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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请尊重一下权倾朝野的朋党

    秦政打断了孙子的念叨:

    “朕欲废丞相之位。”

    群臣立刻脸色肃穆起来,这是正事,可不能嘻嘻哈哈。

    丞相脸上一派沉稳,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中书侍郎这个搅屎棍,都怪他乱搞事。

    秦政淡淡地表示,朕想裁撤丞相。但顾丞相没有犯大错,所以朕欲授他以中书令之职,原中书令就降为中书侍郎吧。

    至于中书侍郎降成什么,他没说,大家也没敢问。

    丞相依然心情不爽。

    任谁从两省长官降为一省长官也不会高兴的,哪怕早知道皇帝想改制了。之前一直都没改,这次肯定是借机试个水。

    先从撤丞相开始,后头的一步一步慢慢来。

    而且中书令比丞相官职低,换句话说,丞相他被扣工资了!

    齐月萱颇为同情:

    【天啊,居然还扣工资,好惨!】

    【幸好丞相不知道他被降职是因为中书侍郎给他编的谣言,皇帝居然真的讨厌同性恋,看来确实是个直男癌了。】

    丞相:不,我已经知道了。

    虽然降职和皇帝是个直男癌没有关系。

    扶苏无奈地发现,他爹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开始背锅?这次的事情居然也能背上口崆峒的锅,肯定是因为原主崆峒,都是原主的问题。

    但这口锅也不好澄清,毕竟他爹总不能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弱点。

    幸好,他爹现在用的是原主的身份。

    原主崆峒关始皇帝什么事?

    扶苏偏头看向阿父。

    秦政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道:

    “散朝,中书令留一下。”

    这个中书令就是说的新上任的前丞相顾之禾了。

    顾之禾正暗自磨牙,琢磨着要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前中书侍郎造他的谣是吧?他要千百倍地造回来。

    突然被点名,还是迅速回过了神。

    顾之禾以强大的专业素养,沉稳地应下此事。表面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心态很稳。

    秦政坐在上首没有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虽然他将人留了下来,但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顾之禾也不敢出声打扰。

    扶苏安静地整理桌案上的物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桥松已经熟练地离开了,他很清楚什么时候需要他留下,什么时候不用。

    在这个场合,他的心声有些多余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沉思的人依然在沉思。整理的人虽然整理完了,但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端起茶盏品得很悠闲。

    唯有顾之禾,冷汗一点点冒出来了。

    他往日里心理素质是极佳的,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处之泰然。

    这次的事情按理来说他没犯什么错,算是遭受池鱼之殃,不该紧张的。可人的心态并不受自己的控制,不知道为什么,顾之禾就是觉得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他缓了缓神,才想通了缘由。

    陛下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光端坐在那里,就叫人压力极大。举手投足,都让人不敢直视。

    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顾之禾垂下脑袋,尽量放平呼吸。

    片刻后,上首的人终于开口了:

    “朕记得,中书令是安乐十一年的探花郎?”

    安乐十一年大概是本朝最有可能出六元及第的那一年了,从偏远县城出来的顾之禾横空出世,在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中通通以极佳的表现夺得了案首。

    了解科举的人都知道,大三元不难拿,小三元才是最难的。

    多少三元及第的人就是因为小三元失利才没有达成“六元及第”这个成就,所以出身在科举大省的人反而吃亏。偏远地区文风不盛,小三元就好拿一些,竞争对手少。

    当时五个案首的消息传出来后,主考官都认为顾之禾完全可以在殿试中再拿一个状元。他有这个实力,状元给他谁也不会觉得这是朝中为了凑六元硬搞的噱头。

    但是先帝偏不。

    先帝非说探花郎不能长得比状元差,所以愣是把人点成了探花。

    满朝臣子都气得头疼,因为六元及第这样千载难逢的好兆头,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它真的很稀有。

    本朝头一个啊!

    先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政问他:

    “你可知先帝为何如此?”

    顾之禾沉默了一瞬。

    他知道,但是他不知道陛下想让他怎么回答。是实话实说,还是替先帝粉饰一二。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臣知道,皆因先帝当时正在和群臣置气,故意找由头与朝野对着干。”

    安乐十一年,是先帝继位的第十二年。

    十二年了,先帝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但先帝并不是在继位那一年才成婚的,他在此之前做皇子的时候,已经有了姬妾。

    所以算起来,其实是快十五年没孩子。

    哪个朝臣能不着急上火呢?

    因而当时朝野上下都在逼他过继,从小宗里挑一个充当养子。好好地按照帝王教育陪养个几年,总比先帝驾崩之后临时从小宗里选人继位要好。

    这样的亏前头的朝代吃得太多了。

    临时选出来的嗣子水平参差不齐,一不留神就会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大家真是怕了这群小宗来的新帝了,没有经过教育就直接走马上任,真的不行。

    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的。

    先帝当然不肯,但朝中逼得太紧,于是两边就僵持住了。恰逢春闱,又有好几个臣子私底下找先帝暗示,说六元及第难得,陛下千万不要任性。

    先帝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非要和人反着干。他都没儿子了,皇位要给别人的血脉传承,他管本朝有没有六元及第呢。

    连带着刚入朝的顾之禾都不受皇帝待见,足足在翰林院坐了好几年冷板凳。

    直到先帝拗不过群臣,弄出了大皇子。表面上说是亲生的,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其实不是,但没人会去拆穿,勉强相安无事。

    当时先帝三十六岁。

    从十六岁纳妾,至那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先帝也才三十多,不怪他不肯放弃挣扎。

    由于之前的事情揭过去了,先帝也忘了自己任性的时候得罪过谁。顾之禾终于可以崭露头角,且他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

    又过了十七年,先帝五十三岁时,迎来了二皇子。

    男人五十岁也不是不能生,只是对先帝来说希望很渺茫。他自己也怀疑过二儿子的血脉问题,可常年不管事的他其实对宫廷的掌控能力挺差的。

    这就导致明明宫妃和侍卫有染了,但是先帝愣是一点没查出来问题。

    先帝至死也没拿到过楚才人出轨的切实证据,所以二皇子一直当着九江王。可先帝心里别扭着,总怀疑楚才人另有所爱,这才不肯给她晋位。

    好在人家也不稀罕就是了。

    别的宫妃无宠会日子难过,她有情郎接济倒是问题不大。九江王也会照顾母亲,何况九江王的存在就已经让人不敢怠慢楚才人了。

    顾之禾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当初科举时的陈年往事。

    不过顾之禾诚恳地表示:

    “臣不敢怨怼先帝,何况六元及第不过是噱头罢了,命里无时便不必强求了。”

    这是多年后顾之禾的心声。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顾之禾自己都有妻有子,孙辈都出生了,大权在握这么久,很多事情已经看开了。

    当了这么久的官,他能不知道状元根本不算什么吗?朝中泯然众人的状元多了去了,翰林院里一抓一大把,个个都是官当不明白,只能在里头修书的。

    科举成绩只是敲门砖而已。

    秦政反问:

    “当年的顾探花也是这么想的吗?”

    顾之禾一愣。

    十六岁鲜衣怒马,凭借一腔惊人才华击败天下学子,硬生生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顾探花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那个时候不甘且愤怒,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想当状元的,所以他发誓要整顿这个可笑的世道。

    卡他顾之禾的虽然是昏庸的皇帝,但朝臣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群人并非纯然无辜。

    为什么会有人在他殿试之前,特意跑去找皇帝说六元及第的事?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去说了,这件事就泡汤了吗?

    他们当然知道。

    只是他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进士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别人在科举上的努力他们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在官场上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辛苦科考的初心,无法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只剩下高高在上的“状元其实也没什么用”的评判。

    顾之禾猛地惊醒。

    这个想法和现在的他何其相似?

    扶苏缓缓接口:

    “六元及第对大秦来说是吉兆,但六元及第的又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家子孙。一个小县城来的乡下人抢走了自家精心培养的举子的风头,自然得给他一点教训。”

    顾之禾一瞬间好像变回了曾经那个无力得只能任人鱼肉的他。

    他缓缓咬紧了牙。

    扶苏换了个角度继续说:

    “世人都知道,有脑子的就该让六元及第现世。但是安乐帝这样的人治下有个六元及第的吉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不如忽悠着安乐帝把这件事搞砸了,群臣就会更加认识到安乐帝有多不靠谱。皇帝的威信遭受到了打击,便是我等臣党崛起之机。”

    这是另一派人的想法。

    顾之禾攥紧了拳头。

    扶苏接着道:

    “六元及第虽然珍稀,但与你我无甚关系。倘若这个六元的天才夭折了,我们反而能有可乘之机。

    朝堂水深,不如就叫他先见识一下,以后入朝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中立是讨不了好的,本党势弱,正需要多拉拢一些人进来。”

    这是把人的气焰先打散,再施恩,借此拉拢对方。

    像顾之禾这样人生际遇充满戏剧性的天才,他的故事总会为人津津乐道。只要运作得好,不仅自己可以将人拉过来,以后还能再对方的生平故事里占据一席之地。

    前朝有岑夫子丹丘生花钱请李太白先生写诗,借此名传千古。他们这样名声不显的人,自然也可以借鉴一二,蹭着顾之禾的知名度在传说中留下一些足迹。

    顾之禾猛地抬头:

    “太子殿下!”

    前头两种情况,他其实早就推测出来了,因为并不难想到。但是最后这个,他有些不可置信。

    并不是因为这样的逻辑不合理。

    而是因为顾之禾从来没想过,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恩师有可能会是推他进泥潭的罪魁祸首之一。

    扶苏如今是九江王,并非太子。可桥松天天太子太子地叫,搞得大家都习惯了,偶尔会叫劈叉。

    问题不大,扶苏爱听。

    看在顾之禾喊他太子的份上,扶苏愿意少折腾一下这位可怜的前丞相。

    扶苏没再卖关子,取了份卷宗示意侍从拿去给顾之禾自己看。这是他这段时日组建出的情报网络查到的第一个大消息,没想到他们还能查出三十多年前的隐秘。

    顾之禾的恩师是他的主考官。

    当年顾之禾丢失状元之位,这位门生并不算多的大儒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因此,大家都夸他一心为弟子,是个叫人钦佩的好先生。

    往后的许多年,大量学子前来拜访,想要成为先生的亲传弟子。朝中也常常举荐他当主考官,哪怕不能连续当会试主考,也不妨碍他换着地点去地方乡县主考。

    科举的规矩是这样的,在某个主考官手底下选拔出来的举子,就可以称之为对方的学生。

    学生们经历过的主考官很多怎么办?

    当然是选对自己帮助最大、或者最有名气的那个,对外宣称自己是他的门生。就像所有通过殿试的,都会说自己是天子门生,是皇帝亲自选出的。

    大儒靠着顾之禾这个天才弟子,把自己刷成了大秦第一先生,借此拥有了海量生源。前些年年纪大了之后开始准备致仕,就去办了个书院,更是广招学子。

    谁能想到他出名的第一步就是精心算计的,踩着顾之禾上位。

    而在顾之禾一事发生之前,朝中第一名师的身份另有其人。那位的风头倍数碾压这位大儒,此事之后才渐渐被追上反超。

    顾之禾丝毫不曾察觉。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恩师。

    毕竟在他困于翰林院没有出路的时候,恩师一直不曾放弃他。接连几年都在为他奔走,这才有了几年后他的崭露头角。

    顾之禾一直觉得先帝刚开始肯定不乐意用他,多亏了老师的帮忙,不然他连这次复起的机会都没有。

    结果看完卷宗之后他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人家在做戏骗他。

    都怪他年少时太天真,阅历不够。

    等到年纪大了,最初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就像没人会突然去怀疑对自己很好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还可能是把自己偷走的人贩子。毕竟此前毫无迹象,而且父母一直对自己掏心掏肺。

    顾之禾忍了又忍才没有失态。

    他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够强,不然此刻的他应该能更淡定一些。

    顾之禾抬头直视二位陛下:

    “陛下的意思,臣已经明白了。”

    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告诉他这个真相,当皇帝的都是政治生物,利益至上。他顾之禾又不是新皇心腹,出于私人交情说不通的。

    那么只能是因为,皇帝想利用他打击他恩师一党的势力。

    大秦不需要一个门生遍天下的大儒。

    更不需要这个大儒结成的关系网,在朝堂上深深扎根,反复和人玩党争。

    秦政不介意玩党争,他当初就刻意放任过王绾和李斯两党相争。但那是他的布局,而不是被迫的。

    如今朝中的党派却不同,他们不太受控制,收拾起来也麻烦。

    秦政需要将他们打散。

    不至于一口气全部干掉,里头也有些聪明人可以接着用。但前提得是,他们别再抱团了,尤其是最好能和顾之禾割席。

    顾之禾当了多年丞相,是这个党派中的领头羊、中流砥柱。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搞掉了顾之禾,党派就散了一半。

    但顾之禾直接舍弃有些可惜了,这位丞相自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像别人作奸犯科的情况很严重。

    那就让他主动和党派割席,并利用他这把尖刀狠狠扎穿同党们的心吧。

    秦政没给顾之禾选择的余地。

    卷宗堂而皇之地交到了顾之禾手里,就是在告诉他,无论你恨不恨你的恩师,你都必须恨他、报复他。

    你要恨到连带其他同窗都一起割袍断义,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皇帝需要你做一个纯臣。

    你可以选择拒绝,但那样一来,从丞相降为中书令就会成为一个开始,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顾之禾没有选择的余地。

    何况,朝中哪有多少真心的朋友呢?

    党内的那些同窗,看似和他感情不错,其实都是利益之交。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前途,顾之禾并不介意踩着他们上位。

    他到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少年天才了,他已经被朝廷的墨水染黑。

    顾之禾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十分坚毅。他谢过了君上告知他真相,已经做好了最终的决定。

    人,还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所以他不介意送他的恩师晚年身败名裂。

    反正,这也是对方当初欠他的。

    顾之禾回去之后已经彻底忘了什么前中书侍郎,不重要了。那种拿先帝、太后、楚才人和丞相出来编排皇家密辛的蠢货,皇家自然会料理了他。

    皇帝会借此告诉所有人,在他大秦,皇权不容亵渎。

    顾之禾整理出了这些年积攒的把柄,有恩师的,也有同党其他人的。他精心挑选了一些出来,准备按顺序揭发。

    春季的时候,皇帝曾经加开恩科。

    当时是所有科举项目都多开了一轮,因而虽然时间有些迟了,却依然额外举办了一次春闱。

    春闱也就是举人来京参加会试。

    正常的会试会在早春举行,能冻得人手指僵硬难以写字。本朝急缺人才,才会明知道等消息传下去之后可能都入夏了,依然坚持在今年内完成会试。

    所以这一次的加试,愣是不合规矩地在夏季举办了。能赶来的举子都尽量赶来参加了,实在太远赶不过来的,明年春天还有正科的会试,也就晚半年。

    如今会试已经结束,殿试即将举行。

    也就是说,将会有两到三百个新科进士出炉。顾之禾需要抓住机会,在这个档口拉下一两百个同党内的官员。

    别看上百的人数好像很多,其实在朝中根本不算什么。

    三省六部里,尚书省管六部。六部各有四个司,一共就是二十四司。一司的人数少则几十,多则几百。

    所以光尚书省就能凑出几千个官职了。

    而三省六部,只是朝中的一部分罢了。其他什么国子监大理寺等等,都独立在其之外。

    光唐代就设置有包括大理寺在内的九个寺,和之前朝代的九卿存在异同,与三省六部互相独立。

    往外数还有很多其他的部门。

    两百多个进士里还有一些得外派,融入中央官署中,如同江河入海,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

    何况顾之禾这次要拉下来的,大多都是混得比较一般的同党。大鱼先不动,他得配合皇帝的计划,徐徐图之。

    他看中的是各部侍郎之下的主事,官位不算特别高,但也不算很低,作为跳板往上爬就很合适。

    方才说过,六部都各自设有四司。

    主事就是每个司里的主事人,但一般主事人是不止一个的。以户部为例,每个司都最起码有三四个主事。

    顾之禾的同窗太多了。

    这群人很多能力也就那样,却能靠着裙带关系坐到主事这种有一定实权的位置。

    这个位置给他们,就是他们官职上的巅峰了。但是给皇帝看中的人才,却能成为他们事业的起点。

    所以何必继续浪费在无名之辈手中呢?

    顾之禾看了今年恩科会试的考题。

    说实话,顾之禾都不知道考生们在考场上看到题目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近些年的考题越发有往学术上靠拢的趋势了,考生也习惯了。

    不是截搭题这种在经典里随便挑几个词拼凑在一起组成一个试题的,让你先分析每个词出自哪里,再把它们结合起来写成一篇策论。很多词还毫无关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编才能编出个逻辑来。

    就是一看题目还以为不是在选拔朝廷官员,而是在选拔文学博士的。选出来的官文采和博学程度是挺可观,就是不太懂当官和治国。

    陡然换成现在的试题,举子们估计都挺崩溃。

    顾之禾作为前丞相,当然不能看都不看一眼试题是什么。

    反正考试都结束了,过个几天应该就会放榜,他也就命人去打听到了试题,拿回家研究了一遍。

    结果题目都是这种画风——

    「安乐九年,帝罢朝,数月不出,何以劝谏?」

    这是考察考生是否擅长劝谏旁人改邪归正的。

    如果有这方面的才能,以后可以针对性培养,给他们安排对应的职务。

    还有这种——

    「某县两家争一牛,各执一词,以下为双方证词……请判案。」

    这是考察考生有没有断案的能力。

    毕竟地方县令不仅要懂治理县城里的政务,还要负责断案,本朝目前还没把地方法院和行政部门分割开来。

    以及这种——

    「前朝兴通年间藏税案,若你是其中被无辜牵连的仓部司庾,你要如何脱罪?」

    仓部就是管仓储出纳的,也就是仓库管理员。司庾是仓部的长官,仓库里的东西出问题,司庾难辞其咎。

    这道题考察的是考生遇到危机时,会如何应变。

    毕竟朝中多的是无妄之灾,很多时候你事情办好了没用,对接的部门出纰漏,肯定要牵连你。你得知道怎么把自己摘出去,而不是跟着对面一起寄,或者成为对面的替罪羊。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至于四书五经……

    所有考题里除了最前面意思意思抽查了一下背诵、翻译和解析之外,后头全是这种应用题。

    以前那种让你拿着四书五经写策略,讨论天下大势如何、君王要怎么治国的,通通都没有了。

    秦政和扶苏都觉得这些太假大空了。

    与其考这些写烂了的东西,不如考点实际的能力。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皇帝,那些理论他们可比考生懂多了。考生再怎么写也写不出花来,内容只会让他们看了之后会心一笑,觉得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

    那么,不如直接考察能力好了。

    就是猝不及防地进行考点更改,对考生伤害极大。考场里一大半人心态都崩了,写出来的答卷一塌糊涂。

    听说阅卷的考官们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改出了心理阴影,以后再也不想判卷了。

    有人委婉地提醒陛下:

    “如此是否太仓促了一些?”

    好歹提前提醒考生,让他们考前有个准备。而不是到了考场上才发现我们今天不考语文,考数学。

    对此,秦政只反问了一句:

    “科举选拔的是什么?”

    臣子摸不着头脑:

    “未来的官员?”

    秦政颔首:

    “那朕考的难道不是如何做官?试卷有何问题?”

    臣子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选拔的是官员,不是四书五经博士。

    只不过考四书五经的话,有已经完善的模式。阅卷会很省事,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什么样的卷子肯定能拿高分。

    考实际应用的题目,那可就不一样了。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应对方法,有些方法你觉得好,我觉得不好。要在里头挑出合格的答卷,简直不要太难。

    这种就是属于没有标准答案的卷子。

    而且他们也不清楚皇帝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才,万一被黜落的考生里有能让皇帝觉得眼前一亮的内容呢?

    总之,臣子们都觉得陛下在胡闹。

    他们根本不知道,陛下不仅搞了这种题目,还让人按照题目不同分开判卷。

    单一题目回答不错的,秦政觉得可用。这是偏科人才,可以放在合适的位置。

    好几道题目答得言之有物的,秦政也觉得可用。这属于能力比较全面的人才,可以重点培养,让他们去综合性强的官位上发光发热。

    所有题目都答得中规中矩,秦政依然觉得可用。这是中庸之才,但胜在稳。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出问题,顶多做不出成绩来,及格线还是能达到的。

    天才有天才的好处,中庸有中庸的妙用。绝大多数人都有他的闪光点,端看君主怎么用了。

    用人之道,从来就不是只用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搓人。把所有人放在适合的位置,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不埋没任何一个人的天赋。

    考官们:说得很好,但我们怎么阅卷?

    不得已,考官们只好把九江王殿下和长沙王殿下一起“借”了过去。

    扶苏拿出一张卷子:

    “断案还行,虽然是在和稀泥,不过可以解决矛盾也是一种本事。这种人不能去管刑事案件,可以去管民事纠纷。”

    像那种根本辩不出所以然的纠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可以让他去负责。

    刑事案件不能和稀泥,必须查个清楚明白,量刑也得合适。民事就不同了,很多民事纠纷最终只是为了叫双方都满意而已,是非对错很多时候并不重要。

    扶苏又拿起一张卷子:

    “这人脱罪的办法很激进啊,翻车概率很大。看来是个赌性很大的学子,不过孤很欣赏他,他这种适合去当卧底细作。”

    就是不一定愿意去,毕竟谁来考科举是想去外头当细作的。

    扶苏再次拿起一张卷子:

    “这一份也不错……”

    考官都听麻了。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每一份卷子,九江王都能挑出可以夸奖的地方来,而且夸完就能立刻想到可以把人安排去干什么。

    他就不怕区区一道题目考察出来的能力其实飘忽不定,真遇到事情,让他们动手他们就不成了,只是纸上谈兵?

    扶苏觉得这不是问题:

    “既然能在考场上临危不乱想出这些答案,说明他们心态很稳,应变能力也强。哪怕只是纸上谈兵,多实操几次也就历练出来了,孤相信他们的能力。”

    很多“纸上谈兵”只是实操经验不丰富而已,经验上来了就是合格的能臣。扶苏有足够的自信替他们兜底,能让他们放手去积攒经验。

    反正也不会比正常科举考出来的差。

    历代皇帝都敢把只会写假大空策论的人丢去直接当官,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至少他考察的是能力,而不是和做官无关的东西。

    其实科举都算好的。

    毕竟往前数还有那种听说这个人名声好、孝顺,于是举荐他当官的。

    这种就连四书五经都没考察过,四书五经里至少有很多篇章是在讨论如何治国,举子也算是学过一点当官的皮毛了。

    虽然不多就是了,而且和真实的官场也没什么关系。

    考官听出来了:

    “所以陛下和您坚持出这种考卷,也有考验举子心态的目的在?”

    多缺德啊!

    临考发下试卷的时候告诉你改考数学了,之所以不提前说,就是来考察你能不能临危不乱、积极应对突发困难的。

    虽说当上官员之后大家确实经常遇到类似的情况,没有足够应变能力的人会死得很惨,但考试的时候考人心态,他们还是觉得太变态了。

    扶苏微笑:

    “那也比心态差、不懂变通的人入了官场后被坑死要强,毕竟有时候死的可不止你一个,而是你整个三族。”

    考官们:……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扶苏将每份试卷都放好,除了实在答得稀烂的,剩下的他都表示可以留用。

    九江王殿下起身,离开前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极致的考验后头是泼天的富贵。”

    能在这一场毫无预兆的考试里展露出哪怕一点能力的人,他和父亲都会用的。因为心态远比能力难得,能力可以慢慢培养,心态强大更叫人赞赏。

    往后的那些考生,他们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那就只能单纯看答卷是否精彩了。没有心态这个附加分加持,能力欠缺的就只能抱歉了。

    考官们面面相觑。

    忽然,有一个考官面色一变,小声骂了句脏话。

    同僚们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那考官脸色难看:

    “这场会试,接受考验的可不止是考生。还有你我,乃至朝中群臣。”

    面对如此新奇的试卷,能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阅卷的时候总结出合适的阅卷规则,也是对考官心态和能力的考验。

    但是显然,他们表现得都不怎么样。

    还有外头看热闹的群臣,至少跑去劝说皇帝这么搞科举不行的,已经在陛下那里被打上标记,觉得不堪大任了。

    这也太阴险了。

    谁能想到一场恩科其实也是对朝野上下的一次考验呢?

    君王暗中的考核早就已经开始。

    往深处思考就会发现,恩科已经是不知道第几轮的考验了。

    考官们齐齐叹气。

    这个官场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顾之禾做好了腾出两百多个岗位的准备,但等放榜之后,他傻眼了。

    这这这,参考举子过关率也太高了吧?

    正常会试也就是选个两三百人,然后参加殿试,基本就是排个名,很少会有谁在殿试环节被刷下来。

    他们这次会试不一样,一口气取用了大几百个。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以前名不见经传的举子,那些四书五经作得极好的“天才”们,不少都折戟沉沙了。

    这样的名次放出来,果不其然引起了会试考生的不满。

    有些考生直接在榜前闹了起来,认定这次会试有问题。试卷有问题这就不说了,大家已经闹过一轮了,现在闹的是考官,他们认为考官有舞弊之嫌。

    群臣如丧考妣。

    他们就知道,他们就知道这种考试一定会引出大麻烦。奈何陛下一意孤行,根本不管不顾。

    现在舞弊的说法深得人心,要怎么解决?哪怕他们并未舞弊,可有些人就是会认定自己的猜测,以后澄清了也没有用。

    本届的考官们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但他们不敢露出不满的神色,半年前新帝大开杀戒的往事还历历在目。

    早朝上。

    秦政面对群臣委婉的询问,态度八风不动,并不觉得这算什么问题。

    始皇帝陛下直接反问:

    “试卷是朕批阅的,朕舞弊?”

    群臣:……

    群臣心道陛下您别睁眼说瞎话,谁不知道试卷是两位王爷和考官们一起批改的?您压根没去参与好不好!

    秦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太子所为,便是朕所为,懂了吗?”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陛下您现在都还没立太子呢!现在是彻底不装了是吗?您果然从一开始就能听见长沙王的心声!

    桥松嘚瑟地想到:

    【傻了吧?不仅从一开始就能听见,还从一开始就有前世记忆。你以为你在质疑谁的决定?始皇帝需要你教他做事?】

    始、始皇帝?

    架空世界的历史上没有始皇帝这个说法,不过这里的历史上也有个缔造大一统的帝王,只是人家没给自己起类似的称号。

    但群臣听名称也能知道,始皇帝这个词的含金量。

    史上第一位皇帝。

    那么他的功绩和能力,应该与历史上那位差不多。又或者,他本身就是那一位的转世。

    ——陛下当然不是他的转世,但那位的人物原型却是始皇帝陛下。

    大部分作者写架空,其实很难写得完全架空,也不过是照着现有的历史修改一番而已。

    群臣下意识又去看九江王。

    扶苏歪头:

    “看孤做什么?”

    桥松:【别看了,这是秦二世。】

    群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之禾很快回神,出列说道:

    “即便阅卷者为太子殿下,可学子们恐怕依然难以接受。”

    主要是落榜的天才太多了,那些人名声极为响亮,他们的落榜难以服众。任谁看到考中的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出名的全军覆没了,都会怀疑有猫腻的。

    这个简单啊,扶苏很擅长应付:

    “那就把那些天才的试卷公布出来好了,让大家看看天才们考成了什么样。”

    群臣:……夺笋啊!

    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考得稀烂,估计里头还有一些因为试题问题心态崩了,根本没写出什么东西来。

    考卷公布确实会逆转舆论,但也会把问题重新归结到考卷上。本来学子就接受不了新版考卷,你这么搞只会火上浇油。

    桥松在心里反问:

    【这不就是祖父和父亲想要的吗?】

    要是不给他们一点冲击,科举依然还会保持原样。但这样的科举,选的不是实干型的人才,朝廷要那么多死读书的干什么?

    想要一举颠覆现有的科举体系,就得来点大新闻。闹得越大越好,他们不怕闹大,他们只想来个彻底的变革。

    扶苏慢悠悠地问道:

    “科举三年只选两百人,新试一次却选数百人。科举只有读书好的人才能出头,新试有能力的人哪怕偏科都有机会。这天底下,是科举天才多,还是寻常能干者多?”

    普罗大众只是寻常人,他们可能在某方面有一点才能。新试是在给大众机会,只不过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们一时接受不了。

    等冷静下来他们就会意识到,考新试才是他们最容易出头的方式。

    群臣沉默许久。

    有一位大儒颤颤巍巍地问道:

    “那此前潜心苦读的学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学了十几年,突然告诉你朝廷不考这个了,他们不就白学了?

    扶苏反问:

    “怎么就是白学了呢?入朝自然还是要有门槛的,学会的知识不会辜负他们,这些都是他们的底气。”

    哪怕是参加新试的人,在此之前也要经历摸底考核。不学无术的人,再有本事也不能直接任用。

    你得先拼过底层考试,才有资格参加能力考试。就像后世,你得大学或者大专毕业,才有资格报名参加考公。

    当然,做成体系的考试之后,题目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全是开放性的大题问答了。要多安排一些有标准答案的题目,然后搭配一些应用题。

    这次恩科出的应用题多而杂,是因为考察了方方面面的能力。但实际上,诸如后世的考试,试题是会有偏向性的。

    不同地区的试题也会不一样,不同岗位的试题也会有所差别。比如法考就专门考律法,选拔法律人才,扶苏很喜欢这样针对性的设置。

    秦政也觉得后世的考公值得借鉴。

    虽然具体操作时还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但绝对比如今的科举更具优越性。何况秦政真的对儒家无感,也完全不觉得有必要选拔出一堆只读儒家经典的人才。

    但凡他们考的不是四书五经,是国家律法,科举都不用大改。

    秦政点了扶苏去处理举子的闹事。

    扶苏带着几份试卷去了榜前,直接进行张贴。

    这次参考的天才不少,但闹大的天才也不多。有些人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是自己没考好,并不会出来丢人现眼。

    如果旁人想打着他们的旗号闹事,他们也会严肃制止,说是自己考砸了。

    所以剩下这些被打出名号质疑考试公正的天才,要么是心里确实觉得考官阅卷不公。要么就是明知考得不好,但针对的其实不是考官,而是考卷。

    因而试卷张贴出来之后,后面这一波人很快改变口风,开始质疑朝廷乱出试卷,愚弄学子。

    扶苏神态淡然,扫了一眼人群。

    他站在特意搭建的高台上,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他。

    秦二世陛下已经很久没有气场全开了,属于帝王的威慑力弥散开来。离得近的学子瞬间就闭了嘴,不敢再继续抗议,离得远的也慢慢销声匿迹。

    等到场中安静下来。

    扶苏才冷静地开口告诉他们:

    “你们当然可以厌恶本次的考卷,但考卷是陛下亲自出的。”

    众人哑然。

    “想考以前的科举,你们可以明年春闱去考正科。陛下加开的恩科,自然是为了选陛下自己想要的人才,而不是你们儒家想要的人才。”

    学子们面色惊变。

    千百年来,无论皇权和儒教怎么私下掰手腕,从来没谁会直接掀桌,指着鼻子骂你们儒家手伸得太长了。

    这是第一个。

    坐在周围茶楼里好整以暇围观的大儒气得手都哆嗦了。

    如今的局面自然也有他们在暗中推动,因为这次恩科得罪的不止是学子,还有那些大儒。

    皇帝一派直接掀桌了,丝毫不给他们面子,简直岂有此理。要是不把暴君的气焰压下去,以后儒教只会越发式微,再也拿不回主动权。

    扶苏也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继续往下说。

    “正科以后会一直考,不过考出来的进士想要直接任官自然是不可能的。将一群只会读书的人放进官场,是对天下万民的不负责任。”

    扶苏微微一笑:

    “所以,往后进士只是你们的起步。之后想要选官,还得再考能力。怎么考,自然就是像本次恩科这么考。”

    “陛下与孤怜惜你们要额外加考一场,特意省略了之前的会试,让你们直接考能力。相当于叫许多原本没资格参加能力考核的人拿到了考试资格,尔等不感恩,竟然还有脸来闹事吗?”

    这是在偷换概念。

    但是没有进修过名家辩论的学子们被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反驳又找不到该怎么反驳。

    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

    “往年都是考完进士直接选官,也不见朝野出现问题。”

    所以加试本就是无理取闹!

    扶苏精准看向开口的人:

    “往年用的是九品中正制,不如我们废除科举制,重新启用九品中正制?”

    而且谁告诉你之前朝野没出问题的?

    那人:……

    他知道九江王的意思。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以前老旧的制度已经不合适了,天下需要寻求变革。

    本朝中人其实不知道封建社会发展到现在,已经进入了末年。科举制是注定要衰落下去的,再不改,只会成为压死帝制的又一根稻草。

    扶苏当然清楚历史进程难以阻挡。

    但在新时代到来前,他还是希望能为帝制做点什么。他阿父建立的制度,就算落幕也得是轰轰烈烈的落幕,而不是被人批判得体无完肤。

    何况,让王朝以一个不错的姿态迈入新时代,总比像个需要被彻底打碎的旧墓碑一样接受改造要好。

    提前给后世打好底子,后人也能以更快的速度腾飞,这是双赢的局面。

    扶苏看着底下这些还沉浸在旧日辉煌中的儒生,摇了摇头,他们需要睁开眼睛看看世界了。而当前这个位面,幸运的在于最后一个朝代好歹不存在两族内讧。

    扶苏走向高台边缘西北角,面对着那里几个面露不忿的学子。

    他态度温和地问出犀利问题:

    “天子选官,选的是会背书的人吗?”

    无人回答。

    “清河崔路遥,孤问你,倘若你现在担任县令一职,你需要做什么?”

    崔氏的天才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在死读书,他没去了解过这些。

    县令要做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小小一个县令,他要考上状元,他要留在京中。不会沦落到去当县令的,那是二甲三甲的进士要走的路。

    扶苏轻笑了一声:

    “好,那我且问你,京中六部的主事要做什么?是每日拿着四书五经写策论吗?还是学着孔孟先贤那样天天去宫中劝谏皇帝怎么当明君?”

    崔路遥的脸涨得通红。

    扶苏意味深长地说道:

    “孔孟教你的是做人的道理,但他们为官的那套方式,已是两千年前的旧历了。”

    春秋战国时期,大才们奔走各国。见到国君先高谈阔论一番,让国君惊为天人。

    可到了如今,你再看呢?

    从没听说过哪个大才是直接去求见皇帝的,然后通过一番话让皇帝折服,一步登天封侯拜相。

    除非是乱世。

    无脑学先贤是要学劈叉的,现在的臣子要做的是学会干实事,脚踏实地。

    扶苏走回高台正中心:

    “科举改制势在必行,不过陛下怜惜你们寒窗苦读十余载,不会直接废除旧制。新旧两制暂时并行,十年后旧制废除,只行新制。”

    十年的缓冲时间足够了。

    扶苏说完这些,最后宣布了本次恩科会试的结果:

    “诸位应该没有仔细研究过榜单吧?”

    “请中选的学子按照类别,分别前往不同的衙门报道。先从吏员做起,试用期三个月,三月之后表现优异者可以转正。”

    转正时能任什么官,就要看当时空缺了什么官位了。表现得好的,直接成为主事不难。表现一般的,就从基层小官做起。

    “红榜的贡生回去好好准备,三日后殿试,陛下亲自考你们。”

    红榜考生是综合实力比较强的,并不只有几道题答得不错。这种综合类的人才自然需要重点关注,所以他们可以参加殿试。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

    等扶苏一走,纷纷挤到榜前去细细研究,果然发现张贴的榜单分了好多份。黑榜上写了朝廷不同的部门,竟是考完就可以直接走马上任了。

    往年其实进士分完三甲之后,任官也是有一套流程的。

    想进翰林院的,得去参加翰林的加试。一甲不用考,直接进,二甲三甲需要通过加试进入。

    考不上加试的,就只能去等吏部给他们分派职位了。运气不好就是外派去当县令,还得自己打点,看能不能塞点钱托点关系把自己送去更容易做出政绩的富裕之乡。

    可如今榜上写的竟全是京官的职位。

    这一下子,不少人的天秤就倾斜到了新试这边。

    闹事的举子里不少是因为在考场上太震惊了,脑子糊成了一团,根本没想起来该怎么答题,最后才会交了空白卷或者很糟糕的答卷。

    但仔细想想,提前有准备的话,自己去答这个卷子也不是那么难。

    尤其看过那些“天才”的卷子之后。

    考生们:emmm

    就有一种“写得还不如我”的感觉,就这就这就这?

    可见高分低能屡见不鲜,会念书不代表会做人做事。虽然不是必然的,也有读书和干活都很擅长的人,但至少这次闹事的天才们里没看出来有这方面的人才。

    他们倒也不是真的就不会干事,纯粹是心态不行,才答得稀烂。

    可是考生们不这么想,他们只看到了结果。结果就是答得什么玩意儿,由此可以论证他们确实只懂考试,不懂为官。

    扶苏倒也没把所有考砸了的天才试卷都展示出来,就展示了闹事的那几个。

    旁人的大家没看见,这几人的却贴得清清楚楚。所以考生们只能确定这几个天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名声一落千丈。

    大儒在楼上叹惋:

    “他们也就是时运不好!”

    这些天才想为自己博个前程又有什么错呢?还不是皇帝不做人,非要闹幺蛾子。

    扶苏走上二楼:

    “他们要是真有本事,明年的新试考得出色,自然可以为自己正名。诸位先生无需如此惋惜,有本事的人总有崭露头角的那一天。”

    大儒们敢怒不敢言。

    你说得倒是轻巧!

    人家这次被舆论质疑成徒有其表,万一心理崩溃了呢?那就没有以后了,可能好好一代天才直接陨落。

    扶苏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个。

    天才陨落,也是儒家的天才陨落,和他杂家弟子有什么关系?

    当皇帝的都是很现实的,皇帝不需要一堆玻璃心臣子,他们可没空哄人。承受不住只能说明他们不适合官场,早点出局也不算坏事。

    真以为官场是什么象牙塔啊?

    危险度高的地方就是得要求苛刻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儒们收敛情绪,询问九江王殿下怎么上来了。

    扶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几个老头:

    “孤来提醒诸位一句,只教四书五经的学院已经过时了。诸位还是回去思索一下如何改制吧,不然以后生源只会越来越少。”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

    “不过诸位其实也不必担忧这个,毕竟你们无证办书院本就不合规矩。往后官府会设立官学,就用不上尔等费心了。”

    说完扶苏就离开了。

    几个大儒被气得浑身哆嗦。

    这是挑衅吧?这绝对是挑衅!

    大儒们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他们一定要想个办法自救。

    但还不等他们想到办法。

    天下第一书院院长那最得意的门生顾之禾跳反了,站出来痛批恩师开设的书院沽名钓誉。

    顾之禾掌握了他恩师太多的把柄。

    从恩师本身在朝中做过的事,到他开书院之后进行的私下交易。

    书院这种存在本来就不太干净,嘴上说只接受有本事的学子考进来,其实走后门的不要太多。

    再加上朝中同党那么多,担任考官的很多都是自己人。哪怕不故意弄科举舞弊,同一个书院同一个老师交出来的学生,在答卷上其实风格还是比较相类的。

    所以即便糊名,那些考官也更倾向于选拔和自己风格近似的学生。这么一选,大概率选中的就是恩师书院的学子了。

    外界只看到第一书院科考成绩好,却看不到内部的猫腻。

    顾之禾现在撕破脸皮,把他们的这些套路抖得一干二净。这一下不仅得罪了书院,还把往届学子也得罪了个遍。

    这些年书院不知道送出了多少人,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吏数不胜数。所有人都觉得顾之禾是丢了相位受刺激太大,直接疯了。

    顾之禾自己知道自己很清醒。

    他怕什么呢?他只是偏远小地方出来的乡下人,背后也没有多少宗族支撑。他们顾家顶天了算下来也就那么二三十口,还是加上了女眷和姬妾。

    大家族才最怕满朝得罪人,小家族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必须在阵营中做出取舍。

    何况,顾之禾也是有野心的。

    他看出来当今陛下要搞大动作,科举改制只是第一步,后续大秦会迎来越来越多的改革。而他,若想在其中崭露头角,就不得不成为帝王心腹。

    从古至今丞相数量多如牛毛,又有几个能名垂青史?第一个大一统朝代的丞相达成的成就,其他丞相也都很眼热,谁不想成为下一个他呢?

    桥松对此深以为然:

    【吴起、商鞅、屈原、李斯,哪个变法者不是和全朝野作对?如果没有一人对抗朝野的勇气,那还是洗洗睡吧。】

    群臣很想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谁,但是没敢问。架空就是这点不好,有的名人存在,有的名人被换了个壳子,冠上了别的姓名。

    顾之禾原本只是慢慢来的,先搞个小动作,腾出两百个官位就差不多了。现在他发现两百根本不够,就干脆直接来大的。

    齐月萱完全没发现朝中风向不对。

    她还当这就是正常的弹劾呢,顾之禾发现了恩师的问题,于是大公无私地揭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和全朝野对抗。

    齐月萱傻乎乎地感慨道:

    【顾丞相真不愧是京中的五大白月光之一啊!这么清正无私,当代顾青天!可惜之前被侄子拖累,名声有了污点。】

    系统附和道:

    【萱萱你不知道,书院院长那个老头有多阴险。当初顾丞相就是被他给坑了,本来人家可以一帆风顺的。老头把他坑成了地狱模式开局,再自己假惺惺地去装好人拉他一把,骗了他几十年的感激呢!】

    齐月萱有点生气了:

    【啊?这也太过分了吧!顾丞相这么好的人,真是倒霉遇到这种老东西!幸好丞相大公无私,没有包庇他老师。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这个真相,如果知道的话,揭发老师应该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系统再接再厉:

    【还有呢,那个老头还干过别的事情。有一个学生贫寒,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学业方面其实非常厉害,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老头故意打压,给他的试卷判低分,说他还有很多不足,比不过同窗。各种pua人家,然后再悉心教导。

    等人家考上高分了,以为自己能有今天都是老师教的好。要是没有老师,就自己的那点天赋,早就泯然众人了。】

    齐月萱气死了:

    【这种人不配当老师!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满足他的虚荣心吗?他就那么喜欢给人当恩人?】

    系统:【那可太有好处了,人家现在可是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哦。吏部是管官员升迁任免的,人家稍微漏点好处,就能让老头受益良多了。】

    齐月萱:【可恶啊!】

    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病中垂死惊坐起,这里头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多年前的水平是真的很菜,刻意遗忘了那个时候自己写过的文章策论,就是不想回忆黑历史。

    现在你告诉他,他以前写的文章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用什么恩师来教?

    吏部尚书咬牙切齿。

    庸师!这样的庸师必须曝光他!不能再让更多学子受害了!

    吏部尚书立刻和顾之禾站到了一起:

    “陛下,臣要揭发第一书院山长。”

    秦政静静地看着他们狗咬狗。

    吏部尚书会这么选择并不叫人意外。

    他的反水当然不是因为自己被骗了这么简单,归根结底是为了利益。

    现在再和恩师绑在一条船上,只会一起沉没。

    女声都揭发了他恩师的勾当,也隐晦提到了吏部尚书自己利用职权帮老师假公济私的事。他如今属于自身难保,想要脱罪,少不得得做点什么。

    站队是最有效的办法。

    顾之禾这边声势太弱了,急需助力。一个吏部尚书的加入,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多多少少可以将功折罪。

    而且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女声接下来肯定会不断揭发更多的阴暗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断尾求生。

    早投诚总比晚投诚占便宜。

    顾之禾本来就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了,结果这一个两个的倒戈得跟他一样快。

    顾之禾:……有你们什么事啊!

    明明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现在得被迫分出去了。幸好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是清清白白的,别人都是为了脱罪,比不过他。

    秦政早就算到了这个局面。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任由下面的人闹腾去。

    祖父吹秦桥松,虽迟但到:

    【还是祖父最厉害,什么都不用做,总有臣子会心甘情愿地主动替祖父分忧。这就是千古一帝的本事,你们凡人学不来的。】

    正在进行激烈党争的群臣:……

    能不能看看场合啊!现在是给你吹你祖父的时候吗?尊重一下马上要倒台的朋党好不好!好歹是囊括了大半臣子、权倾朝野的第一党啊!

    第192章 布了一个极具迷惑性的局

    哪怕有一个长沙王在煞风景地吹捧他祖父,而且吹捧的内容还是他祖父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坐在那里就有的是人主动替他分忧解决心腹大患。

    作为陛下眼里的“心腹大患”之一,群臣依然只能选择假装没听见,然后按照原计划乖乖地替陛下分忧。

    没办法,谁让殿后还杵着个能揭所有人老底的女声呢?

    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

    现在认栽了,只会暴露一部分的罪状。要是死活不肯放弃抵抗,保不齐连几岁不再尿床都能被抖出来。

    群臣衷心地希望,以后女声能少关心一点国家大事。她继续去吃瓜挺好的,就吃点无伤大雅的小瓜,比如中书舍人深夜啼哭那种。

    中书舍人:……

    看似煊赫的利益集团,在纷纷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也能迅速散为一盘散沙。

    顾之禾故意当着女声的面揭发,果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一切和他预料的不差,在对方无意的协助下,成功完成了分化。

    但这只是个开始。

    这群朋党只是和恩师割席了而已。

    事实上,他们私底下依然是同党。老师不能继续当党派的魁首,不代表他们不能选出新的魁首来。

    那些人看似已经向皇帝投了诚,但这里头真心的有几个,假意的又有几个,并不好说。

    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顾之禾的任务就是继续打击朋党,在里头挑出可用之人,那是陛下的事情,用不着他来越俎代庖。

    这方面,始皇帝陛下确实是行家。

    朝中很快进行了一番人员变动,有人升职了,有人降职了。试图潜伏在人群中伺机而动的,基本都被揪了出来。

    这群人很快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择暗中反抗。因为没有任何意义,真要反抗,还不如正面刚,闹得轰轰烈烈,还有一丝赢的可能性。

    现在大家嘴上都说着要和朋党割席,全部潜在暗处。彼此之间也不知谁是同盟,这就很尴尬了。

    遇到危险,想求援都不知道求谁。

    扶苏觉得他们傻。

    这不是正好方便逐个击破吗?

    理由都是现成的,女主曝光了他们的罪责。如果诸位还觉得不够,没关系,他可以把之前积攒的把柄一起拿出来。

    有几个党派成员私底下互相对了暗号,确定彼此是同样的心思。找了个机会暗中聚会,商量后续该怎么办才好。

    还没开始商量呢,扶苏带人上门了。

    之前组建的盯梢队伍真的很好使,居然跟踪到了他们私下聚会这件事。连地点都扒得清清楚楚,非常好用。

    看到扶苏和卫兵出现,几人面色灰败。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没了挣扎的余地,他们干脆也就不再示弱,把想说的话直接说了。

    其中一人骂道:

    “无耻小儿!竟派人跟踪老夫!”

    扶苏贴心地纠正道:

    “错了,我年纪比你大。”

    那人:???

    这是重点吗?

    另一个则冷笑着说:

    “向皇帝投诚也不过如此,该遭清算时,依旧要遭清算,谁也逃不掉。”

    扶苏想了想:

    “这话你在这里说没用,你应该之前在朝堂上说,这样挑拨离间还能有点效果。”

    第二人:……

    他大爷的,好气!

    和九江王是辩不赢的,剩下的人没有再自取其辱,一个两个束手就擒。

    扶苏满载而归。

    打击第一书院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剩余的书院也休想幸免。这些学堂书院的乱象也该管管了,民办学堂也得有个规章制度。

    在他大秦,做什么事情都得按规矩来,老秦人不介意给每件事每个东西都编一套完整的流程,比如耕牛就有单独的牛律。

    希望本朝臣民尽快接受。

    隔了几日是殿试,秦政特意抽出了一下午的时间来监考。为什么不选上午,因为没空。

    殿试的试题也是父子俩出的。

    既然是殿试,难度肯定要比会试大,不然显现不出这批学子的能力。他们可是扶苏精挑细选出来的,综合实力强悍,大部分题目都答得不错的那种好苗子。

    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难题才能拉开差距。正好朝中最近频繁有高官被削,他们要是表现好,明天就能走马上任。

    虽说最初只能以“代某某”的名义当个实习生,可只要表现得不拉跨,转正还是没有难度的。

    毕竟朝中暂时也找不到太多合适的自己人接手那些位置,哪怕觉得他们有些德不配位,也得等有人选了再行顶替。

    所以短时间内,众人不必担心自己转正后是降职转正。

    最起码要等下一轮殿试吧。

    算算日子,还有半年呢。

    本次殿试的题目只有一道,但是考察了贡生们的多项能力。拿到题目的时候,即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不少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题目直接选取了本位面历史上一次出名的事件,预设考生是当时朝野中的一员。要求他们以对方的身份,在事件中保全自身的同时,提出解决方案。

    类似的题目会试也考过。

    但当时只是说考生们作为仓部的司庾应该怎么把自己摘出去,并没有考察后续要如何查清藏税案、追回赋税等一系列深层次的问题。

    这次的不同,从案件发生到结束,要求考生在一下午的时间里,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

    而本次的题目描述,甚至都没有详细讲解这次事件到底发生了什么,它只是笼统地提及了大概。

    虽然没听说过这件事的考生看完试题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到底缺失了很多细节方面的内容,答题时自然做不到尽善尽美。

    题干这么写,自然是扶苏的主意。

    扶苏微微一笑:

    “读史可以明智,希望诸位日后有空多了解一番既往历史。”

    四书五经里包含着《春秋》,这是一部史书。但可惜的是,它只是记录春秋时期历史的史书。

    儒生们天天研究《春秋》,研究的重点却不是历史事件本身,而是孔子在这篇著作里表达的观点。

    那一系列的《春秋某某传》《某氏春秋》,更是其中的重灾区。连孔子写错一个字都要反复琢磨,已经是本末倒置了。

    如果读史不是为了了解过往、学习借鉴引以为戒,那么读它做什么呢?作者本身在历史面前应该是排在最后的那个研究对象才对。

    考生们若有所思。

    殿试考砸了,其实并不影响他们任官。只不过拿不到太高的官位,不过对比连殿试都进不了的考生,他们的起点还是跟高一些的。

    想通了这一点,心态就能放平一些。

    那么接下来,就是努力发挥出自己的实力了。

    了解历史的人,占据一定的先机。不了解的人,也可以通过列举不同的可能性、分别进行分析,来为自己创造优势。

    一下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考完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双眼发黑。高强度的脑力活动让他们都觉得有些吃不消,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发挥出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

    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每一份答卷都满满当当许多页纸,没有一个人敷衍。

    秦政并没有认真去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随意扫了几眼。他翻页的动作像是在清点纸张数量一样,让周围其他几个陪考官都怀疑陛下到底看没看。

    扫完,秦政点评道:

    “态度不错。”

    字迹端正,下笔认真,写得字数也不少,而且粗略一扫没有太多堆砌的辞藻和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凑字数。

    有些人态度谨小慎微一些,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有些人更具自信,行文中也能透露出一股风采。

    秦政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明日下午,再考一场。”

    陪考官们:啊???

    不是,怎么还要加试啊?

    秦政的笑意收敛起来:

    “诸卿莫非有意见?”

    陪考官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你们都能一声不吭地换了科举试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加试一场就加试一场,对比起之前那个阵仗,这都不算什么了。

    往年贡生们考完殿试都要现场等待,一般来说阅卷还是挺快的,天黑前就能得到最终的排名。

    当然,不是所有朝代都这样,但本朝确实是这样的。

    因为本朝殿试一般就一两道题目,一上午就考完了。考官们先阅卷,选出觉得最好的几份递给陛下,陛下再看一遍,就能选出一甲和二甲头名了。

    剩下的二甲和三甲,基本都是由考官们商量着排序。

    不过今年不同,殿试挪到了下午。

    考了一下午,天都快黑了,哪里还有时间批改考卷?除非考官们连夜阅卷,但他们连夜,皇帝又不会熬夜干这个。

    所以众人都做好了明天出成绩的准备。

    应该这么说,已经做好了明天下午出成绩的准备。

    宫中侍从引着考生们前往一处宫殿:

    “诸位暂且在宫中休息一夜,等殿试结果出来后再出宫。”

    有考生为人谨慎,想得多一些。猜测可能是怕结果出来前,他们在外头遇到意外,不如留在宫内安全。

    朝中偶尔也有开个持续几天的超级大朝会的情况存在,所以在前宫区域给百官预留了留宿的宫室。

    本次进入殿试的贡生只有几十名,远不如百官数量多,完全能住得下。

    侍从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诸位就住在文华宫,文华宫中设有藏书阁。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去藏书阁借阅书籍。”

    “隔壁是武英宫,一般是武将们留宿的宫室。那里设置了小型的校场,如今无人居住,想习武也可以去那边。”

    别的宫室他们就没有介绍了,显然只有这两个宫室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前宫的禁区不如后宫多,但作为外来者,大家也不至于傻到在皇宫里头乱逛。

    考生们很快在侍者的引导下分好了暂住的宿舍,居住条件不算特别好,毕竟是用来临时住一住的,多的时候一间要挤好几人。

    百官能挤,他们学子有什么挤不得的?何况学子人少,还不至于要多人挤一间。

    宫中提供了换洗衣裳。

    众人写试卷出了一身的汗,没有条件沐浴,只能打水擦拭了一下,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衫。

    不过直接就歇下的人不多。

    大家都对宫中藏书感兴趣,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很快就三两结伴进入了藏书阁,挑选书籍进行借阅。

    借书处的宫侍说这里的并非孤本,都是印刷的副本。但依旧希望诸位查阅时小心一些,爱惜书本。如有不慎损毁,需要照价赔偿。

    没人会在宫里做小动作坑别人。

    所以大家全都相安无事地借了自己想看的书,离别人的书远远的,怕碰坏了让侍者以为自己是故意陷害的。

    可能是受到考卷的影响,大半考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借阅史书,其中想借阅和考题相关的那份史书者数量多些。原本还担心书不够,过去一找才发现,史书区域的书架上每本书都放了许多份。

    那就不用争抢了,每人拿一本即可。

    一人对数字敏感些,扫了一眼就能数出有多少本。他很快“咦”了一声,但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说有说的好处,不说有不说的考量。

    书本数量恰好和考生人数一致。

    同行的考生追问道:

    “怎么了?”

    那人纠结了一下,实话实说:

    “史书应该是陛下故意留在这里供我等借阅的,数量和考生人数分毫不差。”

    既然说了,他便决定出去和所有人分享这个发现。但更深层次的分析他没说,担心坏了陛下的安排。

    考生们都挺听劝的,闻言立刻都去借了一本史书,回去翻看和试题有关的那一段历史记录。

    哪怕其中有些人早就看过了,也并不介意再去研究一遍。很多细节他们不一定记得清楚,当初看的时候也没刻意去记,或许存在偏差。

    秦政收到了侍者传来的消息。

    他对考生们的表现尚算满意:

    “分享消息的那个,分寸拿捏得不错。”

    既展现了自己的观察力和团队意识,又很有分寸的没有贸然进行长篇分析,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考生们。

    他很聪明,可以猜透设局者的意图。

    秦政确实是故意留下史书给他们看的,而留下史书的目的,则和第二日的加试有关系。

    考生们点灯夜读看完了那段历史。

    第二天上午依旧有人继续钻研那段内容,觉得自己昨晚研究得还不够透彻。不过更多的人选择去了解其他历史事件,或者换自己昨日挑选的另一本书阅读。

    直到用过午膳,考生们再一次被引到了昨日殿试的大殿。

    他们心想,肯定是要公布成绩了。

    唯有几个参透了奥妙的考生缄默不言,默默在心里回忆之前悉心研究过的史书。

    入殿后,他们发现昨日的桌案还没撤。

    问题不大,可能要坐在位置上等结果宣布吧,或许试卷还会下发回来,甚至有先生们的批复呢。

    但也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位陪考官板着脸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沓试卷,开始挨个分发。

    大家看了一眼,是昨日的试卷,还有他们当时在固定位置留下的姓名。当时答题并不是在试卷上直接作答的,而是有几张答题纸。

    接下来是要发答题纸了吗?

    另一位陪考官下发了数张空白答题纸。

    扶苏在上首抱歉地说道:

    “昨日的试卷不慎损毁了,诸位请重新作答吧。”

    考生们:……

    他们懂了,这次的恩科就是来搞人心态的。花样是真的多,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故意想用各种意外情况考验他们。

    没有人相信试卷真的损毁了。

    但是新答卷要怎么写,却得好好斟酌。

    是默写出昨天的答案吗?前提是能回忆起来所有细节,这是不是在考验他们的记忆力?

