了一地惨不忍睹的断枝碎草。
但彼时,在郑深和他徒弟们几十年的浴血奋战后,鸟族早已不再是什么令人绝望的存在了。不仅已全族扑腾着翅膀哀嚎着向凡人们臣服,甚至早就成为了王公大臣们后花园的一道靓丽风景。
是以,当日在寿宴之上,眼见着郑深脸色铁青,所有宾客都笑吟吟劝他不必介怀,收下便是。
而他,“唰”得抽出长剑,刺出了两剑——一剑刺向了关门弟子的心口,一剑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有些欣慰地勾起嘴角,嫦娥看向那还等着她回答的大白鸡蛋。看来,他是明白他扣分在哪里了啊。
轻轻颔首,她没有点破他的身份,只认真回答道:“天条可改。”
“若天条不再能够造福三界苍生,自然要顺应时代的进步,而进行相应的修正。”
事实上,但凡看过了后世凡间的律法更迭,就能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法理,自然也是如此。
就如同如今凡人弱势的情况下,天条要偏向保护凡人。那来日若妖族也弱势到几近灭绝,为了洪荒的生态稳定,给濒临灭亡的族群留下一朵火苗,天庭司法殿里的神仙自然也应当着手修改天条。
毕竟,天道当年虽已尽善尽美地在制定天条,令其能够更长久地适用。但只能根据数据推衍的祂,却不可能当真预判出所有的变数。
——就如同祂能够根据洪荒形势和各族性情推算出或许会有龙凤、巫妖之争,可却算不出女娲娘娘竟能天才般地突发奇想创造人类这一全新种族一样。
想起前世一同守阵时女娲娘娘提起此事的得意,与其他几位圣人们的羡艳,嫦娥不由微微一笑。
或许人族能够成为天道选定的气运之族,就是因他们本便是三界中最大的变数吧。
“不过……”
想起前世那群神仙为了能下凡私通凡人还不受处罚,竟异想天开提出要改天条允许神仙思凡,甚至鼓动了一群想要救出被罚爹娘的神二代、神三代冲击天庭的旧事……
嫦娥又抿起双唇,眸色深沉,缓缓道:“天条不可轻改!”
双目直视郑深化身的那颗大白鸡蛋,她拧起双眉,沉声说:“天条涉及洪荒秩序,牵连三界百姓,若不能确定改动之后利大于弊,则绝不可轻易修改!”
就如同仙凡恋,细细论及,其实造福的不过是少数群体——神仙和其恋人能够获得爱情,他们的亲友、后辈能够获得神仙祖宗和大量的修仙资源,靠着血脉与出身轻易踏上长生之路,又或是借势享用凡间富贵。
而更多的普通凡人——幸运些的,能够只是这场恋情中的背景板。
不幸些的,或许就会可悲地变成他们的踏脚石与对照组,成为“费尽心机手段”却都无法成仙的“小丑”,被那几位既得利益者高高在上地嘲讽,乃至于还要被冠上“可笑的凡间做题家”名头……
似乎被她斩钉截铁的话伤到了,郑深顿了顿,半晌后,方才涩声道:“多谢老师。”
知道他大抵还有心结在,嫦娥淡淡一笑,温声安抚道:“你能有此问,很好。”
“既然心有疑问,便去更多地聆听苍生的祈愿吧。听得多了,自然能知道,怎样做,才能造福更多生灵。”
视线自神情若有所思的郑深蛋身上转移,举目眺望向更多的新神们,她抿起双唇,正色道:“也望诸位日后……不要忘了今日成神的初心,不要忘了适才立下的志向。”
“既已成神,你们今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关乎无数生灵的生死福祸。”
双手合拢在胸前,嫦娥神情端肃起来,郑重其事地拱手下拜,一字一顿:“拜托了,诸位!”
作者有话要说:
娥姐:打破规则重塑律法之人固然有勇气,但更需要的是破而后立之际能够不给苍生造成苦难的智慧
第111章
如此,嫦娥老师这堂课,可算是上完了。
大白鸡蛋们低头瞅瞅座前嫦娥老师下发的宝物奖励,抬头瞧瞧月桂树枝上飘摇着的写了自己提案的仙锦,再望着嫦娥老师走下高台的身影,心潮澎湃之余,亦是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稍后的课程是人族女仙们根据新神们的志愿方向设置的专业课,以及天庭七位公主们共同上的那什么思想品德课。根据他们对这几位的了解,应该是能踏踏实实单纯上课,不会再有这么多明里暗里的考验了……吧?