    可如果要写昨天的答案,今天再写一遍好像没有多大的意义。陛下还特意给他们提供了史书查阅,他们查看完再写出昨天那份答卷,总觉得不合适。

    只是他们又担心,陛下是不是想考验他们的诚实。考他们会不会趁机作出更好的答卷,抹消上一次的失误。

    聪明人就是容易多想。

    一时间不少考生都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扶苏刻意停顿了片刻,观察了一番众人的反应。心里有了判断之后,才给出提示,告诉他们放心大胆地写。

    “昨日诸位不曾了解过历史,作答时有些不太公平。如今想来你们都看过了,应当能够答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意思就是照着看过书后的想法重新写。

    这下众人心里有底了。

    陛下应该是想考核他们昨日看书看的如何了,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学以致用。是真的看了书,还是敷衍地随波逐流,书借回去就没有好好看。

    扶苏给父亲发消息:

    「能摸准上位者心思的还是少数。」

    也难怪这批学子往年科举名不见经传,那些擅长揣测出题人意图的,早就在科举里崭露头角了,案首和经魁多多少少都拿过几回。

    秦政对此并不在意:

    「朕也不需要人人都能猜透朕的想法。」

    擅长揣测上意的臣子有一部分就够了,其他的脚踏实地给他干活,做实事的能力更重要。

    扶苏深以为然。

    第二场加试结束,秦政命人将前后两份答卷放在一起。

    他对考官们说道:

    “先单独批阅两份答卷,进行评分。再对比前后差距,进行评比。”

    他不仅要考学子们应对这些题目的能力,还要看看他们的进步效率。学习能力强且擅长自我纠正的,会更有前途一些。

    考官们佩服地五体投地:

    “是。”

    陛下真是绝了,一场殿试不知道考核了学子们多少方面的能力。看似花活玩得多,其实都有深意。

    在这种地狱模式里拼杀出来的考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其他人可没他们这么精彩的人生阅历,还能有皇帝亲自设置连环套锻炼他们。

    考官有点嫉妒了。

    虽然这批学子要应付稀奇古怪的试题,但他们受到的优待也是实打实的啊!

    不用等进入官场之后再摸爬滚打,撞得头破血流。提前就能了解到官场需要他们拥有哪些本事,针对性培养,以后能少走不知道多少弯路呢。

    酸了。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考生们第二次被拉回文华宫,又要再住一天。这搞得他们都有点条件反射了,怀疑是不是明天还得再考一场。

    但想想应该不至于。

    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大家回去更不敢懈怠了。原就是热爱进学的性子,这次过后更不会放下书本。

    学海无涯,何况历史厚重又复杂,永远也研究不完。有空闲时间还是多读读书吧,总比出去玩耍要强。

    周围的卷王都在努力,自己不努力岂不是要被比下去?不可,不可。

    一人拿着书本厚脸皮地去请教另一人:

    “苏兄,我观这齐国亡国之景,似与前朝某次危机相类。前朝天子莫非不曾读过史书,竟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齐国将领固守城池不出,国君怀疑他拥兵自重,责令他必须开城迎敌,于是齐国灭亡了。

    前头那一朝的天子遭遇外敌入侵,将领也是固守潼关不出。国君命令他立刻出关迎敌,于是潼关就此失守,天子出逃。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在别人踩过的坑里,再踩一回。

    苏姓考生好脾气地解答道: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读史的。”

    哪怕那人的曾祖父曾经说出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曾祖爱看史书,和曾孙有什么关系?

    求教的考生大摇其头:

    “难怪陛下与殿下都说,人要读史,读史可以明智。”

    第三天,殿试成绩终于出来了。

    没按照一甲二甲三甲地分,统一排序,但是该有状元榜眼探花还是要有的。这属于每次殿试后的宣传手段了,大家总要问一问这次状元是谁、探花是谁。

    头一个发现史书问题那名考生拿到了状元之位,他叫江玉辞。探花则是苏姓的考生,很对得起他的姓氏,长相不错,能力也不俗。

    其实能入殿选的就没有长得难看的,至少是一个五官端正。毕竟本朝科举要先看外貌的,长得太磕碜的不让参加,因为选官也要求至少样貌端正。

    秦政倒没有故意去找个好看的人当探花郎,这次纯粹凑巧。

    不过实际上在没有了一二三甲的区分之后,也没人在乎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和后头的名次之分。

    拿不到第一,那就没有记忆点。

    以前其实也是这样,当过状元的会更容易让人记住。至于探花郎,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只有当代人在乎他好不好看。

    午后,新科进士打马游街。

    探花郎要去皇家花园摘一朵花回来,然后进士们一起参加琼林宴。

    顾之禾无语地坐在席上。

    他刚刚才从同僚那里听说,这次的殿试考了两场,也是够折腾人的。

    结果就这,他那同僚还在羡慕,嚷嚷着什么“这才叫天子门生”。顾之禾一点都不羡慕,他觉得平平无奇的科举挺好的。

    皇帝太会折腾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以后的朝堂肉眼可见的会越来越难混,都是因为陛下和太子被大家惯出来了。

    今年的琼林宴远不如往年热闹。

    没办法,皇帝这几天又削了一堆高官。空出来的位置都是给这批进士腾的,真是叫人嫉妒。

    秦政干脆就让进士们按照要任官的位置坐了,正好把空缺的地方补上。明明是个琼林宴,座次和寻常的百官宴饮没什么区别,叫人心情复杂。

    进士们一开始还挺忐忑的,渐渐的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大家都是人,一样的鼻子眼睛嘴巴,不必那么担忧。

    约莫是朝臣都被削怕了的缘故,一个两个精气神还不如新人足。进士们混在里头居然觉得还成,自己也没被压得喘不过气。

    进士们:未来的同僚好像都挺低调的?

    进士们快乐地参加完了琼林宴,第二天快乐地换上官服来上朝。这是他们头一回参加大朝会,以前没有经验,有点小期待。

    结果刚踏入大殿,就听见一道女声:

    【苏探花真的有个青梅竹马吗?怪不得他要拒绝梁王的榜下捉婿呢!很好,是个守男德的,值得表扬!】

    苏探花一脚踩空,差点平地摔。

    守男德是什么东西?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这道声音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竟然有女子可以嚣张得在朝殿上大喊大叫吗?是公主还是女官?总不能是宫女吧?

    苏探花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一抬头,发现全朝野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凝聚到了他身上,明显是在看热闹。

    苏探花:…………

    原来沉默寡言的低调同僚们,还有这么热衷看戏的一面。

    这个朝堂的画风真是怪里怪气。

    新入职的官员中,有之前和考生们认识的人。毕竟都是同届贡生,多多少少有几个熟人。

    他们比进士先入朝几日,已经经历过这么一遭了。现在见苏探花这个模样,不由心生了一丝丝同情。

    有人就凑过来小声提醒:

    “朝中有两人的心声会泄露,其中这名女子知道很多旁人不清楚的内幕,需要格外小心。另一位是长沙王殿下,别犯到他面前就成。”

    都是在恩科考核下拼杀出来的,脑子基本都在线。稍微一提醒,大家也就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长沙王那个,大约就是心声不太给旁人面子。要是得罪了他,一定会被他在心里骂个狗血淋头吧。

    进士们瞬间做好了决定,低调做人。

    难怪啊!难怪同僚都那么低调!

    众人对视一眼。

    果然,像他们这样刚入朝的新人,不能轻易质疑前辈们的经验。最好是有样学样,这才是生存之道。

    于是众人表现得比被削过的臣子还要沉默寡言,一个两个站在位置上不说话。这搞得想和他们唠唠嗑拉拉关系的群臣都感到了棘手,不明白他们怎么都跟鹌鹑似的。

    这些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还是新帝选拔出来的,和之前的臣子不同,他们天然就是新帝的人。

    不趁着现在诸位对朝堂不太熟悉的时候,稍稍帮一把拉近关系,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但对方滴水不漏。

    想开口说点什么的群臣,张了张嘴,又担心等下说了话别人不接,会很尴尬。

    还在纠结呢,齐月萱又开始了:

    【梁王怎么那么喜欢榜下捉婿,他都捉了多少次了。关键是他看人的眼光也不怎么行啊,每次都抓到有妇之夫头上。】

    【上一次春闱,他觉得探花郎美则美矣,不如榜眼更有男儿气概。所以抛弃探花郎去捉了榜眼,结果榜眼只是看起来年轻,其实都三十五了,女儿都快和梁王家的郡主差不多大了。】

    上一任探花·现黄门郎:???

    黄门郎心里暗骂梁王没眼光。

    他们那一届一甲的进士三人里头,就榜眼是成了婚的。梁王倒好,偏偏挑中个已婚男子,果然是眼光不行。

    还有,他怎么没有男儿气概了?可恶!

    他的同僚,同一届的状元郎,悄悄凑近了一些,故意打趣他:

    “叔文,他们夸你姿容美,你应当高兴才是啊!”

    黄门郎回敬了一句:

    “也是,我们一个有男儿气概,一个风姿卓然,确实是旁人比不过的。”

    一句夸没捞着的状元郎:……

    一甲就三个人,梁王真不会做人,夸了两个漏掉一个,果真讨厌。

    【上上届的春闱,探花长得一般,倒是三甲里有个好看的。奈何文章差太多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提到一甲去。梁王也不介意,就去捉了三甲这个。】

    上上届的探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知道他长相不算特别好看,但是为什么非要强调一句他长得一般?梁王捉婿就捉婿,不要捎带上他,谢谢。

    众人看看三届探花。

    两个都是美姿仪的俊雅文士,确实把他衬托得稍有些姿色平庸了,也难怪梁王宁愿去捉个三甲都不捉他。

    惨。

    【三甲这个倒是高高兴兴答应了,能给王爷当女婿谁不乐意呢?背靠大树好乘凉啊!结果还没等成婚就被人告发他在乡下有妻有子,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单身。】

    【啊呸!当代陈世美!】

    系统纠正:

    【陈世美的故事原型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本名也不叫陈世美,他那个负心汉的故事是他政敌故意编出来抹黑他的。】

    齐月萱震惊:

    【我还以为只有本朝的权谋政斗才那么肮脏,给人家写南风小说。原来这么干的不止一个,这还不如写南风小说呢!】

    系统:【谁说不是呢,后世就没几个人没听说过陈世美忘恩负义的。】

    群臣:……这才是真的惨!

    顾之禾心里好受了一点。

    原来他不是唯一,原来还有人比他更倒霉。

    齐月萱很快把话题拉了回去:

    【说起来那个三甲进士为什么能那么快被人告发啊?千里迢迢上京赶考,按理来讲京中人应该不清楚他的状况。】

    【难道他之前跟其他人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这样的话他应该不敢骗梁王才对,除非他是同关系亲近的朋友说的,结果朋友反手曝光了他。】

    【又或者,朋友嘴上没把门透露出去了,所以知道的人其实不少?】

    齐月萱翻了翻。

    发现还真是朋友曝光的,里头没什么阴差阳错。

    齐月萱啧啧了两声:

    【会试放榜之后就跟落榜的朋友炫耀自己名次靠前,肯定能考上一甲,把朋友的小心脏扎了个对穿。这人炫耀不分场合的,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群臣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我落榜了,我那生性好炫耀的朋友天天在我面前嘚瑟,说他肯定能考上状元。

    嘶,拳头硬了。

    【服了,这人居然还干过拿朋友妻子精心给朋友绣的定情手帕擦脚的事情,太缺德了吧?谁跟他住一个宿舍真是倒霉透顶,他朋友肯定很后悔为了省钱跟他拼房。】

    群臣:拿什么擦脚???

    【幸好他朋友没发现这件事,不然多膈应啊!】

    群臣:没发现那不是更膈应?!

    人群中有一个人轻轻呕了一声,大家的目光瞬间锁定。

    是你吗?倒霉的朋友?

    那人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肯定不是他啊。不都说了朋友落榜了,估计根本不在朝中当官,他可是早几届的进士。

    大家想起来了,确实不是他。

    群臣失望地收回视线,不是你,你呕什么?又不是你的手帕被人拿去当擦脚巾了。

    那人:……我洁癖不行嘛!

    【唉?原来他朋友发现了啊,难怪后头要发飙告发他,都是他自找的。】

    有臣子小声嘀咕:

    “也不能这么说,到底都是一些小事。为了这点恩怨,断人前程,有点过分了。”

    他旁边的同僚立刻挪开三步:

    “呵呵。”

    断人前程怎么了?骗婚还不让揭发了?你家没女儿你是不心疼,他家可是有女儿的!

    要是自家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被骗当了妾,他能气炸。别说什么明媒正娶,前头有个妻子,后娶的本质上就是妾。

    何况这种可能还不如妾,毕竟本朝是有重婚罪的。

    纳妾纳几个,只要不超过规制,就没人会管。娶妻娶多了可不一样,那是犯法的。哪怕只惩罚多娶的男方,女儿家也会名节受损。

    【我靠这个炫耀精,真是绝了。】

    【殿试没发挥好就考了个三甲,回来之后拿朋友撒气,嫌弃是朋友运道不好带累了他。不然怎么朋友会试不中呢,就是因为朋友是个扫把星。】

    【结果没隔几天被梁王榜下捉婿了,他又嘚瑟起来。跟朋友说虽然你倒霉,但对我的影响还是比较小的,我能靠自己的本事挺过去。】

    群臣:阿这。

    【朋友忍不了这口气,就偷偷给梁王写信告发了。后来梁王气不过,动用关系把他丢去了最贫苦的地方当县令。】

    【不是,贫苦地方的百姓招谁惹谁了,要伺候这么个狗东西?】

    在场的梁王缩了缩脖子。

    别看他,他也是受害者啊!大家收拾仇人不都是这么干的?为什么就批判他一个?

    桥松故意问道:

    【哦?原来梁王在吏部有关系啊?】

    吏部官员和梁王齐齐一个哆嗦。

    再说一遍,你讲八卦就讲八卦,能不能不要牵扯到前朝?他们的生存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总是冷不丁被揭发一波?

    桥松把这件事记下,回头去查一查。

    齐月萱掐指一算:

    【这都三届春闱了,哪怕今年是加开的,距离第一届到现在也过去了八年。梁王闺女多大啊,拖了八年都没成亲?还是说不是同一个闺女,家里好几个适龄女孩?】

    系统提醒:

    【就一位郡主,是京中出了名的成婚老大难,每次谈婚事都会出状况。】

    齐月萱翻了翻:

    【真的唉,第一次议亲,结果还没开始过六礼呢,对方的外室挺着肚子找上门,梁王就果断把他踹了。】

    【第二次议亲,刚刚相看还没说要不要定下呢,隔天那家伙去赌坊和人打架,被打断了三条腿。嗯?三条???】

    群臣竖起耳朵:三条???

    他们回忆了一下,当时和梁王家议亲的不就是前承恩伯家的儿子吗?

    说是出门跑马摔下马受伤了,但大家都知道是赌钱被揍的。没想到当时不止伤了腿,还伤了那个地方,难怪后院小妾那么多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幸好大家都知道这小子是个烂赌鬼,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去。

    前承恩伯就是先帝母亲的娘家,一家子典型的招人讨厌的外戚。仗着先帝的纵容,以前在京中作威作福。

    哪怕先帝母亲死的早,他们也靠着舅家的身份继续嚣张跋扈。然后在年前,被他们陛下当出头椽子咔擦掉了全族。

    很难说如今这位太后的娘家乖顺是不是被杀鸡儆猴给吓到了。

    【第三次议亲,男方又出了问题,这次是被爆出学历造假。京城一直夸他是风流才子,结果那些诗词文章都是他从他庶弟那边抄来的,强迫庶弟不许说出去。】

    【事情曝光之后,京中都在感慨怪不得他死活不去考科举。天天说自己对官场不屑一顾,不愿意进去同流合污,只想闲云野鹤当个清流。】

    【他脑子没问题吧?一句话把当官的都得罪了,他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难怪后来墙倒众人推,大家为了膈应他,愣是热心出手帮他庶弟摆脱苦海,庶弟后来还考了个状元。】

    【——嗯?好像就是和三甲同一届的?我翻翻。】

    很快就翻到了:

    【还真是啊!梁王榜下捉婿不会就是因为觉得传出名声的才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材实料,不如直接去榜上搜罗?】

    梁王得意地哼了一声。

    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误他当然不会再犯。

    没看到吗?

    第一个女婿人选有外室,第二回 就找了没外室的。

    第二个是烂赌鬼,第三回 他就找个名声好不赌博的。

    第三个是假才子,第四回 他就找个真才子。

    第四个人品不太行,第五回 他就搜罗人品不错的。

    第五个年纪大成婚了,第六回 他就找年纪轻还没成婚的。

    下一回!下一回他肯定提前打听对方有没有青梅表妹之类的,肯定不会再出问题!

    梁王认定自己的策略是对的,就是运气不好。但这都是可以通过努力弥补的,只要他再细心一些,这些都能避免。

    【还别说,梁王虽然看人眼光差,对女儿婚事是真的挺上心的。还知道提前问过女儿的意见,听女儿说喜欢才去张罗亲事。】

    【而且那几个被曝光的渣男以前对外名声还是可以的。没爆出来之前,大家根本不知道他们有那么多毛病。】

    【这么一说,梁王也是做好事了,至少避免了好几个女孩跳入火坑。】

    梁王更得意了:

    “不是我吹,全京城没人比我更疼女儿!”

    【但是他难道没有发现,六次议亲都失败,是他女儿在背后搞鬼吗?】

    梁王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可能!我家薇薇乖巧懂事——”

    【郡主厉害啊!别人都没发现那几个的真面目,她提前就查到了!故意引导她爹去找那几家议亲,然后再安排他们暴露真面目!】

    梁王的笑容彻底没了:

    “本王不信,她一定是在胡说。”

    【这样一来,不仅自己的婚事可以告吹,还能拯救几个险些和他们议亲的姑娘。我愿称之为大秦第一大善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虽然郡主自己也不想成婚,她就是故意的。效果也很显著,从第一次提亲开始已经拖了十几年了,一直没嫁出去。】

    梁王捂住了心口:

    “我的乖囡——不!”

    【可惜后来京中没有合适的渣男,毕竟她爹非要在新科进士里找。这群人她又不熟悉,来自五湖四海,她暂时还做不到把所有进士在老家的底细都查清楚。】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忽悠她爹去找已婚男子提亲,然后提亲失败再做出失望难过的模样。搞得梁王以为女儿受到了打击,短时间内不敢再提起亲事,只能再等下一次科举。】

    梁王的一颗老父亲心要碎了。

    但是同僚都在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安慰他。

    只有齐月萱继续扎他的心:

    【没关系,郡主已经在努力往全国铺设情报网了。等到明年的春闱,无论进士是从哪里来的,她保证都给查个底朝天!】

    在场的新科进士们浑身一凉,后怕地拍拍胸口。幸好他们躲过一劫,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他们再也不抱怨今年的恩科折磨人了,比起明年被人掌握全部把柄,他们宁愿今年就考完!

    扶苏听到这里,终于来了点兴致。

    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啊!

    最近正在组建全国情报网的九江王殿下殷切地看向梁王,亲切地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有意向让女儿来自己手下任职。

    梁王还沉浸在得知真相的震惊中,伤心得无以复加,暂时掉线了,无法回复。

    扶苏给桥松使眼色。

    桥松会意:

    【郡主这样的人才,留在后宅里结婚生子太浪费了。不如为大秦发光发热,还能名传后世。】

    梁王回神:

    “胡扯,女儿家就是要相夫教子的,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

    ——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么疼女儿,也愣是要把人嫁出去的原因。

    如今的社会风气不好,本朝开国之后虽然尽量扭转了前面两朝遗留下的保守风气,却依然改变不了姑娘家受到约束的现状。

    想要回到两朝之前的包容开放很难,更别提轻易增设女官席位了。

    幸好开国太祖强行废止了缠足等恶习,不然秦政祖孙的工作量还得多加几个。

    扶苏微微一笑:

    “梁王,陛下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这是圣旨,你只有谢恩的份。

    梁王的气焰瞬间消失。

    他差点忘了,皇帝是个暴君,不和人讲道理的。连儒生集团都说掐就掐,掐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扶苏发现,对付本朝臣子,暴君这招真的很好用。

    他们都是先帝那个昏庸的家伙发掘出来的凑数臣子,八成的人水平也就及格线。不仅能力一般,心性也不怎么样。

    尤其里头还有大儒在搞拉帮结派,科举送进来的滥竽多如牛毛。

    虽然整个朝廷乌烟瘴气,但臣子水平低也是有好处的,比如面对皇帝毫无还手之力。

    但凡换一批正常水平的能臣,始皇帝陛下想收拾他们就得多费十倍的精力。

    这么看来,顾之禾真是朝中清流。

    现在当暴君,顶多被骂个一两百年的样子。等进入近现代了,后世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评判标准,暴君头衔就可以摘出去了,还是稳赚不赔的。

    反正被骂的是原主。

    扶苏偏头和阿父耳语了几句。

    秦政颔首:

    “可。”

    扶苏准备让红袖引导着女主多说一些外头被埋没的优秀女性,然后以父亲的名义把人招来任用。

    距离思想开放只有不到两百年了,既然自家人都知道怎么做才能赢得后世的赞誉,那为什么不做?

    为了大秦的风评,他们也要多干点受人夸赞的事情,最好叫人提起大秦就觉得是个相当不错的王朝。

    所以女性解放、工业革命,这些都可以搞起来。

    其他朝代还要担心提前搞工业革命会不会揠苗助长,这里只需要担心工业革命会不会发展得太慢被人反超。

    早在刚进入这个位面的时候。

    扶苏就掐指算过:

    “英吉利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三十年,不能再拖了。”

    虽然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前五十年蒸汽机都还没被改良,大家只能用古早的蒸汽机稍微提升一点产量,重点都放在其他零部件的升级改进上。

    但他们可不能有侥幸心理,觉得时间还早,可以慢慢来。谁知道有没有蝴蝶效应的存在,万一海外大陆受其影响科技开始突飞猛进了呢?

    秦政便问儿子:

    “你预备如何行动?”

    扶苏微微一笑:

    “蒸汽机的改良,我也是懂一点的。”

    哪怕不如电器懂得多,但到底在物理课本上学过蒸汽机和发电机的原理,还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技术需要一代代革新。

    现在就算有了先进的生产知识,造不出来也是白搭。发电机需要的某些零部件光靠手搓可太难了,得先搭配一下蒸汽机辅助制造。

    扶苏可不跟海外讲武德,还跟你一步步慢慢来。他打算用蒸汽机做个过度,试试看能不能跳到电气时代。

    两者的开启就差一百年,相隔不远,跳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秦政思索后说道:

    “那便先从织布纺纱的机器开始,产量提升,手工业发展。做好引导,让百姓将女眷放出来去布厂应聘女工,而不是仗着有机器觉得不需要太多人工也行。”

    办厂的人要是满足于机器带来的效率提升,一个女工可以顶很多人工了,可能反而不会大量招人。

    不过做生意的商人终归是有野心的,当发现效率提升后成本大大压缩,自己可以靠着低价倾销占领市场。就不会满足于只有几个女工的现状,恨不得多生产一些产品。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打价格战和倾销引发的社会问题。还有万一产能过剩卖不出去,要如何为之善后。

    秦政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

    收拾群臣、改革制度,在当前朝代其实难度不大。真正的挑战在自给自足的传统小农社会,要怎么平稳过渡到工业社会。

    机器工业对传统手工业的冲击太大了,会影响到很多百姓的饭碗。

    一个搞不好,王朝都会倾覆。你让百姓日子过不下去,百姓自然要揭竿造反。

    不过在发展工业前,准备还是要做的。

    要不然父子俩这些天在折腾什么?

    朝会散去之后,秦政难得认真起来。早期的铺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拉着儿子和孙子开始讨论要怎么正式操作。

    还有个被拎来的顾之禾和一堆被拎来的殿试中表现尚可的新臣子。

    众人听着父子俩你一句“蒸汽机”我一句“发电机”,云里雾里,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

    扶苏给父亲倒了杯茶:

    “许久不见阿父这么有干劲了。”

    之前的那些世界,都太没挑战了。

    秦政端起喝了一口:

    “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旧时代都是他玩剩下的,只有新时代才能提起他的一点兴趣,因为那是他不曾深入接触过的东西。

    扶苏于是懂了,便发消息说下回有机会和阿父去修真星际之类的世界逛一逛。

    因为是通过地府光屏说的,众人并未听见。还在琢磨陛下说的“新时代”是什么,似乎和那两个机有关系。

    而且两位聊着聊着,突然又从什么机跳到了女性话题上。说上下两个阶层一齐发力,效率应该会比较高。

    这说的是官场上增设女官职位,民间女性参与劳动赚取工资。一个是从权利上打开缺口,一个是从养家上隐晦地提升地位。

    在民间,很现实的一点就是,谁能赚钱,谁在家里的话语权大概率就会高些。至少比起不拿工资的时候,会好很多。

    很多事物的发展都是相辅相成的。

    工业革命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女性地位的提高之外,还会牵扯到很多,比如思想开放。

    扶苏就提起这个:

    “说不定会更早地进入君主立宪。”

    秦政顿了顿:

    “不管它。”

    反正不是他建立的大秦。

    进入君主立宪还算是好的,更大的可能是没君主了。

    父子俩跳过了这个话题。

    众人:君主立宪又是什么东西?

    桥松回过味来了,他祖父和他爹知道的比他多得多。也不晓得是有什么奇遇,不行,回头他得问一问,决不允许把他排除在外。

    桥松先追问蒸汽机:

    “蒸汽机是什么?”

    扶苏想了想,找了个例子:

    “你煮过水吗?盖着盖子在锅中煮水,水开之后蒸汽会把盖子掀起来。如果蒸汽足够强,可以代替人工做很多事情。”

    至于怎么利用蒸汽,制作出将它转换为动能的机器,就是下一步了。

    桥松恍然大悟:

    “和利用水力差不多?”

    只不过江河湖海固定在那里,没办法随身携带。蒸汽不一样,想在哪里架锅烧水都是可以的,放在车子上就可以边移动边利用蒸汽动能了。

    桥松灵机一动:

    “蒸汽马车?”

    随即又可惜墨家弟子不在,这种事情交给他们去研究保证妥当。

    桥松就觉得蒸汽机这东西,其实他们大秦以前也能用啊。蒸汽一直都存在,只要搭配合适的机关,肯定好使。

    扶苏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后世好多人认为科技发展太快,对古代社会会产生过强的冲击,不是什么好事。总觉得什么样的技术就应该搭配什么样的时代,仿佛古人活该过不便捷的生活。

    实际上老祖宗们发明的机关多了去了,科技大爆炸早在东汉初就出现过一次。

    只可惜后来的君主并不重视这些。

    足可见大力支持科技发展的邓绥眼光有多独到,奈何东汉从皇帝到皇后都没什么存在感,知道邓绥的人不多。

    秦政思索着制度改革的事情。

    应对科技的冲击是有点难度,但说实在的,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经历过。只不过当时是小打小闹,便民的发明数量少,一次只会出来一两个。

    其实如果形成体系的话,第一次发明利用水力的机关,然后大力推广,将大量器械都和水车等物结合,其实也能勉强算一次“小工业革命”。

    这次只是把水车换成了蒸汽机发电机。

    越往后的朝代受到的冲击越大,因为国民数量太多了。

    像先秦时期,就那么点人,冲击也有限。本来人手就不足,急需畜力辅助。能有自然力帮忙提升效率,比起引发动乱当然更多的是减轻压力。

    人多才会扩大影响,把局面复杂化,更容易出现稀奇古怪不可控的情况。所以越往后的朝代越封建,轻易不敢搞大动作,生怕一不小心玩脱。

    秦政开口说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想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不如先从工具改良起。”

    从最小的工具开始。

    利用蒸汽机和发电机提升冶炼等行业的效率和产品质量,打造更精尖的材料。

    比如锯子,先给国民换上精铁锯做个过渡。再换上不用自己动手的电锯,他们的接受程度就会更好,社会也更能消化。

    不是怕迈步太快吗?那就一点点来。

    现阶段精铁锯也够用了,等不够用的时候再推出下一款更便捷的,或许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当然,这是说的民生行业。

    扶苏瞬间理解父亲的意思:

    “不怕内患,只忧外敌。军工不用收着,直接飞速发展即可。”

    先保证自己在打仗时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有足够安稳的条件发展自身。不然别人看你好欺负,肯定要来捣乱的。

    桥松虽然没太听懂,但他抓住了重点:

    “改进冶铁技术?这个确实最重要。”

    铁器太好用了,如果精铁甚至是钢材可以量产,那么对很多行业都能产生巨大的推进。其他的改良可以慢慢来,按照需求一点点发展,这种基层材料不行,越快越好。

    顾之禾揉了揉太阳穴。

    陛下,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跳跃?

    他们跟不上了喂!

    新科进士已经放弃理解了,诚恳地问有哪里需要他们做的。直接下达命令就好了,不用拉他们一起讨论的,多此一举。

    秦政扫了他们一眼:

    “接下来,工部会是我大秦的核心。”

    小透明工部将会成为过去,吏部和户部不再是六部里头一号的香饽饽。秦政欲广招工匠,打造官方的工业研究团队。

    所以。

    秦政说道:

    “先改制科举吧。”

    众人:啊???

    话题怎么又跳到这里了?

    桥松唏嘘一声:

    【终于有人感受到我的痛苦了,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祖父和父亲聊着聊着就省略步骤了。我只能每天苦思冥想,琢磨他们到底省略了什么。】

    群臣跟着痛苦面具。

    长沙王殿下,您真是太辛苦了!

    扶苏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

    “就效仿和熹皇后邓绥,将道科这门考试列入正统科考,选拔科技人才。既然道科地位都提升了,再顺便改一改别的科目。”

    后世有现成的制度可以参考,拿来改改就能用。分科考试,用考级进行评定,授予不同证书,这些都是不错的想法。

    反正都要规范科考,那就规范得更细致一些吧。

    想要社会不容易乱,就得有繁复详细的规章。一切有法可依,百姓遇到事情心里也能有个底,不至于盲目之下就被人煽动。

    当然,前提是普法工作也要做好。

    扶苏便问道:

    “梁王家的郡主还没来吗?”

    她的情报网真的很重要,有了这个,扶苏就能省很多力气了,这就是摘现成桃子的快乐。

    众人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这些天两位君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折腾改制,他们一直觉得是在乱搞。就那种随心所欲、碰到什么看不惯就顺手改一下。

    结果搞半天人家只是用表面上的随意在麻痹众人,实际上在布一个天大的局。

    无论是打击朝臣、折腾科考、还是组建情报网等,都是在为他们现在要做的大事铺垫,没有一件事情是多余且孤立的。

    厉害的君主在改革之前,早就做好了海量准备。就等时机一到,给予众人致命一击,让老旧派想阻止都无从下手。

    众人:麻了。

    第193章 如何利用吃瓜系统发掘人才

    推行新制度对于秦政父子来说,是最没有难度的一件事。就和灭六国一样,无他,唯手熟尔。

    所以在朝中保皇党臣子着急上火担心变法失败的时候,父子俩都很淡定。新制度非常平稳地被推行了下去,并没有受到太多阻力。

    能做到这一点,除了经验之外,也多亏提前的布局。祖孙三个每日处理政务可不是只沉迷给先帝擦屁股的,有些调度自然是为了后续的变法做准备。

    地方县令这种级别的官员调度,京官实则并不会太在意。因为县令着实是太小的官吏了,至少要到知府这个级别才能得到一点眼神。

    当群臣好奇为什么关于科举的变法没遭到太多抵制的时候,再去探查各地的情况,这才发现地方县令已经撤换了不少。

    某些帝王嘴上说恩科还没结束,手头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实际上不声不响已经笼络了那么多臣子,全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群臣都被那个数量震惊了。

    面对顾之禾的呆怔。

    扶苏只是笑了笑:

    “像中书令这样的天之骄子,科举上几乎不曾受挫,想来应是不清楚寻常举子的情况吧?”

    顾之禾不得不承认:

    “臣确实不太了解。”

    扶苏还挺看好这位中书令的,不介意给他解个惑。

    “本朝举人便可选官,只是需要花点银子打点。不过大多也只能去县令手下当个副手,甚至根本选不上官。”

    能选上官的,都是有门路的。不是你使了银子就能上,所以举人的官途艰难。

    大部分有心气的举人,都宁愿再多拼一拼。只要考上了进士,保底有个县令当,谁甘心止步于此?

    有些人为了能继续科考,干脆去了书院做先生。在厉害的书院里教书,并不会耽误自己做学问,还能接触到更多珍贵书籍。

    顾之禾一点就通:

    “原来如此。”

    天底下从来不缺少等着做官的人,位置腾出来了,自然有的是人接手。举人一般情况下只能给县令当副手又怎么样?皇帝开口点他去当县令,别人还敢拒绝不成?

    何况,很多人完全可以先当上副手。只要等一时片刻,皇帝捏住把柄将县令撤职或者贬谪,就近令副手接替他,一切便顺理成章。

    陛下用着恩科拉住朝野的注意力,私下里的小动作便被忽略了。

    群臣少有和大量县令都有交情的,所以自己认识的一两个犯错被贬,听说之后也不会太在意。

    县令这等小官,对自己的帮助本来也有限。得知消息后肯随手帮一把的也不多,尤其是在皇帝虎视眈眈的时候。

    多年等候补官的举子怕是都有些绝望了,这时皇帝派来的人跟他们说陛下看中了你的能力,那还不欣喜若狂誓死效忠?

    科举改制就改制,他们又不吃亏。

    已经寒窗苦读却没考出成绩的才会抵制科考的改制,都当上官了谁在乎这个。肯定是以做出政绩为第一要务,不能陛下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就办砸。

    同为科举的失意人,这些县令实则更懂怎么劝说那些心有不满的考生。只要跟他们讲清楚新式科考的优势,再说一说旧试还会继续推行十年,自然也就没人去闹了。

    如今,地方上的情况大抵分为三种。

    一种是坚持走原来的路线,因为认定自己在原本的科考中占据经验优势,更稳妥一点。

    一种是彻底放弃旧试,毕竟自己确实不是科举那块料。而新试的考核具有针对性,考核内容也更容易学习训练。

    最后一种是两者兼顾,两边一起尝试,看看哪一种自己能出头。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新试那块料呢?

    至少新试提供了新的考试机会,而原本科举的乡试会试这种都是三年一次,不中还要再等三年。

    新试不一样,据说年年都考。

    他们并不知道,如今朝中臣子缺口大,所以年年都要考,每次录取的人数也多。等以后缺口小了,那就不一样了,即便年年考,中选者也会大大降低。

    第一阶段还是按照科举模式进行。

    乡试之前考四书五经,乡试开始考新卷。等官学建立起来,第一批学习新课本的学子毕业,就可以弃儒家经典,考语文数学历史法律这些了。

    像后世省考那种,地方州府哪里缺了官吏就自己开设考试,还得再往后等等。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

    国库最近虽然很有钱了,但太多的官学也是开不起的。

    没办法,人口太多了。

    偏偏这年头,靠丝绸之路赚钱也没以前那么容易了。大航海时代都结束了,海外在海上商路的开发上更占优势。

    得亏本朝没搞什么闭关锁国,也没彻底丢掉前朝的航运优势。而且因为要打倭寇的缘故,造船业一直没敢懈怠,即便没去参与大航海,也不输外头什么。

    等以后蒸汽机发电机应用上了,还能再飞一波。

    扶苏的脑海里划过N种赚钱方法:

    “国际贸易开启之后,能玩的花活就多了。”

    秦政对儿子的能力很放心:

    “虽然如今海运航线大多掌握在海外人手中,但我大秦也没被彻底挤下去。将热武器改良一番,便可以出海抢占航线了。”

    扶苏笑了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以前本朝不去搞大航海,自然用不着去开拓太多航路。航路在人家手里,你要走得跟人打招呼,不然遇到点意外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外头的人都是强盗,不和你讲道理的。

    所以这种时候,武器就很重要了。

    扶苏有些跃跃欲试:

    “现在搞海上丝绸之路不太划算,远洋贸易还要担心中途被海盗劫掠。要我说,不如直接去抢邻居。”

    隔壁扶桑的金银铜矿,他老熟悉了。毕竟那是他大秦的扶桑郡,哪里有矿大秦早就摸透了。

    哪怕有一些漏网之鱼,去地府问一圈,很快也会有热心群众送来矿藏分布地图,支援大秦的重要事业。

    抢扶桑可不能算是抢。

    这叫黑吃黑。

    如今东部海域里最嚣张的海盗就是倭寇,打他们属于日行一善。而这些倭寇表面上装得像从扶桑流窜来的个人势力,其实谁不知道背后有扶桑官方的支持。

    不管,先占领了再说。

    扶苏很快拿出了几份火器改良的图纸:

    “有了这些,占领难度应该不大。”

    桥松觉得他爹思路可真广:

    “原来还能这么赚钱!”

    扶苏理直气壮:

    “朝中日子不景气,只能打点海盗回回血了。海盗抢了那么多东西,我们去抄了海盗的老巢,很合理。”

    桥松于是便问:

    “既然扶桑岛上有金银,他们为什么还落魄到要来当海寇的地步?”

    扶苏没回答,让儿子自己想去。

    桥松回去翻了翻史书:

    “我懂了。”

    最初的倭寇是扶桑那边分裂势力中战败的一方,逃窜入东南沿海作乱。后来出现了前朝和扶桑的商贸往来,只是很快遭到了朝廷禁止,于是富商干脆化身倭寇犯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倭寇的成分也渐渐复杂化。不过能形成大规模侵扰的,背后少不得官方支持。

    官方有银矿,是不缺钱。但扶桑岛地小物博,一直眼热华夏的富饶土壤。

    有钱但是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要是能通商那还可以稍稍收敛一下贪婪。既然不让通商,那就抱歉了,不如直接洗劫。

    何况,有些倭寇只是得到了官方的授意和资助。这样的资助是有限的,还得靠自己才能多捞点好处。

    再加上他们需要帮助官方试探出华夏的底细,便干脆一直你来我往地闹腾。

    前朝曾经收复琉球,再加上扶桑自己内乱消耗过大,自那之后倭寇就基本销声匿迹了。咳本朝倭寇重新冒了出来,因为扶桑又一次进入了平稳时期,能腾出手来试探。

    偏偏,大秦没搞什么边境封锁。

    如果闭关锁国的话,水师驻扎在琉球附近的海域,倭寇当然闹不出动静。

    桥松摇头:

    “严防死守,看似防住了敌人,也堵住了自己往外的大门。”

    扶苏挑眉:

    “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本朝不封锁边境,却依然不和扶桑通商呢。”

    桥松瞪了他爹一眼:

    “我又不傻!”

    人家摆明了不怀好意,当然不能和他们通商了。通商只是饮鸩止渴,人家本质上还是在觊觎你的地盘。

    看起来好像恢复通商,东南沿海就能太平起来,可那都是一时的。等到人家从你这里靠着通商换走大量好东西,觉得时机成熟了,迟早要打过来的。

    届时毫无防备,估计会伤亡惨重。

    扶苏还算满意: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桥松想了想,又问:

    “能不能用商业手段挑拨得扶桑内乱?”

    扶苏叹气:

    “现在不太行,错过了好时机。”

    前朝正逢扶桑的战国时代,各种势力割裂,用通商的办法就可以挑拨打压,会简单很多。

    现在嘛,人家政局平稳。想过去做生意甚至是搞事情,可没那么容易。

    不如直接打过去。

    桥松一想也是:

    “看他们那样也造不出什么火药。”

    资源匮乏,想来火药原材料也是匮乏的吧。

    提到这个,扶苏就笑了一声:

    “扶桑基本没有硝石矿。”

    桥松:……

    桥松震撼了:

    “啊?这么惨的嘛?”

    那扶桑没了。

    火药的基础原材料都高度依赖进口,那还打什么?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

    怪不得他爹觉得打扶桑没难度。

    他以前倒没派人去探查过扶桑的硝石储备,主要是没有必要。大秦不缺这个,没必要在扶桑找。

    万万想不到,扶桑是真没有。

    朝中本来也对突然要打扶桑持保留意见。

    人家好歹是个海外的国家,哪里是说打就能打的?何况离得那么远,打下来之后要怎么治理?哪天被人抢了,都不一定能收到消息。

    扶苏对此表示不怕。

    发电机都出来了,电报还远吗?有了电报,隔着大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打动群臣的肯定不是什么没影的跨洋通讯。而是,扶桑有大量金银铜矿,以及,扶桑他没火药。

    群臣一下子支棱起来。

    你早说没有火药啊!

    “原来他们的硝石是从暹罗进的,那把他们去暹罗的航线断了不就完了?暹罗也是拎不清,这种东西怎么能往外卖。”

    “不用那么麻烦,那海岛也不大,把几个重要港口围堵了就成。”

    “水师够吗?是不是要多训练一些,远征要多带点人手去才保险吧!”

    “这么大的事情,谁做主将?”

    提到主将,朝中武将之间就暗自较量起来了。难得碰到一个可以扩张领土的机会,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重点是,对面毫无反抗之力。

    军功掉在地上,不捡的是傻子。

    朝中的争执重点很快就从要不要开打,转变到了派谁去。前者是针对皇帝的,后者是武将内斗。

    秦政悠闲地翻开奏折。

    始皇帝陛下最近已经闲到在朝会上批奏折了,就离谱。有两个得力小助手替他主持朝会,他只要分一点心神听两耳朵就行。

    而且遇到事情,朝臣会全自动内斗,牵扯不到他头上。

    秦政等他们吵完才随口应了句:

    “就按你们商量出的派人,不要让朕失望。”

    谁去都一样,这种小事还能办砸的,也不用回来了,就埋扶桑那儿吧。

    群臣:……

    齐月萱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去!这是要去打倭人吗?啊啊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华夏灭倭?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齐月萱激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出门跑三圈。

    群臣不理解她的兴奋。

    桥松怀疑他爹知道,但他爹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这只是齐月萱兴奋的开始。

    等到她隔了几天,听到工部汇报说已经研究出了蒸汽机,她人都麻了。

    【我服了,我以为我来到的架空朝代是不走世界进程的,一直在古代王朝打转。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外头已经开始搞工业革命了,而我华夏,这次没落后?】

    齐月萱捂住心口狠狠抽了口气。

    不行,她需要吸氧。

    桥松抓住重点:

    【这次?】

    上次落后了?

    群臣也抓住了这个重点,而后便慎重了起来。

    听对方的意思,那个什么工业革命非常重要。他们原还不解君上的深意——好吧,现在依然不解——但他们有脑子,知道既然是好东西那就不能埋没了。

    臣子们立刻一个两个开口夸赞,把研究出蒸汽机的工部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反正这群人是搞奇技淫巧的,和走官场升职路子的他们其实没有太大的竞争关系。

    顶多里头不搞研究只负责统筹的长官,会有升职去其他部门的机会。剩下的匠人们,干得再好也是工部内部晋升,陛下不会允许他们跑去别的部门浪费才华的。

    桥松呵了一声:

    【马屁精,现在知道夸了。】

    还不是做给那女声看的,想展示自己很有眼光。

    齐月萱偏偏就上当了,真情实感地夸了一下朝中臣子远见卓识。

    【大秦君臣就是和隔壁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能一眼看出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不像某些家伙,呵呵,被打上门了才知道要发展这个。】

    群臣厚着脸皮接下了这个夸赞。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有眼光!

    齐月萱的话题很跳跃:

    【蒸汽机都有了,发电机还会远吗?发电机都有了,手机还会远吗?我都好久没有碰手机了,天知道我有多想——额,我好像有系统,不需要手机了。】

    系统有些开心,但还是提醒宿主:

    【可是电器可以给生活带来很多便利,哪怕你已经不需要手机了,电灯、电话、电吹风这些你不需要吗?】

    齐月萱被点醒了:

    【你说的对!】

    后世有个说法,说一个现代人的生活便利程度需要三十个古代仆从侍奉才能达到。真正穿越之后,齐月萱发现三十个仆从也不顶用。

    因为像有些东西,不是人多就可以解决的。比如吹风机,光靠人力擦头发,根本比不上大功率吹风机的效率。

    电话就更是了,随便打个电话就能通知的消息,靠人力传讯不知道要多久。

    齐月萱畅想了一下未来的日子。

    但她很快就清醒了。

    简单点的东西发明起来还不难,电话这些就别指望了。有生之年肯定看不到的,她能等到发电机问世就谢天谢地了。

    何况从发电机到电话,中间还需要很多很多年的发展和积累。

    齐月萱清醒了,群臣没有。

    群臣还真以为蒸汽机问世后,发电机就不远了。发电机问世后,什么电灯电话都能立刻蹦出来。

    他们期待地看向工部官员。

    工部官员:实不相瞒,这几个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又是干什么用的。

    群臣:我们也不知道,但这不重要,不妨碍我们期待一下,一听就是好东西。

    工部官员:……

    扶苏没忍住笑了一声,火上浇油:

    “蒸汽机做出来没什么好炫耀的,英吉利早就做出来了。你们回去把发电机好好研究研究,争取早些做出来,再来邀功。”

    群臣一听,目光更火热了。

    还说你们不知道!殿下都说你们最近在研究发电机了!可见什么电灯电话的必然也在研究!你们就是想偷偷研究,然后惊艳所有人,是不是!

    工部官员:九江王殿下您有事吗?

    齐月萱的尖叫比他们的内心更大声:

    【什么什么什么?发电机正在研究了?那不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物吗?一工才刚刚开始,又开始搞二工了,我们大秦会不会有点太超前了?不愧是敢叫大秦的王朝,没给始皇帝陛下丢人!】

    群臣顾不得纠结什么什么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已经抓住了重点,这个女声她知道始皇帝的存在。

    群臣抓心挠肝。

    始皇帝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看起来似乎不是他们这个世界历史上的皇帝。

    群臣原以为陛下前世是千年前的人物,后来才慢慢意识到陛下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对那个世界好奇极了,可惜长沙王殿下总是点到为止。

    光知道吹他祖父厉害,也不多说两句哪里厉害,又有什么功绩。害得他们只能对照着本界历史上那位缔造大一统的脑补,也不晓得脑补得对不对。

    今天可算确定了一点。

    始皇帝是大秦的皇帝,难怪会转世到他们这里来。再结合女声说工业革命很重要,华夏险些落后,可以推断出他们陛下转世过来就是为了拯救大秦的。

    那么,女声可以多说两句始皇帝的事情吗?

    齐月萱的话题已经跳到了其他地方:

    【从一工直接跳二工,是有点嚣张了。但是我居然觉得还行,甚至想问问三工能不能也提前一下,我真是太贪心了。】

    系统不得不打醒她:

    【别做梦了,一工和二工就差了一百年,前后脚的事情,当然可以一起发展。三工要等到二十世纪中期,涉及原子航空等深奥的科技,没可能。】

    齐月萱回忆了一下:

    【我们现在是十几世纪来着?】

    系统也回忆了一下:

    【十八世纪中期吧。】

    齐月萱:【……】

    系统:【?怎么了?】

    齐月萱给它算了一下:

    【一工是十八世纪中期,二工是十九世纪中期,三工是二十世纪中期。】

    系统也:【……】

    好的,原来三工和二工之间也只差了一百年。

    所以其实科技的发展速度比它印象里快得多,只是原子能、航天技术这些听起来太高大上了,总让人觉得需要铺垫很久才能钻研出来。

    齐月萱忍不住又问:

    【你记得四工——】

    系统打断她:

    【别说了,梦里什么都有。】

    第四次工业革命都还没定论呢,只是有这个概念,说是二十一世纪将以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等作为主赛道。

    看起来好像都是只隔一百年,但是三个一百年加起来都三百年了!

    齐月萱叹气:

    【我就随便想想,谁不想看到自己的国家坐火箭飙升啊。最好把全球都甩在后头,然后占领整个地球。】

    可惜齐月萱的远大志向并没有得到系统的认同,系统认真地告诉她没可能。进入星际时代之前,别指望全球统一了。

    齐月萱气愤地戳戳系统面板:

    【要你有什么用?工业革命都没法帮上忙,全靠大秦自己争气。】

    系统委屈地说:

    【我只是一个吃瓜系统,不是科技强国系统。】

    群臣眼前一亮。

    所以还有强国系统存在吗?在哪里?怎么找到?

    齐月萱也问:

    【你认识强国系统吗?能不能骗一个过来?】

    系统:【……你在想桃子。】

    系统建议齐月萱去找她的游戏搭子们问一问,或许里头就有个绑定的是强国系统。大家都是系统宿主,说不定愿意互帮互助。

    至于吃瓜系统本身。

    系统检索了一下信息:

    【我这里有海外的瓜,吃不吃?】

    齐月萱震惊了:

    【你还能搜集到海外的瓜?】

    系统略有些得意:

    【金手指嘛,当然得有点排面。我跟你讲,这个瓜牵扯到了一个改良生产技术的海外人才。

    他发明的机器很好,但是别人也看上了这个机器。他不愿意低价卖技术,现在正在遭受地头蛇的打压。】

    扶苏的雷达瞬间动了。

    对了,吃瓜系统还可以这么用。

    齐月萱也很快反应过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忽悠他来华夏发展?思路放宽一点,外国也是有友人的。丑国可以吸纳那么多外国人才发展自己国家,我们大秦凭什么不行?

    趁着外国动乱,把他们的人才都网罗过来。这样就不再是我们干看着自家人才被吸走了,而是他们干看着人才被我们吸收!】

    系统觉得有道理:

    【但是我们要怎么把人吸纳过来呢?】

    齐月萱咬了咬唇,心里开始挣扎起来。

    要是华夏本土的人才,她还能想办法迂回地把人推荐给皇帝。海外的她是真没辙,除非她把吃瓜系统上交了。

    可是这里是封建王朝,不是她在现代的祖国。哪怕这边不搞切片研究,她也害怕被当成妖孽抓起来。

    齐月萱最后问道:

    【我这个马甲死了,真的不会影响我自己本来的身份?】

    系统斩钉截铁:

    【不会!顶多假死!而且我可以再开一个新马甲!】

    齐月萱的后顾之忧没了:

    【我去试试。】

    不行就换个马甲,以后老老实实混日子拿工资,不再管那些国家大事。

    扶苏没料到上交金手指这种事情,在大秦也能发生。一般来说,这种都是后世才会遇到的。

    因为这和官方的公信力有关系。

    有些朝代,有些领导者,让人根本就不敢去信任。上交是一个很有风险的行为,大部分金手指的拥有者在上交的时候是没有退路的。

    齐月萱其实也没有退路,系统的马甲只是个骗局而已。不过她自己不知道,所以她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到底还是来了。

    扶苏侧头和父亲耳语了两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齐月萱更紧张了一些,似乎是怀疑他们在商量怎么控制她。毕竟古代皇帝嘛,总给人一种不太讲道理的感觉。

    秦政的目光扫向齐月萱。

    齐月萱越发紧张了。

    扶苏轻笑了一声:

    “阿父,你吓着她了。”

    他阿父气场太足,哪怕不是故意的,通身气质也能叫旁人吓得不敢造次。

    秦政顿了顿,收敛了气息:

    “系统的存在,朕早就知道了。”

    齐月萱惊恐地瞪大眼睛。

    ——啊?!

    秦政并不希望后续合作的时候女主总是一惊一乍的,所以他现在要给女主足够的底气,让她知道自己不会对她做什么。

    不过陛下的处理手段难免有些简单粗暴,懒得跟你绕弯子。

    扶苏只好帮忙找补:

    “我与阿父亦有绑定的系统,因而提前得知了你手中系统的存在。”

    他暗示女主,系统这个东西大家都有,互相之间没有竞争关系,不会因为你有系统就把你囚禁起来疯狂压榨。

    齐月萱果然松了口气。

    她之前脑洞大开问过小瓜,别的系统会不会需要吞吃系统升级。

    小瓜嘲笑她小说看多了,问她见过哪个电脑程序是靠着吞掉其他程序升级的。

    人都嫌弃吃人恶心,系统为什么不会嫌弃吞系统恶心?何况大家的代码都不一样,乱吃一通除了污染自己的代码,没有任何好处。

    齐月萱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如今知道对方也有系统,而且既然早就发现她身上的系统了,一直没动,想来就是瞧不上她这个没什么用的小系统吧。

    齐月萱的心理负担去了一大半: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我的马甲你们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不是傻子,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随即,她又想起了更多:

    “啊!难怪我能入宫!入宫之后陛下也从不找我侍寝!”

    齐月萱看两人的眼神顿时变了,变成了看老乡的眼神。再加上他们最近在搞的蒸汽机发电机和进攻扶桑,齐月萱觉得自己破案了。

    这两人肯定和她一样是从现代穿来的!

    齐月萱压抑住兴奋问他们:

    “你们是哪年穿来的?”

    扶苏眨了眨眼,诚实地回答:

    “公元前吧,具体多少年忘了算了,170年左右。”

    毕竟他们大秦是按照秦历计算的,不按照公元算。

    齐月萱:???

    齐月萱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你等一下,公元前170年那不是汉朝吗?你们这是先穿去了汉朝?然后再穿来这边的?”

    扶苏纠正道:

    “不是汉朝,是秦朝,没有汉朝。”

    齐月萱更迷糊了。

    秦政摁住了自家蠢蠢欲动还想继续欺负人的小太子,让他乖一点不要闹腾。

    扶苏立刻乖巧:

    “阿父,我逗她玩呢。”

    齐月萱:……

    齐月萱无语极了:

    “你好无聊啊!”

    她认定了这人肯定是现代来的,只有现代人才会这么无聊。公元前的古人肯定没这么不靠谱的,人家都很正紧的好不好?

    不过她倒是有点好奇了:

    “你们穿越前也是父子俩吗?”

    秦政颔首:

    “是。”

    齐月萱有些羡慕了:

    “真好,穿越还能和家人一起。”

    扶苏便道:

    “你想回家吗?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一回生二回熟了,之前帮秦将闾回过一次家,这次帮另一个主角回家,也不过是再重复一遍操作而已。

    谁知齐月萱立刻拒绝:

    “不用了,我没有家。”

    她羡慕的单纯是他们身边有家人而已,她自己是亲人早就去世了,在现代也没什么朋友。

    虽然她也怀念便捷的现代社会,但是如今她在古代过得还不错。只要能打游戏点外卖,她就能舒舒服服地过下去,就是可惜没什么影视剧综艺可以看。

    所以她最近在游戏里交了几个现代和星际的朋友,平时就和他们聊聊他们那边的电视剧。看不到,听听故事也是好的。

    唉,要是游戏里可以传视频就好了,这样她的朋友们就可以把剧集打包发过来给她看了。

    扶苏听罢说道:

    “这倒不难,我给你的系统升级一下。”

    小瓜突然超大声:

    “我就说我上次怎么突然升级了!是不是你干的?我本来不带升级功能的!”

    扶苏咦了一声:

    “你的系统能出声啊?”

    齐月萱也有点懵:

    “我以为小瓜只能在我脑子里说话。”

    小瓜冷哼:

    “我直接说话别人不就听见了吗?”

    扶苏也不纠结这个,只承认了是自己给系统升级的。说是看在同为老乡的份上帮个小忙,毕竟是他们把她留在宫里的。

    扶苏也没把自己说得太善良,身为政客,他知道怎么说更有可信度。

    扶苏说的是:

    “你身负系统,虽然用处不大,但我们也担心放你在外面会引起骚乱。如今天下是我父亲的天下,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限制你的自由了。”

    齐月萱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当然,只是理解。如果不是她确实在宫里过得不错,在外头还得烦恼很多事情,她现在肯定气炸。

    齐月萱在心里和小瓜嘀咕:

    【呵!男人!一到古代就立刻适应了剥削阶级的身份!】

    扶苏假装没听见。

    这骂的是现代穿越者,和他纯古人秦扶苏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是剥削阶级出身的王室公子,适应良好非常正常。

    扶苏继续往下说: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打游戏需要个游戏搭子。正好我系统那会儿要升级可以开网游了,就顺手带你的一起升级了。这样万一联不到其他位面的网,好歹也有你这个网友陪我一起玩。”

    齐月萱:……

    狗男人你要不要这么现实!

    齐月萱坚定了自己不婚不育保平安的想法,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现代的古代的都一样,女孩子还是独美比较好。

    太子殿下正常发挥就能把事情完美解决了,现在齐月萱可想不起来什么敬畏皇权忌惮更高级的系统了。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会有这么狗的男人”,“穿越都遇不到个好男人,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要完”,“原来穿越也不会变成女主遇到真爱,只会遇到下一个狗男人”。

    齐月萱冷静了一些:

    【小瓜,你说的对,古代根本不存在真爱。小说里写的都是骗人的,不能信。】

    系统欢欣鼓舞:

    【你知道就好!不是所有穿越女都是女主,也有可能是对照组女配啊!】

    齐月萱:……

    算了,跳过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齐月萱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进男频文里了,主线是穿越男在皇帝的位置上大展拳脚。而她,就是个误入的路人甲。

    无所谓,剧情和她无关。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合作伙伴,男主不来打扰她的日常生活就行。

    系统上交之后,和没上交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齐月萱发现她身边的红袖和后殿那位侍官似乎都知道一些内情,有什么消息直接跟他们说就行,他们会转告给那对父子的。

    而且过了明路之后,齐月萱就算不开马甲去工作也有工资拿。扶苏说会按照她提供的消息支付报酬,开价不低。

    齐月萱算了一下,和她去工作拿的奖金差不多。但是奖金她也不好意思多拿,毕竟她不是正经女官,是过去蹭的。

    扶苏倒是无所谓:

    “这些钱我本来就要赏下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其实那钱原本就是因为齐月萱才发的。

    齐月萱纠结了一下:

    “那我看心情吧,想去朝堂看热闹的时候再去。奖金你不用给我了,我拿着烫手,你给那些宫人就行。”

    扶苏也没强求。

    该给齐月萱的报酬不会少,大不了就加到其他方面。比如齐月萱主动提供了什么合适的情报,提高这份情报的价格,补上之前的差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群臣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也差不多。

    连续几天没在开朝会的时候听见那道女声,以为对方再也不会来了。正高兴呢,冷不丁突然又冒出来了。

    想着对方或许是前几天有事才没到场,结果隔天又不见了。再等几天,重新冒出来一回。

    就这么反反复复的,出现和消失都没有固定的规律。有时候连续消失一个月,有时候连续出现十来天。

    齐月萱确实是纯靠心情。

    朝中有趣事发生时,她会积极地多来几趟。晚上打游戏看影视剧熬夜起不来,就会错过朝会干脆摆烂。

    扶苏说到做到,还真给她系统又升级了一回。

    这搞得齐月萱都不好意思骂他狗了,人家又是财神爷又帮忙升级系统的,她再吐槽别人就不合适了。

    这天两人联机打游戏。

    齐月萱突然心血来潮:

    “你现在用的名字是你穿越前的吗?我的名字不是,习惯这个名字花了好些天。”

    都是朋友了,她就想着是不是应该互通一下姓名。

    扶苏随口回答:

    “不是,我本名叫扶苏,嬴姓秦氏。”

    越是轻描淡写地说,女主越不可能相信。果然,她认定了扶苏在玩梗。

    齐月萱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过来:

    “你还没忘记你那个公元前170年的梗呢?你不会也是大秦的死忠粉吧?”

    扶苏但笑不语。

    齐月萱也没再问名字的事情,她想了想觉得问这个不合适。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后万一有机会穿越回去呢?

    要真能穿回去,她肯定不乐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愿意平白给自己增加危险。

    以己度人,齐月萱觉得扶苏应该也是这样的想法。那就没必要追问了,大家保持现状正合适。

    有了女主的协助,大秦的工业革命开展得如火如荼。英吉利到底已经开始三十年了,多多少少有点优势的,比如涌现出了不少人才。

    神秘的东方大国对西方的吸引力一直存在,还没到滤镜破碎的时候。请他们过来定居的邀约送出去,许诺给他们最好的科研环境,少有人会拒绝。

    和华夏人比起来,海外的人似乎总是更具有冒险精神,也并没有那么故土难离。

    这是不同生长环境造就的现状。

    英人到来前,哪怕知道东方大国底蕴深厚,心里依旧有一些优越感。毕竟他们的能力让对方都肯千里迢迢招揽了,足可见自己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但是接触过工部的匠人之后,一群人对着发电机傻眼了。

    “哦买噶的!这是什么?”

    他们用着蹩脚的华语夹杂着一些本土语言,废了老半天劲才搞明白什么情况。齐月萱过来凑热闹当了一回翻译,憋笑憋得十分难受。

    没办法,无基础老外说中文太好玩了。

    不过齐月萱倒是后知后觉意识到:

    【我突然发现我穿越之后和古人没有语言障碍,好像不是因为这里架空,而是因为这个时代距离现代太近了。】

    她之前只是觉得这个架空古代的发音有些怪,但也不是特别怪。就是和现代对比不是特别正宗,带着一些口音,有些词不太能听得懂,不过大体还是差不多的。

    两百多年的差距,语言变化没那么夸张,如今的官话其实和后世的普通话相似度已经非常高了。

    齐月萱感慨:

    【难怪那些人写小说喜欢写清穿,原来是因为清穿没有太大的语言障碍!】

    系统:【……】

    你确定吗?它怎么觉得不是那回事呢?那清穿不要说满语的吗?

    齐月萱很快把这个话题抛开,开始乐另一件事。

    扶苏他们拿出发电机把外来的人才给打击到了,现在那群英人满脑子都是“东方大国果然不愧是东方大国,连这么厉害的东西都有”。

    大秦莫名其妙就被迪化了。

    齐月萱真是想不到,国家也有被迪化的一天。

    不过这也是个好事。

    听说那几个英人现在开始疯狂写信托人送回家乡,吹捧东方古国有多么多么牛逼,多么多么繁荣,多么多么强大。

    这一波宣传应该可以震慑住外头那些海上的强盗,顺便打个广告。以后想继续拉拢海外人才会轻松不少,大秦成为全球人才的集中营指日可待。

    至于吹捧太过会不会引来强盗的觊觎,这个齐月萱倒是不怎么担心。那对父子有更厉害的系统在手,而且早就开始折腾热武器的改良了。

    强盗要是真的不长眼打过来,那输的肯定不是自己这边。

    大秦的海防加强了。

    朝中如今隔一段时间经常能听见近海的巡逻船队遇到海盗的消息,一开始还会紧张一下,后来发现都是来送菜的。

    这些强盗过来可不是单纯的为了抢东西,光为了抢东西跑一趟不能利益最大化。所以基本都是商队组建的,带着货物过来,先做生意,临走再抢一波多赚点。

    正好大秦有海船运送货物前往其他大陆销售,直接抢他们的船就完事了。

    结果人家连商船都配备了先进的船炮,根本打不过。稍微拖延一二,海军就赶过来支援了,更没戏。

    不仅没抢到东西,自己反被击败。

    起初大家没有经验,都是直接击沉敌方船只的。后来觉得那也太浪费了,船上好多商品。哪怕在大秦本地其实不值钱,卖去海外也能翻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他们摸索出了保留船只的战斗方法。保证能不伤一点财产,只精准打击贼寇。

    然后带着额外的一船物资出发,去其他大陆捞金,完成了海盗们未竟的事业。

    始皇帝陛下对此很满意:

    “一本万利,不错。”

    海盗们相当于自己千里迢迢送了一船海外的好物过来,最后人死了,遗产都给大秦继承了。他们过来卖东西赚到的金银都在船舱里头,全便宜了大秦。

    扶苏则在琢磨:

    “这么说来,之前击沉的船只里应该也有不少钱财。可惜了,都沉入了海底。”

    去海底打捞船只可没那么容易,后世有那么多先进设备都够呛,当前时代就不指望了。

    除非他们有谁能在海里呼吸自如,而且自带空间能装东西——

    扶苏掏出了他的龙身:

    “阿父,我好像可以去海底捡漏?”

    大海那不就是他的地盘?

    秦政摁住了他:

    “不准去。”

    现在海上乱得很,时不时就出现一场遭遇战。还不是以前那种拼刀枪的,而是丢炮弹的,太危险了。

    大秦都开始研究类似鱼雷的水下炮弹了,万一流弹打中他家太子怎么办?

    扶苏有些遗憾:

    “海底肯定特别多的沉船!”

    不仅是他们大秦的海域,外头遇到暴风雨沉没的船只也不少。哪怕里头大多装的都是货物,在海中侵蚀多年拿出来不一定卖得出去,也必然有大量金银藏在其中。

    华夏如今已经进入白银荒。

    本土银矿不够,还因为种种原因消耗了不少。

    虽然前朝的时候商人看到了这个商机,向华夏输送了大量白银换购热销的华夏商品带去海外倒卖,仅15到16世纪就有1.5亿两白银从海外流入。

    但这些白银全在富户手里,根本没有进入国库。富户拿着这些钱加剧了土地兼并,成为压倒前朝的又一根稻草。

    前不久国库是丰盈了,弄到的白银却不是很充足。大多数是一些其他物资,所以群臣听说了扶桑的银矿之后才那么心动。

    扶苏问友人要来了不少资料。

    最后他翻出一个:

    “明万历年间曾有一艘葡萄牙的商船在行驶向澳门的途中沉没,地点就在东南亚海域。1985年有人打捞起了这艘沉船,上头有一万公斤的白银。”

    扶苏觉得这个消息值得他去看看。

    虽然这是个架空世界,前朝不是明朝。但是万一呢?万一这里也出现过类似的事情,那就是一万公斤的白银进账。

    后世的一万公斤,是大秦的四万斤。

    他们大秦一斤分十六两,也就是64万两白银。哪怕按如今的时代算,也是32万两白银,够先帝修半个花园了。

    秦政:……

    一艘船上的白银,相当于半个造价昂贵的皇家园林。省着点花,造个普通行宫绰绰有余。

    秦政沉默片刻:

    “朕陪你一起去。”

    龙身也是能飞的,都不用刻意换玄鸟之躯。过去要不了多久,主要是搜寻费时。

    夜间趁着天色黑沉行事,白天还能赶回来处理国事。

    扶苏:“……阿父,你也太勤政了。”

    夜里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

    秦政反问:

    “你不是有定位吗?”

    龙身夜视能力还是很强的,深海多的是不见五指的黑暗,海中霸主怎么可能看不见黑夜里的东西。

    再加上扶苏多方打探之后,大概确定了沉船的区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过去就直接找到了。

    扶苏拗不过他爹,只好叫来儿子叮嘱一二,把国事托付给他。万一他和阿父没来得及回来,明日早朝桥松先主持。

    桥松顿时着急起来:

    “你们干什么去?”

    怎么又不带他,可恶。

    扶苏睨了儿子一眼:

    “我倒是想带你,可惜带不动。我们要下海捞沉船,你去的了?”

    桥松:???

    桥松气闷,为什么他爹和他祖父好像有很多厉害的本事,就他没有?老天爷也太偏心了,金手指给他祖父他没意见,给他爹还不如给他。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桥松第二天一大早不愉快地去上朝,长辈们果然还没回来。他不知道父子俩正在清理沉船上的遮挡,浪费了一些时间,清理完还要收取白银,也比较麻烦。

    一直等到下午,人才回来。

    扶苏变成小龙崽团在阿父掌心里喊累,桥松来的时候已经呼呼大睡了。秦政小心地把儿子揣进怀里,也没去打扰他。

    一夜没睡,扶苏是熬不住的。

    秦政倒还精神奕奕,询问孙子今日朝会都发生了什么。

    桥松满脸不高兴:

    “没什么,就是您和父亲都没去上朝,群臣普天同庆,我看他们是活腻了。”

    桥松只说两人有事今天不来,没扯什么生病当借口。帝王生病是不能乱说的,反正群臣也不敢问君上到底有什么事。

    然后因为是“有事不来”而不是“生病来不了”,群臣就不用故作担忧了,暗中窃喜一下也不会被揪着不放。

    哪知道桥松看出了他们的小九九。

    桥松:我又不瞎!

    一群人浑身的愉快气息都要溢出来了,以为板着个脸他就发现不了端倪吗?

    扶苏被桥松吵醒,从领口探出个脑袋。

    桥松眼尖看见了,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幸好只看到个脑袋,而不是只看到个身子。龙首是蛇头,龙身却像极了蛇身,容易叫人误会秦政被毒蛇缠上了。

    但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桥松大喝一声:

    “何方妖孽!”

    扶苏:……

    扶苏开口:“蠢。”

    桥松:……

    桥松开口:“祖父他骂我!”

    秦政习以为常地平息事端:

    “不许吵架。”

    扶苏缩了回去,决定继续睡自己的觉,懒得搭理蠢儿子。

    桥松凑过来,想伸手把他爹掏出来玩一会儿,但是又不太敢。一是他爹躲在祖父衣服里头,二是他怕他爹一言不合就咬他。

    只好没话找话:

    “祖父,父亲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秦政头也不抬地批着奏折:

    “化龙了,不必管他。”

    桥松顿时羡慕:

    “为什么我化不了?我以后能化吗?”

    扶苏的声音传来:

    “做梦。”

    秦政伸手摁住在他怀里翻身的小龙崽,叮嘱他老实一点,乖乖补觉不要说话。

    扶苏辩解:

    “是桥松总在旁边说话干扰我,我怎么睡?”

    秦政于是把大孙子打发去干活了。

    桥松忿忿地离开。

    他爹睡觉不能自己回屋去睡吗?就是祖父惯的,那么多臭毛病。

    几十万两白银对朝廷来说只是填补了一些资金流,大头还得等扶桑的战果。好在没让他们等太久,好消息就传过来了。

    如今大秦有钱有武器有技术有人才,制度改革也在稳步推行,接下来就是平稳发展,不断扩大自己的优势。

    只要稳扎稳打地往下走,就必不可能被超越过去。几千年的积淀不是开玩笑的,真要爆发起来只会比海外更快更好。

    后世论坛上曾经讨论过海外的工业革命。

    前头数千年没什么水花,突然在短短几百年飞速发展。而且海外科技最初开始涌现的时间点恰好是元朝人带着大量工匠技术西迁,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如果真是靠着千年古国的空降技术发展起来的,那么古国自己在技术不曾断代的时候就搞发展,效率必然不是外人能比的。

    他们带走的那些,不过是华夏大地上的沧海一粟。

    齐月萱每天都在被进度震惊:

    【我记得工业革命最初是飞梭的发明,三十多年后才出现了珍妮纺纱机,又过了二十年才有瓦特改良蒸汽机。后续的蒸汽船蒸汽机车都要再等一些年,中间跨度还是挺大的。】

    但是大秦的效率也太高了。

    哪怕那对父子开了挂,可是根据小瓜的打探,他们提供的帮助也不多啊。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工匠自己在研究,里头可没别人的插手。

    齐月萱就问了:

    【他们父子两个在干嘛呢?发现工匠可以自己搞定,就丢开不管了?】

    系统:【好像是去搞改革了。】

    齐月萱:【6】

    齐月萱觉得搞改革才是最难的东西,因为她一窍不通。而且制度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搞不好国家要陷入万劫不复。

    她立刻乖巧下去,发誓坚决不出去给人添乱。至于工业革命,嗯,相信工匠们自己可以解决,就不占用改革家的时间了。

    其实父子俩改革搞得挺轻松的。

    扶苏最近的日常就是从外头搞搞钱,借此压一压海外的工业进度。没钱还想发展工业,慢慢折腾吧。

    大国之争不能太仁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扶苏双管齐下,自己发展的同时还卡别人,根本不讲武德。

    对此,齐月萱只想说:干得漂亮!

    除了搞钱,扶苏还要教导儿子。

    桥松的思维还停留在秦初那会儿,中间差了两千年。他已经跟不上祖父和父亲了,需要埋头苦读。

    好不容易当皇帝都退休了,穿越一遭又要从头学起。桥松觉得没有比他更苦逼的人了,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学海无涯。

    扶苏眼眸一转,和父亲说:

    “回了地府就把桥松丢去自学吧,或者让他去找别的陛下学。”

    这样他就可以把儿子甩出去了。

    臭小子学业都没搞定,就别老想着跟祖父出去玩了。只有他,可以天天和阿父一起出去。

    秦政对此没有意见:

    “也好,他是得多学点东西了。”

    后头的皇帝如何他管不过来,作为他和扶苏一手带大的长孙,桥松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行。不然以后出门容易被人比下去,外头那些皇帝很喜欢比这些无聊的东西。

    祖孙三人离开这个位面的时候,大秦早已进入了电气时代。

    没见过世面的桥松崽被电器震惊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回到地府恢复记忆,才陡然发现自己之前好像个土包子。

    分明他早就见识过更厉害的全息光屏了。

    都怪他爹忽悠他封锁记忆。

    可惜不等桥松抗议,扶苏早已准备好了后手,直接打包把儿子塞给了小阿父。

    那边的世界线之前因为时间流速错乱的关系走得很快,桥松过去之后就可以和他自己的N世孙一起进学了,一定会是个很不错的体验。

    秦政:……

    真不愧是你啊。

    让儿子去和不知道多少辈以后的孙子一起学习,桥松要气死。

    扶苏踩了踩地面:

    “帝陵在不在?”

    帝陵冒了出来,它之前刚来到地府还不太适应,休眠了一段时间。之前父子俩休假的时候苏醒了,就经常跟着他俩一起乱跑去其他位面串门。

    脱离了沙盒世界后,帝陵能做的事情变多了。比如从土层里跳出来,可以不受制约地进入高层楼房,甚至还能跟着他们走传送阵去其他位面。

    扶苏就把帝陵打发去陪伴桥松。

    帝陵开心地答应下来。

    主人和小主人天天不在家,终于又来了个能陪他玩的。虽然桥松不是骊山陵的主人,不过它也不嫌弃。

    扶苏心满意足:

    “好了,桥松现在有伴读了。”

    都有人陪着了,阿父就不用担心他在外头会受欺负。所以接下来不必管孙子,只要专心陪他就行。

    秦政看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安排,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每逢遇到这些事情就脑子转得飞快,平时干正事的时候也不见他有这个劲。

    扶苏快乐地挑拣起任务来:

    “下一个去哪里玩呢……”

    正挑着,不远处走来一个犹豫的身影。

    齐月萱试探着问道:

    “是九江王吗?”

    扶苏扭头:

    “你怎么来了?”

    齐月萱活泼起来:

    “我到地府了啊!然后想找找熟人,我也没别的认识的了,就先来找你。其他人都在其他位面,过去还要传送。

    结果小瓜说它查过了,你在这边这个位面。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没想到过来找你也要传送。”

    扶苏正要说什么。

    韩信从另一边跑过来:

    “始皇帝陛下!太子殿下!你们可算回来了!府君说找你们有点事,让你们回来之后联系他一下。”

    齐月萱:……???!!!

    齐月萱猛地扭头:

    “什么始皇帝?”

    她的DNA动了啊!别告诉他这两人里头有秦始皇!

    扶苏友善地冲齐月萱笑了笑:

    “我说过的,我是秦朝的扶苏,我阿父自然就是始皇帝了。”

    齐月萱:………………

    齐月萱捂住胸口后退一步:

    “我不信,我怎么可能认识始皇爸爸?而且我还没有认出他来!”

    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始皇粉?

    吃瓜系统一惊一乍:

    “萱萱你没事吧!萱萱你冷静一下!他不是你知道的那个秦始皇!他的大秦没有二世而亡!我也是刚刚才收集到的八卦!”

    哪知齐月萱更激动了,呼吸困难:

    “天呐!没有二世而亡的始皇爸爸!你知道这对秦粉意味着什么吗?!”

    扶苏冷酷地打断她:

    “醒醒,鬼不用呼吸的。”

    齐月萱顿时觉得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尴尬地放下手:

    “我忘了。”

    活人当久了,还没适应新身份。

    齐月萱突然想起来:

    “哦对,你们还有事要办是吧?快去快去,我可不能耽误陛下的大事!”

    扶苏:……

    扶苏跟着阿父往内殿走:

    “女主来了地府,居然也没和系统解绑。她这个系统以前可以跨越大洋搜集到海外的瓜,如今看来还能跨越空间搜集到其他位面的瓜。”

    地府以后要热闹了。

    相处几十年,最开始扶苏是没告诉她心声泄露的真相的。但后来熟悉了,他还是把事情给说了,总不好一直瞒着人家。

    齐月萱大约也看过类似的小说,接受度良好。还说她和小瓜的吐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正不是真的心声泄露,她可以接受。

    不接受也没用,法则搞的鬼,谁也改不了。大不了就当是之前私聊频道切错,切成了附近频道,以后和小瓜聊天都是附近频道发言。

    如今来了地府,也不知道齐月萱的这个问题解决了没有。

    但是无论解没解决,人家既然都知道真相了,以后自然多的是应对方法,也不需要扶苏操心。

    父子俩往前走了几步。

    即将离开心声笼罩范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齐月萱和系统的聊天。

    【哇哦!这是真的吗?太子殿下小时候在奏章里画画,陛下居然不骂他。还跟臣下说奏章不小心损毁了,帮儿子打掩护!】

    扶苏:……

    扶苏扭头回去找女主:

    “不许翻孤的八卦。”

    齐月萱眼神飘忽:

    “你怎么还没走啊?我就看看,随便看看,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扶苏:呵呵。

    你刚刚那一嗓子,方圆十里都听见了。

    史菅那家伙已经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正一手握笔一手捧书,目光灼灼地盯着齐月萱,等她再多爆一点料。

    史菅:没想到我区区史官在地府还能继续就业!

    陛下回来把恼羞成怒的小太子拎走了。

    等人一走,齐月萱兴奋地继续翻,第一次恨不得把附近频道切成世界频道:

    【太子居然还干过这种事,把赵姬的陪葬品全部换成不值钱的陶器,赵姬被气了个半死,天天在墓里摔盘子,啧啧啧。】

    史菅奋笔疾书:

    “还有吗还有吗?”

    齐月萱:【还有……】

    “等下,你又是哪个?”

    史菅羞涩一笑:

    “我是大秦史官,负责给陛下和太子记起居注的。”

    齐月萱:。

    齐月萱佩服不已:

    “你是真不怕你家太子弄死你。”

    史菅底气十足:

    “反正我都已经死了!”

    齐月萱:……有道理啊!

    【修真反派(缔造仙秦)】

    第194章 当失忆始皇拿到灭世大反派剧本

    扶苏跟着阿父在殿内等了片刻,府君就来了。

    府君来之后也没废话,直接说重点:

    “你们最近是不是在攒信仰之力?”

    他说话贼兮兮的,开口前还特意弄了屏蔽器屏蔽天道,一看就有鬼。估计又是从天道手底下抠好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主动帮助父子俩。

    虽说这些年双方关系好了不少,可也仅限于单纯的金钱交易。

    府君长话短说:

    “天道脑子指定是有坑,现在觉得华夏区只有一个分管人不够,想多加几个。我倒不介意多加几个,但是他扣我工资就不行,而且还是翻倍地扣。”

    据说天道想凑出十人的管理团队来,然后把每个人的工资水平削到原来的二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虽然人数增加了,但是十个加起来的工资只有府君现在的一半。天道多招了九个人,但是少出了一半的钱。

    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

    扶苏惊呆了:

    “还能这么扣钱的?”

    府君气愤不已:

    “可不是!”

    天道的借口是说人多了,大家各自管十分之一的区域,降低了工作量,钱肯定是要减少的。

    这个确实,毕竟府君拿的大头是处理突发事件的提成而不是死工资。手里的地盘分出去十分之九,工作量自然也会骤降。

    但好歹十分之一的工资你得保证吧?

    天道偏不,它说之前处理意外的提成给的太高了,不合理,所以要削减一半。府君做了个总结,就是工资变成了以前的5%。

    当然,府君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两头目前正在扯皮,暂时还没有扯出结果来。

    秦政并不信天道会这么愚蠢:

    “这个条件,它应当也知道你不可能接受。”

    府君冷笑一声:

    “它最近可是学了不少砍价技巧,以为我不知道呢。它就是想着先说降薪到5%,然后涨回10%,觉得这样比直接说只能拿原来工资的十分之一更容易接受。”

    他可不上这个当!

    府君同意降低工作量,他也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但是空降一堆平级同事不行,给他招九个副手可以。

    现在府君的诉求就是,九个副手各拿5%,他拿剩下的55%。

    扶苏:好家伙,你也真敢想。

    只干十分之一的活,拿走大半的收益。天道和府君堪称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父子俩并不去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斗。

    秦政把话题拉回去:

    “你要将赚取信仰的方法告诉我们?条件是什么?”

    绝不可能是像府君自己说的,纯粹给天道添堵。添堵是一方面,顺便捞点好处是另一方面。

    府君也没否认:

    “我手头有个即将成型的残缺位面,是修真小说生成的,它的原故事线是BE结局。修真的BE你们应该可以猜到吧?就是大反派灭世成功了,整个修真界完蛋。”

    府君表示,像这种糟糕的残缺位面,走向毁灭也会对府君的业绩产生影响。因为它消亡了,对应的地府位面也会消亡。

    年末计算府君名下的位面数量时,有减少的话会扣大量奖金。所以府君必须救一救,又或者趁着世界诞生前阻止。

    一般来说,府君是会选择阻止的。

    只要它一直都只是单纯的小说,那么管它结局如何呢,跟府君都没关系。没增加过也就不会消亡,这就是职场糊弄学。

    但这次府君决定废物利用。

    府君提出了一个保证能救世的办法:

    “我们可以顶替掉里头的反派。”

    只要在世界诞生的瞬间,投放一人进去抢占那个反派的所属剧情。法则就不会生成那个反派,而是把对方的记忆灌输给这个被投放进来的人。

    这种操作必须找心智强大的,这样才不会被反派的思维逻辑主导。哪怕拥有对方的记忆,也对对方原本想干的事情不感兴趣,自然就不会去灭世了。

    比起后续拯救世界、和反派敌对,这个方法简单且有效。唯一的麻烦就是顶替者自己的记忆很可能会被压制住,尤其面对修真这种高维位面时,换成普通位面就还好。

    偏偏修真者神魂强大且寿命悠长,顶替者自己恢复不了记忆的话,就得等到寿元耗尽或者飞升,才能回归地府解锁记忆了。

    府君看着父子俩,小心翼翼地提议:

    “你们对这个感兴趣吗?”

    扶苏挑眉反问:

    “这能赚什么信仰?”

    府君解答:

    “顶替者脱离位面后,位面里所有人都会觉醒剧情记忆,知道自己本来的命运。并且会得知顶替者是仙界派来拯救天下的仙人,所以世界线才会有所改变。”

    府君暗示父子俩,这是大家私底下刷信仰的常规操作了。好些个信仰获取困难的神兽都会接这一类的活,但到底是灰色地带,所以得避开天道私底下搞。

    他们这种操作,有点类似于踩线赚钱。

    说犯法吧,也不犯法。说不犯法呢,又不合规矩。

    这次这个牵扯到修真界的灭世,神兽们不乐意接,怕一个搞不好会晚节不保。毕竟万一自己没压住原主的执念,那就遭了。

    以前大家接的都是非修真界的,对神兽来讲是小意思。神兽下去属于降维碾压,但修真界和神兽界的级别差距就很小了。

    扶苏一针见血:

    “重点难道不是,神兽都挺单纯的?”

    心智单纯的神兽占大多数,这种肯定压不住偏执的修真反派。

    府君眼神飘忽:

    “这可不是我说的。”

    秦政若有所思:

    “龙君之前说它要闭关,不会就是去做这个的吧?”

    府君沉默了。

    他的沉默佐证了秦政的猜测。

    扶苏有些服气了:

    “它闭了几次这种关?怎么还是幼稚成这样?”

    心智就完全没有一点成长是吗?

    府君摊手:

    “它们天性里的单纯太有存在感了,原主干扰不到它们。然后它们就可以继续摆烂做自己,吃吃喝喝就把任务完成了。”

    府君干脆翻出黑龙上次做任务的过程,大概讲解了一下。

    大家接到的基本都是反派角色,会给世界造成巨大伤害的那种。不一定都能成功灭世,大部分只是引起严重后果,所以就显得没有修真界这个这么凶。

    黑龙上回接的是个末世世界。

    原主是个丧心病狂的科学怪人,非要搞人体实验,于是弄出了丧尸病毒——这是丧尸文的经典设定了,各类末世文也是神兽们刷信仰的重灾区来着。

    然后黑龙顶替了这个科学家。

    顶替之后它根本不懂怎么做研究,当时整条龙就懵了。但是没有关系,小龙有什么坏心眼呢,它只是为龙单纯而已。

    所以黑龙想了想,决定摆烂。

    研究所的同事很快发现他们的教授好像开始划水了,整天不做研究到处晃悠。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教授之前在做什么研究,那个秘密研究室别人进不去的。

    事实上世界刚诞生的这一刻,原主还没开始做人体研究。

    故事开头是主角重生到末世半年前,提前砸锅卖铁贷款囤物资做准备。而疯狂的科学家正是在这一天才开始联系人去绑架实验体的,然后就在这半年时间里搞出了丧尸病毒。

    总之,黑龙出场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只把秘密研究室建造好了。

    为了不露馅,黑龙只好把自己关进研究室里冬眠,假装自己是在做研究。

    扶苏突然打断了府君:

    “它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干什么?”

    府君回答:

    “冬眠啊,就是睡觉。”

    扶苏:……

    扶苏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就是教授好多天都没出来。大家一盘算,发现教授这些天连饭都没吃,怕不是饿死在研究室里了吧?

    他们并不知道黑龙冬眠不用吃饭。

    怀揣着“秘密研究室里或许囤了食物”的美好期待,大家向上级申请过后,还是打开了研究室的入口,进去查看教授还活着没有。

    教授没看见,只看见了条冬眠的小龙。

    等黑龙迷迷糊糊被吵醒,证实了自己就是教授之后,华国沸腾了。

    最高领导小心翼翼地看着龙形的教授,询问教授之前是不是再做人变龙的研究。莫非我们华夏子孙真的是神龙后裔,您已经发现了血脉提纯的办法?

    失忆的龙君一脸迷茫,它也不知道啊。它就是想睡觉,睡着睡着就变龙了。

    ——因为身体更习惯用龙身冬眠。

    不记得也不要紧,大家一致认为教授一定是做实验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才会不记得这个了。但是不重要,教授已经用它自己证明了神龙血脉是真的存在,大家只要接着朝这个方向研究就行了。

    所以末世就这么被蝴蝶掉了,黑龙还成为了国宝。到底是只此一条的神龙,肯定得万分呵护来着。

    至于教授私底下偷偷进行非法实验这种小事,看在教授是在自己身上搞实验的份上,也只能不追究了。

    你还能跟条傻乎乎的小龙计较什么呢?

    秦政沉默片刻:

    “他们最后研究出化龙之法了吗?”

    府君摇头:

    “那肯定没有啊,所以最后大家认定龙君本来就是龙,觉得它应该是神龙变成人形贪玩才跑出来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神龙这个吉祥物的存在比较重要。

    扶苏则发现了一个盲点:

    “主角重生后砸锅卖铁囤物资,然后末世没来?他还贷款了?”

    府君:……

    秦政:……

    惨,就一个字。

    扶苏感慨道: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啊!”

    府君干咳一声:

    “把物资卖了,应该可以勉强回本的吧?只要贷款还上了,以后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

    丧尸都不怕,这些不算什么的。

    主角可没有空间类金手指,囤货估计也囤不了多少。所以应该没贷太多款……吧?

    府君也不确定了,特意去查了一下。

    片刻后他一言难尽地说:

    “主角没空间囤不了太多物资,怕放坏了浪费。但是他给自己打造了安全屋、改装车什么的,花了好多钱。”

    物资不多,钱都花这上头了。直接导致后续就算回血也不容易,除非改装的房子和车子能找到好这一口的买家接手。

    很难说负债累累和面对丧尸,哪个更恐怖一些。

    扶苏再次感慨:

    “他真的好惨一个主角。”

    不过能当主角的都不是简单角色,后续还是成功解决了这个麻烦,到底也没有被债务套牢。

    至少主角不用担心在把物资之类的转手干净了之后,末世突然又出现。

    扶苏以前听妹妹提到她看过类似的小说,主角重生后做了一系列准备,结果末世没来。辛辛苦苦把准备的东西转手,末世又突然来了。

    那才是真的惨绝人寰。

    府君干咳一声,拉回话题:

    “所以这个你们要接吗?”

    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看龙君的经验,这种任务不就是白赚信仰?基本没有难度,怪不得都说灰色产业赚钱呢。

    顶替者离开后的所谓全员记忆复苏,应该也是产业链的一环。扶苏是不信这属于自然现象的,不过是为了赚取信仰特意增加的环节。

    不然你救了世,人家也不知道你为此付出了什么,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赚到,下次肯定就没人来了。

    像龙君那次,等大家恢复记忆后,估计就会觉得是神龙特意下凡拯救苍生。本来龙在华夏就是图腾信仰,这一波不赚麻了?

    父子俩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

    扶苏看向父亲:

    “阿父去顶替那个反派吗?”

    秦政思索片刻:

    “也好。”

    他来确实稳妥一些,毕竟扶苏的思维比较危险。他家太子有的时候很有点反派像,万一突然和原主共情,觉得灭世很好玩,那就遭了。

    虽然有他盯着应该不至于,但秦政觉得没必要赌这一把。

    危险的事情自然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来承担,没有叫儿子涉险的道理。

    扶苏觉得他爹说不定能保留记忆。

    就算保留不了,也很快就会恢复的。他一点都不担心,还有点想看看阿父当大反派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府君提醒他们:

    “信仰可能只有一个人能分到。”

    扶苏无所谓:

    “就当去修真界旅游了。”

    秦政则拉回之前的话题:

    “给我们牵线这次的机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府君之前把这个话题绕开了。

    按他的说法,他完全可以不让这个世界生成。所以扣奖金的说辞,只是顺带的。

    府君只好老实交代:

    “这个位面里头有个仙界流落下来的至宝,反派就是靠着它挑动修真界大乱的。它会绑定在反派身上,被替代者带回来,我想要那个东西。”

    要不是府君走不开,他就自己上了。

    天道也想收回那个东西,府君一边是自己想要,一边也是想膈应天道。

    所以找父子俩去这个位面,一来赚灰色收入属于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搞违规操作,挑衅天道,二来也是抢了天道看上的东西。

    两点相加,可以让府君出口恶气。

    扶苏好奇地追问: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府君形容了一下:

    “类似洪荒流里造化玉牒的宝物,上头记载了三千大道。”

    修真界的人想要拥有它,只要参透了它的一丝真意,就可以飞升成仙,因而为了得到它几欲疯魔。

    府君和神兽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神兽只需要信仰,府君是可以修炼的。所以他也想借那玉牒看看,或许对自己有进益。

    府君碎碎念:

    “等我突破了,我就不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管事了。”

    现在不能卸任不过是因为还要靠着赚功德延寿,距离突破遥遥无期,他得为未来打算。万一功德消耗完了还没突破,府君就要投胎去做凡人了。

    突破之后则不同,到那时候与天同寿,再没有寿命的烦恼。

    至于天道为什么也想要玉牒。

    自然是因为天道的智能提升比较慢,只能通过外物激发自身的领悟,加快成长速度了。

    正常生命体可以通过锻炼成长,天道这么长效率太低了。参透玉牒类的金手指是捷径,类似于磕丹药提升修为。

    不稳固,但胜在快。

    黄泉府君和父子俩打好商量,愉快地离开去做准备。

    等他走远,扶苏才说:

    “这东西他和天道不是可以一起看吗?为什么非要弄得好像是一次性道具,用完就损毁了似的?”

    就算真是一次性的,天道应该也有办法批量复刻。府君就是故意吃独食吧,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坑天道了。

    一看就是积怨已深。

    秦政在思索他和扶苏能不能用上那个玉牒。

    不确定,所以干脆给玄鸟发了个消息。

    玄鸟说用不上:

    「神兽不用自己修炼的,你们安心攒信仰之力就行。不过可以拿去给大秦其他人参透,没有神兽血脉的得靠自己修炼。」

    玄鸟多说了一些。

    譬如以前可以走功德成神的路子,但那种不是正神,无法寿与天齐。本质上和现在的鬼魂差不多,就是消耗功德维持寿命。

    非要说的话,功德攒地多的都能勉强算是成神成功了,可见里头水分有多大。

    法则最肯承认的,到底还是自身实力。

    功德没有所属标记,可以随意转赠。不像信仰和自己修炼出的神力,完全属于个人,这种带来的实力增幅不受压制,相比之下更踏实点。

    玄鸟还说:

    「府君真是坑人,给你们介绍这样的世界。下回你别听他的忽悠,我帮你们介绍,我这头门路多。」

    扶苏顿时乖巧地谢过玄鸟大人。

    玄鸟哼了一声:

    「谁让我是你先祖呢!」

    当先祖的肯定要罩着自家晚辈的,何况这还是特别给她争气的晚辈。

    结束对话后,父子俩对视一眼。

    虽然府君小九九多,但他们也不亏。府君介绍的世界很坑又怎么样?他们手里多了一个位面是实打实的。

    父子二人瞬间就默契地领会了彼此的意思——玉牒不能直接给府君。

    这个玉牒对秦人来说也有用,是可以拿去参悟修炼的。所以,他们得想个办法复刻千百份,到时候分府君一份就够了。

    还有就是:

    “原主拿着玉牒竟只想着毁灭世界。”

    始皇帝陛下对此表示无法理解。

    这东西给他,他能靠着玉牒拉起一个强大的势力。在修真界建造大秦仙国,将会毫无难度。

    真是暴殄天物!

    扶苏则有些好奇:

    “这种修真界飞升,是飞去哪里?飞来地府吗?”

    看样子好像没有专属的仙界。

    莫非是很多个修真位面共用一个仙界?

    扶苏问了一圈,得到回答:

    「天道有划分的,会飞升到对应的仙界,一个仙界下属至少三千个修真界。而且仙界都是完整位面,修士飞升过去之后就不归地府管了。」

    仙人少有陨落的,陨落之后一般也是直接随机选中一个修真界转世。顶多借用地府的轮回池,彼此之间没什么交集。

    扶苏便对父亲说:

    “那样阿父建造的仙国,就要独立应付仙界那群真仙了。”

    秦政倒是不担心:

    “归属权应该有变更的办法,到时候可以把他们送去神话位面。”

    神话大秦也有个仙界天庭。

    那边之前还压着没有完善法则,最近可能是和天道谈妥了,已经完善了。但完善后的世界评级较高,府君反正是管不着他们。

    导致那边的两个鬼界和一个妖界的归属权在秦政手里,由先王代他经营。而两个人界和一个天界的归属权在神帝手里,不过这三界本来也不归地府管辖。

    天界本质上也是仙界之一。

    只是世界刚刚完善,应该还没有划分下属的修真位面。即将诞生的修真界应该也没有划分,等下和府君谈谈,看能不能暗箱操作划过去。

    要是父子俩能去仙界,肯定就不折腾这个了。但他们俩在成神前是绝对不可能以身涉险去完整位面的,何况还是仙界,危险系数太大了。

    没有他们当领头羊,真的很怀疑仙国的秦人去了仙界会混得很惨,还不如别去找虐呢。

    府君很快回来了。

    他这次回来带来了一团混沌的世界球,说等混沌变得清明,就是世界诞生的时刻。到时他们只有一瞬的时间,一瞬过后世界球会自己脱离当前地府,去它该去的地方。

    自此之后,旁人就只能靠着坐标定位进去了。想像现在这样拿来拿去,那是做梦,毕竟是一整个巨大的世界。

    府君问道:

    “做好准备了吗?”

    秦政颔首。

    下一瞬,扶苏就发现他阿父被球吸进去了。大约是府君干了什么催熟了那颗球,因为他压根没看到球体变清明的迹象。

    府君解释道:

    “自己催熟可以控制时机,避免错过,我在催熟的同时把他送进去,成功率能够达到95%。”

    扶苏表示理解:

    “那我呢?”

    他爹进去了,他还在外头呢。

    府君给了他一个坐标:

    “你传送过去吧。”

    扶苏:……

    扶苏心道府君真是不靠谱,不早说。早说他就在传送阵边上等着了,现在还要浪费时间去找传送阵。

    三分钟后,扶苏进入了新世界。

    刚进来他就感受到了来自修真界的压迫感,是之前那些位面没有过的。

    扶苏前往神话大秦的时候本来也该感受到压迫的,但架不住那个世界的原型是以阿父和他的大秦为主写的故事,他们属于主人回归。

    这个修真界不一样,扶苏是外来者。

    他本来是以成年体进来的,结果刚走出传送阵,就被此界法则瞬间压制成了个三头身的小屁孩。

    扶苏还感受到了灵气试图对他的身体进行改造,奈何神兽之躯不是那么好动的。所以改造失败,只堪堪生成了一个灵根。

    扶苏很确定,当时体内足有十种不同的元素试图给他分别塑造出一个灵根出来。十灵根听着就修炼困难,毕竟这年头都流行单灵根天才。

    幸好神兽之躯强硬地把其他九种灵气都赶出去了,勉强允许水灵气留下来,塑造了个单水灵根出来。

    扶苏有些遗憾:

    “你怎么把冰灵气赶走了?冰是水的进阶啊,还不如只留下冰呢。”

    神兽之躯没有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扶苏的神魂就是它的意识。

    如果扶苏当时反应快的话,他是可以控制留下冰灵根的。但他没料到这一出,任由身体本能驱赶了其他灵气,有点可惜。

    算了,反正他也不靠修炼上位。

    被法则陡然压制成小孩的扶苏崽崽刚才没站稳,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墩。幸好地上的草坪厚实柔软,他很快爬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草屑。

    扶苏试图变回大人。

    失败了。

    好霸道的法则,他有点担心阿父,阿父的记忆估计真被封锁起来了。

    扶苏一张包子脸有些忧愁。

    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父亲此刻在哪里。主要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修真界的地形和华夏不一样,也不晓得传送阵是连到哪里的。

    扶苏打开地府光屏自带的地图功能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叫“青荡山”的地界。周围有几个小村庄,很远的位置有一座城市。

    修真界也是有凡人村庄和凡人城市的,不一定都是修士活跃的地界。只能祈祷那座城市是仙城之一,不然寻仙缘会更难。

    扶苏目前只知道他爹是天玄宗的长老。

    扶苏手里有小说梗概。

    天玄宗在设定里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反派则是玄宗掌门的小师叔。辈分很高,放在女频言情小说里,这种身份一般是给男主安排的,方便玩师徒恋。

    但是这篇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安给了大反派。主角团是修真界小人物,就是那种稍微有点天赋的内门弟子,没开挂,最后也没干过反派。

    属于致郁系小说,分不清男频女频,可能算是友情向剧情流小说。

    主角团老倒霉蛋了,每天奔波在各个地方解决问题。忙得团团转,最后好不容易救下的大家还是跟世界一起陪葬了。

    总之。

    主角团很惨,天下苍生更惨。

    反派灭世没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人生无聊,修炼没什么意思,飞升也不过是去仙界继续过无聊人生。所以他决定玩点有趣的东西,比如把整个修真界耍得团团转。

    最后玩腻了,就毁灭世界了。

    不过这次换成他阿父的话,阿父才不会觉得人生无聊呢。阿父又不像他,阿父只会给自己找很多事情做,事业狂就是这样的。

    扶苏开始思考怎么混入天玄宗找爹。

    思考了一会儿,饿了。

    试图从随身空间里拿点吃的出来,结果拿不出来。

    扶苏:…………

    神兽之躯都被压制得这么厉害,寻常人进来了岂不是日子没法过了?

    扶苏不相信所有修真界都是这样的,估计就是当前位面的法则比较霸道。不知道为什么它这么霸道,是因为预知到了世界即将毁灭,所以开始掐灭任何一个危险苗子吗?

    没办法,扶苏只能饿着肚子去找吃的。

    他现在的身形肯定不超过五岁。

    五岁的小崽崽迈着小短腿艰难地从山上下来,幸好他的传送落点在接近山脚的地方,不然还要走很久才能下山。

    刚走了没一会儿,一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从不远处窜出来,撞了小孩一下。扶苏扑通又摔了,趴在地上生无可恋。

    没有阿父的崽崽是根草。

    连野鸡都欺负他。

    脖子上挂的护身石摔出来了,磕在地面的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幸好它上头有阿父亲自输入的功德,提升了自身硬度,不然这一磕说不定就裂开了。

    这是他从小随身携带的漂亮小石头,阿父幼年捡到后就一直留在身边作伴,等他出生了就送给他当护身符,扶苏很宝贝的。

    扶苏检查了一下发现没坏,松了口气。

    附着了功德的石头看起来泛着微微的金光,里头有阿父弄的防御阵法,是用来保护他的。

    除了护身石之外,绳子上还串了一枚秦半两。也是一样泛着内敛的金色暗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扶苏把它们塞回衣服里。

    小崽崽坚强地爬了起来,虽然阿父不在身边,但是阿父送他的东西还在身边。他很快就能找到阿父,不着急。

    扶苏伸手拎起了那只在他身上撞晕了的野鸡。

    古有宋人守株待兔,今有他扶苏被野鸡碰瓷。

    很好,至少有东西吃了。

    扶苏捡了点树枝打算生火,并带着树枝找到了山脚的一条小溪。先把树枝放在旁边,蹲下身准备在溪边杀鸡。

    蹲下之后才想起来,他没有刀。

    刀也在随身空间里拿不出来,可恶的法则!

    扶苏思索了片刻,聪明的小脑袋很快想到可以用爪爪当刀。无论是龙爪还是鸟爪都非常锋利,比一般兵器更好用。

    但是,他没有盐。

    本来厨艺就很糟糕了,无调料烤鸡只会比难吃更难吃。而且,他能生火成功吗?

    钻木取火看似简单,其实一点都不。

    扶苏崽看看那堆枯枝,再看看自己的小嫩手。心里催眠自己,只是看起来嫩,其实神兽的皮肤很坚韧的,不会因为钻木取火磨破。

    正在纠结要不要试一试——甚至开始感慨其实多灵根也有多灵根的好处,至少有火灵根的话以后点火肯定会特别方便。

    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声。

    对了,这附近有村庄来着。

    扶苏拎着鸡小心翼翼地靠近人声传来的方向,没有直接现身。暗中观察了片刻,确定只是几个玩耍的小孩,没有危险。

    几个孩子背着背篓,里头有不少可以直接实用的野果。虽然吃果子填不饱肚子,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扶苏从树后探头:

    “唔。”

    他发出了一点动静吸引小孩们。

    孩子们立刻看过来,见是个陌生的小孩,比他们还小些,也就没有太过警惕。以为是周围其他村的孩子,好奇地问他怎么跑到他们村子这边来了。

    扶苏拎着野鸡走出来:

    “我可以用鸡和你们换果子吗?”

    小孩惊呆了:

    “你要用鸡换果子?”

    怎么会有人傻到用肉换野果啊!

    野果到处都有,根本不值钱,不像肉那么难得。山里的动物都精明得很,轻易猎不到的。

    扶苏点头:

    “换吗?不换就算了。”

    眼看扶苏有结束交易的意思,几个小孩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换。不换的是傻子,管他为什么换呢。

    扶苏成功换到了一堆果子,勉强填饱了肚子。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还是得弄点肉食和主食吃。

    肉不难弄,他这个特殊体质去山里走一圈就能弄到。有肉不行,要能做熟才是本事。

    但凡他不是小孩子,他都可以拎着鸡去找村里人换粮食。小孩就不行了,没人会和小孩认真做交易的,他们只会想方设法从孩子手里骗或者抢走野鸡。

    这就是为什么扶苏跑去和那几个孩子交换,因为他只能和他们交换,没得选。

    小孩们拿着鸡快乐地跑了。

    他们还知道悄悄把鸡按照贡献的果子数量分成几份,各自带一份回去。也没说是和人换的,就说是走运抓住了一只鸡。

    别以为小孩笨,他们精明呢。

    要是让爹娘知道是用很多果子换的,爹娘才不会夸他们。只会骂他们傻,不知道讲讲价,少给点果子。

    因为村里日子艰难,一点点吃食都很金贵,百姓不得不算计着过。

    扶苏吃完果子回到溪边洗了手和脸。

    天渐渐黑了,他得找个落脚地。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变成龙形趴在树枝上休息。龙是食物链顶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扶苏在山上和往大城走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后者。山里会有山洞,但他好不容易下山了,实在不想回去。

    路边都是树,不愁没树枝睡觉。

    腿短的小矮个崽崽在路上走了一小会儿就不耐烦了,唰地变成小龙开始腾云驾雾,朝着城市的方向飞过去。

    天玄宗。

    秦政把玩着最近从秘境里偶然弄到的玉牒,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掌门弟子霄风前来代师尊传话:

    “师叔祖,今年宗内要进新弟子,不知您可有收徒的打算?”

    明寒道君是宗门内实力最强之人,但他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收徒。以前众人不敢提这件事,怕耽误了道君的修行。

    可是道君如今已至渡劫期,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飞升。在飞升前,宗门自然希望他能留下传承。

    要是能培养出一个和他一样厉害的修士继续撑起天玄宗门户,那便再好不过了。

    秦政对收徒不感兴趣。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近拿到这个玉牒后,他心里就隐隐生出想要缔造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仙国的想法。

    所以哪有空收徒教导呢?

    秦政正待拒绝。

    忽然感受到什么,似乎是和他有气运牵扯的存在动了一下。秦政掐指一算,没算出来。

    他并不知道那是扶苏被野鸡撞得跌倒,差点脸着地。护身石和秦半两趁势落出来,挡在了扶苏和石头之间,不然扶苏就算不受伤,也要被尖锐的石头硌一下,疼上半晌。

    秦政的想法忽然就转变了。

    仙国也是要有继承人的,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此界不离开,所以收徒的事情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秦政便问道:

    “今年的宗门大选,是个什么章程?”

    霄风答道:

    “与往年一样,在仙城和世家挑选合适的苗子,参与入门考验。”

    秦政微微皱眉:

    “凡城呢?”

    霄风犹豫了一下:

    “凡人居住的地界灵气稀薄,孕育不出太好的灵根。”

    灵根除了要看数量,数量越多越难修炼之外。还要看纯度,灵气充沛的地方更容易孕育出不含杂质的灵根,纯度也是影响修炼速度的重要因素。

    这就导致哪怕灵气稀薄的地方出现了单灵根,可是单灵根驳杂,修炼起来可能还不如其他地方的三灵根快。

    不过要是有厉害的真人愿意找天材地宝亲自替对方提纯灵根,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大宗门觉得没那个必要。

    反正灵气充沛的地方本身就可以找到纯净的灵根苗子,何必舍近求远?驳杂的灵根提纯也麻烦。

    真有能提纯的宝贝,大家也倾向于给那些灵根纯度九成的天才使用,这样可以轻松提纯出最佳灵根来。

    秦政扫了一眼桌上华光内敛导致灰扑扑不起眼的玉牒,到底还是开口了。

    他说:

    “本座前些时日寻到了一法,可靠日常修炼提纯灵根。”

    霄风猛地瞪大眼睛:

    “果真?!”

    这种功法一旦传出去,绝对会引起所有人的争抢。

    因为世界上灵根纯度100%的修士太少太少了,绝大多数修士都在60%左右,天才才能达到90%。而像凡界那边,普遍都是30%甚至更低。

    差距犹如天堑。

    若是光靠修炼就能提纯灵根……

    霄风的呼吸渐渐急促。

    那他们天玄宗完全可以去把凡界那海量的好苗子都网罗过来。

    以前只是因为灵根驳杂才无奈放弃那边的单灵根,如今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想想凡界广袤的范围,再想想这些年各大门派都没去那边筛过好苗子,漏网之鱼简直数不胜数。

    只招单灵根,都够把他们宗门填满了。

    秦政轻轻敲了一下桌案,示意他冷静一些。今日来传话的霄风并不是下一任掌门的人选,不如他大师兄稳重。

    霄风这才醒悟,赶紧收敛心神:

    “此事重大,须得请示师尊。”

    秦政颔首:

    “去吧。”

    秦政并不打算完全为天玄宗做嫁衣,先借天玄宗的名头把凡界的单灵根天才网罗过来,这些都是他仙国的未来血液。

    凡间那么多符合条件的人,天玄宗是吸纳不完的。何况,他们要是堂而皇之地吸纳海量凡界苗子,其他宗门也会立刻意识到里头有猫腻。

    要是天玄宗想要把消息藏住,就得暗中进行。这批招来的新弟子肯定不能直接拉回宗门里头,约莫是要在外头建个附属宗门,做个伪装。

    掌门很快带着好几个长老前来开会。

    “小师叔,此事可是真的?”

    秦政将刻录好的几份玉简递过去,叫他们自己看。

    众人看完眼里都是惊喜。

    有了这个东西,天玄宗就再也不是靠着明寒道君才能力压众门派了,而是宗门实打实凭借整体实力碾压旁人。

    若非天玄宗之前和其他宗门拉不开差距,只有明寒一个优势所在,他们也不至于为了明寒飞升后后继无人而担忧。

    掌门眉头舒展:

    “这可真是太好了。”

    秦政顺势和掌门提起组建附属宗门的事情。

    掌门敛眸沉思:

    “师叔所言有理,若以新建立的小门派为借口,招揽凡间弟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十八线不入流的小宗门,根本招不到什么厉害的弟子。所以一般也只有他们会去凡间招人,不会引起其他宗门的注意。

    掌门觉得可以把这个附属宗门打造成人才输送的中转站,让好苗子在这里把灵根提纯了,再送他们参加天玄宗自己的大选,假装这些是从灵气充沛之地寻来的苗子。

    秦政摇头否决了:

    “此举骗不过旁人。”

    天灵根的数量还是太多了,其他宗门会去打探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何况,灵根提纯也不是一蹴而就,修炼那个功法会慢慢提纯灵根。而功法需要搭配正常提升修为的功法一起修炼,所以到时候灵根纯度达标的天灵根估计至少都是金丹期了。

    哪有宗门大选挑选新弟子时,挑进来的尽是金丹真人?肯定得是没开始修炼,或者才刚开始修炼的啊!

    本界的修炼境界从低到高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合道、渡劫。

    金丹已经是挺高的等级了,大部分人都会止步筑基巅峰或者金丹期。

    掌门这才意识到不对:

    “要修炼到金丹期,纯度才能达到六成左右吗?可本身灵根纯度六成的人,也不一定能突破到金丹啊!”

    这是个很香的大饼,但也只是大饼了。

    秦政瞥他一眼:

    “随着修为提升,纯度会不断提升。突破筑基后便至少有四成的纯度了,到筑基巅峰是五成半,突破金丹能有六成。”

    筑基初期灵根纯度保底40%,筑基中期45%,筑基后期50%,筑基巅峰55%。55%的纯度虽然比不过大部分宗门修士,但也不会差太多,勉强达到宗门合格线。

    毕竟之前也说了,灵气充沛之地孕育出的灵根是60%左右。这个左右,自然是有左也有右的。

    只不过天玄宗作为第一宗门,肯定不会收低于60%的弟子,甚至一般情况下只收65%以上的,这才导致凡界弟子得达到金丹期才合格。

    掌门听懂了秦政的言下之意:

    “若是五成纯度,确实值得一试。”

    五成突破金丹期的概率较低,但不是没有。只要突破了,后续就能纯度达标,未来可期。

    凡界弟子基数大,哪怕突破率只有万分之一,最后的人数也会相当可观。

    秦政认为可以把那个附属宗门当成秘密基地,里头不达标的弟子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拉出来,就让他们自己修炼。

    达标的,挑选一部分拉入宗门,说是在外招揽的隐世散修。剩下大部分也是作为秘密武器,不对外公示。

    反正只要宗内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底牌,底气就能十分充足。外人知不知道无所谓,他们犯贱到头上再打回去就是了。

    掌门一想也是:

    “也对,实力不必全部放在明面上,是这个道理。”

    其他宗门肯定也有藏着的后手,别的不提,飞升渡劫失败兵解为散仙的,就不可能一个都没有。

    散仙实力一般比渡劫期修士还高,毕竟是正儿八经遭受过飞升劫的。虽然没成功飞升,也不是寻常渡劫期可以比拟。

    也就他们宗门的明寒比较妖孽,散仙也照打不误。修真界无人能敌,不然现在谁是第一宗门还不好说。

    众人商量着细则,会开了一夜才散。

    秦政等他们走了,这才冷漠地收回视线。

    天玄宗实则并不是一个多么具有温情的宗门,或者说大宗门都一个样。宗门利益至上,其他的都要为这一点让步。

    所以宗内的所有人,都是利益集团的一员而已。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外敌的时候彼此之间关系甚至能达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明寒道君和众人没有利益冲突,关系尚且能维持在面子情。其他那些有自己的山头收了不少弟子的,为了争夺资源那才叫一个积怨甚深。

    在不谈感情只谈利益的情况下,指望宗门内部的成员一心为宗门是不切实际的。

    大家现在都对宗门死心塌地,那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一旦自立出去可以得到远超依附宗门能拿到的好处,没有人会再乖乖听话。

    秦政拿出这份功法,他看得出有人看他的眼神隐晦的带点看傻子的意味。

    因为如果是他们拿到了功法,绝对不会上交给宗门。他们会自己私底下组建一个宗门,悄悄发展。直到时机成熟就带着这个宗门出来和天玄宗打擂台,自己当真正的第一宗门的宗主。

    某个长老回到自己的洞府后嗤笑一声:

    “掌门今日可是高兴坏了。”

    也就明寒这么大公无私,也不怪掌门那么信任他。

    怎么就叫明寒拿到了这等好东西?要是他拿到的就好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自立机会,明寒真是有够天真的。

    可见会修炼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修炼修傻了,不懂为自己筹谋。

    秦政把他们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

    说真的,他觉得天玄宗的争斗手段都很低级。修真界习惯了实力为尊,导致他们并没有把权谋开发到极致。

    因为没用,一力降十会。

    哪怕自己不小心栽了坑,也能反手把敌人暴力干掉。所以比起精心布局,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稍微弄点小手段小计谋,这样既省事又方便。

    不像凡人那里,大家没有修为的依仗,只能绞尽脑汁琢磨这个。

    秦政连骂他们蠢货都懒得骂。

    不依靠天玄宗自己折腾,那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自己发展,以为光靠一个功法就能万事大吉了?

    都是不出名的小门派,人家凭什么加入你这个宗门不加入别的宗门?新生门派什么底蕴都没有,修炼资源又从哪里来?

    这群人莫不是打算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家底养整个宗门吧?