不确定地想着,大白鸡蛋们目送着嫦娥老师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
嫦娥老师的课上起来是真有收获,但也是真跌宕起伏啊!
幸好幸好,现在上完了,否则怕是还不知又会有多少坑在等着他们呢……
心情轻松了起来,蛋白也随之舒展了的大白鸡蛋们微笑恭送嫦娥老师回广寒宫。
赶紧回去休息吧您!!!
可千万不要再想起来还有课后作业这种魔鬼般的存在了啊!!!
然而下一瞬,他们就清晰看到了嫦娥老师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回眸。
回首被一片白花花的大白鸡蛋们闪了下眼,嫦娥微微挑眉,就算没有掐诀看他们的原形,也完全能感受到他们翘首以盼的情绪呢。
不过……
眸中闪过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她轻轻抬起手臂。
——莹白色的光晕自指尖凝起,飘忽掠向对面那群对即将发生什么还一无所知的圆圆滚滚、可可爱爱的大白鸡蛋们。
就见随着那光晕的漫延,被波及的大白鸡蛋们一个个变幻了模样,很快,就恢复了新神们的真身。
唇角微勾,看着呆立当场一脸懵的新神们,嫦娥眼中盈起笑意,掂了掂怀里的玉兔,步伐轻快地转头向广寒宫内而去。
啊,真是期待呢,他们发觉彼此身份的表情。
想想,就觉得会很精彩呢。
……
事实上,确实很精彩。
牛花原本正与方才同组的新神笑吟吟说着话呢,可孰料说着说着,他就见对面的大白鸡蛋被一阵莹白色光晕包裹,很快变为了一位身袭淡紫色纱裙的女子。
同样的,他亦是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心中就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身子微微一僵,牛花低头看了看自己。
啊这——
光泽滑嫩的白色蛋身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这壮硕到一瞧就是雄性的身躯。
恍恍惚惚地抬牛蹄子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哦,还有自己作为一只奶牛,这标志性的一块白一块黑仿若阴阳脸的毛茸茸面庞。
再顺着颊边摸上去,果不其然,两只圆圆的耳朵也都冒出来了。
两只牛蹄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牛花视线缓缓上移,正对上紫裙女子那震惊到简直要脱框而出的眼神。
牛花:“……”
嫦娥老师搞我!!!
为什么一言不发就让我们变回原形了啊?!
你要早说,我刚才也不会那么放飞自我啥都敢说了啊!!!
回想起自己方才仗着有一层大白鸡蛋幻象作掩护,汇报的时候那叫一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甚至,还和很多一听观点就知道绝对是雄性的新神们,来了一场酣畅淋漓到唾沫星子横飞的辩论赛……
牛花不禁眼前一黑。
就我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要给洪荒所有出轨雄性做物理绝育的发言,现在还振聋发聩地回荡在未来同僚们脑海里呢!
倒也不是怕现出真身被雄性新神们套麻袋,大不了头对头来一场真雄性的对决。
但,我适才好不容易结交到的闺蜜,要是发现我是一只公奶牛……
啊!!!
硕大牛眼中流露出一丝生无可恋的意味,牛花只恨自己怎么偏偏此时四肢发软,连累他不能立刻撒蹄子奔离太阴星从此消失在天尽头。
太社死了啊!!!
呜呜呜,再会了,我那一瞬即逝的友情!
面对着呆滞盯着自己的紫裙女子,牛花憨厚老实的脸上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弯起腰搓搓牛蹄子,眨巴着大眼睛,小心翼翼解释道:“姐妹,你听我说……”
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实在是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你听了我的提案后,就莫名开始一声又一声地热情叫起了“姐妹”。
我是想等之后慢慢和你解释的啊!!!
“不用说了!”孰料,他才张开口,牛蹄子就忽而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牛花一怔,对上紫裙女子狂热到有些诡异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间突然升起了几分奇怪的预感。
以及一分诧异——这是哪位新神?好像有些眼生啊……
“有你这样的同僚真是太好了!”又是一道声音插进来,同样带着牛花无法理解的热切,他转头望去,是另一位略有几分眼熟的女性新神。
“是啊!真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你这样大公无私的雄妖!”相似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牛花被吓了一跳,茫然回首,整只牛都僵住了——
娘呀!怎么这么多女神?!为什么她们一位位都凑到了自己身边,眼中还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咦,不过……
眉眼弯弯,牛花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了同样憨厚的笑容——他似乎能收获更多友情了啊~
好耶!