    他们最好不要这么单蠢。

    现在将事情甩出去,交给天玄宗去办,就可以打着天玄宗这个第一大宗的旗号招人了。而修炼资源也可以从天玄宗调取,不怕资源不够用。

    宗门里高级资源不一定够分,低级资源却是绝对不缺的。

    积攒低级资源需要大量弟子领取宗门任务,光靠一个长老、一个山头远远不够。也只有整个宗门才能拿出足够的数量,支撑到附属宗门走入正轨,之后就不需要宗门提供大量资源输血了。

    让那些长老来,只怕长老要卡在最初的发育阶段。卡上个几百年,才能有成效,那也太慢了。

    秦政并不担心招来的人被天玄宗拉拢。

    天玄宗要是有那个宗门魅力笼络住名下弟子,现在也不至于大家都满肚子心思。秦政有自信可以将他们都变成自己的追随者,到时候天玄宗就是在割自己的肉,帮秦政养从属。

    掌门别的不行,干活效率还是高的。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便安排了许多心腹四散前往不同大洲,开始组建附属宗门。

    一个不够,他准备每洲建一个。

    现阶段还不用调取太多高阶修士过去,筑基期就够了。灵根驳杂的凡人修炼到筑基都要很长时间,他们不会发现宗门掌门和长老其实实力在修真界是底层的。

    等到弟子中出现筑基期修士,大约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了。二三十年足够掌门慢慢抽调金丹期修士,送往这些门派。

    一口气送很多太打眼,但是隔三差五送一个就不容易引起注意。

    最后只要保证每个宗门有两三个金丹期长老即可,反正小宗门内突破金丹的会送来主宗,不会留在小宗和他们打擂台。

    如今天下一共四十九洲。

    一洲的面积大概差不多就是一个华夏那么大,这是纯陆地面积,不包括海洋。

    如果把地球的海洋都变成土地,总面积能比四十九洲相加要大一些。也就是说,修真界的陆地面积是地球表面积。

    说是四十九“洲”,其实各大洲之间并不都被海洋阻隔。有些洲是独立大陆,有些是好多个洲互相接壤的。

    修真宗门扎堆位于其中九个灵气充沛的大洲,还有一些宗门则零星分布在剩余大洲中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宗门辐射到的区域被称之为“修界”,会有修士往来行走。没辐射的地区就是“凡界”了,少有修士出没。

    很不幸,扶苏所在地是凡界。

    修界其实也有凡人村庄,看起来和凡界的村庄没什么区别。也就其中的城市大有不同,因为一个是凡城一个是修城,城内的通用货币都不同。

    凡城很少见到灵石,都是用铜钱。

    修城灵石随处可见,哪怕是其中的凡人有时候也会用灵石作为货币,灵石相当于比金子更高一阶的稀有货币。

    扶苏进城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凡城了。

    其实感受一下空气里的灵气浓度也能大致猜到,周遭这一片灵气都挺稀薄的。

    和寻常出生在凡界的人不同,扶苏的灵根纯度极高。龙身连别的元素都不让留,更别提杂质了。

    当时体内只留下了最精纯的水灵气,塑造出的水灵根自然也是毫无瑕疵的。灵气上附着的杂质被一并排斥出去了,因而扶苏并不需要提升灵根纯度。

    像他这样的单灵根在修界都千年难遇,所以只要碰到修士,根本不愁拜入宗门。可问题就在于,凡界很少能遇到修士。

    扶苏坐在屋顶上撑着小脸叹气。

    他这个糟糕的运气,估计是碰不到什么修士了。看来只能靠着自己化龙飞行的能力,硬生生飞到修界去。

    故事刚开始好像是主角他们拜入宗门,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赶得上趟。别是他好不容易飞到修界,宗门招新都结束了。

    扶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纯靠灵根破格进入宗门,不走宗门大选这条路线了。天才用有被开特例的资格,天玄宗绝对舍不得放弃他这么一个绝世好苗子。

    扶苏振作起来,准备从房顶跳下去。

    他特意挑了个最高的高楼,这样坐在房顶就没人能看见他了。不然小孩爬房顶,很容易被热心群众一起捞下去的。

    扶苏躲到角落变成小龙崽崽,轻轻松松飞了下去。落到巷子里头,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我好像看到有条蛇掉下来了!”。

    扶苏:……

    扶苏迅速从角落窜出去,消失在这条巷子里。他可不想被当成小黑蛇捉住,太丢人了。

    片刻后,人类幼崽从另一个巷子里走了出来。他又饿了,需要出去寻找食物。

    没钱寸步难行。

    幸好龙身身上的衣服其实有一些金银宝石做配饰,扶苏从不起眼的地方抠下来很小一个金扣子,开始思索要怎么换成铜钱。

    他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小儿抱金过闹市。

    要是能拉个兵马俑出来假装自家长辈就好了,但是地府通道也打不开。

    这什么破法则?毁灭算了。

    扶苏崽崽唉声叹气:

    “有钱都没法花。”

    他真的不想再去吃野果子,或者吃自己烤的肉了。

    不得已,崽崽只能去当个梁上君子。

    扶苏趁着钱庄掌柜不注意,把金扣子放下,自己取了一堆铜钱和碎银子出来。

    钱庄大部分的碎银子都被锁起来了,扶苏能拿到的不多。最后凑一凑也不够他一枚金扣子的钱,但扶苏也没太在意。

    金子再值钱花不出去也是白搭。

    他碎银和铜钱塞进小空间里。

    这个小空间不是神兽之躯自带的空间,而是从功德商城买的。就是当初秦稷吐槽太小,说“荆轲拿它放个匕首都得拆成两截,要用的时候现场组装”的那个空间。

    死贵,但是小得不行。

    唯一的优势是它也是随身空间,而且居然不受法则压制。可见这东西应该是法则生成的金手指,优先级很高。

    扶苏往常都用来放龙身和鸟身,一个空间只能放下一个。虽然放下之后还有一点余裕,但绝对放不下第二个。

    不得已,只能买了两个,分别存放。

    现在扶苏用的是龙身,放龙身的那个空间就空出来了。鸟身那个也有三分之一的空档,也能塞点东西。

    扶苏左塞塞右塞塞,也没能把所有零碎的钱币都塞进去。只能挑了一些揣在从钱庄顺来的荷包里,再把荷包藏在袖袋中。

    不能挂在腰间,不然腰间要挂好几个荷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孩,值得一抢。

    总算有铜板可以买包子吃了。

    扶苏把衣服上的其他金饰宝石也抠下来塞进了空间,好好一个衣服给他抠得破破烂烂。再把自己的发型弄得凌乱一些,脸上抹点灰,活脱脱一个小乞儿。

    白嫩嫩的小包子很快就变成了脏包子,但脸上的肉是藏不住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最近才流落出来吃苦受罪的小公子。

    扶苏对着水面照了半天。

    这是他的伪装极限了,天生丽质没有办法。肤色能骗人,胖瘦骗不了,谁让他变小之后就肉嘟嘟的呢?

    不管,先去买点吃的再说。

    最差也就是吸引人贩子过来,他又不是打不过。引到没人的地方去揍一顿,问题不大。

    卖包子的姐姐是个善心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起了怜悯心。不仅给了他包子,还给了他水,细心问他家住在哪里。

    包子姐姐说:

    “我带你去找官爷,他肯定能给你送回家去。”

    扶苏乖巧地仰着小脸摇头:

    “我被拐子拐出来的,我家很远很远,肯定回不去了。”

    他的目的地在隔壁大洲。

    根据地图,那里有距离这边最近的修界。

    但是本地的官差只是一个小国的官吏,这个小国只占有一州四分之一的领土。顶天了能把他送到周边的几座城里,别说洲了,连国和国内的“府”都出不去。

    包子姐姐有些同情:

    “你不是我们青荡府的人啊?”

    府是本国类似于郡级的行政单位。

    扶苏点头:

    “对,不是的。”

    包子姐姐开始忧虑起来,但她心善地决定先收留小孩几天,总不能看着孩子流落在外。

    本来是可以把人送去官府住的,这孩子一看就非富即贵。哪怕官差没办法帮他找到家人,也会忌惮消息传出去,对方主动找过来。

    他们可不敢得罪贵人家的小公子。

    但扶苏不愿意去住官府。

    真在官府挂上号了,想溜就麻烦了。凡人赶路的效率太低,扶苏是准备自己飞去修界的。

    扶苏只准备在这家住一晚。

    他白天没着急赶路,是算了一下发现自己的速度肯定赶不上宗门大选。那么早一天去还是晚一天去区别不大,不如先打听好沿途的情况。

    毕竟扶苏还要时不时停下来去找吃的,自从神兽之躯“活”过来以后,他就不像以前那样可以不吃饭饿着了。

    为了填饱肚子,扶苏还得绕点路。估计要从城镇走,确保饿了就能及时找到下一座城进去买点吃的。

    没有足够大的随身空间就是这么麻烦。

    变成小龙崽之后携带行李很费劲,偏偏扶苏吃的又多。一顿就能吃好多个包子,小小一只龙崽根本带不动那么大的包裹。

    扶苏只耽搁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离开前留下一两碎银子作为房费,底下压了片他沾着煤灰画了个小花的碎布头,告知姐姐自己是主动走的。

    包子姐姐没学过认字,只能看懂画。

    扶苏花了一天的时间飞过了四座凡城,在第四座城中停留,准备睡一晚明早再接着赶路。

    这样早饭也可以在城里解决了。

    一天过四城,效率不太高。但是没有办法,修真界城池相隔远,龙崽的飞行速度又比较慢,甚至还没绿皮火车快。

    扶苏以前没这么慢的,约莫又是法则的压制。

    非修真手段受限比较多。

    扶苏今天没找人借宿,摊在屋顶,和黑瓦融为一体。吸收着月华之力,感觉疲惫散去不少。

    第二天一早满血复活。

    扶苏坐在街道角落的石头上啃着刚出锅的馅饼当早餐,发现周围的行人骚动起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来了个仙师收徒”,顿时提高了警惕。

    不会是骗子吧?

    修士怎么会往凡城跑?

    扶苏啃完馅饼悄悄变身小龙跟过去,藏在屋檐下暗中围观。

    只见城中空地搭了个台子,有修士一身傲气地站在上面,正在介绍自己的宗门。

    “我们宗门是仙界第一大宗天玄宗的附属宗门,弟子若表现得好,便有机会被推荐前往天玄宗。天玄宗可是出过真正的仙人的,你们应该听说过。”

    周围百姓窃窃私语。

    作为修真界的凡人,自然是听过很多修真界传说的。天玄宗这些大宗门的名头,大家都耳熟能详,就像战国时期偏远小国的国民也听说过暴秦的名号一样。

    扶苏却只听见了这个修士在画大饼。

    什么表现得好就推荐去天玄宗,绝对是骗人的。连这个宗门是不是天玄宗附属,他都持怀疑态度。

    别不是仗着天玄宗不来凡界,就肆无忌惮地打着人家的旗号招新吧?

    凡人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不少人还真就心动了。听说二十岁以下的都可以过来测灵根,只要是单灵根就收,顿时调头就往家里跑。

    这可是难得一遇能当仙人的机会。

    别的不说,对方是实打实的仙师,他们亲眼看着那人从天上飞下来的。既然不是骗子,就值得赌一赌。

    扶苏眨了眨眼。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宗门只要单灵根?虽然凡界的单灵根也没那么值钱,但光这个说法听着就很不靠谱啊!

    一座城里的单灵根能有几个?他真是来招人的吗?别回头空手而归。

    扶苏警惕起来。

    这个局莫非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他的存在,还清楚他的灵根如何?难道是他阿父算到他在哪里了,特意派人来找他的?

    不像,总觉得里头有诈。

    小心驶得万年船,扶苏决定再观望一下,不能轻易冒头。

    于是,扶苏安安静静地围观着筑基修士和几个练气修士给所有孩童和少年人测试灵根,结果还真挑出了两个单灵根的。

    其中一个都快超过年龄了,再晚来一年就得错过。对方很是庆幸,庆幸自己在十九岁的时候遇到了仙师收徒。

    眼看修士要带他们离开,扶苏悄悄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那个宗门是什么情况。

    第195章 明寒师弟你居然是这种人

    不知道是修士学艺不精,还是扶苏跟踪本事了得。一直到跟随他们来到宗门驻扎地,他都没有被发现。

    本洲的附属宗门居然就在附近不远,而附属宗门定的位置是一洲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扶苏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觉得这附近灵气是比其他地方充沛些许,但也不多,实属聊胜于无。

    幸好他不是那种靠灵气过日子的本土灵兽,不然在灵气稀薄的地方都要喘不上气。

    几个修士显然也觉得不太舒服。

    好在天玄宗家大业大。

    扶苏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一个结界,进去之后通身舒畅了不少。猜测应该是这里布了个聚灵阵,人为将这里打造成了灵气充沛之地。

    为首的筑基修士转身对几个新人说:

    “宗门便在此地,方才的不同你们应当感受得到。这是宗门的防御阵,轻易不要随便离开阵法的笼罩范围,否则遇到危险可不是说着玩的。”

    进入阵法范围后,抬头就能看见一个倒扣下来的透明罩子,泛着微光。这个罩子应该就是所谓的防御阵了,在外头看不见,里头的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防御阵笼罩的区域都是深山,不过修士已经提前清理过了其间的猛兽。再用术法将几个山头削平,布下石阶,轻易就改造出了一个宗门。

    当然,筑基期修士没这个本事,是金丹期的真人搞定的。真人还丢下了一个随身洞府在最高的山峰上,充当宗门大殿,丢完就离开了。

    没见过世面的凡界百姓完全没觉得那个大殿寒酸,看得连连惊叹,感慨原来这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扶苏嫌弃地收回了视线。

    还没他的玄宸宫好看。

    筑基修士矜持地负手而立:

    “这只是一个区区附属宗门而已,比不得天玄宗万分之一。若你们有一日能突破到金丹期,便可前往主宗了。”

    扶苏:?

    扶苏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丹期,这群人可真敢想啊!金丹期是大白菜吗?

    整日待在修真界灵气最充沛的大宗门里、天赋还远超寻常凡人的弟子,都不一定能突破金丹。

    这些修炼条件也不好、自身资质也一般的弟子,有生之年能突破筑基就不错了好不好!

    扶苏越看越觉得这里有问题,就像是那种搞骗人的补习班的。但是现代骗人是为了骗钱,修真界可不一定,一个搞不好就是为了骗你的灵根、肉身、神魂。

    毕竟寻常百姓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是修士可图的了。

    莫非这几个新人是特殊体质?

    邪修把他们骗来当炉鼎采补的?

    扶苏微微蹙眉。

    其实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百姓也不是他的子民,他完全可以事不关己,去做更重要的事。

    但——

    仁君当久了,很难完全冷漠下去。无论是哪个位面的扶苏,到底都是仁善宽和的长公子,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扶苏迅速切换了身体。

    黑龙太显眼,玄鸟会更容易潜伏些。旁人看见纯黑色的小鸟飞过,只会当成是寻常的乌鸦、黑百灵鸟,不会太过在意。

    但是看到个长条形的小黑蛇在空中飞,那可就不同了,少有人能忍住不去多看两眼的。

    扶苏悄悄落在修士附近的枝头上。

    修士果然没有注意他。

    为首的筑基修士还在侃侃而谈:

    “一会儿你们师兄会带你们尝试引气入体,这个过程比较困难,十天半个月没有成果也是正常的。等你们引气成功了,就可以去修炼提纯灵根的功法,将你们的资质继续提升。”

    扶苏脑子里自动代入“量子阅读”。

    他以前看社会新闻,有那种开补习班让学生用哗啦啦翻书的方式进行阅读的,美其名曰量子阅读。虽然一个字都看不清楚,但量子力学可以让孩子把知识刻进脑子里。

    这么扯的说辞,好多家长信了,花了大价钱把孩子送进来,然后围观孩子坐在那里疯狂翻书。

    一般这种翻书的方法,只有在看那种手动连环画时才能见到,类似定格动画。

    这个修士张口闭口“提纯灵根”,听着简直就是翻版的量子阅读骗局。

    扶苏又凑近了一些。

    他准备找个机会把这几个骗子放倒。

    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他这两天没试过自己的战斗力。如果法则不曾压制他的话,打筑基期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嘛,保险起见还是等他们落单了再尝试。

    扶苏没有轻举妄动。

    修士点了一个筑基期的领着新人去安顿,自己带着剩下几个人走了。他们还要把宗门各处整理一下,弄得更像正经宗门。

    扶苏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这个宗门确实是个草台班子,最近才成立的。

    扶苏懂了,类似皮包公司。

    筑基修士很快把任务分派下去,既然有下属,他为什么要自己干活?他修为境界比其他人高一个大阶,按辈分他们得喊他师叔的,自然可以拥有一些特权。

    筑基修士无事一身轻地来到掌门大殿,在掌门宝座上美滋滋地坐下。

    要不是宗内一时半会儿无法派来太多金丹修士,根本轮不到他暂代掌门之位。筑基修士在宗门里也就是寻常内门弟子,到了金丹才能当上管事长老。

    扶苏仗着浑身漆黑,从阴影里窜入大殿。绕到修士的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宝座的椅背上。

    他尝试调动功德之力,受到的阻滞竟然不是很大。

    可能因为功德代表着他干过的好事多,而法则防备的只是灭世的坏人。所以功德这种自带善属性的能量不太受制约,信仰就不一样了,邪神也是有信仰的。

    功德可以动用,扶苏便不再收敛。直接凝了个锁链出来,把修士捆得严严实实。

    筑基期修士还没到可以光靠念法诀就能施展法术的地步,至少得配合手上掐的手势动作。扶苏直接将他十指都缠住,保证什么手势都做不出来。

    修士惊恐不已:

    “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天玄宗弟子?你就不怕天玄宗找你麻烦吗?!”

    扶苏才不会暴露自己呢。

    他依然站在修士背后的椅背上,没有挪窝的意思。仗着修士看不见他,可以为所欲为。

    扶苏想了想,说道:

    “天玄宗怎么可能跑来凡界开宗立派,你以为我是傻子?”

    修士听见是个孩子的声音,却并不觉得对方真是个孩童。定是故意变声了,没有哪个孩子能悄无声息地将他捆成这样。

    修士努力镇定下来:

    “我确实是天玄宗弟子,不信我可以拿出宗门令牌给你查看。”

    他又没说谎,不用太过紧张。对方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身份才捆他,修士赌那人不敢得罪天玄宗。

    扶苏却很警惕:

    “休想坑我!”

    谁知道放他拿东西,他会拿出什么来?说不定储物袋里有诈,修真界坑人的手段数不胜数。

    所以扶苏不仅不给他拿东西,自己也不去拿。反正就是不信他的鬼话,反而还要逼问他是哪派的邪修,是不是要抓凡人当炉鼎,还是要把人家做成傀儡。

    筑基修士有点崩溃:

    “我真的是天玄宗弟子!”

    扶苏顿了顿:

    “真的?”

    一个人说没说谎,扶苏还是有点判断力的。之前光听语气不好判断,因为他在背后没看到表情,这会儿听着倒感觉不像骗人,因为情绪非常激烈。

    可灵根提纯还是听着太假了。

    修士急了:

    “哪里假了?这可是我们明寒老祖发现的方法!不仅我这里有建立附属宗门,四十九洲皆有!”

    这是机密消息,要不是他受制于人,担心小命不保,他才不会说出去。

    能被掌门挑中来干这种事情的,自然是掌门的心腹。不过掌门不可能亲自去拉拢筑基弟子,所以严格来说他属于掌门心腹的亲传弟子,值得信任。

    扶苏:……

    扶苏没看出来哪里值得信任了。

    别人一威胁,他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如果这真是天玄宗掌门的手下势力,扶苏只能说,天玄宗还没倒闭多亏了修真界里的人尔虞我诈玩得烂。

    不过明寒老祖听着有点耳熟。

    扶苏沉思片刻,想起来了。明寒道君,就是本文的灭世大反派,现在是他阿父在扮演。

    可算听见阿父的消息了!

    扶苏眼前一亮,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立刻追问了明寒道君的事情。

    可惜底层小修士并不清楚,只知道明寒道君发现了这个提纯灵根的方法。至于怎么发现的,不太清楚。

    他因为是他师父很喜爱的徒儿,才能知道点内情。其他那些附属宗门里的弟子可不如他,压根不晓得明寒道君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扶苏有点失望:

    “就这些?”

    修士顿时有种自己的小命可能不保的错觉,以为扶苏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为了保命,他绞尽脑汁疯狂回忆。

    终于,修士想起来另一件事:

    “还有一个!明寒道君好像打算在这次宗门大选时收一个小徒弟!”

    扶苏:!

    扶苏立刻提起了警惕。

    不可以!他阿父怎么能收徒弟?在修真界亲传弟子和养子也差不多了,不少都关系十分亲密。何况这还可能是他阿父的唯一弟子,和普通弟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原本不着急赶去参加大选的扶苏顿时意识到不能再拖了,他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扶苏眼眸一转,说道:

    “竟然还有这等事,我家中恰好有适龄晚辈……今日就且放过尔等,若让本座发现你撒谎,或是日后作奸犯科欺压凡人——”

    修士赶紧保证:

    “前辈您放心就是!我们天玄宗可是正道大宗门!身为天玄宗弟子,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扶苏还算满意:

    “也罢,信你一回。”

    扶苏悄悄飞出了大殿,然后才收回了功德之力。那筑基修士心有余悸,也没敢到处探查搜寻,只瘫在原地大喘气。

    看样子是真信了自己遇到了个嫉恶如仇的真人前辈。

    扶苏根本不怕他找人撑腰,直接就离开了。

    原因很简单,那修士主动泄露了宗门里的秘密,绝对不敢同别人说起这件事。不然叫掌门知道了他把灵根提纯暴露给外人,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修士贪生怕死,绝对会隐瞒到底。

    扶苏这次尝试着在身上裹满功德之力,飞行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尝试用这个办法变回成年态,也成功完成了变身,但是很费劲。

    再加上宗门招新弟子,肯定是年纪小的优先。就和习武一样,从小打基础,总比年纪大了再开始修炼要强。

    所以现阶段维持幼态是无妨的。

    扶苏仗着速度上去了,赶在宗门招新的海选阶段结束之前,成功赶到了隔壁洲的修城之中。

    他固然可以去找在凡间选弟子的天玄宗人,对方确定了他灵根纯度高后,绝对不会傻乎乎放任他留在附属宗门,肯定要联系人把他接去主宗的。

    但扶苏刚刚才威胁过附属宗门的人,再去和他们打交道容易露馅。而不找本洲的这群人,就得去隔壁洲找人了。

    筑基修士都交代了,一洲就一个小宗。

    既然都得去隔壁的洲,那扶苏为何不直接去隔壁的修界城池?

    与其找小宗参加招新,再等小宗联络主宗过来接人。不如直接去参加主宗在修士城池中安排的招新,那样更省事。

    扶苏直奔本洲最繁华的修士城池。

    进去之后果然很快就打听到了天玄宗招人的地点,就在城中心那里的广场。不仅天玄宗在招人,最近还有两个顶尖宗门也到了招新的日子。

    指路的热心青年跟他说:

    “听说天玄宗的要求更高,你要是心里没底,可以先去另外两家测灵根。不然你从天玄宗被拒,再去这两家的话,他们可能就不愿意收了。”

    大家都是第一梯队的大型宗门,没有捡天玄宗不要的道理,丢不起那个人。

    反正会被天玄宗拒绝的,也都是天赋中等的。比如三灵根里纯度偏低的,这种在另外两个宗门属于踩线才能进的,那么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青年男子最近见到好几个这种情况的,最后只能拜入二流宗门。哪怕去了二流宗门能有更好的待遇,可有机会的话谁不想去一流宗门呢?

    扶苏谢过青年:

    “你真是个好人。”

    青年男子乐呵呵的:

    “我是看你年纪小,还是自己一个人来测灵根,才多照顾你一二。你家里人也真是的,怎么让你这么小的孩子独自跑这么远,也不陪着?”

    扶苏垂眸落寞地说:

    “我爹在天玄宗,我娘去世了。家里没有人管我,我想去天玄宗找我爹。”

    青年男子一愣:

    “啊?你爹拜入宗门之前连孩子都有了?”

    扶苏无辜地看着大哥哥。

    青年男子挠挠头:

    “该不会你爹是出门做任务的时候,骗了你娘跟他好。结果始乱终弃,不知道还有你这个沧海遗珠流落在外吧?”

    扶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唔……我不知道……”

    他只是个单纯的五岁小崽崽,他年纪这么小,大人的事情都不会主动告诉他的,他怎么知道呢?

    给阿父挂个渣男人设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拜入宗门前就有个崽根本不可能。毕竟明寒道君入门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和扶苏的年岁实在是对不上。

    希望阿父不要介意。

    扶苏想着想着就理直气壮起来。

    他阿父都要背着他收个堪比养子的徒弟了!还不许他闹点小脾气嘛!

    扶苏崽崽泫然欲泣:

    “哥哥,万一天玄宗不要我怎么办?”

    扶苏的小眼神扫过小年轻挂在腰间的宗门腰牌。

    什么热心肠的青年人,这家伙其实是跟着师兄和师叔过来招新的天玄宗弟子。因为闲得无聊在城里乱逛,被扶苏精准盯上,主动过去问路的。

    城里人多眼杂,自己一路走过去找到天玄宗的招新地点不太稳妥。万一有人发现他骨骼清奇,半路把他掳走怎么办?那样会耽误他时间的。

    所以扶苏发现了这个小哥在城门附近晃悠之后,立刻就打定主意要黏上他。有他保驾护航,肯定能平安抵达招新点。

    青年男子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别哭啊!这样,我先带你过去悄悄测一下灵根,万一灵根不达标,你也别气馁。我去求一下师叔,看能不能把你一起捎回宗门。要是可以的话,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你爹了。”

    大不了就是渣爹不认儿子,那就把小孩托付给周围的宗门寄养。只要灵根别太差,天玄宗周遭还是有一些收徒门槛低的小型宗门的,这孩子总不至于没地方去。

    扶苏崽崽露出一个甜笑:

    “谢谢哥哥!”

    青年总有一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但仔细看看,小孩天真烂漫,应该没那么多心眼。

    他把怪异的想法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地带着小孩回到了天玄宗的招新地点。

    青年男子凑到一个气势更强的男子身边,拉着对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那人淡淡地扫了扶苏一眼。

    他不像师侄那么单纯,三两句话就被人给骗了。最起码要认真观察一二,才会做出判断。

    扶苏崽假装没有感觉到他的视线,好奇地东张西望,站累了还会跺跺小脚。穿着一身破烂的洞洞装也不见自卑,是个开朗大方的小可爱。

    一只蝴蝶飞过,他爪贱地伸手去捞。

    像只猫崽子。

    几息后,师叔收回视线:

    “确实是个小孩子。”

    青年男子松了口气:

    “那他爹在天玄宗这件事?”

    师叔微微摇头:

    “不一定是真的。”

    青年皱眉,他不觉得小孩会说谎骗他,那孩子一看就是个乖巧的。

    师叔补充道:

    “天玄宗只是他母亲的一面之词,可能当初那修士哄骗他母亲时,就说了谎。他母亲一介凡人,恐怕难以分辨真假。”

    这些年打着天玄宗旗号招摇撞骗的修士也不在少数,尤其是这种人品不好抛妻弃子的,师叔对自家宗门的弟子有滤镜,觉得肯定是别派弟子冒名顶替。

    他们天玄宗没有这样的败类!

    青年男子一想也是:

    “还是师叔见多识广,那现在给这孩子测灵根吗?”

    师叔点头:

    “你把他带过来吧。”

    既然决定了无论灵根如何都带回宗门去问一问小孩的亲爹是谁,那么也就不用担忧孩子资质差些,等下去不了另外两个门派。

    师叔的态度还算温和,招呼扶苏跟他进屋里测去。

    他们这些常年招新的都有经验。

    有一些好苗子天赋惊人,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测试,容易引来旁人的觊觎。所以最好是在屋子里一个个地测,消息只有自己人知晓,避免节外生枝。

    师叔给扶苏测灵根前没想过小孩的灵根会特别好,只是习惯性以防万一。

    虽说他爹疑似天赋不错,能入天玄宗。但灵根这种东西也会遗传生母,或者发生变异。只能说修士的孩子拥有灵根的概率比一般人更高些,不是绝对的。

    结果扶苏的手才放上测试的法器,法器就绽放出耀眼的水蓝色光芒。

    师叔一惊:

    “毫无瑕疵的单水灵根?!”

    这个水准的天赋,整个修真界也是百年难遇。上一个天赋如此惊人的,还是明寒道君。

    好巧不巧,对方也是单水灵根。

    师叔看扶苏的眼神就不对了:

    “孩子,你爹叫什么名字?”

    他倒不是猜测扶苏是明寒道君之子,而是怀疑宗门内几个同样是单水灵根的亲传弟子或者管事长老。

    天玄宗各种单灵根的数量繁多,水灵根在单灵根中能占接近两成。因为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基础元素的灵根是最常见的,雷风冰光暗这种变异灵根则非常稀少。

    光看扶苏的长相,因为年纪小没长开,脸上还有婴儿肥,实在没法直接确定他是谁的崽崽。

    扶苏无辜地瞪圆了眼睛:

    “不知道呀,我娘没跟我说。”

    师叔顿时头疼起来。

    不知道名字怎么找人?

    算了,这个天赋找爹肯定没难度。别说他亲爹了,就算不是他亲爹的那群水灵根,估计也很乐意给他当爹。

    谁不想有个前途无量的儿子?

    青年不明所以地凑到师叔耳边问:

    “您刚刚不是说,他爹可能是冒名顶替的其他门派弟子吗?”

    师叔立刻瞪他一眼:

    “别胡说!这孩子天赋这么好,他爹怎么可能不是我玄天宗弟子?!”

    青年男子:……

    好话歹话都让您说了,刚刚不是您信誓旦旦说渣男肯定是别派的吗?现在发现小孩资质极佳,又改口了,要不要这么现实?

    师叔语重心长:

    “你不懂,他天赋这么好,他爹的天赋大概率也非常不错。除了我天玄宗,外头哪里找这样的天才?”

    青年男子不敢说话。

    其他几个顶尖宗门里也不缺灵根纯度高的的单水灵根弟子啊,只是没有像明寒道君那样纯度高达98%的而已,都在90%左右。

    扶苏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

    他其实听见了,毕竟耳朵尖。但他只能假装没听见,提醒这几个别光顾着聊天。

    扶苏摸了摸肚子,明示自己饿了。

    这些天他只能拿着铜板去买包子馅饼这些吃起来方便的食物,想正经吃顿饭菜都很难。

    凡人城池里想吃饭菜得去酒楼饭店之类的地方,那边消费不低,也几乎看不到小孩子单独去吃的情况。

    买包子馅饼还没借口说是家里大人抽不开身,让孩子拿钱跑腿。买一桌饭菜自己吃,就明显不对劲了。

    师叔立刻回神:

    “饿了是吗?来,吃一颗辟谷丹。”

    扶苏:……

    扶苏崽的鳄鱼眼泪冒了出来:

    “呜,我想吃饭饭。”

    青年男子赶紧哄人:

    “好好好!我们去吃饭饭!你年纪小还在长身体,确实不适合吃什么辟谷丹。”

    师叔尴尬地收回了丹药。

    他都辟谷多年了,过来招新一向是给孩子们准备辟谷丹凑合一下的,没考虑过正经吃饭的事情。

    那些小孩大多都敬畏仙人,也不敢闹,说什么听什么。不像某人还会用假哭进行反抗,甚至臭不要脸地使用叠词装嫩。

    扶苏崽伸出小肉手擦掉眼泪:

    “谢谢哥哥。”

    说哭就哭,基础技能了。

    至于其他人不答应的可能性,扶苏根本就没考虑过。他这个天赋在宗门里只有当宝贝蛋被捧着的份,别说吃饭,想吃仙果琼浆都没人会有任何意见。

    师叔干脆让青年专门负责带孩子。

    扶苏垂眸打着坏心思,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珠子乱转,不停颤动。他在琢磨要怎么利用好自己现在的天赋,提前过上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听说修士都是在硬邦邦的石床蒲团上打坐的,舒服的床榻都没几个人睡,他可接受不了这个。

    夜晚,青年认命地掏出新买的被褥,给小孩把床铺好。

    他感慨道:

    “崽啊,我看你穿得破破烂烂,怎么日子过得这么娇气呢?”

    扶苏从兜兜里掏出个金扣子递给他:

    “是他们把我衣服上的宝石和扣子都抠走了,才会变破烂的。”

    青年一噎:

    “你衣服上以前镶嵌了这么多东西?”

    扶苏认真地点头:

    “嗯!我娘是公主!”

    青年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

    估计这小孩是在皇宫里娇养大的,娘死了之后没人护着,就想着来找爹了。衣服上的宝石约莫也是被宫人之类的偷偷抠掉的,就欺负他没爹没妈。

    外祖父这些一看就指望不上。

    听说皇宫里的人都很冷血,以前可能还会看在小孩亲爹是修士的份上优待一二。眼见公主至死都没等到夫君回来,意识到修士估计不认这个孩子,肯定就放弃他了。

    青年怜惜地看着扶苏:

    “别担心,等去了宗门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扶苏乖乖缩进被窝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宗门内找我爹爹呀?”

    青年答道:

    “明天就启程,回去只要三天。”

    扶苏心道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了。他要是明天才赶到的城中,估计只能退而求其次加入另外两个宗门了。

    三天后。

    这一批资质合格的弟子都被放在了山脚下。

    青年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叮嘱扶苏:

    “入门考核是所有新弟子都要参加的,无论天赋如何。不过你放心,就算考核失败也能加入我们天玄宗,只不过会成为杂役弟子。”

    顿了顿,他小小声说:

    “其实这个也不是绝对的,要看天赋。天赋特别好的,当杂役就埋没了,掌门他们会开后门。反正你别害怕,放心去考就行,我在山顶等你。”

    见扶苏还懵懵懂懂的,青年怎么看怎么不放心。他生怕小孩会吓哭,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最后给孩子塞一把糖豆。

    扶苏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不怕哒!”

    青年看他单纯可爱,顿时更不放心了:

    “你这个傻崽崽,唉!”

    可惜不能继续停留,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扶苏已经换上了青年买的新衣服,还有个小荷包可以装糖果零食。他把糖豆塞到荷包里挂在腰上,然后掏了一颗放进嘴里。

    还挺好吃的。

    旁边又不少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有怕得直哭的,也有跃跃欲试想立刻就去爬山的,还有调皮捣蛋故意欺负人的。

    扶苏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热闹,躲开了那几个魔音灌耳和四处惹事的小屁孩。

    此刻的山顶宗门广场,周围高台上坐了一圈宗内长老。一个巨大的水幕挂在半空,正实时直播山脚下的乱象。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极品水灵根的小孩是哪一个?”

    孩子太多了,难以分辨。

    众人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山顶的大钟被敲响了,钟声响彻了整个宗门,考核正式开始。

    山脚下有一个笔直的通天梯,通往山顶平台。这是修真文里非常经典的天梯考核,一般要求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爬到山顶。

    别看只是一条天梯,走在中间会遭遇各种幻境。它考验的是心性,并不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天玄宗倒不要求必须登顶。

    规定时间里爬过一半就算合格,爬得越高,证明心性越坚毅。资质再差的,只要能爬到顶端,都会被长老们抢着收为徒弟。

    毕竟修真一途,天赋决定起点,心性决定终点。

    山脚的弟子引导着新人排队上山:

    “从踏入台阶开始计算时间。”

    有十几岁的少年好奇询问:

    “那若是在台阶上拥堵岂不是会耽误时间?”

    弟子回答:

    “踏上台阶,你就会发现端倪了。”

    扶苏越过他们走了上去。

    原本只容十人并排的台阶一晃眼变成了能容纳百人一起攀爬的模样,前面的人根本不会阻拦后人的脚步,因为总有足够的空位给你超车。

    扶苏并不着急争第一。

    反正能爬到顶不超时就行了,而且他只要正常发挥,基本也不可能被人比下去。

    扶苏往上走了几步,没遇到幻境。估计是刚开始,幻境还没发力,得多走一段才能遇到。

    扶苏干脆吃着糖豆不紧不慢地爬山。

    他讨厌爬山,以前都是坐轿撵上去的。这次必须靠自己往上爬,只恨不能变成鸟崽飞上去。

    扶苏路过一个嘿咻嘿咻的小女娃。

    爬山还自带配音的,还挺可爱。扶苏分了一枚糖豆给她,鼓励她加油爬。

    女孩开心地吃掉糖豆:

    “谢谢你!”

    扶苏继续往上,超过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娃。这家伙之前就上蹿下跳揪女孩的辫子,一直不消停,估计等下就得没力气了。

    男孩凑过来:

    “我也想吃糖豆。”

    扶苏分了他一颗,算是提前安慰他考核失败吧。

    男孩乐滋滋的吃掉,还想要。但是抬头一看,扶苏已经越过他又爬了一长段了。

    水幕不停切换。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率先吸引了长老们的注意力,但大家都知道,这种一般不长久,很快就会被后来者反超。

    所以镜头一直往下推进,开始挨个展示其他考核者。

    镜头落到了扶苏身上。

    在一众表情紧张、神色凝重、跃跃欲试、认真沉稳的考生中,悠闲自在跟来爬山逛风景区的扶苏,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咦”了一声:

    “这孩子倒是心态不错。”

    有人持反对意见:

    “老夫倒是觉得他像是不把我们天玄宗放在眼里。”

    掌门默默地说:

    “你们想看的极品水灵根,就这个。”

    众人:……

    刚刚那老头立刻改口:

    “修行就是要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惧无畏,哪怕是面对第一大宗也泰然应对,方能成就无上大道。”

    众人再次:……

    行,全宗门都是老双标狗了。

    秦政的视线尽数倾注在水幕中那个孩子身上,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格外的在意。掐指一算,自己和他似乎气运相连,或许这就是他等待的继承人。

    掌门慢悠悠地为诸位补充前情:

    “听闻这孩子的亲爹也在我天玄宗,他这次其实是来寻亲的。”

    长老们思索起来:

    “单水灵根的资质,想来他父亲大概率也是相同的灵根。”

    多灵根生出单灵根的概率太低了,完全就是拼运气。相比起来,单灵根生出同样的单灵根会更容易一些。

    当然,也只是稍微容易点。

    如果说前者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后者就是万分之一。事实上更容易生出来的是夹杂了自己灵根的双灵根或者三灵根,灵根数量越多概率越大。

    宗内单水灵根的弟子成亲生子,经常能生出携带了水灵根的三灵根和四灵根,就连双灵根都不多见。

    在场单水灵根的修士不少。

    大家挨个投以注目,试图分辨出是谁的崽。但是一个个看过去后,感觉都不太像的样子。

    一名女长老轻咳一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长相随娘?”

    另一名女长老提出另一个可能:

    “或许他记错了他爹的来历?”

    秦政没太在意这些。

    以他的身份,想收徒的话没有任何人会拒绝的。能给修真界第一人当徒弟,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去顾虑对方的父亲到底是哪一位,哪怕小孩自己不愿意离开爹,他爹也不会傻到任由孩子任性。

    水幕镜头从扶苏身上越了过去。

    这次参与考核的天才苗子不算少,即便扶苏是里头资质最好的,众人的关注也不会一直在他身上,少不得要看看别人。

    扶苏对镜头还算敏感,刚刚就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不过并未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他根本不需要去管其他人的想法,只要关心阿父认不认他就行了。

    山路走过四分之一,幻境终于来了。

    扶苏眼前出现了常规的惊吓内容。

    早期的幻境不会因人而异,都是一些大众向的惊吓事物。比如铺天盖地的虫子扑过来,会把考生吓得调头就跑。

    参与考核的孩子们虽然并没有事先就被告知幻境的存在,但总有一些人有特别的消息渠道,很热心肠地在人群里散播过。

    和扶苏同时踏入基础幻境阶段的有好几个人,其中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就是矮个子扶苏了。

    单人遇到幻境,还能说服自己是幻境。

    最怕的就是现在这种,大家一起遇到幻境。左右看看,虫群分成了几股朝着不同的人扑过去。

    有个胆小的男孩当场就被吓哭了:

    “呜呜呜!娘!我要娘!”

    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女也吓得面色苍白,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少女高声喊道:

    “别怕!这都是假的!”

    另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惊慌失措:

    “可是它看上去不像假的……”

    扶苏好心提醒:

    “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蹲下来缩成一团,保护住自己的脑袋,尤其是口鼻耳朵等地方。”

    在户外要是真遇到了虫潮还没有掩体,也只能这么自保了。努力护住脏器、脑袋和五官,说不定遇到的那种虫子不咬人呢,防备它钻进体内就行。

    小女孩如梦初醒,赶紧蹲下身自保。

    其他人立刻有样学样,还有朝着看起来能保护自己的考生冲去的,想躲在对方身后寻求庇佑。

    最先开口的少女深吸一口气,决定闭上眼睛直挺挺站在原地。

    她不信入门考核会叫她们遍体鳞伤。

    让她第一次遇到幻境就顶着虫潮视若无睹地往前走,她有点做不到。所以这一次她先允许自己闭眼逃避一回,下一次她一定要睁着眼睛无所畏惧地往上攀爬。

    至于跑到她身后躲避的几人,她也没拒绝。都是年纪小的孩子,她还没那么狠心把大家推开。

    虽说修行路上要克服恐惧,但以后的日子还长。没必要对这么小的孩子太苛刻,他们往后还能慢慢锻炼。

    扶苏多看了少女两眼。

    感觉对方有些像主角团里的人。

    主角团一共五个人,里头两男三女。叫什么名字扶苏倒是记住了,但是剧情没怎么描述她们的长相,也没详细地描写她们入门的过程。

    扶苏只知道主角团都是前十名抵达山顶的,所以全都成为了长老的亲传弟子。

    少女听见脚步声路过身边。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谁这么厉害敢顶着虫潮往上爬。

    就见最年幼的男孩无视了周围的虫子,脚步坚定地一步一步朝上走。虽然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但他所过之处,虫子都被分开了,像是虫群主动避让一般。

    下一秒,有虫子直直扑向少女面门。吓得她立刻闭眼,不敢再看。

    扶苏不太喜欢虫子。

    所以他用无色的功德裹住自己,这样不管是真虫假虫,都侵扰不到他。

    扶苏因而走得非常放心。

    大量虫子扑向他的面庞,却在撞上之前自己又大转弯飞走了。场面看起来很滑稽,只能吓唬人几次,次数多了大部分人只会觉得无语。

    不过视觉冲击确实强。

    扶苏眨了眨眼,不想回忆近距离仔细观察到的虫子身上的鞭毛,有点恶心了。

    别人看虫子是单纯恶心,他看虫子容易忍不住回忆起小时候吃的肉酱。先秦会用虫和动物卵做酱,当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吃过不少。

    有点反胃了。

    很难说天玄宗的长老们是不是有点恶趣味,水幕很快在那些反应剧烈的考生们身上跳跃。看着孩子们被吓得抱头鼠窜,顿时忍俊不禁。

    虽然缺德,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颇有一种学弟学妹军训,自己坐旁边吃西瓜的爽感。

    画面切给了扶苏。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他这身上……”

    “这不是功德金光吗?!”

    扶苏身上的金光即便调整成了无色的样式,在座的大能们看来依然显眼无比。要是连功德金光都看不出来,那他们这么多年的仙也算是白修了。

    “好厚的功德,这得做过多少善事?”

    “这孩子居然是身负大功德降世的,难怪能有如此优异的灵根。”

    “明玥师姐,你擅长掐算,不如你来算一算?”

    被称为明玥的女道君微微一笑:

    “那我便替他算算。”

    明玥伸出纤纤玉指,收敛心神,专心掐算了片刻。虽然算不出具体每一世的情况,但到底有几世却是可以算出的。

    明玥惊讶地说道:

    “正好是十世善人?!”

    扶苏在进入地府之前,因为重生的关系已经活了两世了,都是史上有名的仁君。

    入了地府之后,先是假装异人养大了公子政,接着去了东汉末年、靖康之变、第四天灾下的东周、拥有天幕的大秦、西晋八王之乱、化虚为实的七零年代、以及上一次的架空秦朝。

    正好凑了十世。

    这还没算上在神话大秦行善的过往,不过那一回着实不能当成一次“转世”,不像在其他几个位面拥有融入了世界进程中的正式身份。

    ——幼儿园那次倒是有正式身份了,可惜那个位面是虚拟位面,不像七零年代那样演变成了实打实的残缺世界。

    扶苏自己都没算过自己几世了。

    修真界中经常会有十世善人功德圆满、转世后步入仙途的设定。一般都是丢给男二的,如果丢给男主,那男主绝对是个佛修。

    便有长老忍不住说:

    “幸好他来了天玄宗,要是消息提前传出去了,佛宗肯定要来抢人。”

    明玥捂嘴遮挡口型,跟同门吐槽:

    “佛宗还看得上区区十世善人?他们不都是对外宣称百世的吗?不凑够一百世,可不够资格当他们佛宗的佛子。”

    众人:……噗。

    吐槽归吐槽,大家对佛宗其实没什么意见。道门和佛门毕竟不是一个赛道的,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竞争关系,可以保持和平。

    ——保持和平也不影响说同行的八卦。

    明玥不着痕迹地看了秦政一眼。

    说起十世善人,她最近给明寒师弟掐算的时候,发现师弟竟然也是十世善人。以前倒是没发现,不过想想师弟一向心系天下苍生,又觉得十分合理。

    秦政敏锐地捕捉到这股视线。

    他抬眸看了回去。

    明玥大大方方地一笑,掩饰住了内心的紧张,故作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师弟的气势如今是越发强了,叫人不敢与他对视。

    秦政收回心神,并不理会。

    他的注意力依然放在水幕上,越看越觉得那孩子顺眼。

    只是十世善人的话,会不会太善良了些?他的仙国更需要一个有手腕够狠心的继承人。

    好在孩子年纪小,说不定能掰一掰。

    扶苏很快走过了虫阵。

    踏出虫阵范围之后,会有一小段的和平区域。看样子虫阵不是靠拖延时间就能结束的,必须要自己走过去。

    扶苏往后看了眼。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路过来,除了有人不管不顾闷头往前冲,其余人大多都选择原地保护自己。

    估计还要过好一会儿他们才会意识到等待是没有用的,然后鼓起勇气顶着虫子的攻击往上爬。

    扶苏把头扭了回来,继续朝上走。

    走出去不过几十阶的样子,便发现路越来越窄了。原本宽阔到容纳百人一起攀登的阶梯,不知不觉缩到了十人,还有越变越小的趋势。

    走到百阶时,已经仅供三人通过了。

    扶苏提起了警惕。

    三人宽的台阶代表着台阶外的树林也逼近了自己,不出意外的话,下一重考验会是猛兽之类的东西窜出来袭击考生。

    但扶苏并未放慢脚步。

    刚走出几步,头顶忽然吊下来一堆头发。原来周围的树木参天,树枝延伸到了路中间,正有一个女鬼倒吊在树枝上,恰好挡住他的前路。

    扶苏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踩空。

    在楼梯上猝然后退还是十分危险的,不过天玄宗有做防摔落措施。扶苏感觉到后背被什么东西支撑了一下,没有摔下去。

    扶苏:……

    这也太缺德了!

    放鬼片吓人,还是全息鬼片,过分了吧?

    扶苏缓了口气,嫌弃地拨开那堆头发穿了过去。至于上头的女鬼,就当不存在。

    反正幻境又不会攻击人。

    修真界确实有能实打实伤到人的幻境,但绝对不可能用在入门考核上。何况扶苏还有功德护体,根本不怕。

    接下来,扶苏又遇到了从脚底伸出来抓他脚踝的鬼手、蹲在路边嘤嘤哭泣的鬼童、满地乱爬的鬼婴、拄着拐杖请求搀扶的鬼老太太,等。

    扶苏:好弱智。

    可能是因为幻境检测到接受考验的是五岁小孩,就没上逻辑性太强的关卡。这种逻辑缺失的鬼怪剧情足够糊弄小孩子了,虽然扶苏真·五岁的时候也能拆穿它。

    水幕分成了三块。

    一块展示鬼怪幻境,一块展示虫灾幻境,还有一块展示的是之前的爬山路。

    鬼怪幻境里目前没几个人,视角就经常切到扶苏这里。

    长老们对扶苏的反应很满意:

    “修行之人,可不能惧怕鬼怪。”

    修士时不时就要和各种厉鬼打交道,怕鬼怎么行?

    其实很多小孩是不怕鬼的。

    他们脑海里没有鬼很可怕的概念,越是年纪大的,十几岁少年人,越容易怕鬼。要让他们克服怕鬼的心理阴影也不容易,不怪宗门更青睐年纪小的璞玉。

    “下一关是什么?”

    “山路过半了,接下来就是战斗型的幻境。”

    扶苏一脚踏入,看到眼前刷新出了大量的机关和怪物。阶梯倒是重新变成了之前的宽度,方便考生躲避。

    扶苏听见一道声音:

    【幻境考核,尽量不要受伤。】

    告知考生是幻境,意思是受伤都是假的,不用害怕。但又提醒你尽量别受伤,便是告知你受伤太多会影响最后的分数。

    不过大部分考生其实能登顶就不错了,根本没有功夫关注分数的高低。

    扶苏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他打算快速通过这一段。

    如果是纯机关,慢慢来倒也无所谓。问题是阶梯上还有怪物游荡,它们可能会干扰到机关的运行。

    所以最好一鼓作气冲上去,不给怪物反应过来的机会。

    怪物跟在后头跑是不用怕的,它们顶多触发身后的机关。那时扶苏都已经过去了,机关伤不到前面的他。

    但还没过机关的时候被怪物发现,怪物轰隆隆冲着自己跑过来,那可就不一样了。届时它们不仅会自己接近,还会触发沿途机关堵住前路。

    扶苏并不想体会一下顶着枪林弹雨往前奔逃是个什么滋味。

    幻境里的伤哪怕是假的,事后会消失,疼痛却会尽数模拟出来。扶苏怕疼,他没有找虐的想法。

    秦政微微皱眉。

    他有点想把孩子捞出来,不让他继续参加考核了。

    反正已经过半,过半就是达标,可以进入外门。长老在外门弟子中挑选合眼缘的收为亲传徒弟,完全说得过去。

    邻座的师兄明心道君见他似有担忧,劝解了一句:

    “都是幻境,并不会真的受伤。”

    秦政自然知道。

    但眼睁睁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去闯龙潭虎穴,他依然觉得心中不忍。明明看其他孩子时没什么感觉,只有这个叫他牵肠挂肚。

    奇怪。

    扶苏已经观察完了目之所及的全部机关。

    针对五岁孩子的机关不会太难,基本都是放在明面上的。无需现场尝试就能看出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对扶苏来说非常友好。

    他做了个助跑的动作,很快冲了出去。

    怪物们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好像什么东西从旁边窜了过去。等它们懵懵地看过去时,小孩已经跑远了。

    零星几个怪物被触发,跟了上去。

    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因为超过了距离,干脆放弃了追击。就跟玩网游的时候,怪物都有特定的活动范围一样,游戏达人扶苏应付这种状况十分得心应手。

    他很快引导着几个跟着自己的怪物落入陷阱,自己轻轻松松越过陷阱离开了。

    机关阵不算长,很快抵达尽头。

    秦政放下了一半的心。

    小孩竟然一点油皮都没擦破,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这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对方因为怕疼掉眼泪了。

    秦政顿了顿。

    自己是怎么知道他爱哭的?

    山路走到这个阶段,每进入下一关都会有提醒。因为后面越来越难了,宗门并不打算玩个突然袭击。

    【倒数第二关,炼心阵。】

    扶苏听到了关于炼心阵的讲解,就是针对性的个人幻境,会展露出目标最惧怕的场景。

    扶苏真的很怀疑这种考核放在入门的时候是不是有点揠苗助长了,至少得修炼一段时间后,快晋升到筑基期再弄吧?

    可惜他的抗议没有人会在意。

    炼心阵旁人是看不见的,只有自己能看见幻境的内容。

    扶苏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熟悉的咸阳宫中。但他变成了一缕游魂,什么都做不了。

    不远处是苍老的父亲神色憔悴地坐在上首,周围的群臣都在劝说陛下节哀。

    老臣李斯劝道:

    “太子殿下若还在世,定不愿见到您哀悔伤身!”

    蒙毅也一脸担忧:

    “陛下,您已经月余不曾好好休息了。”

    扶苏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冷冷地扫过周围,在思索要不要暴力拆掉这个幻境。

    模拟什么不好,模拟这种场景。明知他最见不得阿父因为他悲痛欲绝,还非要展现出来扎他的心。

    要不是修真界等级不如地府高,幻境检测不到他在地府的过往。是不是还得模拟出他爹魂飞魄散的样子,或者他自己魂飞魄散只留他父亲一人的模样?

    修真界的这种炼心阵真是讨厌得紧。

    水幕中,小孩站在原地紧闭双眼。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从笑容灿烂转变成了冷漠,隐隐带着一点愠怒。

    很少能在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不怒自威”的感觉。

    “听闻他是皇室子弟?”

    “不错,他娘是一位凡间的公主。”

    “怪不得身上有皇家威严。”

    “还有龙气呢,你们莫非没瞧出来?”

    “隐约能瞧见一点,应该是在他外祖父身上沾染来的吧。”

    扶苏没有特意调动龙气,也就没像功德那般被大家清楚看见。事实上这群人看见的功德也只有扶苏调取的那么点,但这种程度的功德金光在众人看来依旧非常浓厚。

    也怪修士整日只顾着自己修行,少有去凡界做好人好事的。所以别看他们活了几百上千年,也没点功德傍身。

    说不定还背负了大量孽债,毕竟修士经常不管凡人死活。

    秦政则在想。

    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生父不祥,似乎也并不那么受宠,那他真的会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吗?

    不等秦政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小孩猛地睁开眼。眼底厉色一闪而逝,身上也猝然爆发出了一阵功德波动。

    但他很快收敛起了多余的情绪,迅速变回之前的乖巧可爱。无辜的大眼睛瞪圆了,好奇地左顾右盼,看着仿佛先前那一幕都是错觉。

    多数人都没注意到这短如瞬息的转变,只看到小孩睁眼就变回了开朗宝宝。

    大家心里有了计较。

    怀疑这孩子在炼心阵中看到了自己和母亲遭受宫人欺凌的过往,才会生气愤怒。但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是个万事不挂心的豁达性子。

    也挺好的。

    明玥越看越喜欢:

    “可惜我是木灵根,不然真想把这孩子留下自己养。”

    她扭头问师弟:

    “明寒师弟,你这次是不是准备收个小徒弟?你看他怎么样?”

    秦政颔首:

    “不错,资质心性都是上佳。”

    伪装的本事也上佳,这么多老狐狸都没看出他在装模作样。

    明心也凑了个趣:

    “还剩最后一关了,这一关没什么难度,他肯定能登顶。”

    随着困难的两关结束,扶苏成功反超了所有在他前面的考生,成为第一个进入最终关卡的人。

    而最后的关卡,其实就是爬山。

    越往上爬,疲惫感就会越来越强。还有叫人喘不过气的威压,让人只想原地停下,不再向上。

    这一关考的是毅力和抗压能力。

    能不能顶着巨大的压力登顶,代表着他们能不能从内门弟子跃升成亲传弟子。

    扶苏走了两步就开始出汗了。

    之前爬了那么久都没觉得有多累,要么是真实的阶梯其实不长,他以为自己爬了几千阶,其实根本没有。要么就是阵法削减了他们的疲惫感,让众人能以最充沛的经历应付重重幻境。

    扶苏擦掉额头的汗珠,一步一个脚印地稳稳向上攀登。

    一级两级三级,台阶好像无穷无尽,一直看不到尽头,但他并不着急。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算累到气喘吁吁也没有停下休息过一次。

    扶苏觉得又渴又饿。

    明明是最怕累的,可只要想到阿父在山顶等他,他就能一往无前。

    终于,踏上某一级台阶后,眼前豁然开朗。虚假的阶梯幻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广场。

    扶苏抬头看向高台上坐着的长老们。

    汗珠滑落在睫毛上,随着眨眼猝然掉落下去。像是小猫咪淋了雨,湿漉漉狼狈得不行,可怜兮兮站在那里,接受数千个天玄宗弟子的检阅。

    小崽崽仓惶四顾,似乎在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明玥的心都要化了:

    “造孽啊,多好一个孩子被你们欺负成这样。”

    绝口不提自己之前看热闹有多开心。

    秦政没有搭理他们,只伸手捏了个法诀。扶苏发现自己突然腾空,朝着某个方向飘去。

    他先是假装惊慌地扑腾了一下,看清楚了前方的人影后,才乖巧下去。甫一落地,也不等秦政给他施展清洁术,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对方的大腿。

    全场就听见小崽崽轻脆的叫声:

    “爹爹!”

    所有人:!!!

    明玥瞬间用看渣男的眼神看她师弟:

    “明寒,你居然是这种人?”

    明心也痛心疾首:

    “你要娶妻直说就是了,宗内也不会阻拦。怎么能把妻儿丢在凡界不管不问?你看看小扶苏吃了多少苦!”

    秦政:……

    秦政危险地看向腿上的挂件:

    “你是本座的儿子?”

    扶苏根本不怕,一脸孺慕:

    “爹爹!”

    秦政气笑了,精准地伸手掐住他的小嫩脸。也不管这小兔崽子在打什么坏主意,对方敢喊他有什么不敢认的?

    扶苏被捏住胖脸蛋也不妨碍他继续喊爹,喊得那叫一个又甜又软,听得周围一群人都泛酸了。

    明玥没忍住问道:

    “怎么才能不用生孩子,就有这么个小乖崽?”

    明心:“梦里吧。”

    明玥:“……”

    秦政不和他们扯淡,把小孩拎起来:

    “本座先回去了。”

    掌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到底是没敢针对小师叔的私人作风说教什么,摆摆手任由他离开了。

    谁能想到呢,光风霁月的明寒道君还干过这种事情。他前几年闭关敢情不是闭关去的,是跑凡界娶妻生子了。

    啧啧啧。

    秦政把小孩拎上了寒月峰。

    扶苏乖巧地像个被拎住后脖颈的猫崽一动不动,对着他爹施展可爱攻势。

    秦政把他放下:

    “你胆子倒是大。”

    敢碰瓷他。

    扶苏伸手去拉阿父的衣袖:

    “你已经认下我了,不能再把我丢掉的!”

    秦政:……行,算你狠。

    第196章 借此吸引阿父探寻真相

    明寒道君的儿子千里迢迢找来宗门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玄宗。而且目测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传遍修真界。

    罪魁祸首秦扶苏换上了干净清爽的亲传弟子服,像个仙帝座下的小仙童,颠颠地跟在他阿父身后安心当一只小跟屁虫。

    秦政脚步一顿,低头看他:

    “你跟着本座做什么?”

    扶苏崽仰头看爹:

    “我想跟着阿父。”

    秦政扫了一眼他咕噜叫的肚子:

    “怎么又饿了?”

    之前把小孩带回来的时候,小孩就又累又饿。秦政这里当然是没有正经饭菜的,毕竟他早就辟谷了。

    不过他也没有辟谷丹,辟谷丹对他来说同样属于用不着的东西。因而在储物戒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了几枚灵果。

    灵果和普通的野果不一样,是一种富含灵气的果实。渡劫老祖拿出来的自然都不是凡品,全是非常稀有的高阶灵果。

    寻常凡人是不能直接吃的。

    不仅寻常凡人,便是低阶修士也吃不得,容易被里头充沛的灵气弄得爆体而亡。

    但扶苏不是寻常人,神兽之躯显然是比仙人的身躯还要坚固的肉身,区区灵果没什么不敢吃的。

    所以扶苏接过就啃。

    秦政起初还仔细注意小孩的情况,打算等他消化不了了就把果子拿走,出手替他疏导灵气。

    他看出来这孩子的身躯不太正常了,猜测对方恐怕不是什么凡人。应是灵兽化形,而且体内定然含有神兽血脉。

    没料想扶苏的肉身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无论给他多少灵果他都吃得下。没有吃撑的迹象,也没有爆体的迹象。

    ——可这也不是小孩没过两个时辰,再次饿得肚子咕咕叫的理由。

    秦政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故作冷酷地吐槽道:

    “你太能吃了。”

    小崽崽捂住小肚子,坚强地说:

    “没关系,我可以不吃饭的。”

    活像个被渣爹欺负的小可怜,居然连饭都不给吃。

    秦政只是吐槽一句,并没有饿着他的想法。听他茶言茶语,反而顿了一下,伸手不客气地捏了捏小肉脸,作为报复。

    然后又给他丢了几个果子。

    扶苏认为,吃果子饿的快,肯定是果子的问题。都是水没什么肉,当然很快就消化掉了。

    不过吃灵果也有吃灵果的好处,比如说他体内本来就几乎没有的杂质被尽数排出了。灵气还滋养了身躯,叫辛苦爬了一趟山的扶苏恢复到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只是身体上的疲惫恢复了,精神上的还没有,睡觉是不能省的。

    扶苏打了个哈欠。

    随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给阿父当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秦政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撞到他。

    再一次把小孩撞得差点跌倒后,秦政无奈地伸手把他拎了起来。

    秦政命令道:

    “困了就去睡觉,不许跟着本座。”

    扶苏崽却得寸进尺地伸手:

    “抱抱。”

    秦政微微眯眼:

    “你最好适可而止。”

    扶苏崽坚持伸着手要抱抱,不抱他就不睡觉。父子俩僵持了片刻,谁也不肯退让。

    直到小崽崽困得又打了个哈欠,挤出了两滴生理性的泪花花。

    秦政顿了顿:

    “只是不抱你而已,哭什么?”

    娇气。

    秦政把小孩揽进怀里,认命地抱着他回屋去了。

    他坐在寒玉床上打坐修炼,修士都是这么休息的。这寒玉床也不是凡品,而是极品灵宝,对修行大有裨益。

    但是,它美丽冻人。

    扶苏明明没有直接贴上去,依然觉得有些冷。睡梦中也下意识缩成一团,把自己整只崽都团进了父亲的怀抱里。

    秦政搂紧他,给他裹了个火狐皮做的小毯子。这下倒是不觉得冷了,就是这么睡着不太舒服,怀里的小孩总是不安稳。

    秦政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只好躺下拥着他。这下小孩满意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可见之前赶路确实累着了。

    睡醒后,粘人崽依然扒在阿父身上不肯下来,懒洋洋地喊饿。

    秦政就知道会这样。

    往小孩嘴里塞了个辟谷丹,这是他之前趁着扶苏睡着,特意传讯让弟子送来的。

    还没彻底醒盹的扶苏崽崽小脑袋还处在宕机状态,所以毫不设防地吃了进去。

    然后很快不过脑地“呸”一声吐掉。

    好难吃。

    秦政:……

    真难伺候,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坏毛病。要是有机会见到臭小子的亲爹,他一定要好好和对方聊一聊小孩的教育问题。

    秦政捏了个清洁术把辟谷丹清理掉了。

    扶苏慢半拍回神:

    “阿父,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秦政不想回答。

    自己选的崽,再难养也得咬牙养下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为了这个小家伙,寒月峰难得放出了几枚腰牌,允许人每日进出。不为了别的,就为给峰主家的宝贝疙瘩送一日三餐等生活必需品。

    宗内有专门的食堂,会用灵植灵兽肉制作美味佳肴,一般只有刚入门的弟子需要日日食用。修炼一段时间后,大部分弟子就习惯吃辟谷丹了,这样省时省力。

    然而明寒道君家的崽崽吃不惯,说什么都不肯吃辟谷丹。没有办法,掌门只好专门指了个弟子来照顾小孩。

    弟子从秦政手中接过了异常珍贵的高阶灵兽和灵植,这些东西往常都是用来炼制高阶丹药的,少有人暴殄天物拿去烹饪。

    弟子的手微微颤抖:

    “当真要用这个给小公子做三餐吗?”

    秦政搂着怀里的崽点了点头:

    “去吧。”

    面对小崽崽期待的眼神,弟子到底是下去安排了。算了,人家爹想怎么宠儿子,他也管不着。

    等人一走,秦政就说道:

    “下去,你该开始学习修炼了。”

    扶苏不下去,抱得更紧了:

    “我这样也可以学的!”

    秦政不明白扶苏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认自己当爹,他很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孩子。哪怕扶苏和自己气运相连,也不可能真是自己的血脉。

    起初,秦政以为小孩是在耍坏心眼,有什么别的阴谋。

    但是相处了两天,他感觉不太像。

    扶苏好像真的把他当亲爹了。

    秦政微微皱眉:

    “你父母到底是谁?”

    扶苏眨了眨眼,看样子他阿父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恢复记忆了。他都死缠烂打了两天,阿父居然还这么冷淡,看来得另辟蹊径想个别的办法。

    扶苏很快改变了思路,说道:

    “我爹叫秦政,就是你呀!”

    秦政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用了几百年的道号明寒。因而他一脸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受到刺激回忆起什么的迹象。

    扶苏拿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后手。

    那是一块碎布,上头用碳灰勾勒了一个人影。虽只是个线稿,却已经能看出容貌气度了,和明寒道君极其相似。

    扶苏拿起来给他爹看:

    “这是我爹的画像!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秦政垂眸看了片刻。

    不得不承认,确实和他长得一样。而且这画显然不是见到他之后画的,不存在照着他画一幅的可能性。

    也不可能是其他见过他的修士所画。

    修真界的大能身上都有一些玄奥之处,画像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就能画的。实力不如他的人只会提笔便忘,记不得他的长相。

    所以小孩的亲爹只是单纯的和他长得十分相似?

    秦政伸手:

    “给我,我让人去替你问问。”

    有现成的画像,可以遣人照着这张脸找一找和他长相如此相似的修士。这样的人不能放任对方流落在外头,以免借他的身份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来。

    扶苏拒绝了,他宝贝地把画收起来:

    “我只剩这一幅画了!”

    小孩护食似的,警惕地看着自己,坚决不肯把画交出去。

    秦政气笑了:

    “你既然认定我是你爹,我拿走自己的画像又有什么关系?”

    扶苏崽眼里泛起雾气:

    “是你自己说你不是我爹的。”

    秦政:……

    小崽崽抹眼泪:

    “我只有这一幅了,给了你我就没有了,呜呜呜。”

    秦政怀疑他在假哭。

    但是小孩眼泪掉得很凶,又不像假的。应该没有人能说哭就哭,还能做到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流个不停。

    秦政妥协了:

    “也罢,你自己留着吧。”

    扶苏崽又哭了一会儿,做足了戏,才抽抽噎噎地停下。不然人家一妥协他就不哭了,一看就是装的。

    秦政看他哭得脸都红了,嫌弃地给他擦眼泪。

    “堂堂男儿怎么能这么爱哭?”

    扶苏打了个哭嗝:

    “我、我才五百岁。”

    秦政:……?

    其实没有。

    扶苏把他之前在阳世生活的年岁扒拉了一遍,发现一直以为的自己已经活了大几百年,其实只有300年不到,因为好几个位面他和阿父就待了几年便离开了。

    如果加上在地府的时间,倒是可以勉强凑出三百年来。这么长的寿命里,居然足足有将近130年是来到地府前的两世攒下的。

    不过扶苏回忆了一下明寒的岁数。

    明寒道君如今正好五百岁左右,既然父亲坚称自己这辈子没有孩子,那他就往上辈子靠嘛。

    扶苏崽惨兮兮地说:

    “我娘、我娘跟我说,当初族里遇到危险,我爹出去解决那些家伙了,后来就一直没有回来。那个时候我娘已经怀上我了,所以我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我爹。”

    秦政懂了他的意思:

    “你爹娘都是灵兽?”

    扶苏记得他阿父这次用的应该是玄鸟之躯,所以扶苏来到天玄宗之前特意换成了一样的。这会儿唰地来了个大变活人,一只胖嘟嘟的小鸟崽就出现在秦政面前。

    鸟崽崽扑棱了一下翅膀:

    “就是这样!我爹和我长得一样的!”

    秦政认出来了:

    “玄鸟?”

    他还以为小孩只是有一点神兽血脉,没料想竟然就是神兽本尊。

    扶苏变回了人形,期待地看他:

    “你试一下,你要是我爹,你肯定也能变成玄鸟的!”

    秦政不觉得自己能变:

    “我寿数也不过才五百,和你爹年岁对不上。”

    扶苏崽固执地不肯接受:

    “一定是你失忆了,被修士捡了回去,他们骗你说你是人,不信你变一下。”

    秦政拗不过他:

    “阳寿这种事情掐算就可以算出来,做不得假的。”

    但他还是顺从地尝试了一下。

    不尝试的话,小孩肯定揪着不放。那就试一次,让小孩死心。自己到底是不是灵兽化形,他身为本人还能不清楚?

    秦政唰地一下,变成了黑龙。

    扶苏:……

    秦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坚称自己是人的秦政成功化形了,可惜不是玄鸟,是黑龙。

    坚称自己爹是神兽的扶苏说对了,可惜原型没对上,他们俩一个是鸟一个是龙。

    秦政迅速变回人形,神色凝重。

    扶苏深吸一口气,突然放声大哭:

    “呜呜呜!”

    秦政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又哭了?”

    扶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爹、我爹居然不是玄鸟,我娘骗我。”

    秦政:…………

    秦政忍不住纠正他:

    “本座如今也只有五百岁,与你差不多大。”

    扶苏哭得更惨了:

    “我爹转世之后变成龙了!玄鸟和黑龙不共戴天!我爹居然投胎到仇人家去了!难怪不肯认我!”

    秦政:………………

    事到如今,似乎确实只有这个说法最能解释当前的情况。

    秦政揉了揉太阳穴。

    在魔音贯耳的背景音里,自己为什么不是人而是一条龙这样的事,仿佛也不过是区区小事了。

    师尊早就陨落,他也没办法去找个魂飞魄散的死人询问,对方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秦政觉得自己的师尊应该是清楚的,小徒弟是人是龙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那他帮忙隐瞒身份,甚至对黑龙本人都隐瞒,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值得琢磨了。

    左不过是为了天玄宗。

    天玄宗需要一个绝世天才来把它推上第一仙门的宝座,但是这个天才不能是异族的天才,必须得是人族的。

    哪怕黑龙是神兽,不是和人为敌的妖,也不行。非我族类,无法百分百信任。

    秦政有一丝相信自己前世是玄鸟了。

    神兽转世成神兽的概率比较大,毕竟神兽和寻常六道之间有壁。其他存在想靠转世投胎变成神兽,难度堪比登天,基本不用肖想。

    那这么说的话,面前这个爱哭鬼确实就是他的亲生崽了。

    秦政伸手温柔地替儿子擦掉眼泪:

    “好了,别哭了。”

    扶苏趴进阿父怀里:

    “呜。”

    秦政轻轻搂住他:

    “你都五百岁了,看起来怎么和五岁一样?”

    扶苏慢吞吞地回答:

    “我们神兽就是这样的,五百岁还是幼年期呢。”

    秦政不由思考起来。

    如果五百岁是神兽的幼年期,那他这个五百岁的为什么已经成年了?

    秦政便问起过往的细节来:

    “你爹当初是去处理什么危险了?”

    扶苏早就编好了瞎话,天真烂漫地说:

    “黑龙打过来了,他去打架了呀!”

    秦政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该不会是他战败被杀,干脆抢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黑龙身躯,夺舍换魂。

    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玄宗上任掌门就在附近。趁机把他捡了回去,还在他的记忆上动了手脚。

    他的阳寿是从夺舍起算的,因而才会是五百年左右?

    秦政敛眸给儿子擦脸:

    “爹爹会想办法恢复记忆的。”

    之前他以为这孩子是认错了爹,虽然心中很是喜欢,却强迫自己不要太过亲近。免得小屁孩找到了亲爹之后,翻脸跟亲爹跑了,平白叫自己伤心。

    如今既然基本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崽,那便不用压抑自己了。

    哪怕不是也得是。

    他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

    小扶苏独自在族里度过了五百年的幼生期,没有父亲庇佑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秦政记得之前有人说过,刚见到小扶苏的时候他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可见是吃足了苦头。

    秦政犹豫片刻,还是抱着小孩去了隔壁明玥师姐的峰头。

    明玥正在打扮她新收的小徒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这个年纪孩子穿什么都好看,明玥特意让人给她做了好几身不同的留仙裙。

    见到师弟带着孩子来了。

    明玥惊讶万分:

    “明寒师弟,稀客啊!”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明寒竟然会串门。

    不过看一眼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小崽儿,明玥就了然了。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了孩子。

    秦政直奔主题:

    “师姐这里可有擦脸的润肤霜?”

    他家扶苏哭了这么久,反复擦拭泪珠,脸上的皮肤都要起皮了。小孩的脸嫩,还是要保养一下的。

    明玥立刻翻出了一套护肤品:

    “有的,这些都是。”

    秦政:“……这些都要涂吗?”

    会不会太多了些?

    明玥解释道:

    “不用全都涂,我给他挑一些适合他肤质的。来,小扶苏到姨姨这里来,姨姨给你擦香香。”

    扶苏顿时回忆起幼儿园擦香香的过往。

    他顿时抱紧了他爹的脖子,死活不肯下去。他不排斥擦这些东西,也不在乎身上留下香味。

    但是幼儿园老师的手法真的很暴力。

    可能是为了追求效率,毕竟她们要给全班十几二十个小孩擦。必须加快速度,不然会耽误很多时间。

    扶苏很担心明玥也是狂放派。

    明玥完全没发现小孩的抗拒,直接拿着合适的润肤膏就过来了。一手捏住扶苏的下巴,一手就开始抹,手法果然十分粗暴。

    还不如幼儿园老师。

    坐在梳妆台前的小女孩透过镜子同情地看着扶苏,满脸写着“终于有人和我一样倒霉了”。

    抹完小脸还要抹小手,抹完小手还要抹脖子。另外还有专门抹身体的,抹关节部位的,各式各样不同的乳液。

    明玥道君活得十分精致。

    并且试图同化她师弟:

    “小孩子细皮嫩肉,一定要好好保养。别都养得跟明心师兄那堆徒弟似的,皮糙肉厚,看着就闹心。”

    秦政沉默片刻,试图拒绝她的安利。没有成功,被迫拿走了一堆瓶瓶罐罐。

    回到寒月峰之后。

    秦政看了看那堆东西,问儿子:

    “你自己涂吗?”

    扶苏连连摇头,他才懒得涂。

    秦政便拿出传讯符,给掌门发了个消息,让他再给扶苏安排一个照顾起居的女弟子来。

    掌门:……

    掌门感觉自己不像个掌门,像是给小师叔当管事的工具人。

    寒月峰里渐渐从只有秦政一个人,变成了拥有一整个杂役弟子团队,全都是来照顾小公子的。

    寻常时候杂役弟子只能待在灵气稀薄的普通峰头修炼,但要干的活却不会减少。难得有机会来宗内灵气最丰沛的寒月峰,要做的事情却仅仅是照顾一个小孩子,许多人都趋之若鹜。

    事实上照顾扶苏并不用做太多事,扶苏到底不是真小孩,不会给人添麻烦。来了寒月峰,每月的份例还能增长,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弟子们拿着新到手的本月份例,清点了一下发现多了许多灵石和价格较贵的丹药,喜笑颜开。

    “这比寻常外门弟子的份例还高吧?”

    唯一遗憾的是明寒老祖并不会指点他们修行,但做人不能太贪心,现在这些他们也很知足了。

    扶苏跑过来:

    “哥哥,今天吃什么?”

    负责下厨的杂役弟子立刻回道:

    “今天吃炙鹿肉,明心老祖早上才遣人送来的灵鹿肉,据说味道极佳。”

    扶苏眼前一亮:

    “嗯嗯!”

    秦政闪身出现在不远处:

    “秦扶苏。”

    扶苏赶紧装作乖巧地跑过去:

    “阿父,我来了。”

    秦政拎住他的耳朵:

    “修炼呢,一眼没看住你就跑到膳房来了。”

    扶苏讨巧卖乖:

    “我饿了呀!”

    修炼如此枯燥乏味,他真的不想修炼。反正不修炼也能吊打旁人,为什么要辛苦修炼呢?

    灵气这种能量,是和阴气同一级别的。不仅低于功德,还低于信仰。

    对于拥有海量信仰的扶苏来讲,修炼灵力纯属浪费时间。但天玄宗的人只看灵力修为,因为他们从不用功德打架。

    秦政并不惯着他:

    “你修炼又不费劲,引气入体一次就成功了。天赋如此之强,不可浪费。”

    说完又嫌弃了一下扶苏这懒惰性子。

    扶苏哼哼一声:

    “我懒也是阿父纵容出来的。”

    秦政不信:

    “你不是你娘独自拉扯大的?”

    他之前还想过要找扶苏的亲爹谈一谈教育问题,现在发现自己就是他亲爹了,问题不大。因为他是个缺席的亲爹,把孩子教坏的肯定不是他,而是扶苏他娘亲。

    不过找孩子他娘聊是不太可能了,他娘亲已经去世了。

    秦政问过儿子是怎么回事。

    扶苏也说不清楚,只道好像是寿元尽了没有飞升。

    秦政并不了解神兽的事情,信了这番鬼话,完全没发现儿子是编不下去胡扯的。

    或者说他看出来这小孩满嘴跑火车了。

    但明寒道君不在意。

    如果要认真计较的话,从扶苏的第一句就要开始分辨真假了。那样一来他好不容易确认是亲生的崽子,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非亲生的。

    秦政觉得维持现状挺好的。

    无论小孩是什么来历,都是他家的。以后哪怕有人来抢,他也不会相让。

    他已经给了小孩离开去找亲爹的机会,是小孩自己不肯。那么扶苏就得坚持到底,无论以后出现什么情况,都只能认自己这一个爹。

    扶苏崽被拎回去继续修炼了。

    扶苏提出建议:

    “我可不可以嗑药升级?”

    秦政拒绝了:

    “不行。”

    扶苏叹气:

    “但是打坐修炼真的超级无聊。”

    秦政看了他两眼,到底还是把玉牒翻了出来。在里头查看许久,挑出了一个合适的新功法教给儿子。

    “以后你就练这个。”

    这个功法只要有人引导着将体内灵力按照循环运转起来,以后就不用费心去控制了,它会自己孜孜不倦地按照之前的灵气回路持续运行。

    运行地同时会自动吸收周围的灵气,然后通过丹田进行提纯。

    也就是俗称的,吃饭睡觉都能修炼。

    不过这么省事的功法,定然也有弊端。弊端就是极易产生心魔,进阶时也很容易受心魔干扰而失败。

    但这个问题在秦政面前不是问题。

    修真界的大能有的是降低和消除心魔的天材地宝,何况他看自家崽不像是会有什么心魔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

    扶苏确实没什么心魔。

    心魔和炼心阵差不多,顶多就是再给他看一遍他爹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者给他看一遍他爹魂飞魄散。

    扶苏不可能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象。

    毕竟他心里十分清楚,地府魂魄进入残缺位面后拥有法则庇佑,绝无可能遇到生命危险。

    真碰见魂飞魄散这种大危机,法则会直接把他爹传送回地府的。只要他们不去完整位面作死,在残缺位面打转就拥有百分百免死金牌。

    只要阿父不出事,扶苏便所向无敌。

    他欣然接受了新功法。

    不过秦政很快又拿出了一堆法诀:

    “基础的修炼可以偷懒,学习法术可不能再偷懒了。与人对战时总不好一直只用基础的灵力,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

    法术是对灵力的精准应用,不仅花样非常多,配合法诀施展还能减少灵力消耗。

    修士只有到了合道、渡劫这样的境界之后,才能抛弃规规矩矩的法诀,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因为这个阶段的修士可以精准掌控每一丝灵力,不会造成浪费,还能快速从周围汲取灵力作为补充。

    寻常修士只能使用体内储存的灵力,高阶大能则不同。他们能调动空气中漂浮的无主灵力,这样就不用消耗自身储备了,续航能力大大增加。

    扶苏若有所思:

    “难怪灵力比功德信仰低一阶,它哪儿哪儿都有,不值钱,还能随便调用。”

    信仰和功德都不是在空气里飘散着的,想找到无主的基本没可能。所以只能消耗属于自己的这部分,压根没有讨巧的余地。

    扶苏跟着阿父先学了最基础的法诀。

    他很快发现修真界的法诀其实和玄学界的差不多,毕竟动用的都是灵力。但是两者的修炼方式很不一样,玄学界没有那么成体系的功法。

    再加上玄学界一般没有这么充沛的灵力供给,就导致玄门弟子的实力远不如修士。

    因为有之前的基础,扶苏现在学起来效率很高。

    大部分基础法诀只要稍微改一改施法手法就行了,当成是学习改进后的法诀。需要从头学习的,只有那些修真界特有的法诀。

    或者说,是难度系数比较高的法术。

    玄学界只有一些基础法术流传了下来,高阶的基本都失传了。修真界则不同,这里高阶法术多如牛毛,扶苏现在学的甚至都称不上高阶法术,顶多入门级别。

    秦政很快发现儿子好像打过基础:

    “这些你之前学过?”

    扶苏点头:

    “学过一点点。”

    秦政于是加快了教学进度。

    他很快结束了基础教学,开始教儿子难度更高的法术。扶苏学这个倒是很起劲,甚至还跃跃欲试想看看能不能通用到功德之力上。

    用法诀真的很节省能量啊!

    哪怕扶苏的功德之力是可以用完之后把剩余能量收回的,不像法术,丢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丢多了只能自认倒霉。

    要是能在丢出去之前就减少数量,省得每次还要再费劲收回来,总归更省事一些。

    可惜功德虽然能够转换成低阶能量体灵力,但他们的施法方式似乎无法共用。而且扶苏连转换都转换得磕磕绊绊,并不顺利。

    小崽崽往阿父身上一靠:

    “阿父,我不会。”

    遇到困难,求助父亲。父亲这么厉害,他肯定能搞定的。

    秦政看透了小坏蛋拿他当工具人的真面目,点了点崽崽的鼻尖,也没和他计较。

    接过一团扶苏塞来的功德,他开始自己琢磨起来。拥有明寒五百年记忆的始皇帝陛下在修真方面掌握了大量经验,自创法诀之类的不在话下。

    不过还有些生疏,需要融会贯通一下。帮扶苏琢磨功德之力,正好可以达成这个效果。

    扶苏看阿父陷入沉思,飞快眨了下眼。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蹑手蹑脚溜出了修炼的静室。出去之后就撒丫子跑向膳房,快乐地站在门口等他的美餐出锅。

    分明是秦政把他拎回去学习的。

    最后变成了秦政沉迷学习,小崽崽成功套路了他爹,解放了自己。

    扶苏认定这是因为明寒脑子不好,他的记忆干扰了阿父,让阿父变笨了。趁着阿父没有恢复过来,他可以多搞点事情,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等秦政回过神时,身边的小崽子又不见了。

    秦政:……

    修士碰到和修炼有关的事情就会下意识沉迷进去,心无旁骛地钻研起来。

    这本是对于修炼来说的好习惯,这样能更快地入定。可一旦碰上个心眼堪比筛子的家伙,就很容易吃亏了。

    秦政深吸一口气。

    他捏了个诀。

    上一秒还在膳房门口接受试菜投喂的小崽崽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父亲身边,一脸懵逼地咀嚼着嘴里鲜香的贝肉,呆愣也不妨碍他接着吃。

    秦政再一次捏住他的腮帮子:

    “就知道吃。”

    扶苏把肉肉吞下去,为自己辩解:

    “我们幼年神兽就是这样哒!”

    不吃饱了怎么长身体!

    秦政想想灵兽幼年时候的模样,确实整日吃了玩、玩了睡、睡醒了接着吃,无忧无虑的,脑子里装不了别的事情。

    然而秦政很快回神:

    “神兽都跟你一样心眼这么多?”

    他可不信。

    那些心思单纯的天天沉迷吃喝玩睡,他可以理解。扶苏这种小狐狸,肯定不一样。

    扶苏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

    如果阿父喜欢这样的他,那他确实也能做到整天除了吃和玩之外就是睡觉。

    秦政拿他没辙。

    最后也只能陪着小孩吃了顿海鲜,再搂着崽崽睡一个午觉。睡觉前还不忘把冷冰冰的寒玉床换成了暖烘烘的暖玉床,为了找到和寒玉床同品质的暖玉床,费了不少劲。

    幸而修真界暖玉床的受欢迎程度远不如寒玉床,因为容易打坐到一半睡过去。而大部分修士是做不到边睡觉边修炼的,就需要寒玉这种外物靠着冷气叫自己清醒一点。

    秦政说要拿寒玉床换暖玉床,宗门里很快就有长老找上门来,乐呵呵地跟他做了交换。

    临走前还要委婉提醒他:

    “别太惯着孩子了。”

    秦政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惯着扶苏了,可下一回见到扶苏眼巴巴看着自己,他还是会忍不住这么做。

    明寒道君因为抛妻弃子引发的不利舆论,由于他对孩子过于溺爱,歪打正着有了转变的趋势。

    众人的话题很快就从“道君竟然是这种人”变成了“道君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妻儿流落在外,所以现在才疯狂弥补孩子”。

    至于是什么意外。

    修真界的意外多了去了,比如一方失忆了啊,误以为对方死了于是改嫁了啊,很多的。

    谁也没提道君是不是单纯地睡完就丢,只是没料到对方珠胎暗结。毕竟无论到了哪个世界,舆论都容易偏向有权有势的强者,不敢直言对方的不对。

    秦政根本懒得搭理宗内风向。

    只要他一天是修真界第一人,那些人就一天不敢说他的坏话。哪怕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会努力为他找补,生怕他会记恨自己说小话。

    由于秦政需要花时间钻研功德的用法,扶苏得到了很多偷偷玩耍的机会。没人盯着他,他学一会儿就跑了,活像个贪玩的真小孩。

    秦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管。

    扶苏虽然不怎么用功,但他学习效率是寻常人的几十倍。

    其他人需要用功,是因为一个法术就得学很多遍才能完美掌握。扶苏不用,他几遍就掌握了,自然有空玩耍。

    秦政也不逼着他必须多长时间内学完多少东西,既然神兽天性散漫,那就让孩子玩去吧。还是幼年期的小崽子呢,等长大了再努力也不迟。

    扶苏窜回父亲身边:

    “阿父,你研究出来了吗?”

    秦政接住扑过来的儿子:

    “功德需要先转换成仙力,再转换成灵力,这样会顺畅一些。你直接跳过仙力想转成灵力,自然会感觉到阻滞。”

    扶苏懂了:

    “原来功德比灵力高两阶呀。”

    秦政引导着他学习怎么转换,很小的一缕功德就可以转换成大量仙力,然后再转换成海量的灵力。

    扶苏相当于拥有一个无穷无尽的能源库,哪怕以后被人设陷阱引到了什么毫无灵力的地方,也不怕体内储存的灵力耗空后只能等死。

    扶苏这下就不懂了:

    “功德这么有用,为何修真界的这群人还会不顾凡人死活,不修功德呢?”

    秦政淡淡地答道:

    “因为今生攒的功德,今生用不了。”

    他们这辈子努力攒功德有什么用?修士死亡多是直接魂飞魄散了,踏入修炼一途之后,就是有今生没来世。

    修为境界的前四阶是练气、筑基、金丹和元婴,筑基成功便没了退路。炼气期弟子死亡还能去投胎,筑基期开始就不成了,死了就是彻底消亡。

    既然都没有来世,那努力攒功德有什么用呢?功德要等死后才会结算,死亡前攒了再多都用不了。

    扶苏听罢,发现还真是这样。

    他和阿父每次用的也都是之前攒下的功德,本位面积攒的都得等去了地府之后才会到账。

    偏偏,修真界和寻常位面不同。

    寻常位面没什么危险,人死后魂魄会尽快被拉入地府。要是没进去的话,留在人间便会缓缓消散。

    残魂就是游荡太久,慢慢丢失了一部分魂魄,最后变得浑浑噩噩。

    修真界的速度只会更快。

    因为修真界充斥着灵气等能量,不像普通凡界那样安全。不够稳定的魂魄会被那些能量冲击得支离破碎,表现出来的就是死后很快便会魂飞魄散。

    ——毕竟他们可没有功德护体,地府里的鬼魂要不是靠着功德保护,也不敢随便去阳世的。

    想改变这样的命运,就得努力修炼。

    修士到了元婴期,体内结出的金丹会破碎形成元婴,那时候就有了自保之力。

    所谓元婴,便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儿”,长得会和自己幼时一样。它其实是修士的神魂凝练出的半实体魂魄,可以短暂地脱离肉身。

    元婴以下的修士是没办法夺舍的。

    元婴以下的神魂太脆弱了,撑不到夺舍便会消散。但元婴可以抵挡一段时间,只需要在这期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宿体即可。

    因此没到元婴期的修士懒得修功德,有这个时间当然是先顾好自己的修炼。在有生之年修到元婴期才是正经事,不然什么都是白搭。

    到了元婴后,他们又会想着努力向飞升冲刺。不成为仙人就迟早有陨落的一天,成仙后再修功德也不迟。

    然而修真界的众人并不知道,仙也是有寿命的,仙也要面临天人五衰。所以仙会向神的方向努力,而且仙人困于仙界,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机会去凡间攒功德。

    何况,功德这种东西就是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大量积攒。

    有意识地去攒,效率会非常低。

    扶苏靠在父亲怀里老气横秋地感慨:

    “不到仙人级别,就不会知道功德有多重要。”

    仙人不必等死后再结算功德,应该跟他和阿父差不多,可以隔一段时间去趟地府手动结算。或者不去地府也行,去仙界应该就可以结算了,神话大秦就是这样的。

    黄泉府君应该属于仙人行列,他也需要功德续命,可见功德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也不怪那么多仙人不肯在仙界好好待着,动不动就下凡“历劫”。所谓的历劫,只怕是封锁记忆,让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努力攒功德吧。

    这操作和地府封锁记忆做任务差不多。

    人生难买早知道,便是仙人也有懊恼后悔的时候。

    秦政既说到了夺舍,干脆多说点。

    他告诉儿子,夺舍时选择的载体不一定只能是旁人的肉身。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可以,比如说灵器。

    恰好能在合适的范围内找到个人类肉身的可能性不大,很多人都是死在妖兽和天险之下的。所以紧急状况下,具有灵性的死物其实更容易成为第一选择。

    秦政抓着儿子耳提面命:

    “等你筑基了,阿父便为你打造一柄本命灵剑,记得用灵气好好滋养。万一哪日你元婴出窍,还能以灵剑为身,成为剑灵。”

    剑灵是一种上限比较高的灵体,以剑化形的成功率也更高些。这就是为什么修真界大部分人选择剑作为本命武器的原因,不仅战斗时威力巨大,也能作为自己的退路。

    扶苏唔了一声:

    “现成的剑不可以吗?”

    家里那么多宝剑呢,他懒得自己打造一个了。

    秦政皱眉:

    “不行。”

    现成的宝剑不是用本人的精血炼制,适配度没那么高。想进去成为剑灵,可没那么容易。

    扶苏提出建议:

    “可以重新祭炼一下的。”

    扶苏觉得,明寒的本名灵剑不一定适合他阿父,还得是泰阿才行。但是泰阿封存在他爹的随身空间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来。

    晚间,扶苏趁着阿父睡着,偷偷摸摸去开他的迷你空间。

    功德购买的迷你空间打开不受限制,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主人才能开。家里也就扶苏有权限可以开他爹的空间,扶苏打算把他爹的鸟身拿出来。

    拿取的过程很成功。

    但是问题来了,鸟身的空间他打不开。

    而且扶苏也不确定他爹把泰阿放到了哪边,或许不在鸟身的随身空间里,是在龙身的空间中。

    关键他爹现在用的就是龙身,扶苏很难避开他爹去开对方的随身空间。

    扶苏捧着巴掌大的鸟身沉思起来。

    首先,要解决随身空间打不开的问题。然后才能去思考,怎么在他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泰阿从龙身里取出来。

    还不等小太子想出办法。

    秦政睁眼看向他: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扶苏吓了一跳:

    “阿父没睡着吗?”

    秦政心说他就没睡觉,日常都是用修炼代替睡觉的。再加上小崽子睡姿差,他也不会太过沉浸于修炼,时不时就要中断退出,把儿子拢回来调整下姿势。

    所以扶苏一动他就发现了,闭着眼睛也不妨碍他通过神识看到扶苏打开了一个空间,从里头取出只玄鸟尸体来。

    扶苏只好现场愣编,捧着鸟身说:

    “阿父,这是你的身体。当初阿娘把你的身体拿回来了,我们一直收着呢。”

    秦政:。

    秦政想提醒他还记不记得之前说过的话,你自己说你爹还没死,现在尸体又冒出来了是吧?

    臭小子编瞎话能不能前后逻辑自洽!

    秦政审视地看着那个鸟身:

    “这么点大,确定是你爹的身体吗?”

    这个大小不就和扶苏上回变成的小鸟崽一样?总不能玄鸟一族都是这么大的,无论成年还是幼年吧?

    扶苏望天:

    “空间太小了,大了塞不下。反正身体可以变大变小,就变小塞进来了。”

    他说的是实话,阿父不信他也没办法。

    为了证明自己没胡说,扶苏爬下床把鸟身放到空地上。他心念一动,那鸟身就膨胀到了大象的大小。

    这还不是全盛时期,毕竟成年巨龙堪比一座城池,玄鸟也不会差太多。

    秦政沉默一瞬,问道:

    “你确定这是你爹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

    他现在怀疑小孩不是玄鸟,当初变成玄鸟也是骗他的。毕竟小骗子没有可信度,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小崽子能随意操控这具不属于他自己的身体,明显有问题。

    扶苏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阿父,你不相信我!”

    秦政可不会被他PUA:

    “是你先骗人的。”

    扶苏哼哼一声,原地变成小鸟崽,闹脾气地问了句“这下相信我了吧?”。

    秦政把小崽崽搂回来:

    “好,是阿父错了,不该质疑你。”

    扶苏忧愁地看着鸟身:

    “阿父的东西都在它的随身空间里头,拿不出来。”

    秦政让他把鸟身收起来:

    “就算能拿出来我也不要。”

    说不定压根就不是他的东西。

    扶苏只好换个说辞怂恿道:

    “那阿父你试试能不能拿出你这具身体的随身空间里收藏的东西,应该有一把叫泰阿的剑。”

    秦政:……

    秦政再次提醒他:

    “你上次说,这个身体是我从敌人手里抢来的。秦扶苏,你要编瞎话就注意一下前后的漏洞,不要总是自打脸。”

    秦扶苏假装没听见:

    “阿父,你试试,试试嘛,你肯定喜欢泰阿!”

    秦政伸手揉了揉眉心:

    “是我太纵容你了,你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扶苏凑过去和父亲贴贴:

    “阿父你不要生气。”

    秦政问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实话。

    扶苏可怜兮兮地说:

    “但是我说实话,阿父肯定不会信的。要不是我开始就碰瓷,你估计就把我直接丢掉了。”

    秦政无法反驳。

    丢掉不至于,毕竟他看这个孩子就觉得喜欢。不过确实不会留在身边,而是会放在宗门里和寻常弟子一起养,再默默关注。

    可是扶苏不乐意,他就想跟在他阿父身后当个小尾巴。所以他故意挑起了父亲的兴趣,再卖一些漏洞,父亲便会将他留在身边探究,主动往下挖掘真相。

    秦政阖眸酝酿了片刻,似乎当真感觉到了自己拥有一个空间。心念一动,顶着法则强大的压制,硬生生从中取出了一柄剑。

    泰阿。

    居然真的有。

    秦政审视地盯着那把剑,嘴上却是问的扶苏:

    “老实交代吧。”

    扶苏于是乖觉地把前因后果说了。

    这次没编瞎话,顺便说了一下龙鸟两具身体都是他捏的。所以虽然鸟身是阿父的东西,他在阿父不用的时候也能操控。

    秦政抓住重点:

    “所以你不是幼崽?”

    扶苏:!

    扶苏气死了,他怎么就不是幼崽了?他现在被法则压制成了幼崽,那就是真幼崽,阿父不可以拿他的年龄说事!

    扶苏超大声反驳:

    “我还不到三百岁!比阿父这次的五百岁小两百呢!我就是小幼崽!”

    秦政瞥他一眼:

    “呵。”

    按照扶苏的说法,他们父子俩每次去哪里都是一起去的,在阳世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所以哪怕他辈分更高,其实并不比扶苏多活多少年。

    而这次的五百岁,只是个设定,并非他实打实活了五百年。

    扶苏绞尽脑汁地算:

    “还是多不少的,比如我还没去地府的时候,阿父来阳世陪了我好几年。”

    秦政点头:

    “嗯,才几年。”

    扶苏崽:呜。

    失忆的阿父真是太冷酷了,他已经不是阿父最爱的小太子了,连装嫩的机会都不给他,这个可恶的修真界就不该来。

    太子殿下闷闷不乐地爬上床,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不想说话。

    秦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扶苏已经成年,可他经常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秦政其实并不在意扶苏到底是不是真小孩,反正无论儿子多大,在他眼里也都和没长大一样。

    见把小孩逗急眼了,秦政才不紧不慢地跟过去,将崽子抱回怀里。

    “好了,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不是说要用泰阿试一下能不能祭炼成本命剑吗?阿父帮你。”

    扶苏纠正:

    “泰阿是阿父的剑。”

    秦政明白了:

    “那你的剑呢?”

    扶苏说他以前是借用阿父的龙渊,不过龙渊其实没那么适合他。可惜商天子三剑中最适合他的承影失传了,他没找到。

    秦政若有所思:

    “承影?是把怎样的剑?”

    原主明寒是个实打实的天才,炼丹炼器这些都不在话下。其中炼器更擅长一些,虽然比不过最出名的炼器宗师,也不差多少。

    天亮后,秦政拿出了一些材料:

    “阿父先练练手,回头给你打造一把新的承影剑。”

    原本那柄失传了,那就仿照着再炼制一柄差不多的。

    左右修真界的名剑也不可能比凡界的剑差,何况就算没失传,用修真界特有的顶尖材料大幅度祭炼改造之后,基本也就不再是原本那把剑了。

    扶苏好奇地跟着阿父进了炼器室:

    “怎么炼的?我也想看。”

    在他的印象里,锻造师好像都是虎背熊腰、赤着上半身抡大锤的模样。想象不来他阿父要怎么炼剑,应该不会也这样吧?

    秦政确实不这样。

    修真界和凡界最大的区别就是,可以使用法术代替人工。

    秦政捏着法诀就能操控各种材料和工具翻飞,根本不需要自己费劲。就是灵力消耗比较多,所以炼器师经常后继无力,需要分几次才能完成炼制。

    但秦政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自从知道自己的来历后,秦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有很多功德可以调用。灵力不够了就用功德填补,哪怕是炼仙器都不用担心后继无力。

    不过初期练手制作的东西还不至于消耗这么多灵力,秦政丹田内的那些绰绰有余。

    扶苏跟着看了几日的热闹。

    最终收获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法宝。

    秦政把它们挨个挂在儿子身上:

    “这些是保护你的,不要摘下来。”

    扶苏感觉有点太多了:

    “好重。”

    秦政于是取了几个下来塞进储物手镯,再把手镯套到儿子手上。念了个诀,手镯就化作了一道皮肤上的纹身。并不是一整圈的纹身,只在手腕内侧有个不起眼的印记。

    扶苏好奇地举着手腕看了片刻。

    接着把之前迷你空间里快塞不下的碎银铜钱这些都一股脑丢进去,看得秦政有些无奈。

    扶苏身上怎么尽是些凡人用的零碎?

    秦政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挑拣了些修士需要的东西放进储物镯,光硬通货灵石就塞了几座小山堆。

    边塞边说:

    “这个储物镯比较大,可以装得下很多东西。不过不能装活物,回头去秘境中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生命空间。”

    修士只能炼制出普通空间,顶多在空间大小上做文章。

    目前看来修真界的世界等级比较高,这里的储物戒指拿到其他残缺位面,应当不会受到掣肘,可以直接使用。

    但话又说回来,父子二人都自己的随身空间。哪怕不受掣肘,其实也用不太上储物戒。

    何况法则是不和你讲道理的,万一人家那边的法则就是顶着级别的压力不让你用储物戒呢。

    秦政猜测,只有仙界出产的空间类物品和功德兑换的那些,是永远不受制约的。

    扶苏好奇地把玩腰上的玲珑小球:

    “神兽自带的空间按理来说不会受制约才对,应该不比仙界的等级低。”

    神兽本身比仙人等级高啊。

    秦政继续给他镯子里塞东西:

    “可能因为你这个不是天生的神兽身躯,是你人造的。”

    扶苏:……有道理。

    所以估计得靠着信仰真正成神后,才能为所欲为。

    炼制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秦政自觉已经把炼器手法掌握得差不多了。扶苏天资太好,身体自行运转功法修炼的效率也极高,两月已经抵达练气巅峰了。

    虽然练气巅峰想突破到筑基,还会有一些难度。扶苏修炼得太快了,秦政准备压一压他,把基础夯实了再突破,但这不妨碍他提前开始准备扶苏的本命灵剑。

    扶苏回忆道:

    “承影和含光是孪生剑,按压承影剑上的机关,它便会与含光剑分离,可以将含光单独抽出。”

    秦政挑眉:

    “这是一柄剑中剑?”

    扶苏撑着下巴:

    “差不多,但不是寻常的剑中剑。”

    扶苏干脆拿出了纸笔,把自己设想中孪生剑的样子画了出来。

    他不知道真正的承影含光长什么模样,不过他有自己想要的样子。先画了一柄君子剑,然后在它身上勾勒出一个和它紧贴的轻薄细剑。

    “就像这样,分离前,承影是把寻常的剑。只不过剑身带一些半透明,能隐约看到另一把剑的影子。

    分离后,失去含光的承影剑身之上像是多了一个放血槽。仿佛不是被分离出了另一把剑,而是开了槽。”

    秦政设想了一下:

    “承影没入敌人体内时,若对方控制着不让你拔剑,你便可将含光拔出。拿到武器的同时,对方身上开槽放血,伤势加重。”

    没开槽的剑没入敌人体内之后,就不太容易拔出来了。而且剑身会堵住伤口,不拔剑的话流血其实不算多。

    开了槽就不一样了,不仅方便拔取,还能加重伤势。敌人想靠着不拔剑堵住伤口属于无用功,孪生剑的分离堪称是一举三得。

    有了第二把剑,叫人措手不及。开槽放血,加重了伤势。原本那把剑还能减轻拔取难度,找到机会收回来。

    秦政颔首:

    “很不错的设计,只是这样一来,含光的剑身就要十分窄小了。”

    但这只是对于凡人来说的困难。

    修真界多的是变大变小的法术,有些材料也具有延展性。要锻造出拔取出来后会自动变大的剑,其实并不难。

    也不用变得太大。

    承影保持正常君子剑的大小,含光走轻便的袖剑路线,作为暗器使用。

    而且含光本身的特性就是剑身隐蔽,不仔细看容易被忽略。只有在暗处的时候,才能清楚看见剑身。

    很多人认为“商天子三剑”是个哲学概念,其实并不存在这三把剑。

    因为它们太玄乎了,什么白天看不见夜里能看见、只有清晨在室内才能看见隐约的影子、没入敌人身体内时别人感觉不到。

    应该是在描述上等宝剑和普通宝剑之间的区别,是想阐述名家对名剑的至高追求。

    可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修真界其实是可以实现的。所以它就不再是人们的幻想了,有机会成为现实。

    秦政被激起了兴趣:

    “有趣,本座去研究一番。”

    要怎么炼制出这样神奇的宝剑,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正好建造仙国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秦政便放任自己去沉迷新发掘出的爱好了。

    不过与其说是爱好,不如说始皇帝陛下单纯的就是对解决难题感兴趣。

    炼器并不能吸引他,但是重塑传说中的名剑可以。这是别人都无法完成的事业,只有他能克服。

    男人总是容易被征服欲所诱惑。

    扶苏很快发现阿父忙起来顾不上他了。

    无聊的小崽崽连个盯着他修炼的人都没了,每天在山头上自己玩也挺无聊的。晃悠了几圈,这天就晃悠到了炼丹室。

    整个山头没有人意识到,炼丹室之于某位太子殿下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当然,危险的不仅是太子,也是别人。

    咱就是说,不要让厨房杀手、黑暗料理之神进入任何能接触到锅炉的地方,这一点应该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很可惜,大家并不清楚完美的扶苏崽崽身上存在着这个小瑕疵。

    所以当“嘭”地一声巨响传来。

    众人急匆匆赶过来。

    便看见了一个靠着法器保护完好无损的崽崽、一间因为建造时刻录过防爆阵法并未受损的房间、一个由于自身坚硬而材料低级鼎身完好的炼丹炉、以及单纯自己炸成一堆碎片的丹药残骸。

    所有人:……

    丹药炸得稀碎,其他东西完好无损,怎么不能算是HE结局呢?

    扶苏伸手从丹炉里把仅剩的几颗完好丹药给掏了出来,吹掉了上头沾染的失败碎渣。欣赏了一下那黑黢黢的颜色,对于成果很满意。

    第一次炼丹,居然就有成品产出。

    扶苏举起来给阿父看:

    “我炼哒!是不是很厉害?”

    秦政看着从丹炉缝隙里崩飞出来散了满地的碎渣,还有飘飞在空气中的黑烟和灰色粉尘,一时陷入了沉默。

    崽,你确定你炼制成功了吗?

    秦政果断选择祸水东引:

    “不错,不如送给你明心师伯尝尝。”

    明心师兄法力高强,应该不至于被毒死。反正他是不会去做这个试毒之人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197章 新型水煮丹药,你值得拥有

    明字辈三师兄妹齐聚一堂,面前摆着扶苏崽崽炼制的丹药,三人表情都很凝重。

    当事人扶苏坐在阿父腿上,好奇又无辜地看着大家,天真地问师伯怎么不吃。

    明心师伯笑不出来:

    “小扶苏,你炼制的这是什么丹药?”

    虽然他法力高强,吃点毒丹也不会有事。但没有人会自己找虐,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乱吃丹药。

    尤其是这个丹药它散发着浓浓的怪味。

    明心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

    扶苏热心解答:

    “是糊味啦,不是什么怪味。”

    明心:……

    从来就没做过饭的明心并不知道,厨房杀手做饭做糊锅是很常见的事情。他接触过的焦糊味只有施展火系法术后引发的那种,所以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丹药会有糊味。

    明心不耻下问:

    “为什么它会有糊味?”

    虽然炼丹也是用火灼烧药材,但他从未见过谁会把药材烧糊,顶多就是烧成灰。

    因为炼丹用的灵火火力太猛了,根本没办法精准卡到烧糊的程度。随便一烧,基本就成一堆细碎的炭灰了。

    扶苏歪头:

    “就是和做饭糊锅了一样啊!”

    扶苏认真观察过那个炼丹炉,和以前大秦用来烹制食物的大鼎比较像。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火点在了丹炉底部,还纠结过要不要加点柴火助燃。

    后来发现不用,输入灵力就不会熄灭,非常方便。

    当明心听到他说把火放在丹炉底下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从挣扎变成了心死。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小师侄,那个灵火是要塞进丹炉里头的。

    修真界炼丹是这样的,将药材和灵火一起丢进丹炉中。

    然后操控着灵火直接接触药材,将药材炼制成“药液”。接着不停煅烧,剔除其中的杂质,得到精纯药液。

    再把所有药液按照顺序挨个混合在一起,控制好火候。等药液融合得差不多后,将他们按照合适的大小分成一个个药团,最后煅烧成药丸。

    没听说过把火放在外头的。

    至少他们这边的修真界是没见过那种,因为他们需要药材直接接触火焰、甚至是被火焰包裹,才能高效炼丹。

    扶苏可不知道这些。

    他按照做饭的方式炼丹,但是很快发现这个炼丹炉导热不太行。

    扶苏崽抱怨道:

    “我烧了半天那个炉子还是不怎么热,外头是烧烫了,里头没什么温度。”

    所以扶苏加大了力道,努力给灵火输送灵气。甚至后来无师自通学会了压缩灵火,把普通灵火变成了浓缩版灵火,威力更强火力更旺。

    接着往里头输入仙力,因为仙力比灵力纯度更高,也属于浓缩的力量。这样一来,火焰就变得极其猛烈,终于将炉内加热到了他想要的温度。

    扶苏是怎么确定的呢?

    他往丹炉里倒了点水,水煮药材,他看到水沸腾了。

    会炼丹的三人:……

    明玥欲言又止:

    “那个丹炉,它是隔热的。”

    扶苏正抬着头任由他爹给他擦着额头的细汗,闻言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为什么炉子要隔热?我都热死了,光炉子隔热有什么用?”

    好问题。

    事实上为了防止炼丹师们被热出个好歹来,丹炉最重要的属性除了防炸炉之外,就是隔热效果极佳。

    这样把火丢到炉子里去烧,人在外面就没什么感觉了。

    扶苏在外头点火,当然会觉得热了。

    而且在正常情况下,火点在外头,炉子里就根本不会有什么温度。哪怕他弄出了精火也不成,到底是灵力催生出的寻常火焰,不是天地灵火。

    扶苏没提仙力的事情,只说他加大了灵气供给把温度提上去了。

    明玥还当是明寒师弟不靠谱,给了孩子一朵天地灵火当玩具,扶苏是靠着灵火的本事才成功加热了炉内。

    事实上炉内温度能升高,纯靠仙力降维打击。

    明心也十分无语:

    “水煮药材,亏你想得出来。”

    哪家炼丹还往炼丹炉里加水的啊!

    扶苏不服气了:

    “凡界熬药都是加水的啊!”

    不许质疑他们凡人上千年的熬药方式,他们喝了那么多年药,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药材里的药性熬出来吗?

    两人:……无法反驳。

    秦政哄了一句:

    “加水也不是不行,确实可以通过水将药性逼出来,只是稍稍慢了一些。”

    扶苏这才露出个甜笑来。

    秦政顺势问他:

    “那你既然加了水,怎么又熬糊了?”

    扶苏的笑容瞬间消失:

    “唔……可能是我药材放多了,水放少了……”

    说到一半,扶苏突然找到了一个推脱的借口。

    他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都怪那个炼丹炉,盖子太重了我打不开。本来我想把锅里的药材搅一搅的,开不了盖就没办法搅了,所以才会糊。”

    和煮粥是一个道理,不多搅拌的话,很容易糊底。

    秦政点头认可了这个逻辑:

    “阿苏说的对,是炼丹炉的问题。”

    两位师兄师姐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不太认可他无条件附和小孩的行为。

    秦政忽略了二人,接着往下问:

    “那你的丹炉为什么后来又炸了呢?”

    炼丹炸炉一般发生在药液融合的时候,就像某些化学试剂倒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不小心就会发生爆炸。

    要规避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得掌握好平衡。有些药液不能直接互相接触,要先加入另一种药液中和一下,再加入目标药液。

    在修真界,这个过程主要是为了平衡药液中的能量。它和化学还不太一样,因为灵药的液体会爆炸,主要是由于互斥的能量接触到一起了,而非产生了化学反应。

    打个比方,光系的药液接触到了暗系的药液。光暗不兼容,就会炸开。而且炸开的是两团光暗能量,因为互斥造成的破坏力会比平时更强。

    五行能量如果按照相克的顺序往里头丢,有时候也会产生类似的情况。

    不过虽然相克,但五行中的相克也不是激烈的光暗互冲。而是一方压制另一方,不像光暗谁也不服谁。

    所以除了水火之外,其他几个相克关系一般也很难引起爆炸。

    以金克木为例。

    往木系药液里加入金系药液,一般也就是金系药液将木系药液打压得失去药性。

    具体看金系药液的能量团大小,能量越多木系被压得越狠。要是能量不足,顶多损失一部分药效。

    唯独水火是小型光暗互冲,火能蒸干水分、水能浇灭火焰。所以两团能量谁强谁就能压制另一方,要是能量团差不多,便会直接两败俱伤,也就是炸开。

    要控制水火能量团相等,反而困难一些。绝大多数情况下,炼丹师炼药弄出的两团能量都是大小不一的。除非故意配平,不然不至于遇到这种情况。

    而无论多寡、遇到就炸的光暗能量团,则因为这两种属性的药材稀少,就算炼丹一般也会用到其中一种,于是从根本上规避了炸炉的风险。

    以上是常见的两种炸炉原因。

    还剩最后一种,这种比较少见。就是往丹炉里丢了雷系的药材,而雷系药材拥有的雷系能量天生就爱爆炸,一不小心便会炸给你看。

    幸好,雷系药材少之又少。哪怕有,一般也没哪个丹方用得到它。

    总之。

    明玥做了个总结:

    “正常情况下,炸炉的概率小之又小,扶苏你到底对丹炉做了什么?”

    扶苏一脸迷茫:

    “我不知道,我就是正常熬药。然后炉子里一开始还是咕嘟咕嘟冒泡,慢慢就变成了噼里啪啦作响。我看药汁都被熬出来了,就没管它,没想到水被熬干之后突然就爆炸了。”

    扶苏能看见丹炉里的情况,还要多亏丹炉都安装有透明的可视窗。不然盖子打不开,他根本看不见里头什么模样。

    扶苏忘了他可以用神识这件事。

    明心揉了揉眉心:

    “幸好你没用神识。”

    会炸炉的丹炉内部能量一定非常暴躁且紊乱,神识探入其中只会被波及,遭到爆炸的冲击受伤。

    没有经验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得及时撤出来?一炸一个准。

    不对,扶苏才炼气期,哪里来的神识?

    元婴期才能用神识探查吧?

    他真是被小扶苏气糊涂了。

    明心也没纠结这个,他起身:

    “你再炼一次,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炼的。”

    扶苏不太情愿:

    “好热的。”

    明玥取出一件冰丝斗篷:

    “穿这个,隔热。”

    扶苏白嫖了一件斗篷,有点开心。他是畏热体质,这个斗篷对他来说非常有用。

    四人转战炼丹室,就近选了明心山峰上的丹室,懒得回寒月峰去了。

    扶苏先踮起脚尖趴在可视窗上观察了一下丹炉的内部构造,说要看一下才能确定这个丹炉好不好用。

    明心不明所以:

    “这么看能看出什么?”