这边,牛花被如潮水般涌来的女神们围得水泄不通。那边,申公豹也陷入了格外尴尬窘迫的情境中。
之前与嫦娥交谈时,虽被她所言的“要为了寿命和修为而努力”略略打动,但他心中的小算盘,却是一直都没有打消——
嫦娥说的没错,即便是为了自己今后能逍遥长生,他也要竭尽全力提升修为、造福苍生。
但也正因如此,对于嫦娥提供的那一件件宝物,申公豹就更是势在必得了。要知道,这般宝物,就是在阐教也算是不寻常,若是他今日不千方百计争取到,那来日再想有这等机缘,就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是以,被嫦娥一言点醒的申公豹,不仅一改敷衍态度,主动揽过了代表全组作为演讲时主要发言人的差事,还在嫦娥给小组成员们发下奖励后,毫不遮掩野心地对小组成员们说:“既是给咱们组的奖励,自然应按功劳高低分配。”
“且尔等修为低下,想来也是只能平白使得宝物蒙尘,白费了老师们的一片心意。要是强行留下,说不得还会招致祸患。”
仗着自己如今是大白鸡蛋的模样,他也懒得在表情上装模作样,只假装很遗憾地长叹口气:“身为组长,我怎么忍心尔等落得那般下场呢。”
“这样吧,”说着,他故作漫不经心地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劲从成员们蒲团前薅过了那一件件宝物,志得意满地收拢在自己身前,“我就劳累一番,先替尔等收着了。”
而现在……
申公豹看着自己面前几位小组成员的原形,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得意忘形,此刻就有多恨不得当场抽自己千百个大嘴巴子!
颤抖着双手,他弯下腰小心翼翼拿起一件宝物,欲哭无泪地将其放回到旁边蒲团前。
然后,哭丧着一张脸,对着蒲团后端坐的赤精子师兄,他绝望地拱手下拜,颤声道:“申公豹当真不知是师兄当面,否则绝不敢冒犯!”
天杀的嫦娥!!!
你为什么要把赤精子师兄和我放到一组?!!!
混蛋误我啊!!!
想想在阐教时这位师兄总是不动声色就绵里藏针地料理了冒犯他的师兄们的样子,再看看他此时那面无表情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姿态,申公豹不禁一瑟,只觉自己未来的神仙日子骤然之间平添了许多波澜……
不!是平添了无穷尽的惊涛骇浪!
哭丧着一张脸,他唯有尽力找补,扯出张讨好的笑脸,申公豹低声下气道:“我当真是一直想着师兄的,您瞧,我弄了这么多宝物,那就是想要供奉给师兄的啊!”
令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是,赤精子师兄似乎不打算当场发作,甚至还颇为和蔼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当申公豹激动到就要当场落泪拥住自己这位突然之间很有同门情谊的师兄时,就见他笑眯眯地对着申公豹身后抬手一指:“你还是先和截教的诸位师弟们,解释下你刚才的话吧。”
就要张开的双臂倏尔顿住,申公豹本要奔赴向赤精子的身子骤然僵住。
就仿若被什么卡住了一般,他的身体一卡一卡的,缓缓转向了身后。
而在他身后,正含笑看着他的,恰是好几位出身自截教的师兄们。
嗯,谁叫他申公豹入教时间晚、修为底下呢,赤精子口中平平常常的师弟,那都是他惹不起的师兄啊!
目光一寸寸往下移,与身体是如出一辙的卡顿,熬过这漫长却无用的拖延,申公豹看清了截教师兄们手中那一闪一闪反着光的东西——截教弟子入门时通天教主统一下发的宝剑!
为着弟子们练剑时不会把自己弄无了,这剑的威力杀仙是不至于的,但也是为了教弟子们涨涨教训,通天教主炼制这剑时,那是半点儿没留手——打在身上,是真疼啊!
咽了咽口水,他脸上艰难堆起笑容,试探着打招呼:“见、见过诸位师兄……”
师兄甲手按在了剑柄上,笑意盈盈:“按功劳高低分配?”
师兄乙双指滑过剑身,笑意盈盈:“我等修为低下?”
师兄丙举起长长长长的宝剑,笑意盈盈:“使得宝物蒙尘?”
师兄丁甩了个漂亮剑花,笑意盈盈:“招致祸患?”
申公豹打了个寒颤,僵着身子暗戳戳往后撤腿。
很快,一道声音就响彻在了太阴星上:“啊!!!师兄饶命!饶命啊!!!”
“啊!”蹲在广寒宫窗子内,望着外面或欢声笑语或鸡飞狗跳的热闹场面,嫦娥笑眯眯揉了揉玉兔的脑袋,“新神们,可真是有活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申公豹: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