    扶苏很快看完了:

    “阿父,这个丹炉不好用。”

    秦政问他怎么不好用了。

    扶苏回答:

    “它底部没有小圆坑,我等下炼不出圆溜溜的丹药了。”

    没有神识辅助的情况下,怎么才能掌控丹药的形状呢?当然是靠模具辅助了。

    寒月峰上的丹炉底部是平的,但是平底上还有一个个半球形的小圆洞。

    这个设计本来是为了让修士炼丹即将成型时如果掌控不好形状,可以把还没彻底定型的丹药丢到圆洞里,操控着它们贴着圆洞旋转。

    这就像是把球搓圆一样,人为修改最终的形状,非常符合某些强迫症的喜好。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炼出完美的圆形丹药的。

    扶苏把这些圆洞当成了分隔丹药分量的小模具,最后药液都留在了一个小圆洞里,直到被彻底烤干成药丸。

    而散落在四周平底上的药液,则都因为水蒸发干了,被“炼制”成了平铺在锅底的药渣。

    扶苏还暗自吐槽过这个设计太浪费,大量药液留在平底上,凹坑里就那么点。

    但现在面对没有凹坑的炼丹炉,扶苏又觉得之前那个至少比面前这个好。

    秦政拿出扶苏炼制的丹药:

    “难怪它们一个个都是半球形的。”

    他还以为是爆炸把丹药炸扁了一半,或者扶苏不小心给它压扁了。原来它从一开始就是扁的,只有半个。

    扶苏眨了眨眼:

    “可以把两个半圆粘在一起,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丹药了。我本来想这么干的,但是忘了。”

    粘在一起又不难,抹点糖水就行。

    明心不想说话。

    他现在怀疑师弟想暗杀他,不然为什么怂恿小扶苏把这个丹药送给他吃?

    扶苏认定这个丹炉不好,四人只得回了寒月峰,找到扶苏之前用的那个丹炉。

    原本明玥听说丹炉完好无损,还真以为是一点问题没留下。这会儿看见丹炉的模样她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丹炉本身确实是完好的,可它的底部已经明显被烧得黢黑。这就是被仙火炙烤的后果,没当场裂开或者烧穿炉底,已经是质量极佳了。

    秦政补充说明:

    “我平日炼制九品丹药便是用的它。”

    能用来炼制修真界最高级的九品丹药的丹炉,难怪能挡住仙火炙烤。九品往上一级就是仙品了,差得倒也不远。

    但秦政怀疑它只能再坚持几回。

    丹炉毕竟还是修真界产物,不是仙界产物。能扛得住一次两次的仙火煅烧,不代表能无限制地烧下去。

    明心越看越心塞:

    “师弟,天地灵火真的不能丢给孩子随便玩。”

    好好一个极品丹炉烧成这样,心痛。

    秦政缄默不言。

    并悄悄往儿子的储物戒里塞了个天地灵火,不然等下扶苏得用正常灵火炼丹,会暴露他可以施展仙力的事情。

    扶苏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操作流程。

    他先拿出刚到手的灵火,然后疯狂灌输灵力,给炉子加热。

    步骤到这里还是正常的——虽然对于炼丹师来说不正常,胜在完全符合扶苏自己的供述,没有任何差错。

    接下来,扶苏开始往外掏药材了。

    扶苏也不是瞎炼的。

    没有丹方就炼丹属于乱搞,扶苏可不信自己能有那个本事撞大运自创单方。所以他特意去打听了什么药材可以炼什么丹,然后选了个难度比较低的进行第一次尝试。

    扶苏选的是辟谷丹。

    明玥点头:

    “这个确实简单,是入门级的丹药。我们家小扶苏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不能好高骛……远?”

    话音刚落,扶苏掏出了一株高阶灵草。

    明玥深吸一口气:

    “崽崽,你跟姨姨解释一下,为什么炼制辟谷丹要往里头加这株灵药?”

    这不是炼制高阶丹药的原材料吗?

    高阶丹药也就是七品到九品的丹药,是合道期和渡劫期大能才需要使用的丹药品级。而辟谷丹是最低级的一品丹药,撑死了可以制作出二品来,根本用不上高阶药材。

    扶苏也不想的:

    “阿父给我的都是高阶药草呀!我只能找替代的灵药,听说这种灵药的下位平替是辟谷丹里的那个主药材,所以用它肯定没问题。”

    有些丹方品级太高,寻常的炼丹师无法炼制。他们就会使用低等级的平替药材,炼制出山寨版的丹药,药效大打折扣,但是胜在炼制简单、成本低廉。

    既然低位平替不会出问题,扶苏就觉得自己往高位找替代药材,肯定也不会出问题。顶多就是做出来的丹药效果太好了,寻常辟谷丹吃一枚管五天,他这个管五年。

    众人:……

    这个逻辑,居然还有点道理。

    于是接下来扶苏挨个掏出几种高配版药材的时候,大家都接受良好了,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直到扶苏拿出最后一个。

    明心阻拦了他:

    “你怎么还拿了雷灵草?!”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药汁是咕嘟咕嘟沸腾冒泡,然后转变成了噼里啪啦炸响。敢情是往水里放了一团雷电能量,那个动静是雷团碰到杂质(其他药渣)受刺激开始放电了。

    扶苏举起雷灵草观察了一会儿:

    “这是雷灵草?这不是紫灵草吗?”

    他把《灵药大全》背下了,以为不会认错草药的。

    为了以防万一,之前还特意打开书,对照着一株株地挑拣。结果竟然还是认错了,可恶。

    秦政忍住了笑意:

    “雷灵草太稀有了,或许《大全》中不曾记录。”

    扶苏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没有。

    他就说嘛,炸炉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要不是药草长得这么具有迷惑性,导致他拿错了药,肯定不会炸炉的。

    明心觉得不用再复刻了。

    谜题已经解决,没必要叫小孩再浪费一堆高阶灵草。

    扶苏只好遗憾地收回灵火:

    “我还想试试用对的草药练一遍,看看炼出来的会不会效果更好呢。”

    秦政捏着之前的成品观察了片刻:

    “不必,我觉得这个就不错。”

    明心和明玥不可置信地看向师弟,满眼写着“你是认真的吗?”。

    秦政面带笑意:

    “这枚丹药吃下去,想来确实可以做到叫人五年都不想再吃任何东西。”

    虽然闻着只有一股糊味,可秦政扫过那堆被扶苏拿出来的药材,已经可以基本想象到做出来的药丸入口是什么味道了。

    辟谷丹之所以可以辟谷,是因为它给服用者提供了足够的、携带营养物质的灵力,用以滋润身体。

    身体提前得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所需的营养物质,自然就可以数日不必进食了。

    除了营养之外,辟谷丹不再提供任何其他的疗效。它和别的丹药比起来,就是营养更均衡一些,而且没有额外效用。

    其他丹药提供的灵力只携带部分营养物质,要是不怕营养不良也可以吃它们代替辟谷丹。只是比起营养不良,它们更大的问题是疗效。

    谁没事会跑去吃治病的药,对吧?

    按照这个逻辑,扶苏炼制的不知名丹药也可以凑合凑合当做辟谷丹用。高阶灵草富含的营养物质更加丰富,肯定不存在缺少哪一种人体必需物质的可能性。

    它的灵力含量又足够,所以五年不吃饭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疗效。

    秦政看向明心:

    “师兄真的不打算尝试一下,看看它有什么疗效吗?”

    明心陷入纠结。

    他是个热爱炼丹的修士,不过炼丹水平也就顶多大师级别,到不了宗师。要是往常的话,他肯定很乐意测评新丹药。

    可谁让扶苏的丹药与众不同呢?

    明心想测,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尝试这种东西。

    最终,明心心一横:

    “给我吧,我尝一枚试试看。”

    他有丰富的试药经验,知道遇到什么情况需要如何应对。这些年试过的新丹药不计其数,早就身经百战了,还能被一个小娃娃炼制的丹药毒倒?

    明心在师妹佩服的眼神下,一口把那半球形的丹药给吞了。

    然后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明玥实在理解不了她师兄对丹药行业的执着。

    扶苏和阿父咬耳朵:

    “修真界神农。”

    可惜他爹失忆了,get不到这个专属于华夏文明的热梗。

    明心吃完丹药后仔细感受了一下:

    “药力好像在朝着我的四肢百骸扩散,和吃下辟谷丹的感觉差不多。”

    扶苏眼前一亮:

    “所以我的高配版辟谷丹炼制成功了?”

    明心还不能确定,他继续感受:

    “药力没有在体内停留,朝着体表开始蔓延。效果还挺快的,已经到了,我感觉皮肤有点痒……”

    说话间,三人就眼睁睁看着明心身上的所有毛发跟得到了过盛的营养供给似的,开始疯涨。

    如果只是头发胡子在长也就算了。

    明玥捂住了眼睛:

    “师兄,你脸上的汗毛!”

    她其实更想说鼻毛,但是觉得那有些太不讲究了,所以换了个对象。反正体表的毛都开始疯涨,说哪个都没差。

    明心顿时睁眼,捏了个水镜开始查看自己的情况。他生怕自己长成一个长毛怪,好在现实情况和他担忧的完全不同。

    汗毛虽然在长,可它也在脱落。

    就像正常的生长周期加快了,不断有毛长出来、脱落、长出来、脱落。所以他依然是那个俊美的明心道君,只是身上掉了一根又一根细细密密的毛。

    原本修士的汗毛应该是细软得几乎看不见的,但脱落得多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再怎么细软也能看得见了。

    扶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哇!”

    所以辟谷丹被他做成了生发丹吗?

    明心根本顾不上汗毛。

    毕竟他的头发也在疯涨和疯掉,虽然掉头发的频率符合正常的生理周期,而且还有大把大把的新头发长出来。

    可看着满地的落发,这个场景依然叫人觉得恐怖。明心忍不住摸了摸头上已经松垮散落的发髻,深切地担心自己会秃。

    幸好没有,头发的整体长度还在不断攀升。原本及腰的长发已经长到膝盖了,很快就会拖到地上。

    扶苏有些兴奋:

    “要是可以生发的话,就算汗毛这些也在频繁更替,应该还是会有人愿意买的!”

    毕竟生发效果大于一切。

    等药效结束,所有毛发都不再疯狂生长和脱落了,那个时候头发对外的表现肯定是变得浓密健康且黑亮长顺了,这不比什么都强?

    扶苏崽:我果然是个天才!

    明心被噎了个够呛。

    他抹了把脸,搓下来一手的毛。

    明心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上居然长了这么多毛。

    明玥小心地建议师兄:

    “那个,鼻毛——”

    虽然大部分毛发都会在长到一定长度之后不再增加,而是等待脱落后重新长出来。可有些毛发的终极长度也挺有碍观瞻的,比如鼻毛,就有可能滋出来。

    明心立刻捂住鼻子:

    “不许看!”

    还他仙风道骨的形象!

    扶苏好心提醒:

    “师伯,你睫毛变得好长哦,你现在比我还像个睫毛精。”

    明心瞪他:“闭嘴。”

    扶苏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明玥实在是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来。现在这个场面真的太滑稽了,而且她师兄的眉毛也长长了不少。

    大部分人的眉毛不会无限制地长长,可总有些特例。修真界有的修士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白发长须的那种形象,就会故意放任眉毛长很长,类似影视剧里老神仙那种。

    明心显然是走的年轻俊美路线,搭配长眉毛、而且还是黑色眉毛,就显得非常怪异了。

    秦政果断抱着儿子离开:

    “师兄,我们就不留在这里叨扰你了,你一个人静一静吧。”

    他怕明心气急了揍他儿子。

    明玥也怕挨揍,赶紧跟着一起溜了。离开炼丹房后撑着腰笑了好半天,十分嚣张。

    屋子里的明心咬牙切齿。

    但他着实不敢以这个形象跑出来收拾师妹,担心被路过的弟子们看见。只能努力调动体内灵力,控制那股药效别再往其他地方发散了,都聚集在头发上。

    他宁愿一直长头发掉头发,也不想要别的毛发享受这等待遇。

    幸好,药效还是可以控制的。

    而且明心很快把药效分离出来,排出了体外。

    他以前就是靠着这一手,才敢亲自试药。见势不对立刻把那团代表药效的能量剥离出来丢掉,总不会吃太多亏。

    明心很快清理干净自己脱落的毛发,把其他过长的毛发也打理了一下,恢复到正常长度。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

    明心找到正在陪儿子玩火的师弟,本来是想说点正事的,看见父子俩玩得开心顿时又气上了。

    扶苏拿着团灵火在练习操控,操控它变成各种形状。

    可说是操控,和玩也没有区别了。毕竟小孩自己没操控两下,就开始撒娇要阿父捏火龙火鸟火麒麟给他看。

    自家亲爱的师弟明寒不仅不拒绝,还迷失在了小崽子的吹捧里。让捏什么就捏什么,完全忘了应该让孩子自己练习,全程只顾捏小动物逗儿子开心。

    明心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明寒。”

    秦政收回灵火看过来:

    “师兄已经无事了?”

    不,明心觉得自己有事。

    但他面对小崽崽忐忑可怜的眼神,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谴责的话来。

    明心硬邦邦地说道:

    “这个丹药吃下去之后得学着控制药效只往头顶上富集,这样可以当个生发丹用。但是一整枚的效果有些过于强力了,本座建议只吃一点点即可。”

    扶苏认真听取了师伯的建议。

    然后问道:

    “是要把丹药切割吗?切成多少份比较合适呀?”

    明心思索了一会儿,发现好像不管切多小都有点太强了。

    顿了顿,他建议道:

    “不如化开变成药水,然后兑入大量清水,这样就好分了。”

    固态的小丹药无法切割得太小,兑水就简单多了。到时候可以试试看兑多少比例最为合适,而且化成药水之后,应该可以涂抹在脱发的位置,而不是吃下去。

    这样就不用再感受它糟糕的味道。

    扶苏“啊”了一声:

    “确定要抹在脑袋上吗?”

    明心点头:

    “用抹的比较好。”

    扶苏欲言又止。

    明心问他怎么了,有话就直说。

    虽然抹在头上见效可能不如直接服用,可它好在不用费力控制药效往哪里富集了。

    扶苏提醒师伯:

    “但是这个药丸有一股糊味。”

    药水估计也是一股子糊味,头上抹着它的话,可能要被人当成是头发烧糊了。

    明心:……

    明心木着脸冷酷地说:

    “那也总比喝下去要好,想生发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只是头上飘着糊味而已,又不是真的烧糊了。”

    扶苏眨了眨眼。

    他已经努力为买家争取过了,是师伯一意孤行,和他没有关系。

    而且他之前想过重新炼制一炉,第二回 肯定不会糊锅。也是师伯说不用,让他不要再浪费高阶灵药了。

    综上所述,一切都是师伯的锅。

    明心拿走了所有的糊丹药,说是帮小孩售卖。到时候赚来的灵石就给小孩当零花,这可是孩子自己赚到的第一桶金,很有意义的。

    扶苏无所谓。

    其实他不缺钱,不过丹药留着也没什么用,能废物利用总归是好的。

    明心并不知道他的想法。

    师伯只是以他的经验,判断小扶苏应该会愿意丹药卖出去。

    大部分刚踏入炼丹一行的修士都是这样的,他们炼丹是为了赚外快,这样就能多买点辅助修炼的物品了。

    偏偏新人们第一次炼出来的丹药大多都很烂,能卖出去简直惊喜万分。所以没人会拒绝售卖,卖掉反而能激励他们继续钻研炼丹术。

    扶苏倒是用不着这种激励的方法。

    有没有人买账都不影响扶苏接着祸害家里的炼丹炉和药材,因为他觉得这个好玩。

    哪怕秦政手把手教了儿子怎么炼制正常丹药,也不妨碍扶苏非要和水煮法死磕。说是他想尝试一下怎么才能不糊锅,等掌握了这个手法之后再钻研正经的炼丹术。

    秦政深知儿子是个小倔驴,没有强求。

    玩吧玩吧,反正丹炉坏了他还可以再打造一个新的。都是自己炼的,不心疼。

    隔了几天,明心收到了一瓶没有糊味的生发丹。不仅没有糊味,还带着一股子清新的香气,有点像最近女修中流行的熏香。

    扶苏振振有词:

    “师伯,你先把糊丹药卖了。然后等他们见到了疗效,就可以提价卖这个香丹药。有糊丹药在前,大家肯定乐意多花点钱买个好闻而且药效不打折扣的。”

    明心:……你做生意来的?

    太子殿下不忘初心,赚钱只是顺手而为。像这种简单的经商小手段,堪称是信手拈来,根本不用过脑子思考。

    扶苏丢下丹药就跑了。

    他并不在意师伯会不会根据他的指点卖丹药,他又不缺那点钱。

    接下来,扶苏要正儿八经炼制丹药了。

    他阿父在丹药一道上的天赋略逊色于炼器,扶苏觉得自己可以补上这个缺口。他们父子二人互相配合,取长补短,这样就都没有短板了。

    光靠自己摸索就误打误撞做出了生发丹的小太子现在很是膨胀,觉得自己在炼丹上超有天赋的,必然是下一代炼丹宗师!

    然后。

    “嘭——!”

    弟子们再一次直奔炼丹室: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炸炉了?”

    这次不会又把雷灵草当普通灵草丢进去了吧?

    扶苏崽淡定地站在丹炉前:

    “没事,只是稍微炸了一小下而已。”

    这次他是故意炸的,他就想试试看水能量团和火能量团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能不能碰撞出神奇的药效。

    为了控制炸炉的程度,他特意弄了小团的水火能量。所以虽然炸是炸了,其实连上次把药渣从炼丹炉缝隙里炸出来的规模都比不上。

    要不是丹炉的构造导致里头的声音传出来扩大了好多倍,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小公子炸炉了。

    弟子们观察了好半晌,确定真的无人伤亡,这才作罢。

    扶苏很快丢进去第二对水火属性的灵草切片——整株丢进去太浪费了,切片提供的能量已经足够——然后再一次炸炉。

    寒月峰上开始频繁出现“嘭嘭嘭”的动静。

    起初大家还如惊弓之鸟。

    时间长了就和狼来了一样,所有人都习惯了。秦政检查过儿子身上戴满了防护器具后,也开始不再管他,随他折腾去。

    扶苏连炸了半个月。

    从一开始极小规模的爆炸,慢慢的越来越大。因为小规模时炸出来的那团融合残渣太少了,研究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扶苏特意把它们尽数收集起来,攒了小半瓶的粉尘,这才有足够的数量能拿出来做研究。

    然后他就发现这种炸出来的粉尘并不是无用的废渣,而是一种新药粉。只是颜色看起来灰黑灰黑的像渣滓,才总是被人丢弃。

    实际上,它融合了两种能量的药效,并且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

    扶苏面不改色地冲了一小杯喝下去。

    学习明心师伯尝百丹的精髓。

    控制药效他也会,遇到问题就直接排出体外。

    原本的两团药液效果分别是喝了之后让自己身体变得温暖,用来应对寒冻环境;以及喝了之后让自己变得清凉,用来应对极热环境。

    现在融合的效果就是冬暖夏凉,是扶苏想要的结果。顺便还提升了对水和火两种灵力的感知,用来辅助修炼也不错。

    既然有了成果,扶苏就搞了个大爆炸,一次性弄出一堆“药渣”。他愉快地把药渣收集起来,终于凑出了满满一瓶。

    扶苏决定将它命名为“空调粉”。

    听到大爆炸吓得立刻赶来查看情况,然后听了小孩全套丰功伟绩的三位长辈:……

    秦政把儿子拎起来:

    “失陪,本座去打一会儿孩子。”

    熊孩子不打是不行的。

    刚刚那炸炉的动静吓得他们以为寒月峰要被移平半个山头了,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炼丹炉自身给爆炸声提供了扩音效果。

    扶苏把空调粉举到父亲眼前。

    崽崽傻乎乎地说:

    “阿父,有了这个你以后夏天就不用怕热、冬天也不用怕冷啦!”

    秦政顿住了。

    小宝贝眼巴巴地看着父亲,脸上满是孺慕和依赖。他的眼里只有阿父一个人,就好像阿父是他的全世界。

    秦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许卖乖。”

    扶苏歪了歪头:

    “阿父?你不喜欢吗?”

    秦政收下了儿子的孝心,虽然身为渡劫期大能的他早就不惧寒暑了,根本用不上这个空调粉。

    但这是宝贝儿子特意为他做的。

    秦政下不去手揍孩子,只能不了了之:

    “下不为例。”

    扶苏崽“嗯嗯嗯”地点头:

    “我很乖哒!”

    明玥和明心蹲在树丛后面探头探脑。

    明心吐槽了一句:

    “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打,嘴上说把孩子拎走教育,都是糊弄我的。”

    害他白担心一场,还纠结过要不要跳出去阻止师弟打小孩,别把孩子打坏了。

    明玥捧着脸:

    “啊,崽崽真可爱,我什么时候也能白捡一个这么孝顺的小甜崽?”

    要是男人可以怀孕生子就好了,要不忽悠崽崽研制出个给男人吃的妊娠丹来?

    明心觉得这里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明心起身:

    “懒得搭理你们两个家伙。”

    秦政扭头看过来:

    “师兄,你要躲就躲好一点。”

    直接站起来,是在故意挑衅他吗?

    明心:……我现在解释我只是忘了自己刚刚在躲藏,你信不信?

    明玥已经悄悄猫着腰离开了,全程没有露出一丝身形。

    十分鸡贼。

    虽然即便如此,师弟也肯定早就发现她了。但只要她没直接暴露,就能假装自己藏得很好。

    外人都离开了,只剩父子二人。

    扶苏习惯性靠在父亲腿上,明明可以自己站着,但就是没骨头一样,需要一个支撑,而且必须是他爹。

    秦政伸手摸了摸他脑袋:

    “你下次炼丹的动静小点。”

    这次连掌门都惊动了,特意派人来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事。

    秦政只能说是扶苏玩火把炉子炸了,毕竟明寒炼丹炸炉实在是说不过去,他的炼丹水平根本不可能炸炉。

    但又不能直接告诉掌门,扶苏会炼丹,不是在瞎玩。扶苏的修炼天赋已经十分惊人了,如果再来个炼丹上的天赋,树大招风,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觊觎。

    秦政并不想儿子一直待在风口浪尖上。

    幸而有关扶苏的极品水灵根,只有宗内地位最高的那一拨长老知道。入门考核的时候,别看长老们聊得火热,其实交谈某些内容时他们是用了传音入密之法的。

    如今天玄宗对外只宣称明寒接回了自己流落在凡界的儿子,天赋比明寒稍差一筹。宗内多的是掩盖修为境界的法器,扶苏戴着这个就可以遮掩真实实力了。

    外头那些人不知道扶苏具体什么时候晋升,就不清楚他修炼速度到底有多快。

    秦政准备压制一下儿子筑基的时间。

    他叮嘱扶苏:

    “筑基之前可以将灵力不断压缩,压缩到了极致的时候,丹田就可容纳新的灵力。如此反复,九为极数,第九次压缩完毕再去突破筑基期,便能比寻常人更强。”

    这种叫九转炼气。

    相当于经历了九次练气初期到练气大圆满,夯实了基础后,未来自然事半功倍。

    每一个境界,理论上都可以这么操作。不过真正做到的人很少,因为绝大多数修士能完成第一次抵达大圆满,就已经费尽了心力了。

    别说九转,二转都困难。

    越往后的境界,越没有多转的余地。

    修士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寿元考虑,要是把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剩下的寿元可能不够自己突破到下一阶。

    举个例子。

    炼气期的寿元是既定的100年,无论是炼气初期还是巅峰,都是100年。也就是从出生起活到100岁整时,就会死亡。

    那么修士就得在100年内突破到筑基,然后寿元增长到300岁上限。

    听起来好像在99年的时候升到筑基就万事大吉了,反正一突破就能再加200年寿元。可是修士还要考虑后头的200年够不够自己从筑基突破到金丹,要是不够,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就算升金丹的时间充足,升元婴呢?

    金丹寿元500年,200年从金丹期升到元婴够吗?绝大多数修士是不够的,所以他们需要在前面几个境界的时期节省出寿元来,挪给后头的境界用。

    因而除非是最顶尖的天才,没人敢去玩什么多转。

    哪怕要玩,也是炼气期转个四五次。这还是考虑到炼气期升级快,转一次耗费不了太多时间。

    对于天分好的人来说,可能从炼气突破到筑基只需要三五年。转个五次也就二十年左右,可以耗得起。

    就连明寒自己都没搞这么多次。

    明寒只在炼气期转了七次,筑基期转了三次,后来就没有再尝试了。至于后头的什么九转金丹、九转元婴的,基本属于传说,没有可操作性。

    绝大多数大能都认为,炼气和筑基两个打基础的阶段可以折腾一下,后面就别浪费时间搞这个了。全力突破到渡劫,如果进入渡劫后还有余力,可以搞个二转渡劫。

    相对于仙人来说,渡劫期便是在打基础,或许值得一试。

    而且很多渡劫期修士没有自信能扛过飞升的天雷,多转两回,底气便能足上一些。

    可惜很多渡劫修士也容易卡级,卡在渡劫中期就升不上去了。余生止步渡劫中期,自然也就无需去操心转不转的。

    不过玩多转还要考虑一个问题。

    一旦选择二转,就等于从随时可以飞升的渡劫巅峰跌落回了渡劫初期。除非再次升回巅峰,否则不会再引来雷劫。

    修士得自己想清楚,剩余的寿元够不够自己二次爬回巅峰。

    原主明寒道君才500岁。

    而渡劫老祖的寿元足有2000年,还剩1500年,原主又不是那么想飞升。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在剧情开始之前,明寒就开始折腾二转了。

    秦政并不介意多花点时间打基础,所以他也打算利用起剩余的1500年,多转几回。不出意外的话,九转应该不成问题。

    结果扶苏带来了新的消息。

    扶苏告诉他爹,你压根不是只有1500年寿元剩余的明寒本尊。你用着神兽身躯,自己本身早就死了,阳寿和功德挂钩。

    而对于天道来说很不幸的在于,始皇帝陛下的功德数量足够他活个几千万年了。

    要不是九为极数,秦政完全可以无限制地转下去。

    同理,扶苏也一样。

    所以秦政给儿子定的目标是每个境界都九转。

    不愁寿元的人跑到修真界,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要是让其他修士知道这件事,肯定要羡慕疯。

    扶苏对于几转没有意见:

    “但是阿父以前的几个境界都没有完成九转,是不是比较吃亏?”

    秦政示意他不用在意:

    “我预备换一个功法同时修炼。”

    玉牒确实是个好东西,里头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资料。比如教人怎么同时修炼两种功法,然后对外可以切换不同的功法,借此展露出需要的境界等级。

    扶苏来了点兴致:

    “怎么弄?”

    秦政说道:

    “需要两具身体。”

    这是一个完整的系列操作,首先,你得给自己炼制一个第二肉身。然后把神魂导入进去,换身体进行修炼。

    因为心境虽然是跟随神魂的,但灵气是跟随肉身的。

    那些夺舍的人都得重修,或者继承被夺舍者的修为继续往下修,就是由于他们自己的修为带不过来。

    好在已经突破到元婴的人,哪怕重修一次也是有优势的。比如可以少走点弯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境强大,不会有瓶颈期。

    很多人卡在某个境界无法突破,就是因为心境跟不上。如果心境没问题,那就只要无脑攒灵气就好了,晋阶速度会和坐火箭一样飙升。

    扶苏灵光一闪:

    “阿父已经有两具身体了。”

    秦政颔首:

    “所以直接切换玄鸟身躯修炼即可。”

    另外,秦政还提出了一点。

    玉牒里有将两个肉身融合的方法。

    一般人修炼两个功法,可能是为了开马甲,方便自己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也有人是想提升自己的实力,打破九转限制,或者后悔当初没能完成九转。

    秦政指给儿子看:

    “玉牒是从仙界掉落下来的,里面记载了很多仙人法术。”

    成仙后寿元悠长,经常卡在一个境界千年无法突破。

    对于仙人自己来说,这么长的时间卡着完全是因为心境不够。有时候都完成本境界的九转了,依然突破不了。

    时间太长,就会觉得闲着无聊。然后忍不住回忆起自己成仙前的事情,怀疑是不是当初基础没打牢固。

    于是就有人研究出了替身修炼法。

    换个没基础的身体再成一次仙,把之前缺失的各境界九转都来一遍。

    哪怕寿元是根据身体来的而不是神魂,换了身体之后新身体寿元不足,对仙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仙界多的是增加寿元的仙物。

    修真界少见的这等宝贝,在仙界多如牛毛,而且一次性能增加很多寿元。只是那些寿元对于仙人自己来说不怎么够用,但换成还没成仙的凡胎可就太有用了。

    假如一个仙果只有第一次吃的时候能够生效,增长的是1000年寿元。

    仙人涨个1000年属于杯水车薪,修士涨个1000年可就是修真界最高寿元的一半了,那能一样吗?

    哪怕最多吃一次,也足够了。

    扶苏明白了:

    “一方面是可以打基础,把之前的九转补上。另一方面自己本身的身躯最多九转,再加一个身躯就可以再九转一次。最后把两个身躯融合,相当于十八转,肯定要比同境界的人实力更强。”

    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死活突破不了,能在本境界里横着走,也总归是个好事。

    所以对仙人来说,开马甲的尽头是多马甲融合。

    “但是融合之后功法不会冲突吗?”

    开马甲的目的就是为了规避功法冲突吧,能够修炼不同的功法。

    秦政颔首:

    “也可以修炼同样的功法,这样就不妨碍融合了。如果所修的功法不同,融合会困难重重。”

    这里头有好几种操作。

    比如多灵根的,可以一个马甲修一个元素的功法。最后融合的时候把两种功法修改融汇,成为多灵根功法。

    对修士来讲很难,但是仙人毕竟见多识广,手段了得,修改功法只是小菜一碟。

    扶苏眨了眨眼:

    “意思是马甲可以开多个?”

    这要是谁有集邮强迫症,每个灵根开一个马甲,嘶。

    卷王真可怕。

    不过扶苏大概也看明白了,仙人给自己捏身躯的时候可以控制灵根的属性。

    想想也是,一直有个说法是灵根数量越多,修炼到高阶后越占便宜。在别人只能用单一元素的高阶法术时,你每一种都能用,遇到哪个类型的敌人都不怵。

    要不是多灵根修炼速度实在太慢,谁不乐意拥有多灵根?

    结果速度慢的劣势在仙界压根不存在。

    而且仙人还能搞一堆单灵根身体,最后达成融合。

    扶苏和秦政倒是没打算这么干。

    他们额外捏的身体显然难以和神兽之躯融合,又不能再去外头找新的神兽躯体。何况这么干没有必要,信仰成神后,之前打下的基础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所以两个马甲就足够了。

    正好扶苏之前思考过灵根的问题,认为冰灵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就在灵气改造另一个身躯时,着意留下冰灵气即可。

    而这个操作,扶苏已经完成了。

    当初是想留个后手才这么折腾的,没想到现在歪打正着,方便了自己。

    秦政也打算切换鸟身之后塑造个单冰灵根,然后用这个身体修炼一番。等这个身体抵达了渡劫期,就可以把龙身的功法散掉,从头开始修。

    无论如何,明寒得保证有一个渡劫境界的躯体正在使用,否则容易露馅。

    秦政挑出来的功法是冰水两个灵根都很适用的,也就是之前给扶苏学的那个。

    渡劫期修士本来就能施展分神之术。

    这也就意味着,秦政可以分出一部分神魂塞到鸟身里,维持着鸟身的活性。而功法在检测到身体还“活着”时,就会自动修炼,不用人为操控。

    扶苏后知后觉:

    “我好像不会分神术。”

    所以他没办法像阿父一样同时修炼两具身体了,只能等以后能分神时,再这么玩。

    秦政微微摇头:

    “无妨,我的龙身本就要等到鸟身渡劫后重修。进度应该与你差不多,到时候你我父子一起。”

    扶苏可不觉得会差不多。

    他的心境不一定达标,或许会卡在某个境界过不去,需要历练一段时间。

    秦政却反问他:

    “修为可以设定,心境可以吗?”

    扶苏一下子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明寒的渡劫期修为是直接赋予给他阿父的,但是明寒的心境呢?

    如果明寒从头到尾都是法则自己塑造出来的,自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的人生经历、思维想法,完全符合明寒本身。

    可秦政只是假明寒。

    他可以拥有渡劫期修为,心境却不一定真能达到渡劫大能应有的水准。法则捏不了他的神魂,只能给他捏个境界出来。

    那么秦政现在选择换个身体从底层修炼上来的话,心境到底在哪个境界,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和扶苏一样。

    实际上都是初次接触修炼,没有任何经验可言,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扶苏顿时好奇起来:

    “听说修士心境不够时,会选择去凡界历练。我和阿父算是历练多年了,说不得没有瓶颈呢?”

    就是不知道他阿父失忆了还作不作数。

    想来应该是作数的。

    心境虽然受记忆的影响,可更多的还是一个人的本性。记忆没了,当年的经历磨砺出的性格和处事原则应该还在。

    秦政赞同了儿子的看法。

    他取出鸟身,施展出了分神术,从体内分出一道神魂。因为鸟身只需要维持修炼就行,不用做别的什么,分出来的这一部分神魂并不多。

    拿电子信息技术来作比,就是分一小部分内存去处理这个新生的程序,大部分则留下来处理原始程序。

    扶苏好奇地看着那道较为虚幻的魂魄没入了玄鸟身躯中。

    阿父同时操控两个号,以前在第四天灾的时候也出现过。当时是NPC和玩家两个账号,心分二用,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和上回差不多。

    在扶苏期待的目光下。

    鸟身睁开了眼睛,紧接着迅速变成了人形。可能因为始皇帝是法则宠儿的缘故,他没像扶苏一样被压制成小孩,而是顺利维持住了成年形象。

    然后。

    始皇伸手把儿子捞过来抱住:

    “朕的阿苏流落在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扶苏:!

    扶苏惊喜万分:

    “阿父你恢复记忆啦?!”

    始皇怜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嗯,换了身体后,记忆上的压制就消失了。”

    扶苏万分后悔:

    “居然这么简单?!”

    记忆压制居然不是针对神魂的,而是针对身体的。他早该想到的,因为神魂有地府法则的保护,残缺法则应该拿他没辙才对。

    秦政轻咳一声,努力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这里还有个人呢,不要忽略他。

    但是喜新厌旧的小崽崽现在心里就只有记忆完整的阿父了,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秦政:?

    扶苏扒在始皇身上不肯下去:

    “阿父,我好想你。”

    秦政终于感受到了小坏蛋的双标,并且意识到他要是再不想办法恢复记忆,这儿子就要跟着分神跑了。

    虽然和自己的分神抢儿子听着有点怪。

    始皇漫不经心地瞥过主魂,但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主魂受明寒记忆的影响,远不如他老谋深算,根本斗不过他。

    始皇取出丝帕给儿子擦之前炸炉时脸上沾上的灰尘,动作熟练又细心体贴。

    秦政觉得自己好像输了。

    看着小崽子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秦政揉了揉太阳穴。

    明明他才是主魂!

    明寒是有多废,干不过始皇帝的一缕残缺分魂?

    果然还是不能放任自己失忆下去。

    扶苏发现阿父给自己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他疑惑地歪头:

    “怎么啦?”

    始皇捏住他的胖脸蛋:

    “又故意套路朕。”

    接着示意儿子去看龙身。

    扶苏扭头,就看到龙身变成一条小龙安静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体内本来的主魂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全部融入了鸟身之中。

    所以阿父现在整个神魂都恢复了记忆。

    可惜了,看不到分魂和主魂打架。

    扶苏小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耳朵就被揪住了:

    “朕能听见。”

    臭小子还想看他自己和自己吃醋打架?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甜崽赶紧凑过去撒娇:

    “阿父听错了,我没有说,我最爱阿父了。”

    秦政可不会被他哄住:

    “我们来算一算之前的账。”

    包括扶苏各种说瞎话糊弄他,还有刚才故意不搭理龙身,刺激得龙身主动将整个魂魄送入鸟身中恢复记忆的事。

    他家小太子最近飘得很,仗着阿父被明寒的记忆污染了,没有以前那么精明,私底下搞了不少小动作。

    当爹的再不立规矩,某人要上天。

    一个时辰后,扶苏崽蔫嗒嗒地窝在父亲怀里,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嚣张劲。

    陛下重新树立了身为父亲的威严,心下很是满意。也没去管某个故作可怜的家伙,强硬地抓着他开始学习。

    “你最近浪太久了,法术也没好好学,修炼都是糊弄的。朕不盯着你,你就不知道上进,是不是?”

    扶苏去捂被揪住的小耳朵:

    “阿父,我知道错了。”

    但是小眼神滴溜溜的转,明显是下次还敢。

    秦政糟心极了。

    明寒根本管不住小孩,这才一个月不到,就把扶苏惯得越发无法无天了,最后费劲跑来善后的是始皇帝。

    秦政一连抓着儿子学了五天。

    五天没听到炸丹炉的动静,峰内弟子还有点不习惯。就连明心明玥都跑来关心了一下,问小扶苏是不是对炼丹不感兴趣了。

    扶苏崽崽乖巧地依偎在阿父身边:

    “没有呀,我最近在学法术。之前沉迷炼丹玩荒废了功课,现在要补上了。”

    明心狐疑地看着他:

    “是吗?你最近怎么比以前乖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政把他们糊弄了过去:

    “阿苏长大了,开始懂事了。”

    扶苏连连点头:

    “是呢,就是这样!”

    明心:……糊弄鬼呢,你这分明就是被收拾老实了。

    师兄妹两个结伴离开的时候,明心就和明玥感慨,说师弟终于受不了熊孩子的闹腾了,舍得狠下心来教育孩子。

    明玥深以为然:

    “他早该这样了,当爹的还是要有点原则才行。”

    人一走,秦政低头看儿子:

    “炼丹玩?”

    扶苏无辜眨眼:

    “没有,我认真炼的,没有玩。”

    秦政暂且放过了他。

    自从进入过鸟身恢复记忆之后,记忆封锁就彻底消除了。哪怕再次进入龙身,也没有二次封锁,这倒是大大方便了父子俩。

    不过秦政吸取之前的教训,把分给鸟身的神魂压缩再压缩,最后只留了一点点。保证那具身体活着能喘气就行,然后关在静室中修炼,

    总之,不能再来一次之前的事情。

    老是自己和自己较劲,他始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吗?

    扶苏倒是经常跃跃欲试想去撩拨一下鸟身的阿父,可惜总被秦政拎回去。久而久之就放弃了搞事情,免得又被父亲教训。

    日子平淡如水地过去了两个月。

    这天掌门派人来告知父子俩,宗内有个炼气期的小秘境即将开放。这个是天玄宗自己的秘境,里头没什么好东西,但是难度正适合炼气弟子进去历练一二。

    掌门问扶苏要不要去试试,总是闭关修炼不出门实战也不好。实战才能增加战斗力和战斗经验,以后和人起冲突也不会吃亏。

    扶苏就问阿父去不去。

    秦政颔首:

    “朕陪你一起去。”

    鸟身也是炼气期,可以进入秘境。不过得避开旁人,不然不好解释。

    秘境开启的这一天,扶苏带着一只小鸟崽站在人群里,安静地等待宗门里的长老过来打开通道。

    身边的小弟子好奇地看着他肩膀:

    “你怎么还养了一只鸟?”

    扶苏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是我爹爹给我契约的灵兽。”

    小弟子信了:

    “真好,你这么早就有契约灵兽了。那它会什么?能帮你攻击敌人吗?”

    扶苏说当然:

    “它可以把敌人的头发薅秃。”

    小弟子震惊:

    “哇!那很有用啊!”

    秦政:信不信朕先薅秃了你的头发?

    扶苏小声安抚父亲:

    “那我总不能说你可以啄瞎别人眼睛吧?难道阿父肯用喙攻击敌人吗?”

    那和用嘴咬人有什么区别?

    秦政:……

    秦政无法反驳。

    小太子说完瞎话就斗志昂扬地进入了秘境,没走两步,迎面扑过来一只鸟型妖兽。

    扶苏眼前一亮:

    “来了!阿父你要不要去试试用鸟身和同类战斗?”

    秦政冷漠地扇了儿子一翅膀:

    “自己去,今天主要是来历练你的。”

    扶苏见好就收:

    “那好吧,我给阿父打个样。”

    小孩从储物镯里掏出了一枚眼熟的丹药,然后眼疾手快地用功德把那鸟捆住,拖到跟前来。

    扶苏崽崽温柔地说:

    “别怕,我就是想试试鸟类能不能用生发丸。要是可以的话,回头我就拿去给玄鸟大人吃。这样玄鸟就能换下很多新的羽毛,再给小桥松他们做一个肉身了。”

    小鸟:!!!

    秦政:…………

    玄鸟知道你在觊觎它的羽毛吗?

    而且生发丹真的能管鸟类换羽么?

    第198章 大道天书完整版

    扶苏先是兴致勃勃地给小鸟抹了生发水,毫无反应。然后喂了生发水,依然毫无反应。

    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意识到丹药对鸟类不起作用了,但是扶苏偏不。

    秦扶苏思索片刻:

    “可能是药效不够。”

    秦政欲言又止。

    这么小一只鸟,你给那么大一个人吃的药,药效都够了,换成这只鸟,怎么可能不够?

    臭小子就是想折腾小鸟吧。

    扶苏嫌弃生发水兑了太多水,自己从药丸上抠了一小块下来,塞进小鸟嘴里。幸好这不是糊味的药丸,而鸟类味觉也没有人类那么灵敏,所以小鸟吞得还算顺利。

    生发丹的药效会主动往体表上跑,然后引发毛发的生长和脱落。

    明玥道君曾经戏称这丹药不应该卖给秃头的人,应该卖给做假发生意的人,这样以后就不愁原材料了。

    扶苏对此的回应是:

    “师姑,您居然还知道假发生意。难道修真界也有大能头发稀少到需要戴假发吗?是谁呀,您跟我说说,保证不告诉别人。”

    明玥毫不设防地说道:

    “挺多的吧?像我们这种寿元还剩很多的肯定没有脱发的困扰,但是那些寿元将尽的就不一样了。比如你明岸师伯,他现在戴的就是假发。”

    说完,明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跟小孩子说这些的。尤其不应该和扶苏说,因为扶苏是个小坏蛋。

    事实证明,明玥顾虑的没有错。

    扶苏扭头就跑去跟阿父分享:

    “明岸师伯他秃头诶!”

    声音超大,周围的弟子全都听见了。然后等这些杂役弟子出门去取峰内份例或者找朋友聚会的时候,难免作为谈资散播出去。

    这些弟子在某些时候,深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比方说小公子炼丹有成果,他们就守口如瓶不告诉别人。但像是这类明明会得罪长老的八卦,他们却不知道收敛。

    这大约就是有恃无恐吧。

    得罪其他峰的长老问题不大,他们背后有明寒老祖庇佑。倘若把小公子的事情说出去,得罪了明寒老祖,那才是彻底没了任何依仗。

    何况他们说的八卦又不是造谣,还是私底下小范围传播。等以后宗内传得沸沸扬扬了,就到了法不责众的阶段,也没办法追究他们几个了。

    总之,最近几个月天玄宗是热闹非凡。

    前有宗内数位长老整日顶着一脑袋烧糊味到处晃悠,让人怀疑是不是长老们中间最近流行起了这种非主流薰香。

    后有明岸等一众长老被爆戴假发,导致有些头发过于顺滑柔亮的年长师长都被人私底下猜测头上的长发是真是假。

    两件事的罪魁祸首都是秦扶苏。

    但是前者因为卖药的是明心,后者因为说漏嘴的是明玥。扶苏回回都能完美隐身,收获一个挡箭的替罪羊。

    扶苏认为,这是因为他见多了他爹莫名其妙的背锅,已经熟练掌握了相关技巧,包括但不限于提前甩锅、精准闪避等。

    某人自己是摘出去了,却把长辈坑了个够呛。

    毕竟需要假发的本身也需要购买生发水,这就导致前后两件事里的受害者是同一批人。

    其中以明岸为最。

    别人戴不戴假发都只是猜测,只有他,被明确爆出戴了假发。

    明岸本来就和这两个师弟师妹关系不怎么样,这次过后更差了。他给两人记了小本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扶苏后来听说了这件事。

    随即,扶苏表示不解:

    “他寿元不是将尽了吗?十年挺晚的吧?十年后他还活着没有?”

    话刚说完,就被他爹捂住了嘴。

    秦政冷静地提醒儿子:

    “你现在不是大秦太子了,哪怕朕是修真界第一人,你这么嘴贱也很容易挨揍。”

    这里不是大秦,在大秦,群臣再生气也不敢和太子计较。修真界很多时候不管那个的,就算实力为尊,也是明寒自己为尊,明寒的炼气期儿子可不见得人人都会给面子。

    另外,秦政也给儿子科普了一下常识。

    修真界说寿元将尽,说的是修士开始衰老的时候。

    炼气期除外,炼气期弟子还没驻颜,只是衰老的速度会缓慢许多。他们会正常地长大变老,不过一般到了90岁的时候看着就像五六十岁。

    接下来的最后10年,会加速衰老,越往后老得越快,到百岁时就是垂垂老矣了。大家一般把炼气期的最后10年称之为寿元将尽,就是因为加速变老。

    同理,其他境界也差不多。

    筑基期的衰老速度比炼气期还缓慢,上限300岁,一般280岁的时候会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然后是最后的20年,加速衰老,因而筑基期的“寿元将尽”是最后20年,而非最后10年。

    以此类推,金丹是最后30年,元婴是最后40年,合道是最后50年,渡劫是最后60年。

    而明岸,他虽然是大家的师兄,可他资质心性不如底下的师弟师妹。所以其他三人都是渡劫期,就他还是合道期,他年纪还比底下弟妹们大不少。

    本来就嫉妒师弟妹的天赋和成果,又被两人接连得罪,不记恨才怪。

    幸好他没听到扶苏说的缺德话。

    不然按照扶苏这完美甩锅的特性,到时候就得是明寒替儿子背下嘲笑师兄寿元的锅了。兄妹弟三人整整齐齐,谁也别想躲开。

    扶苏自己说完就忘了。

    这会儿没心没肺地玩弄小鸟,眼看小鸟吃下一小块丹药依然没有反应,跃跃欲试还想喂。

    秦政看不下去了:

    “毛发和羽毛应该不算同类物品。”

    扶苏不这么想:

    “丹药只是提供营养,长头发需要营养,换羽也一样。按道理来讲,药效应该是共通的。

    而且就算不换毛,这鸟不也该有点其他反应吗?吃了这么多药了,怎么还是半死不活的?”

    秦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正是因为吃了药才半死不活?

    扶苏伸手准备用神识探查一下小鸟的体内是个什么情况,吃下去的药都生效到哪里去了。

    突然,小鸟轻轻撅起泄殖腔。

    扶苏睁圆了眼睛:

    “它不会是要排泄吧?”

    扶苏立刻把鸟给放到地上了,免得拉他一手。

    结果小鸟很快排出来一小枚鸟蛋。

    有了第一枚,接下来的二三四五六……就很快了,一个接一个,下个不停。

    扶苏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呆木。

    秦政没忍住笑了一声:

    “修真界未来的炼丹宗师,竟研制出了叫母鸡不停下蛋的灵丹妙药。不错,待日后将此物带回大秦,天下黎庶会记得你的功绩的。”

    说不定能供奉个下蛋神君的尊号。

    毕竟秦朝信仰多而驳杂,什么神灵都能瞧见。

    扶苏:…………

    秦政还说:

    “日前朕听你妹妹说起过一个故事,说某位帝王获得了宫斗系统,那系统会奖励生子丸。他将药丸喂给母牛食用,于是再也不愁治下耕牛不足。”

    扶苏意识到他爹想说什么了。

    扶苏试图打断。

    可惜没抓好机会,他爹已经接下去了:

    “朕虽没有那等神奇的系统辅助,却有能干的太子。太子凭一己之力做到了系统才能做到的事情,大秦幸甚有你。”

    扶苏缓缓捂住脸:

    “呜,阿父嘲笑我。”

    扶苏心里愤愤。

    所有人都谴责他说话缺德,还不信他是跟他爹学的,就该让他们来听听他阿父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

    说话间小鸟已经下了几十枚蛋了。

    蛋堆在一起很是壮观,而且影响继续下蛋。所以小鸟边下蛋边往前走,很快又留下了排成一列的蛋。

    扶苏拈起一枚:

    “这些肯定是白蛋,没有受精的。”

    虽说鸟类一次交配之后会在体内储存精细胞,等回头下蛋的时候慢慢下。但再怎么储存也不至于储存那么多,一窝十个蛋里有六七个受精的就是顶天了。

    何况这次下的还是催出来的,扶苏怀疑里头一个受精蛋都没有,全是白蛋。

    秦政却道无所谓。

    庶民养鸡下蛋,本来也不是为了孵小鸡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想下蛋,拿蛋和人换些秦半两或者粮食,吃的就是蛋本身。

    只是不知道鸡吃了那个生发丹后,会不会和这只鸟一样疯狂下蛋,还是表现为别的状况。

    小鸟到底是灵兽。

    扶苏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自己也付出了不少成本,不能什么都没收回来。于是把所有蛋都捡了起来,打算回头上交给宗门。

    宗门里的食堂是收这些食材的,还有人觉得野鸡蛋比养殖鸡蛋味道更好。

    同理,野鸟蛋说不定是一样的道理。

    秦政:……你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收集羽毛的大业折戟沉沙,扶苏被迫放弃了这个天才的想法。

    因为他爹跟他分析过了,认为修真界的丹药能量应该不够。哪怕真能研究出长羽毛的药丸,也会由于药效不足,对玄鸟这样的神兽起不了太多效果。

    扶苏不得不承认阿父说的是对的。

    别说修真界了,就算去仙界拿药材炼制丹药,应该也会药效不够。

    神兽界或许能有足够高等级的神花异草,然而扶苏连修真界的药材都没琢磨透,就别想着神界那些了。

    扶苏想了想,和父亲强调:

    “阿父不能把我的计划透露给玄鸟大人。”

    要是让玄鸟知道他为了让对方换羽,结果弄出的丹药是让母鸟下蛋的,玄鸟定会狠狠收拾他一顿。

    秦政忍俊不禁:

    “现在知道亡羊补牢了?”

    扶苏跟着小鸟一路走一路捡蛋,其间碰到了几只爱吃鸟蛋的妖兽闻着味追过来。他们把扶苏当成了竞争对手,扑上来就直接攻击。

    起初扶苏还想故技重施,用功德对付这些妖兽。秦政制止了儿子,提醒他今天是来训练灵力的实战水平的。要是一直用功德,岂非白来一场。

    扶苏用功德用得顺手,换成灵力就总有些手忙脚乱。打了几场下来才总算熟练了一些,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迅速判断应该用什么法术,并且迅速掐出法诀了。

    有的时候就是临场容易想不起来,哪怕知道该用什么,也记不得怎么掐诀。扶苏心理素质上佳,克服起来倒是不太困难。

    同场的其他弟子就不一样了。

    扶苏忽然听见有弟子惊恐的惨叫,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危险了。眼看着小鸟终于下蛋下累了,扶苏收起最后一枚蛋,迈着小短腿就朝声音的来处跑去。

    然后迎面撞见一个被灵羊追着用羊角顶屁股的倒霉少年。

    分明十四五岁的年纪了,却异常跳脱。完全想不到应该爬上树躲避,或者寻找一个有利地形反击。

    扶苏站在大石头上欣赏了好一会儿。

    直到凄厉的惨叫吸引来了另一头灵羊,可怜小伙儿开始遭受两羊夹击,他才看够了好戏,出手相助。

    少年人闭着眼睛横冲直撞:

    “啊啊啊!救命!”

    跑了一会儿发现羊好像不顶他了,而且他一头撞上了大石头——是的,就是扶苏站的那个——幸好石头不够高,只是把他下半身撞得够呛,上半身和脑袋还完好无损。

    少年这才敢睁开眼睛,看看什么情况。

    睁眼先看到一件熟悉的衣服,是宗门内的弟子服。不过做工和花纹格外精致,应该是亲传弟子的服制。

    少年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顿时惶恐起来。撞到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被撞的还是个亲传弟子,他可惹不起。

    少年唰地抬头看向苦主,嘴上道歉:

    “我不是故意……嗷!”

    扶苏:!!!

    猛一抬头就撞上了扶苏伸出来掐诀的手,给小孩手肘上的麻筋撞到了。

    现在的场景就是:

    扶苏捂着肘关节麻得刺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觉得整条手臂都不好了。

    少年则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的手肘那么坚硬,撞一下和撞到金属似的脑袋嗡嗡作响。

    少年的后方还瘫着两头被浇成落汤鸡后又被冻成冰坨坨的灵羊。

    这一块儿的惨叫早就被反馈上去了。

    宗门自己的秘境,自然有长老全程监督,以防万一。如果弟子遇到危险,会有长老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不远处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但被惨叫声吓得不敢靠近。于是直接通知了长老,自己没过来。

    长老还以为出来什么事呢。

    赶过来一看,就这?

    长老看了看那两头羊,又看了看这两个人。略一思索,感觉自己应该猜到了真相。

    肯定是小孩遇到两头羊,打不过,吓得抱头鼠窜。少年路过拯救了孩子,但自己脑袋也受了伤,而小孩则是被羊伤了手肘。

    长老走近来亲切询问扶苏:

    “小扶苏,是不是手受伤了?来,给长老看一看好不好?”

    扶苏抹着眼泪摇头:

    “没有受伤,呜,就是撞了一下。”

    这里有外人,害得他都没办法找阿父撒娇了。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他都是趁机赖在阿父怀里,让阿父给他揉手臂的。

    小玄鸟此刻正担忧地停在扶苏肩头,一眨不眨地关注儿子的手肘。见长老把袖子撸起来检查,观察得更仔细了一些。

    好在,除了肘部因为碰撞有点发红外,没有别的问题。关节部位并未受损,只是单纯地把麻筋撞疼了。

    扶苏的小包子脸皱成一团。

    他真的没办法做到表情管理,好在可爱崽就算脸皱起来也不丑,反而很有趣。

    长老摸了摸他脑袋:

    “扶苏你要坚强一点,不哭了。”

    顺便从扶苏这里知道了真相,得知是小孩伸出援手救了少年,不是她之前误以为的少年救孩子。

    长老瞬间板起脸,训斥少年:

    “法术课都没听过是吧?要个四五岁的小孩来救你,你也好意思!还把人家手给撞了,真有你的!”

    少年蔫蔫地听训,不断给扶苏道歉。扶苏也不好和个傻憨憨计较,只能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没关系,跑去把自己的战利品灵羊收进储物袋里。

    这次进入秘境前,宗门统一给大家发放了储物袋,用来装在秘境获取的战利品。无论是猎到的灵兽还是采摘的灵植,宗门都会一一兑换成贡献点记账。

    这些材料里头,弟子也可以选择留下最多十分之一自用。

    具体留哪些,宗门不做限制。

    而且只按照数量计算,哪怕你留下的那十分之一都是珍贵物资,所占价值在总价里超过一半,宗门也不会多管。

    所以大家收集东西都挺积极的。

    炼气期的秘境里本身也没太多好东西,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全部换成贡献值。攒够了贡献值可以换一柄不错的武器,又或者换个厉害的功法。

    底层弟子的追求不高,内门弟子入门就有的东西,是他们需要努力攒钱才能换到的好资源。

    但凡少年在和灵羊的战斗里发挥了一点作用,扶苏也就留一头给他了。可惜对方就是纯躺赢的,扶苏只能不客气地全部收走。

    少年羡慕地看着小孩意气风发地离开。

    他唉声叹气:

    “一头灵羊能换好多宗门贡献。”

    长老恨铁不成钢:

    “那你就努力,方才遇到灵羊的时候,把握好机会,现在不就都是你的了?”

    少年挠挠头:

    “我知道了长老,下次不会再这样狼狈逃窜了。”

    扶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阿父,我手还麻着。”

    秦政知道他是在撒娇,用满是绒毛的鸟崽身体贴了贴宝贝儿子的颈窝,权作安慰。

    扶苏更想阿父变成人形哄他。

    但是想想宗内秘境可能多的是监控,只开口交流还好,毕竟是用的传音,别人听不见。变成人形就不成了,太容易暴露。

    扶苏崽只能坚强地自己舔舐伤口。

    他真是太倒霉了,出手帮人还能被对方撞一下。而且那家伙之前明明是闭着眼睛乱跑的,结果恰好跑到他跟前撞上他脚下的石头。

    扶苏怀疑自己最近水逆。

    正哀叹着,后背被袭击了一下。

    扶苏立刻扭头看过去,是一只灵猴。

    看品种应该是小金丝猴,只有两个巴掌大点。还是个幼崽,毛绒绒的。毛发确实像金丝一样又蓬松又漂亮,哪怕在猴群里应该也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崽崽。

    但是再可爱也没用,它正拿果子砸扶苏呢。

    见扶苏看过来,它也不跑。又砸了一枚果子过来,精准命中扶苏的脑门。

    扶苏捂着头大怒。

    这一定是挑衅!

    扶苏手脚并用爬上树,逮住了那只可恶的小猴崽子。

    金丝猴幼崽干了坏事居然也没跑,还乐呵呵地挂在了扶苏身上,怎么扯都不肯下来。就和小猴崽往常朝猴妈妈身上挂是一样一样的,要努力撕扯才能扯下来。

    扶苏不理解:

    “你砸我,还敢往我身上爬,不怕我收拾你?”

    小猴崽递了个果子过来:

    “吱吱!”

    秦政看出了一点端倪:

    “它不是要砸你,是想送你果子。”

    但是扶苏比较倒霉,所以扔过来的果子总能精准击中扶苏。

    猴崽崽吱吱唧唧地叫。

    扶苏听不懂兽语,因为他没有一个麒麟身躯。龙躯顶多听懂海鲜的话,鸟身则拥有鸟语专精。

    海陆空里头,麒麟才是对应陆兽的。

    问题不大,扶苏叫住了一只路过的飞鸟妖兽,问它小猴子在说什么。

    那鸟骂了一句脏话就飞走了。

    它是鸟又不是猴,它怎么知道猴子在说什么东西?

    扶苏满脸不高兴:

    “早知道抓它下蛋了。”

    态度这么差,下蛋警告!

    就算玄鸟不是凤凰,也能勉强算个百鸟之王,这群鸟怎么那么不给面子。

    最后,扶苏还是艰难的弄懂了猴崽子想表达的意思。它好像是和族群走散了,希望扶苏能把它送回家,果子就是谢礼。

    扶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答应下来。他也想把黏人的猴崽子送还给猴妈妈,免得一直跟着他不肯走。

    去哪里不是去呢?就去猴林吧。

    后世的猴子风评不好,因为风景区的短尾猴经常欺负游客。不过金丝猴在一众猴子里其实挺乖的,没有这类差评,甚至还因为对人警惕会显得意外的礼貌。

    扶苏思考了一下:

    “我去猴林应该不会被猴子们欺负。”

    于是接下了这个委托。

    此时的扶苏还没意识到自己一步踏错陷入了大坑中,因为他还没找到猴林呢,身上又多了一只松鼠崽。

    扶苏:……

    聪明的小猴崽连叫带比划,告诉扶苏这个也是要找妈妈的。

    扶苏:我不关心它想干什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他也来找我帮忙。

    在路上开心地吱吱乱叫的猴崽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方向,明显是闯了祸后开始心虚了。

    是的,小松鼠是被它的叫声吸引来的。

    金丝猴崽崽炫耀自己有个帮手能帮它回家,这样它就不用自己辛苦爬回去了。沿途其他想找爹娘的陆兽但凡能听懂猴语的,肯定会过来看一眼。

    这个时候,扶苏的动物亲和天赋就发挥作用了。

    它们不见得是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

    事实上这一个两个指路都贼溜,明显就是知道该怎么走。但是懒得自己走,有扶苏这个现成的代步工具,不搭乘的是傻子。

    扶苏身上紧接着爬上了一只貂类幼崽、一只狼崽、一只熊猫崽……当虎崽也想爬上来的时候,遭到了扶苏的强硬拒绝。

    他身上挂不下了!

    他阿父都只能落在他脑袋上!

    你们还怪懂和谐共处的,能不能尊重一下食物链?

    可惜灵兽到底和寻常动物不一样,不仅拥有足够的灵智,也不怎么内斗。它们还不像妖兽似的,偏向凶残富有攻击性,而是更平和一些。

    类似于修士中的正道修士和魔道修士的区别,所以修士一般选择击杀妖兽,而灵兽则作为契约的伙伴。

    别看平常大家吃的兽肉说是灵兽肉,其实只是排队形跟灵植灵米统一画风,实际上是妖兽肉。

    扶苏好不容易给大部分幼崽送回家,累了个够呛。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家长们送了他不少谢礼。

    最后把负责充当临时翻译的金丝猴幼崽送回家的时候,猴妈妈招呼他跟过去,然后送了他一树洞的猴儿酒。

    扶苏不喝酒,但这酒难得,又是用灵果酿的,可以换不少宗门贡献。

    扶苏也不和它们客气:

    “多谢啦!”

    将谢礼都装好,扶苏突然发现他的储物袋已经装满大半了。宗门要求的收集量也就是四分之一,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天色渐晚,需要寻一个地方过夜。

    如何在野外,尤其是秘境之中,找到一个适合过夜的地方,是本次秘境考核里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实在是修士日后时常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如果不能掌握这项技能,那么外出的折损率将会大大提升。

    宗门设置这个考核的本意是好的。

    只不过对于某些弟子来说,并不需要额外挑选适合的安全地点休息。毕竟整个秘境加起来,可能都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幸而有亲爹在头顶压着。

    秦政认为自家太子这种敷衍了事的心态不好,经常仗着实力高强不够谨慎。所以多学点东西总归是不会有坏处的,从各方面降低遇到意外的几率,也能大大减少翻车的概率。

    所以扶苏不得不认真评估哪里适合作为临时居住的地点。

    比如选山洞要怎么选,找不到山洞的时候要怎么开凿出一个山洞才不会把山弄塌。以及在连山都没有的情况下,密林或别的什么区域里,何处属于更安全的扎营地点。

    依赖外物难以长久,所以秦政不许儿子拿个移动洞府出来省略自己搭建庇护所的过程。

    接下来的几天,被阿父赶着前往不同区域不同地形,学习了一把在各式各样的场景里应该如何提升生存率。

    但秦政犹觉不满意:

    “宗内的秘境还是太和平了。”

    生死一线才能最大程度地磨砺人的战斗力,哪怕不是生死一线,好歹也要上点难度才行。

    扶苏现在已经完成了二转炼气,实力堪比筑基期。把他丢在炼气期,甚至是炼气初期弟子都能进来历练的秘境中,实在没有什么提升效果。

    哪怕扶苏不动用功德,也无济于事。

    眼看宗内秘境即将结束,秦政干脆带着儿子提前出去了。

    宗门给的储物袋根本不够装的,后续扶苏还用自己的储物法器装了不少零碎。一股脑丢给宗门换成了贡献点,然后兴致勃勃地去兑换处看自己能兑换什么东西。

    结果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想换的,这里的东西还没他阿父的私库丰富,基本都是常见物品。

    想来也是,稀有物资谁会上交给宗门?

    肯定都是自己留着。

    哪怕用不着也能托认识的人找到买主进行交换,或者传给弟子。反正不会浪费,总比便宜了宗门要好。

    秦政说接下来要带扶苏出门历练。

    外头像是元婴及以上境界的秘境不多,基本都是隔一段日子才会有一个抵达开放时间,说出去全是“几十年一开”“几百年一开”那种。

    但是元婴以下,就很频繁了。

    金丹期秘境几乎年年有,四十九洲如此广博的地界,便是每洲每年就开一个,都能轮上五十年一开了。

    何况金丹秘境还不至于要等五十年才开放一次,金丹修士自己也才五百年寿元。一般来说,二三十年便会开一次秘境,所以一年内总有一两个秘境能供探索。

    往下的筑基炼气更不必提,筑基期月月有秘境,炼气期秘境则多如牛毛。可惜扶苏到底没有正式晋入筑基期,有些秘境就进不去。

    大部分秘境说是某某期秘境,意思就是只有这个境界的人能进去。低于它的,冲不破它的壁障,高于它的,进去很容易就会把秘境撑破。

    少数秘境可以兼容多个境界,那种都是非常罕见的秘境了。

    秦政原先想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兼容筑基炼气的秘境,后来打听完发现那种秘境的难度也有点低,而且数量不多。

    比起找这类秘境,不如选另一条路。

    秦政炼制了一个法器给儿子:

    “若是修为难以冲破秘境,你便用它强行劈开通道。”

    阻碍炼气期进入筑基秘境的唯一拦路虎,便是实力不足以破开道路。那么只要在这上头做文章,一切就不足为虑了。

    扶苏把玩了一下那个法器:

    “如果我连壁障都无法突破,进去不也是找死?”

    壁障应该是最初最简单的关卡吧?

    秦政摇了摇头解释道:

    “恰恰相反,突破壁障会比秘境内部的考验更加困难。”

    如果壁障那么好突破,秘境里的妖兽为什么不往外跑?哪怕秘境中一般比外头灵气充沛,也总归会有一些不足之处。

    最常见的就是里头的生态单一,有些妖兽会因为内部资源比例不合理,弄不到太多适合自己的灵物,于是迟迟无法得到晋升。

    比起人类修士,兽类会更依赖天材地宝。

    反正兽类不存在心境上的瓶颈期,也不用担心嗑药磕多了会根基不稳,它们可以靠着大量战斗将吃下去的药力化作实打实的战斗力。

    一般来说,兽类突破不了,就是积攒不够或者实力抗不过晋升的雷劫。不像修士,嗑多了药容易心魔从生、修为虚浮。

    扶苏若有所思:

    “秘境不开启的时候,壁障会极难突破。秘境开启时,虽然壁障变得薄弱,但一般都有人修把守。”

    修士当然不会乐意里头的东西冲出来,不然秘境历练的难度会降低,历练效果就不如理想中那么好了。

    而且跑出来的妖兽容易作乱,破坏外头的生态平衡。

    “离不开秘境,妖兽会越发暴躁,所以攻击欲提升。没有办法去外面找资源的情况下,那就在秘境里解决。”

    比如袭击其他兽类和修士,吞吃他们身上富含灵气的血肉。

    “灵兽则生性平和,不喜无故的斗争。它们更偏向于选择一个合眼缘的修士,缔结成契约之后,光明正大地离开秘境。”

    秦政颔首:

    “正是这个道理。”

    妖兽觉得灵兽自甘堕落,跟人修混在一起。灵兽嫌弃妖兽粗鄙没脑子,不懂得长远规划。

    各有各的想法。

    秦政筛选出了本月开启的两个秘境:

    “先去位于大漠的这个。”

    水灵根修士最不爱去的地方,大概就是荒漠。尤其是降水量少的那种荒漠,那边的水灵气稀薄,会觉得很难受。

    但历练嘛,便是要去这种地方,才效果最佳。

    秦政本身对沙漠的了解不算多,因为大秦境内沙漠数量较少。后来吞并了四方边疆后,才掌握了蒙古高原、西域等沙漠丛生的地界。

    可是沙漠中本就人烟稀少,官方自然也不会废太多力气去研究沙漠。所以秦政其实不知道,有些沙漠降水量是很大的。

    沙漠不代表着不爱下雨,它可能只是单纯的存不住水。沙粒不像土壤那样,有大量植物帮忙储水保湿,下了雨也是白下。

    秦政抱着儿子飞入瀚海之沙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这里拥有十分充沛的水灵气,看天色估计很快又要下雨了。

    沙漠的名称“瀚海”并不是单纯的指这片沙漠范围太广,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同时也是在提醒来往行人,这里真的经常下雨,一下雨就容易变成“海”。

    秦政刚带着儿子飞进去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往下灌,只得撑起护体灵气形成一个罩子用来阻挡雨滴。

    扶苏好奇地趴在父亲肩头围观:

    “好大的雨,原来沙漠里也会下暴雨!”

    他还以为沙漠都是很少下雨,就算下雨也只下一点的。

    不过下雨也没有将气温降低太多,这片区域就是典型的高热高湿。它像是在赤道附近似的,掉下来的雨水没多少清凉的感觉,反而有些温热。

    本就潮湿的空气更加严重起来,湿度一下子飙升到了95%以上。

    扶苏特意打开地府光屏看了一眼天气预报,里头显示了附近测量出的实时气温和空气湿度。

    没在湿热地区待过的人估计不太清楚,这种环境里能闷得人喘不过气。感觉好像肺都被水雾蒙住了,和氧气隔了一层,呼吸进去的全是水,难以从中提取出需要的氧。

    习惯生活在干燥地区的人过来,大约会恨不得自己长的不是肺而是腮。

    扶苏很快就蔫了下去。

    虽然他常年定居的咸阳地区湿度也不小,全年维持在70%左右。但是和瀚海之沙这种动不动上95%的不可同日而语,他已经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了。

    秦政就还好。

    他把鸟身收回空间里了,这次出来用的是龙身。因为修为高,可以护住儿子。

    龙作为一种两栖生物,还不像自然界的两栖生物那种幼年主要用腮呼吸,成年主要用肺呼吸。它成年之后也长居水中,所以腮并不会因此退化。

    空气湿度大的时候,便是纯靠腮呼吸的鱼类也能跃上岸,通过空气接触直接呼吸。目前的湿度对龙身的秦政来说很舒适,两套呼吸系统搭配使用,颇为习惯。

    见扶苏蔫了,秦政捏了个诀,给护体灵气加了个水汽防护的效果,这样进入的空气便不会自带水汽了。

    秦政无奈地说:

    “你一个水灵根的,怎么在湿度高的地方还会觉得难受?”

    按理来说水灵根待在水汽浓郁的地方只会觉得舒服才对。

    扶苏有气无力:

    “可能还没习惯吧。”

    秦政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日日只放任功法自行运转,看来还是不太稳妥。你尝试主动调动那些灵力,将呼吸带进来的水汽化入灵力回路中。”

    灵力回路涉及到的奇经八脉是会流通经过肺部的,其他修士会将呼吸带进来的灵力能吸收的直接在肺部完成吸收转换,不能吸收的就通过呼气排出去了。

    扶苏自己不管灵力流转,身体也没有养成在肺部时也主动吸纳灵力的本能。

    现在的修炼过程是灵力游走到体表附近的时候,才会下意识汲取从皮肤渗透进来的灵力。只要稍作改动,让身体习惯到了肺部时也多加一道吸收的工序即可。

    扶苏尝试了一下。

    要养成习惯倒也不难,来回运转了二十多个周天,身体就适应了新的操作流程。

    现代科学诚不我欺,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二十一次。

    秦政尝试撤掉了刚刚加上的水汽防护。

    这次扶苏没再喊呼吸困难,反而神采奕奕的。还跟阿父说觉得待在这里很舒服,可算是感受到水灵力充沛的快乐了。

    说话间,父子二人已经飞到了秘境入口附近。而这短短的半个时辰,脚底下已经看不到什么沙漠了。

    扶苏低头看去,只看到一片汪洋。

    此地地形十分独特,降水虽然从沙粒中渗透下去了不少,依然有大量雨水堆积在表层。水位不断攀升,从一开始的浅浅一层到如今已经半个小腿高了。

    但水面十分浑浊。

    大雨点砸进去,有时候会惊动水底的浮沙扬起,导致水看起来不那么清澈。不过水位提高后就好多了,沙子开始沉底,水滴渐渐惊扰不到底部沙粒了。

    扶苏忽然发现沙子底部有动静。

    就见一条蛇从沙子里窜出来,飞快游到了水面上。

    奇特的环境造就了奇特的生物,比如这种能短暂在水里生存的妖兽。除了蛇,远处水面还飘着很多其他生物,比如蝎子。

    它们和约好了一样从沙水中游出来,到水面换气。然后就安详地躺平了,随波逐流,渐渐被水流推到了一起。

    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大片被淹死的沙漠生物尸体飘在一起。

    不过这样的和平很快就会打破。

    好几处突然起了冲突,那些微型妖兽互相厮打在了一起。就像是在养蛊一样,场面蔚为壮观。

    秦政也看到了水面上一团团由蛇虫鼠蚁凝聚成的黑压压蛊球。

    不断有里头的虫豸被击杀分食,也不断有外围的虫豸爬上虫球加入战斗。它们打得难舍难分,水面很快留下了大量残肢碎屑。

    扶苏意识到不太妙:

    “瀚海之沙中如果经常遭遇暴雨,沙海变海洋,那么这种炼蛊定然也时常发生。”

    所以,以往炼出的蛊王去了哪里?

    正想着,一个御剑站在低空中的筑基期修士脚下突然窜出来一只体型有篮球大小的蜘蛛。

    它在沙水中简直灵活得不像个蜘蛛,反而像个螃蟹。之前都在静静地卧沙,而寻到机会后却能迅速扑出来,划拉着积水眨眼间游到水面,袭击距离水面不远的人修。

    幸而那修士早就打听过本地信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一剑逼退了沙漠蜘蛛,没有叫对方占到便宜。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周围其他修士也接二连三地遭遇了袭击。袭击者有大有小,小的可能才拳头大,大的蛊王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这还只是沙海外围,不敢想沙漠深处会有什么样的庞然巨蛊。

    扶苏听到有人和同伴说:

    “听闻瀚海之沙最核心的地带有个千年一开的秘境,只有渡劫期道君可以进入。曾有合道期的大能前去查探过,结果还没到秘境入口就被沙漠中的蛊王吞吃了。”

    瀚海之沙说是修真界十大禁地之一也不为过。

    扶苏来了点兴趣:

    “阿父,我想去看看。”

    秦政制止了他:

    “那里有堪比散仙级别的妖兽,等朕二转修回渡劫巅峰再去。”

    秘境再不开,就要有修士在外头折损了。蛊王并不好对付,哪怕一时打退了,也会卷土重来。

    筑基期的秘境毕竟不像后头的金丹元婴等秘境,哪怕里头的妖兽冲破封锁跑出来,也不过是跑出一堆最高只有筑基巅峰的麻烦而已。

    这个境界对于修真界来说不值一提,就像人不会太在意野外是不是多了一窝大老鼠一样。再加上筑基秘境太多,便也懒得派人驻守了。

    低级秘境多是在野状态。

    丢在那里随便谁都能进去,没人管束。

    只有秘境自己在乎,人进去得太多了就会关闭入口,直到秘境结束再一股脑把他们全丢出去。

    到了金丹期才会有人在秘境开启时守在门口,一是及时策应受重伤后从秘境内跑出来求助的同门,二是防备金丹妖兽突破。

    金丹妖兽就不再是老鼠那个程度了,破坏力至少也得是小型猛兽的级别。

    跑出去之后怕是某些十八流小宗门都不一定能轻松对付,毕竟那样的宗门可能也就一个金丹修士坐镇,还不是金丹巅峰。

    没有人坐镇入口代表着,筑基修士只能靠自己。指望不上周围会有前辈出手相助,遇到危险大家都自顾不暇。

    本来是这样的,但今天有秦政在。

    秦政顺手解决了几个袭击筑基初期弟子的筑基巅峰蛊王。

    那几只隐隐要突破到金丹期了,别说筑基初期的弟子,同为筑基巅峰的修士都不一定能在它们手里讨到好。

    被救的几人远远行了一礼。

    他们不敢凑近了过来叨扰,就只能这样作为感谢了。心里暗暗记下前辈怀里抱着的孩子样貌,等下进入秘境后能帮就帮一把。

    他们认定前辈自己是进不了秘境的,修为太高秘境承受不住。那么小的孩子独自探索野外秘境,危险度太高,万一不小心受了伤可就不美了。

    也不晓得前辈有没有给孩子配备足够的护身法器。

    片刻后,秘境入口终于开启。

    依旧在和实力相当的蛊王缠斗的诸位修士赶紧甩开纠缠,一头撞进入口中。扶苏没着急进去,在外头捡漏蛊王尸体。

    除了他阿父刚刚解决掉的几个被他收入囊中之外,还有追击修士但被甩的,扶苏顺手干掉后尸体就归他了。

    这些是炼丹的好材料,回去可以继续钻研炼丹术。寻常丹药炼起来没意思,他打算去琢磨一下毒丹这个分支。

    黑暗料理搭配毒丹,听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直到所有人都进去了,秦政才招呼儿子进门。他切换了同为炼气期的鸟身,和扶苏一起强行突破壁障进入秘境之中。

    秘境也没有强行阻拦,炼气期非要进去找死和它又没关系。

    负责秘境运转的那缕法则十分微弱,一般只插手秘境的开启关闭和踢人,别的都不管的。

    父子俩这次出门做了伪装。

    具有易容效果的道具带在身上修改了真实的外貌,否则明寒之子现在就能进筑基期秘境的消息传出去,大家就会认定扶苏早已筑基成功了。

    扶苏摸了摸头顶发髻上绑着的发带。

    就是这个东西,可以混淆容貌。比面具类的法器好用,不会觉得覆盖在脸上很不舒服。

    沙漠秘境中的情形,大概率也是沙漠。

    扶苏踩在地面上,听见了轻微的沙粒摩擦声。低头一看,确实是细软的黄沙。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走完就陷进去了一条腿,失去平衡倒在了沙子里。

    原来隔壁就是流沙区,沙中含水导致黏性增加、密度提升。挣扎时容易越陷越深,最好是选择躺平,放任自己飘起来,再慢慢划拉到流沙边缘爬上岸自救。

    流沙和普通沙子看起来区别不大,周围湿度又非常可观。扶苏没办法通过水灵力的分布多寡来分辨沙子的状态,于是就栽进陷阱里了。

    他生无可恋地尝试了一下把腿拔出来,可惜无果。在费劲自己爬出来和向父亲求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扶苏伸手:

    “阿父,救命。”

    秦政习以为常地弯腰,把自家的小倒霉蛋捞了出来。

    捞出来还不忘扎心:

    “你最近运气变好了一些。”

    至少没有一开始就掉进流沙区,而是稳稳落在外头正常的沙子里。要不是小孩自己乱跑,也不会一脚踩进去。

    扶苏:不想嗦发.jpg

    为了防止小孩再次踩进流沙里,秦政只好全程抱着孩子。正好扶苏腿短,在沙漠里走路确实也很费劲。

    两个同为炼气期的修士暂时还做不到御剑飞行,那是筑基期才能掌握的法术。修为不到的情况下,心境到了也是白搭,依然用不了御剑术。

    不能御剑代步,就得被迫靠双腿。或者使用飞行法器,但当前秘境的一大特点就是飞行法器会失灵,唯一能飞的就是御剑。

    因为这种属于术法类,不是靠法器自己飞起来的。

    扶苏很快从郁闷里恢复过来。

    他发现这样自己就可以赖在阿父身上不下去了,快乐。

    不过没等父子俩走开,流沙区自己冒出了动静。一个妖兽从底下浮了出来,直奔父子俩。

    扶苏立刻一个冰锥砸过去。

    这会儿丢水弹是没什么用的,水的杀伤力在于窒息、沸腾等,本身比较柔软,伤害不高。偏偏本地的生物好像都有短暂的水下生存能力,水弹把敌人困住窒息这种手段就不好用了。

    情急之下扶苏来不及把水烧开,凝聚冰锥却很快捷。

    再加上沙漠中的带壳生物一般点的也不是坚固,而是锁水属性,不少身上长的是软甲而非硬甲。

    冰锥射过去,轻轻松松扎了个对穿。

    扶苏隔空又丢了条水带,把那妖兽尸体拽了过来塞进储物镯里,战利品加一。

    “居然躲在流沙里偷袭,好阴险。”

    要是不清楚怎么在流沙中自救的人,挣扎一会儿肯定就会被它拖下去。

    而懂自救的也不一定能讨到好,毕竟等着自己扶起来再慢慢飘到边缘,速度肯定没有妖兽追过来快。

    这妖兽必然是在察觉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朝着猎物赶来了。

    秦政正欲带着儿子离开。

    扶苏想起一件事:

    “妖兽只吃修士血肉,这流沙底下不会存了很多储物袋吧?”

    好问题。

    秦政停下了脚步:

    “你想进去捞宝物?”

    扶苏歪头:

    “阿父的仙国不是需要大量基础物资提供助益吗?那些弟子身处凡界灵气稀薄,我们不多攒点家底怎么行?”

    宗门对那边的倾斜不是特别大,拨过去的物资比他们预料的少些。本就捉襟见肘不够用了,还减少,更是雪上加霜。

    在扶苏看来,就该给那头准备更强力的聚灵阵,把灵气浓度拉上来。不然光有功法没有灵力,修炼起来速度太慢了。

    秦政颔首:

    “朕预备等个合适的时机,在修真界灵气充沛之地占据一方区域,将他们送来此地修炼。”

    所以他这些天私底下尝试了拉拢那些小宗的管事,因为多是筑基期修士在暂代掌门之位,拉拢起来没什么难度。

    哪怕偶尔会有金丹期来往查看,也就那么几个。其中有一些也能策反,不能策反的就另寻应对方法。

    扶苏很快想到了:

    “是用传送阵应付吗?”

    可以在小宗和灵气宝地之间设置传送阵法相连。

    一旦得到消息,金丹真人前往哪一宗例行巡查了。就让这宗弟子通过传送阵回到宗内,假装在正常修炼,没有乱跑。

    反正金丹修士也不会认真检查,更不会记得这些人之前都是什么修为。即便意识到了大家的修炼速度有点太快,也能推脱说是玉牒提供的功法一向这么厉害。

    布置传送阵的人也有。

    虽然父子俩都不太懂这个,可架不住大秦有人懂。上回去神话大秦的时候,父子俩就很不做人地把数学家张苍丢去学阵法了,这么久过去,肯定已经学有所成。

    也不用张苍特意跑一趟,传讯问他要到设计好的适合阵法即可。自己凭空布阵难度颇大,按照图纸布置却不怎么困难。

    所以现在距离弟子安心在宝地修炼,就差一个获得宝地的所有权了。

    可惜宝地多有主。

    哪怕主人出问题主权发生转让,也会引来大量外人的觊觎。秦政需要的是一个不起眼的风水宝地,不会经常被人盯着,不然还怎么偷渡弟子?

    这么看来,秘境其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各门各派本来就会掌握一些秘境的所有权,自己控制开启关闭的频率,只供门内弟子进入探索。

    仙秦自然也不能例外。

    只是合适的秘境还需要慢慢寻摸,可遇而不可求。

    目前比较容易弄到手的秘境一般是新生成的,或者早就出现但是一直没怎么开启过的。这里头还要去掉无法移动位置的秘境,和不存在秘境核心不能被人认主的。

    秦政在等一个机会。

    半年后有个元婴期的秘境会开放,按照扶苏所说的剧情,那个秘境是第一次开启。如果能在其中找到秘境核心,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元婴期秘境虽然其中元婴妖兽众多,可这对秦政父子来说没有威胁。哪怕渡劫期修为的身体无法进来,靠着功德之力也能轻松应对。

    到时候把秘境清理一番,再划分出安全区域来。弟子们在其中居住修炼,学有所成还能直接去安全区外历练。

    要把私人秘境改造成炼气到元婴妖兽皆有的那种情况,难度倒是不大,就是比较费劲而已。

    秘境出口还能设置在寒月峰。

    扶苏设想了一下:

    “设在寒月峰的话,阿父回头想掌控天玄宗,直接从寒月峰开始动手,这不就是内部突破?”

    天玄宗绝对难以抵挡,毕竟谁会防备自己的地盘。

    扶苏边讨论边蹲在流沙区边缘试着往一个空的储物戒里装流沙,他在尝试把沙子都装进去后,能不能露出个洞来。

    考虑到旁边的普通沙子会坍塌,把洞填平,扶苏还在试探过流沙边界后弄了堆冰墙插进去,把流沙围在里头隔离开来。

    幸好周围全是水灵气,扶苏吸纳灵气填补丹田的效率很高,不然造墙就能让他耗空丹田,那样就得动用功德填补窟窿了。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挖到了流沙底部。里头堆积的东西比扶苏预料得还要多,密密麻麻铺了好几层,全是储物袋。

    扶苏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死了多少人?”

    偏偏一根白骨都看不见,可见是全被妖兽吞吃了,骨头渣子都没放过。

    扶苏把它们收到另一个储物镯里,然后就把流沙重新丢了出来,收回冰墙。丢出来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分离了里头的水份,化解为最基础的水系灵力吸收殆尽。

    如此一来,流沙变成了普通沙子,也就不会再吞吃性命,成为下一个妖兽的老巢。

    秦政提醒儿子:

    “这么大一片沙漠,流沙多不胜数。”

    肯定是解决不完的,而且哪怕解决了,以后说不得又会慢慢吸附降水形成新的流沙区。

    扶苏说不要紧:

    “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反正收获也足够丰厚,不算做白工。扶苏也懒得去清点里头的物资了,打算到时候就丢到仙国里,当盲盒袋。

    国民用修真界特制的“秦半两灵石”可以挑选购买,拿回家自己开盲盒去,这个活动肯定特别受人欢迎。

    谁不喜欢开盲盒呢!

    死于流沙妖兽袭击的修士大多可能都没来得及催动保命法器就丧命了,不出意外的话袋子里的好东西应该不少。

    扶苏随手拿起一个打开看两眼。

    到了筑基期,储物法器都是认了主的。主人活着的时候想打开得强行抹掉对方的神魂印记,主人死后倒是不用费劲了。

    “咦?”

    扶苏本来就是随便扫一眼,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稀奇的东西。那是块玉石雕刻的方片状物品,上头还有眼熟的精美浮雕。

    扶苏把它拿了出来:

    “这个是?”

    秦政扭头看过来,然后:……

    秦政心情复杂地接过去,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半晌,终于确定是他想的那个东西。

    随后秦政取出了玉牒,与它合在一起。

    华光一闪,两个长方形的玉牒就融合成了一整块。但它不是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长方形,而是变成了玉雕的书本模样。

    原本的玉牒虽然也是方形的,却有微微的弧度凸起。刚开始秦政还道那只是为了好看弄出来的造型,现在合二为一了才发现,那是半本摊开的书。

    残缺玉牒上的雕刻并没有完整版的那么精细,书页也就没被雕出来。现在的完整版则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一层层书页。

    秦政试图翻动,居然真的能翻。分明是玉石制品,里头的“玉纸”却意外的柔韧,仿佛真是一本书。

    它还能被合上,合上后书名显示为「大道天书」。

    扶苏感慨:

    “大反派手里拿的金手指是残缺版,很合理。毕竟明寒只是个反派,又不是主角,肯定没有主角光环。”

    但是问题来了,作者既然设定了个玉牒完整版,就绝对不可能是随便写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

    秦政率先说:

    “灭世结局是假的。”

    这本书肯定还有后续,估计是真正的主角会在后续出场,集齐大道天书,靠着它拯救世界。再坎坷一些的话,说不得背后还有另一个真正的超级大反派存在。

    秦政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明寒的师尊,好像有点问题。”

    明寒喜欢玩弄世人,一方面是他自己确实精神不正常。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师尊有意无意的培养纵容。

    以前秦政认定师尊已死,就没太往心里去。现在知道故事远远不到结束,那么那个所谓死于飞升劫的师尊,就显得很可疑了。

    或许,他还活着?

    扶苏让阿父先把书收起来:

    “管他死没死,就算他成了九转散仙我们也不用怕他。要是他傻了吧唧以为一切尽在掌握,那就活该他倒霉。”

    扶苏心想是该好好经营大秦仙国了,这个单纯因为他爹事业心太强弄出来的帝国,以后说不得能在对付大反派时发挥出重要作用。

    明寒的师尊是天玄宗前任掌门。

    也就是说,天玄宗上下九成九要成为他们的敌人。趁着对方动手前将天玄宗蛀空,反而可以歪打正着帮到自己。

    扶苏决定了:

    “我们回去就策反明心师伯和明玥师姑!”

    天玄宗明面上就剩三个渡劫修士,不如一网打尽,不给敌人留后路。

    第199章 暮天这老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完整版大道天书里的内容更多,扶苏捞掉落捞累了就坐下来看看书里都记录了什么东西。

    敢在名字里加上“大道”二字的,肯定不是什么凡品,毕竟大道比天道还高一个等级呢。

    有个说法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余一线生机」,天道比之大道差一线,因为丢了那一线生机。

    扶苏曾经拿这个无聊的问题去骚扰过天道,问它是不是真的。遁去的一线生机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经常给它找事。

    天道冷笑一声,说:

    【我看你俩挺像那一线生机的。】

    扶苏就闭嘴了。

    好吧,至今为止确实是他们父子俩给天道找事找得比较多。

    不过没必要给他拔高度,他肯定不可能是一线生机。生机这东西约莫是无形无踪,浸入了万界的方方面面,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实体。

    ——虽然他和父亲在各位面到处救火,看上去挺像是那些位面的“生机”的。

    扶苏嫌弃沙子被晒得滚烫,拿了冰丝斗篷出来垫在地上。本来这东西是明玥送给他炼丹的时候隔热用的,这会儿用来当野餐垫也非常合适。

    扶苏受到了启发,说可以做这种隔热垫出去卖,销量应该不错。

    秦政让他醒醒,修士用不上。

    扶苏:可恶,修士的钱真难赚!

    扶苏的很多思维还停留在凡人阶段,不像阿父全盘接受了明寒的记忆,知道很多修真界常识。

    修士遇到这种滚烫的地面,要么就是不怕烫无所谓,要么就是直接用灵力隔绝地面温度。少有像扶苏这么讲究的,还要铺个垫子,不乐意直接坐地上。

    扶苏还很不喜欢打坐的姿势。

    盘腿真的很容易腿麻,哪怕他是经历过正坐洗礼的纯古人。要不是嫌弃正坐不舒服,他也不至于对高桌椅念念不忘。

    人生在世,舒服才是最要紧的。

    秦政盘膝坐在斗篷上,低头看着理直气壮趴在他腿上的儿子。

    秦政点点他鼻头:

    “朕的腿是你的枕头吗?”

    扶苏翻了个身露出肚皮,脑袋放在父亲的大腿上:

    “这样才是枕头。”

    秦政于是快准稳地揉了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肚子,扶苏崽身上的奶膘还没下去呢。尤其是换上鸟身的时候,明显比龙身时胖一圈,手臂上都是胖藕节。

    还没抽条的小孩养得好是这样的。

    秦政有些怀念:

    “你幼时还未断奶时,脸上奶膘比现在更多。”

    吃奶的小宝贝很容易就长出鼓得非常突出的奶膘,乍一看很像动画片里的可爱小崽崽。没见过的未婚年轻人会以为那是艺术加工后的夸张,其实不是。

    但是这样肥嘟嘟的奶膘断奶后就会迅速消失,之后脸上的肉肉就是实打实的肉肉了,不再是虚胖。

    比如扶苏现在这样。

    喝奶的崽崽哪怕小肚子天天鼓鼓的像啤酒肚,也只是一时的。吃饭的崽崽,才能长出实打实的小肥肉。

    扶苏捂住肚子:

    “痒。”

    顺便把奶膘的话题糊弄过去。

    他拒绝谈论自己三百年前喝奶的过往,这和被揭黑历史有什么区别?

    秦政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好,阿父不说了。”

    扶苏从阿父的储物戒里摸出大道天书,看了一眼觉得他爹戴戒指也挺好看的。

    修真界的戒指多是古朴或者素雅的,明寒喜欢素雅类戒指。细细银丝扭出了玄妙的弧度,戴在手上显得十分修长。

    作为实力强横的渡劫期大能,秦政是没有财不露白这个困扰的。无论他露不露,别人都心知肚明他家底颇丰。

    不像扶苏,需要把储物镯藏起来。不然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拿着大笔财产,静等着被人当肥羊。

    大家一看他身上挂了一堆法器,没戴储物镯储物戒,就腰间系了个普普通通的小储物袋。便会误以为家中长辈怕孩子拿着太多值钱东西招人觊觎,才只用普通袋子装了点小玩具小零嘴。

    扶苏的小袋子里确实是玩具和零嘴来着。

    他从袋子里摸了两颗糖和阿父分了,然后把天书放在肚子上,搭着曲起的双腿,就这么翻看。

    翻了一会儿觉得看着不得劲,干脆举起来看。就是这样一来翻书有点费劲,不过问题不大,翻的时候再放下就是。

    扶苏翻到了一页讲炼丹的,详细解说炸炉的几种情况。

    渐渐看入了迷,直到听见父亲说:

    “小心点,玉书沉重,滑下来砸到脸上肯定要破相。”

    扶苏被惊了一瞬,手上力气一松。

    即将砸到小脸蛋的时候,被秦政稳稳接住,显然早有准备。

    扶苏扭过脑袋控诉地看向头顶的人:

    “阿父!”

    这绝对是故意的,突然吓他一下,他的书就必然会砸落。然后阿父便能理直气壮地说,看吧,朕都说了叫你小心了。

    秦政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

    他帮儿子把书拿开,将小孩抱起来放到怀里,让扶苏半躺在他的怀抱中,还替他拿着玉书。

    而后说道:

    “你接着看,阿父帮你扶着点。”

    扶苏顿时忘了刚才的戏弄,乖乖窝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中,美滋滋地接着看了起来。

    他喜欢被阿父笼罩庇护着的感觉。

    秦政给他理了理蹭乱的头发,心道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扶苏看完这一篇,和父亲分享:

    “我又有新思路了,等回去了我就试试上头说的防止炸炉的新方法。”

    秦政面不改色地答应下来:

    “好,朕给你多准备几个丹炉。”

    扶苏乍一听还没发现不对劲。

    仔细琢磨了一下……

    扶苏强调道:

    “我不可能把丹炉炸坏的,天书教的新方法很靠谱!”

    秦政颔首:

    “阿父信你。”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扶苏哼了一声,决定回头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等午后最热的时间过去,畏热的小崽崽重新充满了活力。他决定继续探索剩下的区域,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有趣妖兽。

    挖沙坑这样重复性的无趣劳动他已经腻味了,遇到沙坑秦政直接从储物戒里拿出原主以前炼制的傀儡身。解决掉沙坑内的妖兽之后,叫傀儡身潜入沙底捞东西。

    扶苏围观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效率比他转移沙子要高得多。不过这么一来就不能解决掉流沙地了,算是有得有失。

    但扶苏还是尽量吸收了一些流沙中的水分,吸收不了的就分离出来丢进空置的储物袋中。反正不能原地丢在沙地里,那样会形成新的流沙坑。

    扶苏问父亲:

    “既然傀儡身这么好用,我之前挖沙子的时候阿父怎么不拦着?”

    眼睁睁看着他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天,阿父就没有一点不忍心嘛!

    秦政含笑说:

    “看你忙忙碌碌的,很是可爱。”

    像只小胖熊蜂,笨拙但勤劳。他已经悄悄录下视频了,分享到了地府光屏的朋友圈中。

    目前积攒了几十个赞,大多都是先王们点的。秦君人均十级冲浪选手,点赞速度一流,不错过任何朋友圈新资讯。

    不爱刷朋友圈的扶苏对此一无所知。

    扶苏说服自己,之前就当彩衣娱亲了。阿父爱看,他忙一次也没什么的。

    遂将此事略过。

    直到他晚间入夜和阿父找了个沙丘避风处休息,手滑点进了朋友圈,看到了那段视频。

    扶苏:……

    更糟糕的是往下翻历史记录,就能发现他爹不仅发了这个,还发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视频记录。

    有上个位面变成小龙在海底费劲打捞沉船中白银的,有上上上个位面变成鸟崽撒娇打滚的,还有……

    总之,很多他记得或者不记得的过往都被记录了下来,全部上传到了朋友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先祖们已经人手一份保存下了他的高清卖萌视频。

    不仅是先祖,毕竟秦政的好友列表里还有大量的臣子、其他位面的始皇帝等。

    虽然除了始皇帝们也公然点赞了之外,其他臣子都明智地保持了缄默。不点赞不回复不发声,假装没看见,但扶苏猜也能猜到他们肯定看见了。

    扶苏:孤的一世英名!

    扶苏把脑袋埋在父亲怀里:

    “阿父发这个为什么不设置仅先王可见?”

    先祖看到也就算了,反正是他的长辈。给臣子看见算怎么回事啊?他还想维持住霸气侧漏的形象呢。

    秦政解开儿子头顶的小发髻,安抚地给他轻轻顺毛。

    嘴上哄了两句:

    “朕忘了,下次肯定屏蔽他们。”

    其实就是故意的,炫耀儿子当然是要当着全世界的面炫耀。如果屏蔽了某些人,炫耀时的快乐就会少一大半。

    扶苏则是终于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受各界父亲的欢迎了。

    天天在朋友圈刷到可爱小甜崽,看久了谁不心动?尤其是和自家倔脾气逆子对比以后,越看越觉得别人家的讨喜。

    果然孩子还是别家的乖。

    扶苏打眼一扫就看见好几个父亲留言问他阿父什么时候带梓桑去他们那边做客,准备好了礼物要送给云养的儿子。

    秦政非常高冷的一个都没回复。

    他只是想炫耀,并不想让人来跟他抢儿子。

    甚至还有其他位面的扶苏在问,说梓桑阿弟什么时候来,带他去看小鱼。

    秦扶苏:?

    不是,他什么时候成了所有扶苏的阿弟了?他就认了一个阿兄,然后就要成为所有人的阿弟了吗?

    秦政却说这都是小太子自找的:

    “谁叫你动不动就变小了撒娇卖乖,他们看多了你的幼年形态,没把你当儿子就不错了。”

    扶苏崽:。

    扶苏生气地伸手刨了刨手边的沙子,借此泄愤。结果刨出来了一只肉粉色的沙虫,在沙面上弯曲扭动。

    扶苏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秦政迅速捉住儿子的小手,检查有没有被咬到。

    修真界的这种沙虫长得很像寻常世界海边沙滩里那种好吃的沙虫,却不像凡界的那么人畜无害,反而自带了个充满利齿的口器。

    这种沙虫只有空气湿度高、经常下雨的瀚海之沙这一代有,旁的沙漠里提到的沙虫都是黑黢黢带甲壳的虫子。

    扶苏柔弱地往父亲怀里缩了缩:

    “为什么还有虫子?”

    平时他不怕虫子,但是冷不丁挖出来一个还是有点挑战他的神经了。任谁把手伸到沙层里玩沙子的时候,突然抓到一只软烂烂会动的东西都会觉得生理不适。

    秦政眉头微蹙:

    “方才还没有的。”

    这个位置虽然是扶苏挑选的,但确定驻扎在此地之前,秦政也用神识扫过附近的沙层,确定这一片没什么生物。

    还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会有虫子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他们拿了阵盘出来布了个防护阵,便觉得万无一失,没料到敌军会从底部突破。

    下次得换个全方位防护的阵盘。

    秦政再次用神识扫过,眼眸一凝。顾不得多说什么。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抓起地上铺着的冰丝斗篷和天书塞进储物戒中,直接跃起到半空。

    扶苏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往下看:

    “啊?!”

    在他们离地的瞬间,下方沙层开始像沸腾一般的翻涌了起来。无数沙虫不知是受到了刺激还是得到了同伴的通知,纷纷涌到了表面。

    最初还只是沙子翻腾,随着越来越多的沙虫成功突破沙层,沸腾翻滚的就成了沙虫自己。甚至不断有沙虫被底下新爬出来的虫子顶起,乃至顶飞,小小地跃上来了些。

    幸好只被挑飞了十厘米左右,还够不到父子俩。

    扶苏看得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密集恐惧症要犯了,以前看群蛇缠绕、还有之前在秘境外头看到群虫聚集时,他都没觉得这么恶心。

    大约还是肉粉的颜色搭配肥肥而粗短的形状,才引起了生理不适吧。

    秦政如今是炼气期,无法长久滞空。在空中堪堪停了几秒钟,就有下落的趋势。

    这么落下去,就要被沙虫包围了。

    他很快丢出一枚下品灵石,踩着灵石借力,再次提气往上跳了一段,同时也往前窜了一些。

    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这些下品灵石对大能来说不值钱,秦政用一枚上品灵石就换了万枚下品的。

    因为这次和儿子出来历练会途经一些修士城池,在修城里买寻常小玩意多是用的下品灵石,他才特意兑换了些。

    不然往常明寒都是用上品灵石的。

    扶苏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

    “我这里有铜钱啊!”

    一枚下品灵石能换不少金银呢,丢那个多浪费?精打细算的小管家立刻塞给阿父一把铜钱,让父亲用这个。

    秦政从善如流地换成了铜钱。

    灵石落入虫堆里很快就被啃食殆尽,这些沙虫一点都不挑食的,连石头带里面的灵力一起给啃了。

    不像修士,使用灵石只吸收其中的灵力。吸收完就把剩下的石头便宜卖给收废品的中间商了,说是这种材质可以拿去制作成别的东西,炼器宗会要。

    ——小道消息怀疑炼器宗会往里头重新灌输灵力,然后拿出去花用,比直接收购灵石划算很多。

    可惜这样的操作手法懂的人非常少,其他人想分一杯羹,但苦于不知道怎么才能往里灌输灵力,只得作罢。

    沙虫们啃了灵石后,就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迅速胀大了一圈,变得更加活泼和激进起来,更不肯放过两只肥羊。

    奈何秦政的储物戒里只有这东西是富含灵气最少的,不然之前也不会丢灵石当垫脚石,凭白喂肥了敌军。

    这会儿换成了铜钱,沙虫牙口再好也没法啃了。而且铜钱之中不含灵力,啃了也是白啃。

    秦政一连丢出去几十枚铜钱,往外纵跃了数百米。但是沙虫依旧不肯放弃,仍然紧追不舍,从那头追到了这头。

    秦政面不改色地继续。

    扶苏之前从钱庄“换”来的铜钱还有很多,用完了还能接着丢碎银子,慢慢耗下去也不怕。

    秦政也不担心灵力耗尽会跑不动,相比之下那些沙虫才更容易疲累。它们追击时还会互相踩踏挤压,体力消耗绝对比父子俩更大。

    扶苏忍着不适认真观察了片刻。

    他很快提醒父亲:

    “有新的沙虫追过来了,这些虫子白天没见过,可能夜晚才是它们的活动时间。”

    或者狩猎时间。

    沙虫白日许是一直躲在沙层最下面安静休眠,而且躲避的深度比流沙深度还可观。不然之前扶苏挖沙的时候,不可能一只都没挖出来。

    他和父亲在天色刚黑时就停下休息了,那时沙虫刚刚苏醒,还没来得及爬出来,于是躲过了神识的探查。

    偏偏沙漠中一直有风声和远处下雨的噼啪声,附近还老有因为沙中妖兽乱窜导致周边沙粒坍塌。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交织,沙虫在沙层里活动的那点微弱动静便一点都不起眼起来。

    秦政很快停下朝前飞掠的步伐。

    既然不断有新的沙虫加入,那么想靠消耗战把沙虫全部耗死就不切实际了。只能换一种方法对付这些虫子,给自己弄出个安全区域。

    扶苏试图捏个火焰出来。

    小火苗才冒了个头,就噗地熄灭了。夜晚空气湿度加大,火系术法比白天还要难施展。

    关键在于扶苏是个水系修士,他体内没有足够的火系灵力给火焰提供支援。扶苏点火只能靠引起周围的火灵力共鸣,然而附近的火灵力被压制得太狠了。

    扶苏皱起小眉头:

    “白天的时候虽然水汽浓郁,但火元素还是很活跃的。”

    所以那会儿点火并不难,如今想来应该是烈日炙烤的缘故。这里降水多,可阳光也足够猛烈,水火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到了夜晚,日光隐退,月光清冷柔和,就没办法给火系提供支援了。水系占据了无可匹敌的上峰,将火系灵力打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秦政取出一枚火系上品灵石。

    灵石到了上品之后,便开始有属性之分了。虽然无属性灵石依然占据绝大多数,好在携带属性的灵石也不算少见,就是价格比普通灵石贵些。

    秦政示意儿子用它点火。

    扶苏摇了摇头:

    “沙虫肯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这只是个筑基期的秘境,要是在这里对付一群筑基初期的妖兽还要用到高阶修士才用得起的灵石,有点大材小用了,还特别浪费。

    秦政提醒儿子:

    “筑基期对付沙虫确实不难,他们可以御剑一直停留在半空。”

    哪怕御剑消耗的灵力多,也能坐在飞剑上打坐修炼,弥补损耗。可是他们两个还没到筑基期,无法御剑,所以就显得这成了个高难度关卡。

    扶苏不信邪:

    “我肯定能想到办法。”

    秦政也由着他,干脆在一小片区域里绕圈圈,将附近的沙虫都吸引在一起。任凭沙虫们互相堆叠挤压,将高度节节堆高,也丝毫不惧。

    反正他只要往高处丢铜币,就能再次提升自己的越起的高度。沙虫堆高的效率远不如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扶苏飞快思索对策。

    秦政其实已经有数种想法了。

    他总是比儿子更加冷静沉着的,紧急状态下思绪也不怎么受影响,不会有一着急就想不到办法的情况。

    况且他拥有明寒的记忆,应对各种修真界突发险情的经验非常充足,也比扶苏更有先天优势。

    不过秦政什么都没说。

    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历练儿子的,遇险后如何脱险,本就是历练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扶苏很快想到了:

    “我试试调节水灵力的温度。”

    修士总是更习惯于将水灵力向下调整成冰灵力,然后利用冰锥的硬度对敌。偶尔才会借用它的寒冷,但那也是想靠冰寒叫敌人身体僵硬、动作缓慢。

    会特意把水温上调到沸腾的不多,可能是因为水系修士更能适应低温而非高温,水蒸气很容易在伤敌之前先把自己烫出个好歹来。

    水系修士并不乐意自讨苦吃,他们可不像火系修士那么耐热。

    扶苏以前试过开水烫人,然后用事实证明了确实不太顺手。必须在体外凝结水球后再进行加热,不然在体内加热水灵力会把自己烫伤。

    冰灵力就好些,经脉可以短暂承受低温灵力的冲击。等到灵力从指尖析出时,只要再降低一点点温度就可以直接凝结成冰了。

    扶苏今晚再度尝试,发现顺手了很多。

    大约是附近的水灵力实在太过充沛,扶苏根本就不用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他手一抓就收集了一团水,然后直接进行加热,效率高上了不少。

    但也只有他能这么做。

    扶苏徒手抓水靠的是神识,寻常的低阶修士根本没有神识,无法聚拢外界的无主灵力。

    难怪唯有大能才能调动外界灵力作战。

    扶苏把沸腾翻滚的水球丢到脚下,很快烫得一群不会叫的沙虫开始疯狂扭曲躲避。却被烫得表皮失去活性,难以动弹。

    冰冷物体接触热水的过程悄无声息,不像滚烫的器物放入冷水中淬炼那样会发出刺啦一声,蒸腾出大量水蒸气。

    可正是这种静默才显得格外可怕。

    不会叫的生物遇到开水后只能安静等死,连挣扎都显得很无力。

    扶苏很快嫌弃一团团地往下丢水球效率太低,附近这么多现成的水汽,漂浮在空气中肉眼不可见,和水蒸气的区别只是温度不同而已。

    那么,不如来个集体加热。

    扶苏通过神识锁定了下方一整片包裹了沙虫的空气,开始不断调整其中水灵力的实时温度。

    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怕热怕到只能夜里出没的沙虫自然是不耐高温的。水汽还没加热到一百度,下头已经有很多沙虫受不了开始往沙子底下钻了。

    扶苏很快发现底部恰好是流沙,而非寻常沙层。

    如果是寻常沙层,那么即便里头也藏有大量水汽,由于互相并不黏连,扶苏要调动起来也会比较困难。

    流沙就不一样了,流沙里含水量大,几乎算是沙水混合物。就当它是一片掺杂了大量沙粒的湖泊,扶苏可以直接整个加热流沙区域。

    往沙里躲的沙虫迅速体验到了主动朝烧开的锅里钻是个什么体验,而且那些在加热前提前钻进去的,则感受了一番温水煮青蛙的现场版。

    流沙中迅速飘出一条条被烫死的沙虫。

    海鲜的香气隐隐约约传来。

    扶苏:……

    扶苏立刻捂住鼻子,他并不想以后每次吃海鲜都联想到面前这一幕,哪怕正常沙虫确实是海鲜的一种。

    扶苏忧郁极了:

    “我以后再也不想吃爆炒沙虫了。”

    明明很好吃的,修真界真是害人不浅。

    秦政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朕把它们都收起来。”

    宗内食堂应该不嫌弃这些水煮沙虫,筑基期妖兽的肉富含的灵气更多,沙虫还很鲜美,估计这道菜会很受欢迎。

    就是端上桌前得一条条把沙虫的口器给剔除了,只留肉。

    约莫也是修士常有灵兽肉入账的缘故,在修真界,储物法器基本都拥有保鲜这项属性,不用担心东西放在里头会变质。

    扶苏很喜欢这个设定,用来放零食非常好用。现在用来放煮熟的沙虫,也很好用。

    只有一个问题。

    扶苏问道:

    “放完沙虫之后,储物袋里是不是就一股子海鲜味了?”

    海鲜味不太容易消散,以后再往里头放东西,拿出来时不会也染上海鲜味吧?

    不能打开来通风的空间就是这点麻烦。

    秦政让他别纠结这个:

    “大不了以后都用来装海鲜。”

    扶苏:……好想法。

    但扶苏还是坚强地往里面丢了点灵柚的柚子皮,希望它能吸附味道。可惜扶苏手里的库存不多,因为他嫌弃柚子吃起来麻烦,总是懒得剥。

    外头的厚厚一层皮本来就已经很难剥了,结果剥开之后里头还有一层皮。那个更难剥,经常剥一半就留下一条白线在底部,抠不下来。

    扶苏还是更喜欢吃别人剥好的。

    底下一片区域暂时没了沙虫,总算可以落地休息了。

    扶苏眼看父亲在下落,紧急叫停:

    “等等!”

    他飞快把温度调回正常区间,不然他和他爹就相当于自己往蒸锅里跳,主动体验蒸汽烫伤的威力。

    秦政也没说他用灵力裹住了两人,不至于会被烫着。扶苏能记得善后总是好的,他家阿苏做事越来越周全了。

    秦政没落到流沙区。

    扶苏也就懒得把流沙区的温度恢复了,太费劲。反正等一会儿它就会自己慢慢转凉,这么高的温度持续不了太久的。

    重新选了个地方驻扎,秦政开始现场改造阵盘。不防护底部的阵盘真是天坑,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秦政拿出来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定不是他制作的,应该是谁送给扶苏玩的。

    扶苏警惕地隔三差五就用神识去探究底下的沙层,生怕又冒出来一堆虫子。

    大抵是这一片被清干净了,其他沙虫又只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扑腾,倒是没有往这边追过来。

    它们可没长狗鼻子,很难大老远嗅到这边的人味,千里迢迢赶赴。

    即便如此,扶苏也不敢手贱继续玩沙子。

    他一时觉得自己运气差,随便扒拉沙子都能扒出虫子。

    一时又觉得这是运气好,要不是他提前发现了沙虫,他和父亲估计就要等沙虫集体袭击的时候才会察觉到不对劲了。

    之前弄到天书也是一样。

    扶苏本来觉得是自己倒霉才会一脚踩进流沙中,可偏偏那个流沙坑里是有另外半本天书的。

    扶苏撑着小脸陷入沉思。

    秦政改造完阵盘,发现儿子还在思索,便问他怎么了。

    扶苏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他还补充道:

    “会不会是阿父运气好,所以我们才被随机传送到天书附近。然后我运气差,一脚踩进了流沙坑。只是周围本就只有这一个流沙坑,因而才显得是我找到了天书。”

    秦政并不认可,他只说了一句反驳:

    “当时周围有好几个流沙坑,你若朝另一个方向走上几十步,也会陷入其中。”

    这个虽然更近一些,可按理来说扶苏如果真的运气差,应该会走上相反方向,陷进另一头的坑里。

    可他偏偏是往右走的,甚至都没选择往前走。

    扶苏回忆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往右:

    “我觉得往前走说不定有陷阱,就挑了另外一个方向。往左走会被阿父挡住,就往右了。”

    扶苏认定随机传送会把人往陷阱周围传,而一般人落地后都是下意识朝前走,不会刻意转个方向朝别的方位走。

    除非他们拥有地图,或者附近的地形比较分明。比如进入山谷地图,就会自己根据周围环境调整方向。

    可是沙漠不同,一眼望去都一样,大部分人会选择先向前走试一试。

    扶苏再次陷入纠结:

    “好像又是阿父冥冥之中干扰了我的选择。”

    秦政把他散乱的发丝整理好:

    “朕觉得,不是这个道理。”

    方才因为要准备睡下了,秦政便将儿子的发髻给拆了,束着头发睡觉不舒服。扶苏睡着了喜欢乱滚,发髻会很碍事。

    结果半路奔逃,扶苏的头发就被风吹得一团乱。幸好小孩发丝柔软顺滑,没有因此打结,很快就能梳理好。

    扶苏乖乖等阿父给他弄好头发,才问为什么。

    秦政答道:

    “若是你没有多一道心眼,当时直接往前走了,不就错过了?何况后来也是你选择要挖沙坑的,朕并未起过这些念头。”

    东西送到了身边,因为不同的选择而错过,那不算运气好,而是另一种运气不足的表现。

    要是真的运气好,应该是秦政直接一脚踩中沙层,然后觉得脚底硌得慌。弯腰挖了两下,把天书残卷给挖出来。

    或许传送到那个地点,确实是秦政的运气作祟。可后续的那些,全靠扶苏努力。

    扶苏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么说也对,可见人定胜天。”

    能抓住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比单纯靠运气要靠谱得多。

    扶苏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开始转运了。

    他眨了眨眼:

    “为什么是现在开始转运呢?”

    气运丹都是扶苏很久之前吃的了,那时效果一般。说是能把气运拉到正常人水平,可扶苏觉得分明是拉到正常非酋水平。

    秦政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应该和运气转移有关系。”

    他们曾经讨论过,怀疑秦政运气这么好,是未来的他们曾经使用时空禁术,在过去的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节点就是父子俩重生的那一刹。

    重生后秦政运气变得极好,扶苏的运气则从不错变得极差。

    要知道在此之前秦梓桑好歹是能投胎给少见的儿控始皇帝当心肝宝贝的运气水平,横向对比绝对吊打一众扶苏。

    太子殿下从小到大遭遇的唯二挫折,就是父亲早逝和自己中毒。

    重生后刚开始还不显,后来拼运气就没赢过。幸好日常生活没怎么受影响,顶多经常不小心打碎点东西让自己受伤,但那会儿秦政以为儿子是毛手毛脚。

    秦政给儿子裹上小毯子保暖:

    “气运剥离或许伤了本源。”

    所以气运丹修补过后,依然显得十分乏力。非要说的话,秦政觉得是大秦天幕那次之后,再去其他世界扶苏就不怎么倒霉了。

    而那一次,父子俩赚到了海量信仰。

    扶苏恍然:

    “是信仰修补了本源?”

    但是修补速度缓慢,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十年,才堪堪展现出它的效果。

    扶苏有些期待:

    “那我以后会变成欧皇吗?”

    能当小红手,谁还乐意脸黑下去。要是信仰可以提升气运值就好了,可惜应该只能修复受损的本源。

    秦政略过了这个不太可能达成的事情,果断转移话题:

    “也不知禁术是何时施展的,修真界或许位面等级不够。”

    秦政倾向于这是神的手段。

    扶苏打了个哈欠:

    “阿父,我有点困了。”

    之前逃命太刺激了,后来扶苏大范围调动无主灵气,精神自然十分疲惫。他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本来还想陪阿父一起守夜防备沙虫的,实在撑不住。

    秦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睡吧,不用守夜。”

    新阵盘已经投入使用了,秦政往里头丢了一块极品灵石。哪怕千万条沙虫一起啃防护罩,也要啃个几年才能耗空这枚灵石的灵气。

    扶苏听罢便放下心来,很快沉入梦乡。

    修士一般不会做梦。

    这代表着一旦他们做梦,梦里绝对会有什么预示,不是随便做的。

    扶苏往常做梦时,不太会意识到自己在梦里。今日却不同,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他看到了两道修长的剪影,有些像自己和阿父。但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也不能完全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扶苏凝神分辨,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自己”说:

    「魂魄……怎么完整……不应该……」

    “父亲”说:

    「……分割……悖论……」

    “自己”点头:

    「两个位面的坐标……先分我……阿父你……这样……」

    “父亲”不赞同:

    「朕不同意……这么分……」

    扶苏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都给他看未来片段了,能不能看个完整版?他最讨厌这种半遮半掩的桥段了,不想让他知道就别给他看。

    不知道是法则还是天道,又或者大道的存在,冥冥中告知扶苏,想看完整版的话,醒来可能就会忘记梦中所见了,询问扶苏还要坚持吗。

    扶苏只犹豫了一秒就点头:

    “给我看完整版!”

    其实从父子俩的对话就能知道,“过去”的扶苏选择了什么。

    如果他今晚的梦当真记住了片段,苏醒后转告过父亲后,他们两个的对话中就不会出现诸如“魂魄怎么是完整的?”这样的内容了。

    扶苏很肯定他们说的是这句话,结合前后关键词拼凑出来的,不会有错。

    其实他能猜到两人在聊什么。

    就是准备转移气运的时候,意外发现过去的父子二人魂魄其实并不是被切割成的两半、分别存在于两个位面中。

    但因为时空悖论的缘故,不能放任魂魄继续完整下去。何况他们一直觉得之前的魂魄分裂虽然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也确实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所以父子俩会选择遵循过去,把出错的地方填补上。于是特意将魂魄进行分割,另一半投放到另一个位面的对应节点中。

    而父子二人争执的内容,大概率是魂魄怎么分。

    扶苏很快听到了完整对话。

    “自己”提议:

    “直接按照善恶分,之前不是一直觉得魂魄是善魂和恶魂吗?先分我的,把善魂分离出来,再把阿父你的恶魂分出来,两个一起送去梓桑位面。”

    “父亲”不赞同:

    “不可,朕不同意。单纯分善恶,定然会出问题,这么分不合适。”

    扶苏知道“父亲”是在找借口。

    他其实就是不希望儿子的善魂面对一个完全冷漠的父亲,所以坚持给恶魂里也加了不少包含父爱的分魂进去。

    完了还嫌弃父爱不够充足,担心两个儿子都会受委屈。于是往魂魄里加塞了一些东西,反正两个半魂本来就需要填补。

    如果单纯就是把一个半魂投入一具身体的话,由于魂魄缺失,会表现得有些痴傻。幸而神界多的是修补受损魂魄的东西,蕴养一番再投放就行。

    于是最后分属两个世界的四个半魂,看似都是“半魂”,其实是修补过后的半魂,完全能够算是完整魂魄了。

    后来两魂融合,导致父子二人天生神魂就比旁人强大。

    可不强大嘛,一个顶俩。

    弄完了魂魄这个插曲,他们重新调整了时间节点,将气运进行了转移。

    但这还没完。

    扶苏意外地看到他们继续往后调整节点,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仗着天道和法则无法插手,不断地加塞调整命运线。

    比如在父子俩从幼儿园的沙盒世界中出来后,加塞了一个天幕大秦的位面任务进入任务库,并让过去的秦政“随机”选中它。

    这个位面是对父子俩来说又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不能有失。这次之后,两人坚定了走信仰成神这条路线,而且扶苏获得了修复气运本源的机会。

    再往后的片段就没有了,可能是因为涉及到后续位面的事情。

    扶苏看完心满意足:

    “就该这样,剧透只透一半很缺德的。我宁愿看完就忘,也不肯只看一半。”

    冥冥中的存在有些无奈。

    但他还是温柔地轻轻拍了扶苏额头一下,将他送出了梦境世界。

    扶苏最后只听到一句熟悉的喟叹:

    “阿苏……”

    好像是阿父的声音。

    扶苏忽地睁开了眼睛。

    秦政也跟着睁眼,护住差点从他怀里翻下去的儿子。

    秦政问道:

    “醒了?可是没睡好惊着了?”

    昨晚他没让儿子在地上睡铺的毯子里睡,而是自己亲自搂着。

    即便有阵法保护,他也担忧出现意外。抱着至少可以及时带儿子撤离,不至于到时候还得去捞孩子。

    可这样一来,睡着就没那么舒服了。父亲的怀抱再怎么安心,也不如床铺和垫子柔软。

    扶苏摇了摇头:

    “没有,睡得很好。”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感觉好像谁轻抚了他脑袋一下。可能是错觉,但他确实觉得有一种被仙人抚顶后的舒畅。

    扶苏努力回忆了一下:

    “我好像做梦了,可惜记不清梦到了什么。”

    秦政意识到梦境应是预兆:

    “若是记不清,说明情况并不紧急。”

    梦境要给预示,倘若事情紧急,不可能存在记不清楚的细节,不然就白白做这一场梦了。

    扶苏一想也是,不过他坚持:

    “肯定不是坏的梦,我依稀记得是一个阿父心疼我的梦。”

    秦政:……

    阿苏怎么连做梦都是梦的这些东西?

    秦政点点他的额头:

    “你啊,离了朕可怎么活。”

    扶苏崽崽立刻打蛇随棍上,黏在阿父身上撒了一会儿娇,要阿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丢下他,要一直陪他的。

    秦政自然是满口答应:

    “好了,赶紧起来。日头都出来了,你得接着去历练了。”

    说是这么说,秦政心里还有些忧虑。

    什么情况下他才会心疼儿子?肯定是扶苏受伤了。

    秦政决定再给儿子加几个防护的小配饰,之前忘了加上保护神识的法宝,这个得给他补上。

    总之,要从全方位杜绝儿子受伤。

    秦政从小太子夸大的说法里得到了错误讯息,好在问题不大。就是扶苏有些发愁身上的配饰太多了,弟子服朴素的款式限制了他阿父发挥。

    如果是以前穿的那种冕服就好了,衣服上可以镶金嵌玉。到时候把法器都做成金银玉石,就能完美嵌在上头。

    秦政一听,若有所思:

    “也是,都离开宗门出来历练了,何必继续穿弟子服?”

    本来穿弟子服是考虑到易容后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谁,如果身上再没有个展示背景的东西,容易被人当成软柿子欺辱。

    穿着天玄宗的亲传弟子服就能省去这些麻烦,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背靠天玄宗,自己惹不起,担心打了小的会来老的。

    现在把弟子服换下,虽然路上可能会遇到不长眼地跑来打劫,不过扶苏反正也能应付。路遇打劫就当新的历练支线了,这倒也是个新奇体验。

    不过现在肯定没有合适的衣服给扶苏换,要等回头找个懂制衣的人,给扶苏量身定做几套,再把配饰镶嵌上去。

    秦政还得重新做一些外观类似寻常扣子宝石的小型法器,方便进行镶嵌。

    这些不着急,可以以后慢慢弄。

    扶苏爬起来拍掉身上的一点沙粒:

    “今天往哪个方向走……咦?阿父,你看那边!”

    扶苏发现远处的流沙坑里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走近了一看,是个大家伙半飘在流沙浅层,只露出了一点点。

    看起来好像是个巨型蝎子。

    秦政早就发现它了,解释道:

    “昨天半夜飘上来的,应该是驻守在沙坑底下的妖兽。”

    他提醒儿子,你昨天可是把沙坑加热到了沸腾。

    坑里的妖兽再怎么耐热,这么被开水烫了半天。后续扶苏又偷懒没把温度降下去,而是让沙坑自己慢慢降温。导致妖兽在温度缓慢下降的沙坑里被低温慢煮了半大夜,不熟透才怪。

    扶苏心虚地眨了眨眼:

    “是吗?原来是我干的啊,我忘了。”

    没人爱吃蝎子,不过蝎子身上有挺多材料可以用的。秦政把能用的甲壳尾针钳子这些都收走了,剩下的点了把火烧掉。

    这么大一只妖兽的尸体摆在这里,不处理掉容易滋生疫病。而且就算不考虑疫病的问题,肉类腐坏的味道也不好闻。

    沙坑的温度经过一夜已经恢复了正常,不怕会烫到不小心掉进去的人。

    扶苏摸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就放心地跟着阿父离开,朝着东南方向进发。

    秦政说这一片昨天没探索过。

    扶苏经过昨晚的奔逃已经彻底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根本不知道哪里自己去过、哪里自己没去过,他选择相信阿父的判断。

    这次扶苏也没让父亲抱。

    他发现一个探路的好办法,就是调动水灵力探查附近哪里有“水坑”——就是含水的流沙坑。

    除此之外,其实还能通过往前头丢冰球来确定前方是不是正常沙层,不过这个要稍微麻烦一点。

    父子俩走出去大约一个时辰,眼前漫无边际的黄沙就变了。

    扶苏有些惊讶:

    “这些沙子颜色好红,是血染的吗?”

    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秦政查探了一下,摇头:

    “不,那是单纯的含盐量太高,另外附近还有个铁矿。此地又经常下雨,所以盐铁发生反应变成了血红色。”

    扶苏:……

    没想到在修真界竟然也能听到如此科学的解释,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不过扶苏有理由相信,在修真界的众人心中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绝对深信这里是血染成的红色,尤其这边铁锈味还那么浓厚,和血的气味有微妙的相似。

    毕竟进来的都是筑基期弟子,经验和眼力远没有前辈们那么深厚,分不清血和单纯的铁元素也是常有的事。

    扶苏因为个子矮看不清远处情形,他只能踮起脚尖试图查看。

    如果沙粒含盐量过高的话,这里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动植物存在的了。但也不好说,到底是修真界,一切皆有可能。

    秦政将儿子抱起:

    “要看什么?”

    扶苏的视线陡然拔高,总算能看到更多的区域了。可惜血色沙区十分广袤,一眼望去看不到边,施展神识探查才能分辨一二。

    这好像是个巨大的沙坑。

    看地形,像是一个干涸的湖泊。再结合沙中含盐量高,不难猜测这里以前或许是个盐湖。

    说话间,天边又飘来雨云。

    父子俩熟练地撑起灵力护体。

    这两日在秘境里待着,时不时就能遇到暴雨。

    和外头动辄积水过膝的暴雨相比,这里的雨量会小上很多。所以大部分区域并不会出现积水情况,而水分在雨停后又会迅速蒸干,效率远超寻常。

    可能与白日过于活跃的火灵力有关。

    这一次的雨却不同。

    巨大的湖坑是个天然的储水点,以倾盆之势落下的雨水很快在坑底蓄起了浅浅一层水波。秦政早在雨水落下时就果断带着儿子上了周围高度最可观的沙丘,并没有傻到直接进入血沙区域。

    往盐湖里跑实属自寻死路,哪怕他们可以靠灵力防止皮肤接触,但也没有必要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雨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沙底有什么东西爬出来。可见这片血沙之下确实没什么动物,而植物,一眼望去没有,就基本是真的没有了。

    扶苏在思考:

    “这里的资源应该不会就是铁矿和盐矿这么简单吧?”

    他总觉得这片血沙不对劲。

    秦政认同儿子的推测:

    “天书的残卷会出现在这个秘境中,可见它大概率是作者留给主角的金手指。黄沙秘境到处都看着差不多,唯有这里沙粒颜色格外不同,应该是作者特意设置的。”

    扶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盐田变成血色沙漠,这个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飞快打开地府光屏搜索了一下,然后在博主分享的旅游帖里找到了答案。原来在非洲南部有一个叫索苏斯弗雷沙漠的景区,就是相同的设定。

    也不知道作者是去那里旅游过,还是单纯的从网上查到了相关资料,便干脆在自己的小说里也加了这么一处地方。

    当然,也有可能作者写的纯粹就是血色沙漠,心里想的是鲜血染成。然后世界化虚为实时自动补全设置,走了科学路线。

    主要是血染着实说不太通。

    此地如果是那种不怎么下雨的沙漠,血染还有点可信度。但这一块时常降雨,再多的血也迟早被冲刷干净了。

    何况本地妖兽吃人连骨头都不吐,还指望他们放过富含灵气的精血吗?

    没可能的。

    除非血沙区域格外危险,连妖兽来了也会一并绞杀。那就是地形杀,存在一些非生命体的击杀机制。

    但话又说回来,骸骨去哪里了?

    扶苏打住发散的思维。

    他刚刚分明是在思考这片沙漠里会给真正的主角藏匿什么东西,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用过于纠结。

    秦政却道:

    “其实也可以纠结一下。”

    扶苏扭头去看阿父:

    “父亲的意思是,如果作者设计时心里想的是这里乃为血所染,那么必然有个核心区域是死气最众、精血浇灌最为透彻的。而那用精血养出的宝物,便该在那里?”

    秦政颔首:

    “正是如此,然而如今的血沙还是单纯的盐铁沙田。”

    扶苏微微一愣,顿时明悟:

    “原来如此!”

    他之前的思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节点,就是明寒灭世。

    主角是在这之后崛起并且完成救世的,那么明寒在灭世的过程中,引发的变量他得考虑进去。

    作者给主角留的金手指不一定全都是在灭世前就已然准备好的,或许有一些在设定上是“明寒灭世后血气与怨念凝聚出了某某宝物”,成为主角的收藏之一。

    假设这片沙漠以后会成为人们口耳相传中的“血染而成”,就必然是在灭世时、或者反派之前某次搞事的时候,它从寻常沙漠变为了真正的血沙漠。

    那么,现在这里应该就确实是没有东西存在了。

    扶苏有些遗憾:

    “没想到在修真界寻宝,居然有一天感慨的不是来晚了,而是来早了。”

    准确说是蝴蝶掉了,这里应该不会再酝酿出那个东西了。除非在这头搞事的不是明寒,而是他们猜测中还活着的师尊。

    但是话又说回来——

    扶苏跃跃欲试:

    “来都来了!”

    秦政:……

    秦政心想反正也不着急,便点头:

    “也罢,你想挖就试着挖一下吧。”

    不过要等积水褪去后,不然泡在盐水里挖不方便不说,挖半天可能又被水流推着沙粒重新掩盖,纯属做白工。

    秦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半个时辰内这雨应该会停。”

    扶苏无脑吹他爹:

    “阿父真厉害,居然看一眼就知道了。”

    扶苏自己是没有这个技能的,听说有多年种地经验的老农可以预测天气,可遇到暴雨时也难有这么准确。

    秦政轻笑一声,实话实说:

    “朕用神识探查过云层。”

    扶苏眨了眨眼,不受影响地继续吹:

    “阿父果然比我聪明,能想到用这个法子判断天气。”

    秦政不由失笑,捏了捏他的脸蛋:

    “你总是忘记使用神识,若是能养成时常动用的习惯,便也能如此「聪明」了。”

    扶苏“唔”了一声,答应会尝试。

    阿父说的不错,他确实没有使用神识的习惯。其实阿父以前也没有,偶尔想起来才会用一下。

    接受过明寒的记忆之后,他爹身上多了不少修士的特性,也能熟练施展修士的那些本事了。扶苏却还在原地踏步,满脑子“虽然我现在很厉害,但我还是个寻常人类”的认知。

    不过扶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平常心看待万事万物,才能不被膨胀的实力吞没。

    就像许多人做官之前想着要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接触了权利后就被腐蚀了。开始放纵、开始觉得自己了不起,潜意识里认为寻常百姓低他一等,他愿意帮百姓做主是百姓的福气。

    修真界的修为实力和权力一样,都是能够不知不觉间侵蚀旁人的毒葯。

    扶苏目光澄澈地看向父亲:

    “阿父好像受明寒影响有点大了。”

    秦政微微一顿。

    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还未入地府时那般,每当他皇帝当久了有些飘的时候,他家太子就会忽然将他拉回来,说一句“阿父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多少英明神武的君王都在晚年昏聩过,一世英名不保。可他不会,因为永远有一个心态不变的贤明太子会提醒父亲。

    秦政轻轻低头和儿子贴了贴额头:

    “阿苏怎么总能保持不变?”

    赤子之心,大抵如此。

    扶苏和阿父蹭蹭:

    “可能因为我已经到下限了,没有变差的余地吧。不像阿父,一直完美无缺,就很容易往下掉。”

    学霸才有扣分的可能性,0分学渣总不会给扣成负数。

    扶苏认为自己本性足够缺德,属于缺点一大把的那种。而且因为过于缺德了,心态焊死在了这上头,就不太容易往稀奇古怪的方向转变。

    比如他不会把人当蝼蚁看,毕竟都是他大秦太子的工具人。工具人就是工具人,怎么可能是蝼蚁?蝼蚁又不能给他干活。

    而不能给他干活的人渣,那就一直在蝼蚁里待着吧。所以扶苏看人的眼光根本不可能更改,没人可以扭转他固执的认知。

    秦政熟练地忽略了儿子充满滤镜的爹吹发言,提醒他可以趁着雨还没停学习一下法诀。

    扶苏拒绝了:

    “我现在不想学习。”

    他就不是个喜欢利用碎片时间学习的人,除非学的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扶苏很快找到了其他正事要做:

    “我来分析一下这里什么方位可能成为阵眼所在。”

    没死人就没法根据死气倒推,那就只能依靠现有的地理条件,思考如果自己在这里布阵绞杀数万人,会怎么布,阵眼又会设置在哪个位置。

    这个盐湖的形状不是特别规整,有了积水后看得更分明了一些。

    神识探查到的积水边缘形成了一个不规则形状,有些像粘稠颜料落在画板上后,有人拿着画板随意地前后左右晃动,颜料就时不时朝四面八方蔓延,突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触角”。

    倘若大小一致,应该会比较像朵花。

    可惜它如今有大有小,看着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湖也是中间深边缘浅的。

    扶苏灵光一闪。

    颜料随着朝四面八方蔓延,也会呈现出中间微微凸起、厚度更大,边缘比较稀薄、厚度更浅的情况。

    等颜料干涸后将它铲下来,倒扣一下,本来在下方紧贴画板的平面就成了如今的水平面,而颜料凸起的位置——

    扶苏看向最开始积水的地方:

    “是那边!”

    积水从最深处一点点朝上蔓延。

    这个湖和其他湖不同,只有这一个最深的点。并非多点开始积水,然后等水位高到一定程度才会逐渐连成一片。

    倘若未来这里会被血液侵染,如果血液不直接往沙子里渗,而是顺着地势往下流,肯定都会汇聚到这个位置。

    那么,这里受到精血、怨气、乃至死气的孕育,诞生出什么东西,也就很合理了。

    秦政顺着扶苏的指向看过去:

    “等雨水蒸干,便可去挖一挖。”

    接着他又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位置了,余下一两个时辰内都无事可做,不如还是学一学法诀吧。

    扶苏:……

    扶苏深恨自己为什么脑子转得那么快,有时候太过聪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太子蔫蔫地被揪着学了三刻钟的法术,加上之前思考的几分钟和中途课间休息的时间,恰好抵达了半个时辰。

    雨停了。

    雨一停扶苏就敏锐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此时此刻,什么东西都比学习有趣。扶苏就像那个上课总会被窗外飞鸟吸引的不成器学渣,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秦政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小脸扭回来:

    “不许分神。”

    扶苏依旧用余光瞄着那头:

    “我就看一眼,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这底下藏了东西。”

    秦政松开他,也看了过去。

    起初还有些不以为意,但咕嘟声越来越大。

    不是那种开水冒泡的声音,而是水下有空腔,空气被挤压往上排气的那种声音。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微弱的,只能用神识才听得见。

    父子俩同时紧盯那处,发现恰好就是扶苏之前推测的地点。

    瞬间,两人就认定了这里确实有猫腻。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水里慢吞吞爬出来了一个浑身裹着特制法袍的人影。由于父子俩离得远,是用神识观察的,那人毫无自己被发现了的觉悟。

    对方很快召唤出飞剑脱离了水面,这才把堪比潜水服的法衣脱了下来。扶苏记得这张脸,是之前和他们一起等待秘境开启的筑基期修士之一。

    虽然对方当时在人群里不太起眼,可是扶苏记性好,过目不忘,看过的都能记住。

    扶苏很快提醒父亲这一点。

    秦政轻轻皱起眉头:

    “他为何会藏在其中?”

    肯定不是别的地方有通道通往下方,因为这人出来之前就清楚上头有积水,而且这个积水还很特殊不能触碰,为此换上了特制的潜水服。

    所以他必然是对血沙漠十分了解,已经多次往来了。底下或许有个洞府,或者别的什么空间。

    对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趁着下完雨立刻出来。要么是那个空间只有积水时才能开启,要么就是他需要利用积水掩盖空间所在的位置。

    事实上对方从里头爬出来之后,也确实没有直接突出水面。他在水里游了一会儿,换了个位置才出水的。

    要记得这里是筑基期秘境。

    寻常的筑基修士是无法使用神识探查这么远的,而湖中的水又受到了红沙影响十分浑浊难辨,看不清其中情况。

    下雨时水体中乱流多,沙子顺着水流到处乱窜,下完雨就会渐渐沉淀下去。

    扶苏断言:

    “下雨的时候他怕出意外不敢冒雨出来,雨停之后局势可控,但水体依然浑浊,正是出来的好时机。”

    而且沙子还在持续漂浮,等渐渐沉底后人为痕迹恰好可以被掩盖,只能看见自然的沉积现象。

    秦政果断出手把那人抓了过来。

    对方是筑基期,他们若用真实修为控制很容易翻车。所以这回没去管历练的事情,他是借用功德之力降维打击的。

    筑基修士被毫无还手之力地拖了过来。

    他惊恐地看向两人。

    还不等父子二人问话,他眼里已经闪过了一丝明悟。尤其是在看到两人身上天玄宗服制时,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修士很快镇定下来,埋怨道:

    “你们两个怎么穿着宗内弟子服就过来了?老祖不是特意强调过要隐藏身份吗?掌门如今行事越发随意了,叫老祖知道,定会斥责他不够谨慎。”

    扶苏将要开口的话顿时收了回去。

    能命令甚至斥责天玄宗掌门的“老祖”,还能是谁?

    秦政缓缓开口:

    “掌门有话令我二人带给暮天老祖。”

    暮天,便是明寒他师尊的道号。

    修士面色一变,呵斥道:

    “不要提老祖的尊号!说了多少遍了,如今要低调行事!”

    还真是他。

    扶苏心中暗叹,果然多了解一些文学套路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他和阿父不懂那些,哪怕找到了天书残卷也不会多想,会觉得只是凑巧而已。

    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的内容竟然分毫不差,可见掌握了套路之后,套公式做题正确率真的很高。

    藏得极深的真正大反派,居然就这么被他们忽悠出来了,毫无终极反派应有的牌面。

    不过扶苏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悄悄给阿父发消息:

    「看来血沙底下有暮天安排的后手,或许还真是他看中了这里,要在这边弄个人造的天材地宝出来。」

    说不得一开始就是暮天那老东西觉得这边容易被人误认成血染之地,就故意先这么宣扬出去,吓得旁人都不敢靠近,方便他做小动作。

    然后他就在这里无所顾忌地折腾自己想折腾的东西,目前应该还在准备阶段,没有正式动手。

    而这个弟子,就是暮天派来帮他行动的下属。他不自己并出现,免得暴露。

    秦政闻弦歌而知雅意:

    「可惜天书残卷在这个秘境中,主角既然来了这里,会拿走天书残卷,肯定不可能放过他精心培育的宝物。」

    暮天忙活多年,全是给他人做嫁衣。

    说不得还会阴谋暴露,叫主角揭发了他用人命制造宝物的勾当。

    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扶苏欣然补充:

    「还不止呢,天书残卷一直都和暮天的布置在同一地界,此等宝物他居然多年不曾发现。」

    暮天要是知道了这件事,绝对能气得吐血。毕竟另一半在他徒弟明寒手里,而明寒非常尊敬师父,是有极大概率能把这一半骗去的。

    到时候,暮天就可以掌握全本的大道天书了。

    扶苏用脚想都能猜到,暮天折腾这些东西肯定是为了飞升。

    他就是飞升渡劫的时候失败“陨落”的,大家都以为他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了。哪里想到他是尸解成了散仙,悄悄苟了起来。

    散仙千年要渡一次堪比飞升的雷劫,足足撑过九次,也就是耗费九千年后,才能飞升成仙。而雷劫会一次比一次威力恐怖,几乎没有哪个散仙能成功熬过去。

    因而暮天倘若为了飞升做出利用整个修真界给自己铺路的事,也很正常。

    扶苏回想起大道天书里的某章:

    「我记得,里头有散仙渡劫技巧的教授。非常之简单,保证能过九次雷劫。」

    也就是说,但凡暮天能拿到这玩意儿,他就没必要搞这么多小动作了。

    颇有点命运弄人的意味。

    可话又说回来,谁知道是不是正因为暮天此人心术不正,他才拿不到大道天书的完整版?

    若他是个心地善良的,或许在进入这个秘境的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此物,更改自身的命运。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他自找的。

    扶苏严肃地宣判:

    「暮天肯定是个比我以前还要脸黑的非酋!」

    秦政:……

    杀人诛心。

    算了,反正暮天也听不到。

    秦政扭头看向那名弟子:

    “你若死在此地,暮天应该只会以为是你办事不力,被人尾随发现了秘密吧?”

    那弟子不解:

    “什么?”

    秦政挥手收割了他的性命,助纣为虐之人不必久留。趁着他被空气中的灵气绞杀之前,顺手完成搜魂,获取了一些信息。

    在修真界里审问会方便很多,有各种吐真剂等辅助手段。

    而有些时候,连审问都不用。注定会魂飞魄散的恶人直接搜魂即可,不用顾虑搜魂后对方是不是会变得痴傻。

    秦政很快得知了湖底下方的情况:

    “暮天发现了一株灵物莲花,可塑性极高。浇灌血液能成长为血莲,于是他将之移栽到了此地,正在准备用精血培育。”

    灵物莲花是个比较少见的宝贝,用什么东西培育,就会长成什么模样的至宝。其中使用血肉是成长速度最快的办法,虽然会缠绕一些业障,但有些人并不在意这点。

    大部分正道人士都是拿回去,用和自己灵根适配的灵力滋养。这样可以长成对应属性的莲花,然后炼制成丹药,大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用血培养,说实话有点浪费了,架不住能速成。

    扶苏愉快地说:

    “那它现在归我们了!”

    第200章 扶苏崽:原来我才是主角?!

    秦政父子二人并不需要和暮天的拥趸一样,特意掩盖血沙深处的秘密。所以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等待雨水蒸干,然后去挖藏在底下的洞穴。

    扶苏其实不太理解:

    “他为什么非要等下雨再出来?”

    掩盖踪迹的办法不少,哪怕担心自己在沙坑上做出来的痕迹不够自然,略等一段时间,来一场大雨,也就无影无踪了。

    左右这一片区域经常下雨。

    他这么鬼鬼祟祟在积水里折腾半天,反而显得特别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你看到有个人从沙子里爬出来,会觉得他在沙子里藏了秘密吗?

    不,你只会觉得他倒霉遇到了沙坑掉进去了。或者被沙尘暴刮来的沙子淹没了,费劲自救成功。

    退一万步说,就算怀疑,这沙漠一眼望去没有遮挡。筑基期秘境也没有能施展大范围神识的厉害人物,别人能发现他,他自然也能发现人家。

    直接把见到自己的人灭口就行了,快速果断效率高,成功率一般也不会太低。

    若有心算无心如果还能失败,那也真是够废的。暮天找这种下属实属对自己的事业不够上心,还是别肖想飞升了,洗洗睡吧。

    扶苏思来想去,认为:

    “那修士可能是过于谨慎了,但是没有谨慎到点子上。”

    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从秘密洞府里出来时绝对不会被人反追踪到洞府位置的方法,乍一看很厉害,仔细推敲,其实都是瞎费功夫,还不如不用功。

    秦政点评:

    “所以他是暮天的下属。”

    不仔细琢磨甚至都听不懂始皇帝陛下在内涵什么。

    扶苏乐了:

    “确实,暮天也是这种,费了半天劲,发现自己用了最笨的办法解题。不仅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最后还解不出来。”

    这就是什么样的首领带出来的便是什么样的下属吧。

    扶苏其实还挺好奇的。

    这家伙出入此地应该许多回了,难道次次都没被人撞见过吗?

    进入之前还能特意观察有无人员在附近,出来的时候却难以控制。倘若哪一次从水里钻出来遇到了修士,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穿着特制的法袍从水里冒头?

    即便因为他转移了出水地点,让对方无法确定洞府位置。那人家也已经知道了这水域之下存在某个秘密,有机会的话肯定要去探寻的。

    自己探寻不出来还能选择把消息散播出去,吸引其他人过来。

    所以说到底,无论他从哪里上岸,都得把目击证人给干掉。那么其实他直接从原地冒出来,还更省事一些。

    可见这家伙运气不错,一直苟到现在才第一次被人撞见。

    修真界终极大反派的下属行事没有露馅,纯靠运气好,着实是一种讽刺了。

    由此反推,整个修真界运气都挺差的。

    等待水干的过程有点无聊,扶苏蹲在旁边忍不住想伸手去试探一下,好奇手放到浓盐水里会是个什么感觉。

    秦政一把捉住他的爪子:

    “乖一点。”

    扶苏想说就摸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神兽之躯十分强悍,恢复能力也过人。

    秦政根本不听,仗着人高马大,把小崽崽限制住,不让他去作死。

    秦政强调道:

    “这水里定然不止是含盐,否则筑基期修士肉身强度也远超寻常人,为何还要穿着特制的法衣从头武装到脚?”

    扶苏被说服了,遗憾地安分下来:

    “那我可以用瓶子多装点水,回去研究吗?”

    秦政问他:

    “研究什么?炼丹吗?”

    扶苏觉得直接承认了好像不太好,但他确实是想拿去试试炼丹来着。既然这个水这么毒,说不得炼出来的毒丹会很特别。

    秦政一时不知该如何打消儿子的念头。

    思索片刻,他反问:

    “丹炉练了这个东西,以后还怎么炼正常能吃的丹药?”

    扶苏被问住了,半晌他回答:

    “阿父不是说要给我多做几个丹炉?”

    而且灵火应该可以把残余的毒物炙烤殆尽的……吧?扶苏也不太确定。

    寻常含有毒性的药材,哪怕被炼制成了药液,由于全程都被灵火包裹着不会接触丹炉内壁,其实问题不大。

    可这个水,扶苏总觉得火可能包不住。

    它不一定能拿来炼制毒丹,但可以拿来配置毒液,这就不太适合放入丹炉中了。

    扶苏于是又想到,可以直接挖血沙。

    想到这里,扶苏陡然反应过来:

    “这个沙子有问题,不能直接接触皮肤。”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一片区域没什么人来也就合理了。大部分修士进入之前应该特意打听过秘境内的情况,知道这片血色沙漠的传说。

    虽然传说存在暮天人为编纂的成分,但修士也不全都是傻子。如若这里的沙子没问题的话,人家迟早都会发现血沙区域其实很安全,可以进行探索。

    扶苏撑住下巴:

    “这样显得什么都没打听就进来的我们好像有点傻。”

    准备工作太不充分了。

    秦政却道:

    “朕本就是故意不去打听的。”

    扶苏懂了:

    “日后会经常进入一些不知其中情况的秘境,不可能次次都有攻略可以参考。若习惯依赖那些情报,以后遇到不了解的秘境就会陷入被动。”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养成自己的依赖心理,无论去哪里都毫无所知地过去。在未知中锻炼自己应对各种状况的本事,这才是历练的目的。

    积水渐渐消退,原地只剩下湿漉的沙。

    里层的沙只怕难以干透,毕竟这里时不时就要下一次雨。但表层干得还是挺快的,不多时就蓬松起来。

    秦政拎着闹腾的崽子往里走。

    他可不敢把这小子放下来,不然一个没看住还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扶苏眼巴巴盯着脚底下的沙,他真的很好奇这个沙子到底有什么问题。秦政只好承诺出去了找人打听,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

    扶苏总算安静下来。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入口位置,毕竟水位洼地是一大片区域,不是很小的一个小坑。所以秦政还得用神识探查到具体位置,再细细分辨怎么开启入口。

    片刻后,他运起土系法术将某一片区域的沙子都抓了起来,随手丢到一旁,露出了底下一个人为加固过的通道。

    暮天在这挖了个洞府,自己利用石材和术法将之固定在沙层中,然后向上开了个长长的通道。将通道入口的石门揭开,便能入内。

    扶苏探头一看:

    “这里头没有排水装置啊。”

    之前倒灌进去的积水在洞府底部积蓄了浅浅一层,还多赖下属关门及时。要是不够熟练的话,不知里头要攒多少水。

    万一莲花直接吸收了这里的积水,养出个毒莲来,岂非前功尽弃?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下属的选择非常简单直白。他根本没有使用任何修真界的高深法门,而是单纯在洞府里垫了个高台,将盆栽的莲花放上去。

    扶苏推测,或许他下次进来后,会将积水全部清理出去,丢到外头的沙层里。

    操作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办法有点笨。

    扶苏热心肠地替便宜师祖解决了这个烦恼,即帮他们拿走莲花,自己带回去养。

    顺便再帮他们使用掉。

    秦政则盯着那个通道思考:

    “有些逼仄了。”

    身形高大身材健硕的始皇帝陛下,若要通过这个狭窄的通道,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修真界中的绝大多数修士走的都是清瘦路线,所以从这里进出只是稍微狭小,不像陛下这么困难。

    就连明寒以前也是清瘦修长的体格。

    扶苏自告奋勇:

    “我进去拿!”

    秦政拦住了他:

    “然后顺便偷藏一些积水是吧?”

    秦政选择用功德锁链把莲花带盆一起卷上来,不用自己下去了。

    扶苏试图抗议:

    “说好能不动用功德就不动用的呢?”

    秦政则道:

    “那是对你的要求,不是朕。是你出来历练,朕无需历练。”

    扶苏:哼。

    虽然无法参与其中,但扶苏还是努力发挥了一点作用。比如提醒一下阿父,洞府里或许存在具有监控属性的法器,拿取东西时可以考虑利用它给暮天留下错误的引导。

    秦政略一思索,便取了个傀儡身出来。

    这是秦政自己为了练习炼器术所做的少年傀儡,正适合用来在狭窄的区域代替主人行事。

    因为是秦政所做,暮天自然不知它的存在,比起原主制作的那些,它更不容易暴露幕后操控者的身份。

    即便如此,秦政还是给它做了点伪装。

    扶苏盯着那傀儡身看了片刻:

    “我怎么觉得它长得有点像高弟少时的模样?”

    秦政绝不承认自己背着爱子偷偷做了其他儿子的小傀儡人偶,面不改色地表示扶苏看错了。

    秦政轻描淡写地说:

    “许是与朕长得有些相像,让你联想到阿高了。”

    扶苏:。

    虽然全家都或多或少继承了一点父亲的俊美容貌,其中要数桥松继承最多,将闾其次,其他人不相上下。

    可扶苏又不瞎,他分得清傀儡到底是像阿父还是像弟弟,阿父休想给他洗脑。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丝毫不显。

    想要博得父亲更多的怜惜,就要该吃醋的时候吃醋,该大度的时候大度。

    他已经霸占阿父这么久了,再分毫不让就显得过于小肚鸡肠。贴心的太子应该懂事一些,这样父亲就会心疼他受了委屈。

    所以扶苏假作被糊弄了过去:

    “是吗?那我再看看。”

    小傀儡已经一跃而下,进去干活了,没有给扶苏仔细打量的机会,哪怕扶苏其实看一眼就能记住长相。

    扶苏只好转移话题:

    “阿父,你说暮天会不会傻到根本没有安装监控,我们弄这一出是做白工?”

    他现在对修真界最大反派的含金量产生了质疑。

    秦政随意地应了一句:

    “无妨,顺手留个后招而已,不能生效也不要紧。”

    这样简单的询问,换旁人说出来,秦政根本懒得搭理。这不是有脑子就能想到的吗?还值得特意一问一答?

    习惯沉默寡言将想法都藏在心里的陛下也只会应付太子一个人的废话了。

    扶苏就说:

    “阿父这些年话多了不少。”

    以前常常是他一个人叨叨叨个半天,父亲才会惜字如金地回一两句。除非他闯祸了,那样父亲会抛弃往日的寡言,抓着他絮叨上半天。

    扶苏认为,父亲幼时肯定也是性子活泼的,看小阿父就知道了。

    只是为了大业不得不隐忍,就养成了这种习惯。况且年轻的君主想要获得别人的效忠和敬畏,塑造君威莫测的形象会更便捷。

    秦政这次忽略了扶苏的废话。

    用行动证明他也可以继续寡言内秀。

    莲花被带了上来,用肉眼看其实没有用神识看那么美丽。神识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而肉眼则会被宝物自晦给欺骗。

    乍一看,这就是个寻常莲花而已。

    扶苏伸手去摸了摸花瓣,秦政没有阻拦他。

    他上回看育儿书籍,里头说小孩子有个手部敏感期,会喜欢到处触摸东西,通过触觉感知这个世界。

    太子大抵从未结束过这个时期,毕竟扶苏从小到大都手贱,喜欢去乱摸一些没见过的东西。

    左右摸个花也没有危险,随他去了。

    秦政检查过,暮天并未在花身上下毒。

    或者说他没法把毒抹在花上面,防止其他人触碰。因为莲花来者不拒,什么都乐意吸收,他还不想收获一株只能用来下毒害人的毒莲花。

    扶苏感觉到指尖覆盖的护体灵力被吸收掉了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吸收了一丝水灵力以后,这莲花的颜色好像变得更蓝了一些。

    本身它就是待在水汽浓郁的地区,底下的洞府处还因为接触不到阳光,隔绝了另一种同样浓郁的火灵力,只剩水灵。

    是以莲花的花瓣早就被水灵力滋润得成了漂亮的浅蓝色,一看便是水系莲花。

    扶苏询问父亲:

    “暮天是什么灵根?”

    秦政回忆了一下:

    “不止一个。”

    扶苏:?

    扶苏反应过来:

    “莫非他是多灵根?”

    明寒其实没问过,偏偏暮天又是天玄宗的创立者。

    宗门创立之后入门的弟子,灵根如何基本是藏不住的,测灵根时就能抖落得一干二净。但创立前就已经踏入修途的那些,不主动说别人很难分辨。

    谁让高阶修士到了那种境界后,施展法术时已经不拘泥于灵根属性了。空气中的其他元素灵力他们照样可以催动,只是没有本源属性那么顺手。

    明寒就见过师尊使用多种元素的术法对敌,而且用得都很驾轻就熟。

    以前他以为是师尊实力强悍,现在秦政怀疑他根本就是多灵根。

    天玄宗其实并不是底蕴特别深厚的那种延续万年的老牌宗门,它只有区区不到两千年的历史,毕竟暮天在渡劫期时寿元也只有两千年而已。

    两千年能把新生宗门做大做强,成为修真界第一宗门,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这可能更得益于暮天徒弟收得好,不仅有明寒这样的战力第一,还有个前任掌门特别善于经营门派。

    暮天倒是很懂术业有专攻。

    前任掌门是暮天的首徒、明寒的大师兄,据说是已经飞升了。

    之所以用上“据说”,主要是因为经过暮天的假陨落后,父子俩都对宗门内牵扯到了飞升的人员产生了疑虑。

    说被雷劫劈死的没死,说扛过了雷劫飞升的,说不定也没飞呢?

    明寒只是听同门说他飞升了,当时明寒都还没入门,根本不曾见过他大师兄,便也无从得知真假。

    谁让大师兄和师尊都是在渡完飞升劫后人就见不着了,无法证明真飞假飞。

    宗内都说当时对方为了渡劫特意找了个旁人无法打扰的地区,避免仇家趁机暗算。等众人远远看到仙景赶来蹭喜气时,异象已经结束了,人早被接入了仙界。

    扶苏第一反应是:

    “虚幻投影?”

    大师兄没必要自己飞升失败后假装飞升成功了,他要是活着,完全可以和暮天一样对外宣称失败,这样造假还简单点。

    扶苏从阴谋的角度分析:

    “假设前任掌门没有飞升成功,掩盖他陨落这件事,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可以延续他的威名吗?”

    秦政摇头:

    “此事必然不是他自己所为。”

    扶苏认同:

    “所以是有人操控了他的‘飞升’,而暮天就是那个有前科的。”

    多灵根能修炼到渡劫期,还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然后飞升失败了,差点被雷劫给劈死。

    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在如今的修真界,多灵根就是很难修炼到高阶的。修炼起来耗时太长了,修士寿元支撑双灵根修炼都很勉强,能成为大能的多灵根基本都是有奇遇。

    可暮天不像奇遇很多的样子,再加上他现在搞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以前的修为是否也是靠着投机取巧获得的。

    倘若结合这一点看的话。

    暮天收徒弟不仅是为了压榨徒弟的劳动力,说不得也是盯上了徒弟的天赋和修为。

    扶苏缓缓开口:

    “或许,前掌门是被他掳走了。假装成飞升成功,旁人就不会探究他的去向、他真的死了没有。”

    而渡劫失败,哪怕知道可能只是前掌门自己实力不敌雷劫,掌门等人作为弟子,也多少得查一下里头有没有猫腻。

    比方说,是不是仇家暗中动了手脚。

    暮天要的就是没人去查,不然自己干的事情就有可能会暴露。

    至于暮天自己为什么假装渡劫失败,这个就更简单了。

    他私底下还和现任掌门有联络呢,需要利用天玄宗做一些事情。要是他假装自己是飞升了而不是陨落了,怎么和掌门他们解释情况?

    如今这样,就可以说自己当初飞升失败是遭人陷害,最开始假死脱身是想躲藏起来暗中酝酿复仇。后来则是想作为天玄宗的秘密武器,不示于人前,毕竟散仙一般情况下比渡劫巅峰实力更强。

    秦政补充了一个儿子不知道的内情:

    “大师兄是金系单灵根,灵根纯度只比明寒差一些。”

    扶苏忽地想到什么:

    “明心师伯是单火灵根,明玥师姑是单木灵根,明寒是单水,明岸是单土。”

    金木水火土,好家伙,凑齐了。

    秦政继续补充细节:

    “明字辈的师兄弟姐妹不止五人,之前已经‘飞升’的还有一个,是单土灵根。他排辈在明岸和明心之间,实力反超了师兄明岸率先抵达渡劫巅峰。”

    “不过他入门其实比明岸晚上三百年,当时明岸卡在元婴期不得寸进。后来过了许久,明岸才晋入合道,可那个时候土系师弟都已经元婴了。”

    扶苏顿时明白了:

    “明岸太废了,暮天嫌弃他没用。暮天要的是能飞升的渡劫巅峰,所以这个单土灵根派不上用场,他得重新物色一个单土资质的弟子。”

    按照这个逻辑,之前肯定应该还有其他明字辈的弟子折戟沉沙。扶苏追问一番,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秦政说有几个师兄师姐半路陨落了。

    这事纯属意外,修真界死亡率高,暮天也没办法保证所有弟子都能平安修炼到渡劫期。

    扶苏算了算:

    “那接下来他想收割的就是仅剩的三个渡劫期明字辈弟子,正好凑齐五行。修为或许是次要的,他想要的可能是神魂和灵根。”

    渡劫期大能最值钱的是他们能修炼到渡劫的心境,严格来说就是神魂。有些邪术可以吞噬神魂,壮大自己。

    许多情况下,雷劫渡不过去不一定是实力不足,也可能是心境不足。因为高阶修士的雷劫会伴随着炼心幻境,心境实在差劲的人难免弄点上不得台面的操作。

    此类秘法应该很少见。

    除了神魂之外,能修炼到渡劫,灵根纯度一般也不会太低。尤其弟子是暮天自己挑的,他肯定深知弟子的灵根如何。

    换灵根比之吞噬神魂,反而是更常见的邪修操作。

    秦政收起那盆莲花,带着儿子慢慢往外走。边走边分析暮天的想法,认为暮天应该是提前发现了五灵根在仙界更占便宜。

    正好他预测到了自己会因为作恶多端渡不过飞升劫,偏偏散仙每过一次天劫可以延寿一千年。到时他的时间将会变得无比充裕起来,便可以放心大胆地为未来去仙界而筹谋,提前给自己五个灵根都换上最好的。

    不然他直接一开始就把五灵根换成单灵根了,何必这么折腾。

    扶苏想起那莲花:

    “虽说莲花最后会成为血莲,但莲花已经吸收了大量水灵力。他把莲花放在水系充沛的此地,或许这株莲花就是他为了自己的水灵根准备的。”

    那就不怪暮天不着急收割了,水灵根还没到手,血祭大阵可以晚点再布置,先把莲花丢这儿打个底子。

    到底血祭只是为了加速莲花成熟的,哪怕覆上鲜血属性也不影响。血液本身也是液体的一种,跟水系适配。

    秦政低头看了一眼儿子。

    扶苏也恰好抬头看父亲。

    彼此间都意识到对方想到了什么——暮天肯定还准备了火系和木系的天材地宝,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了。

    金系和土系的估计已经用掉了。

    扶苏有些心动:

    “能不能一起截胡?”

    秦政努力回忆刚刚搜魂获取到的信息。

    半晌后他缓声开口:

    “方才那修士并不知道暮天的其他秘密基地,不过,他有两个友人被派去了另外两个秘境周围盯梢。”

    正好两个,数量对上了。

    筑基期秘境开启周期较短,不像后头那些境界的秘境,动辄十数年。筑基期秘境一般三五年开一次,甚至一年一开的都有。

    所以这种秘境很适合安排人在附近轮守,每次开放都进去查看一下情况,确认布置好的东西还在原地。

    谁让秘境里没有修士的时候,也可能存在妖兽搅局呢。不盯着点,过段时间回来一看可能就被弄得一团糟了。

    扶苏征询父亲的意见:

    “还要继续在沙漠里耽误吗?”

    秦政当机立断:

    “我们出去,趁着暮天没反应过来,把另外两处也给抄了。”

    秘境一向是进来困难出去容易,在秘境彻底关闭之前,闯入的不速之客想出去随时都能出去,只要施展一个简单的传送法术即可。

    这种法术会就近将人传送到距离最近的秘境入口,是修真界流传很久的法门。

    据传多年前有个天才阵法师发现所有秘境的入口都是一个特殊的传送阵,他破解了那种传送阵的运行原理,研究出了这种所有秘境通用的传送法术。专门用于从秘境内传送到外面的入口,从而脱离秘境。

    父子俩很快回到了秘境外。

    两天过去,外头的积水也已经消失。放眼望去就是普通的沙漠,没有蛊王也没有淹没沙海的水体,看起来平平无奇。

    秦政没有逗留,直接切换身体带着儿子御空离开。

    为了节省赶路的时间,他们要去最近的修士城池坐传送阵前往下一个秘境附近的城池,比全程自己跑要快。

    嘴上说要尽快动身,其实也没那么急。

    因为另两个秘境还没到开启的时间,现在过去了也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去。

    那就只能强行突破壁障了。

    利用灵力突破壁障容易翻车,用功德就不一样。所以他们两个可以放慢脚步,只要赶在秘境正常开启前进去搞事即可。

    仗的就是暮天的人只能等秘境开了再进去补救善后,肯定赶不及。

    而暮天自己,虽然也能强行突破秘境,却很有可能低估敌人的能力,认为他们也要等秘境自己开启才进得去。

    父子俩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秦政带着儿子进城先去补了点物资:

    “你的零嘴是不是吃完了?”

    扶苏积极响应:

    “多买点特产果干,那个好吃。”

    扶苏崽没事就摸出零食和阿父一起吃,两天吃空了之前买的库存。这次离开以后不一定还会回来,秦政干脆一口气买了半个储物袋。

    上回买的时候没料到扶苏那么爱吃,就每种买了一点。这次确定了哪几种口味最佳,盯着那些买就行。

    秦政也没忘记儿子之前特别执着想知道的问题,顺口问了店家秘境里的情况。

    店家看在他买了那么多东西的份上,回答起来十分热情,直接把秘境里的各种小道消息都说了一遍。

    里头就包括血沙漠。

    店家分享道:

    “秘境还没结束,你们是想进去吧?那你们可得小心了,那个血沙漠去不得。有人进去之后没防备触碰了那里的沙粒,很快就中毒了。”

    她形容了一下中毒的情状,什么从接触过的地方开始青紫肿胀,看起来十分骇人,像是得了怪病。伤情还会蔓延,扩散到其他地方,最后中毒的人不得不把整个左臂都砍了。

    扶苏好奇地追问:

    “砍了就没事了吗?”

    店家点头:

    “是呀,砍了就没事了。那毒不怎么往其他地方跑的,就是慢慢扩散,及时砍掉就有救了。”

    店家还说不是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好多呢。症状都差不多,全是皮肤直接接触过沙粒的地方出问题。接触时间越长,发作得越快。

    从店里出去后,扶苏和父亲说:

    “有点像细菌感染。”

    秦政认同:

    “应该不是毒,而是修真界灵气加持过后变异的细菌和病毒。非洲的那个血红沙漠也有差不多的病例,游客赤脚踩进去,最后脚部感染截肢了。”

    盐池沙漠滋生了大量稀奇古怪的微生物。

    或许并非所有人的抵抗力都不足以应付它们的侵袭,也或许病患是赤脚踩在沙地上划伤了脚掌才导致微生物有机会入侵肌体。

    总之,当地政府自那之后明令要求游客穿鞋进去参观,不允许赤脚。

    修真界的微生物只会更强。

    也难怪之前那人要包裹得严严实实,病菌厉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整个人都泡入池子里了。不做好充足的防护,眼睛鼻腔这种黏膜位置就是天然的入侵之门。

    扶苏唏嘘一声:

    “在其他的修真小说里,就很少需要顾虑微生物的威胁。”

    唯独本界不走寻常路,愣是要和科学相结合,于是显得格外危险重重。

    不过其实古代医学很早就发展到懂得杀菌消毒了,比如大秦就有规定要用火炙烤外来马车的轮子,消除从外地带来的病菌。

    于是就显得不怎么防备微生物的修真界格外落后。

    但是问题不大。

    因为修真界里的大家有神识,喜欢排除一切杂质。

    他们也不管什么微生物不微生物的,直接把一切他们认为是杂质的都排掉。包括他们不想要的成分,以及细微的“虫豸”。

    然后最大程度解决掉病从口入的可能性(即辟谷),而入口的丹药都是提纯过的。

    至此,危机解除了。

    所以偶尔的偶尔,才能看到低阶修士中微生物的招。并且因为低阶医者医术有限,把“虫豸”感染当成了中毒。

    知道是微生物感染后,扶苏迅速对那血沙失去了兴趣。

    没意思,他还以为是特殊毒物呢。

    扶苏对搞生化武器敬谢不敏,万一弄出个修真界版本的丧尸大爆发,他就是修真界的罪人了。所以研究普通毒丹可以,研究微生物毒丹不行。

    扶苏心想,看来以后还是找点毒草这种来当炼丹原材料比较合适。

    秦政则道:

    “微生物被灵火灼烧怕是就死了。”

    所以用来炼丹本来也不靠谱。

    哪怕修真界的微生物比一般微生物更耐热,可以抵抗住几百度高温。但灵火动辄上千度,是能轻松炼化金属和石头的。

    或许不止,毕竟修真界总有比正常金属熔点更高的特殊金属。

    扶苏:……有道理呀!

    那样一来,用血沙炼丹岂不是只能调个色,顺便增加一点咸味?

    扶苏拆了一包果干,边啃边琢磨:

    “下一个要去的秘境是熔岩区的那个,估计也没什么植物,只能等去木系秘境再收集炼丹材料了。”

    秦政本来为了历练儿子,才特意选的沙漠,打的主意是沙漠里头水汽稀薄,可以磨练小菜鸟修士。

    结果这里全是水灵力。

    下一个要去的是火山熔岩区,那里八成正在孕育火系宝物,这次定不会翻车。

    这话要是扶苏说的,flag肯定要倒。

    但他偏偏是始皇帝陛下说的。

    所以当父子俩从传送阵走出来后,迎面一股热浪。

    不仅热,还极其干燥。

    干得之前才被95%湿度滋润过的水系小崽崽瞬间感觉自己要缺水渴死了,空气里只能搜寻到一丝丝微弱的水灵力。

    扶苏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他的灵力循环在不断吸纳外界灵力进入体内。

    之前的外界都是各种灵力掺杂的,哪怕里头混入了火灵力也不要紧。

    火系在肺部转一圈就出去了,只有水系会被吸收。火系带来的那点干燥感,水系瞬间就抚平了,便不觉得难受。

    可是如今没有水系的进账,反而是大量火系进入体内打劫水气,扶苏感觉身体里的水分开始快速流失。

    他很快中断了肺部的灵力吸收。

    最初只进行皮肤吸收的时候就没这方面的困扰,皮肤屏障会阻挡其他灵力进入体内,独独放水系进来。

    肺部呼吸就不一样了,没做防护,随便进的。

    毕竟前一个区域到处都是水汽,呼吸是最高效的吸收水汽的渠道,在鼻腔设置阻拦反而碍事。

    偏偏呼吸这一路走过的器官都是什么黏膜内壁,本身就需要湿润一些才舒适。扶苏捂住了口鼻,调动体内灵力将干到快要裂开的呼吸道全都修复一遍。

    秦政担忧地问道:

    “还好吗?”

    随即他就想起昨晚扶苏做的梦,说梦里看见阿父心疼他。

    原来应验在此处。

    他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个,实在是修真界的危险防不胜防。

    扶苏把脑袋埋进阿父怀里,还不忘问阿父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阿父也是水灵根,肯定和他一样不习惯这个环境。

    秦政心下熨帖:

    “你关心自己就好,朕没事。”

    扶苏不信,伸手去摸阿父的鼻子,给他输送了一些水灵力。

    秦政打趣他幸好输送的是水系灵力,不是水球,不然他就要鼻腔进水呛着了。

    扶苏看阿父还有兴致开玩笑,顿时就放心了。

    熔岩区的修士城池也颇有地方特色。

    秦政之前特意给儿子留了半个储物袋的空间,就是为了来这里再买些特产零食。哪怕买多了不爱吃的,大不了回去分给宗内弟子和明心明玥。

    两位师兄师姐座下弟子数量不少,肯定能够消耗掉。

    买零食是主要的,打探消息是次要的。

    扶苏仗着自己可爱又嘴甜,问到了不少消息。他问的是附近的筑基期秘境里头有没有特别的禁区,别的他都不感兴趣,主要想去禁区里截胡暮天。

    暮天想要自己的布置不受打扰,自然首选禁区位置布局,这是很容易想到的逻辑。

    而扶苏打听这个,店家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要去秘境的修士但凡惜命些,肯定要问清楚哪里不能去的,这很正常。

    倒是对于扶苏现在跑来打听这个有些奇怪,因为距离下次秘境开放还有两年呢。

    扶苏就说自己现在炼气期,两年后说不得就突破到筑基,正好可以进去了。

    店家接受了这个说辞。

    随后她提到了几处活火山:

    “那秘境别看整体面积不大,里头足有三座活火山和两座死火山。三座活火山中最大的那个在休眠,很多年才喷发一次,另外两个倒是比较活跃。”

    三座活火山附近就是禁区了。

    根据店家的说法,修真界的火山喷发和地壳运动关系不大,主要是火元素作祟。

    火元素太过活跃,就会激发火山喷涌。而火元素的体量,决定了喷出的岩浆具体会有多少。

    也就是说,这边的岩浆多为火系灵力凝聚成的火海,而非岩石融化而成。

    最大的火山陷入休眠,则是因为它喷发一次需要的火元素量过于庞大,要积攒很久才足够引发它的苏醒。

    店家根据经验分析:

    “好像是岩浆灌满一半的火山口,就会喷发一次。”

    所谓灌满一半,就是说从火山底部到顶部的高度如果是一百米,岩浆要填满至少五十米深的火山内腔。

    扶苏点头,看来这边不怎么遵循科学。

    随即他又询问店家的经验是从哪里总结来的,自己去火山口观察的吗?

    店家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可能?我不要命了?当然是城里千百年都是这么传的!”

    扶苏:……

    扶苏请问一开始是谁总结的,店家回忆了很久,没想起来。而后就表示无所谓,反正不去火山口亲自围观也能远远发现火山喷发的预兆,不琢磨这个也不要紧。

    店家还额外说了一些经验之谈。

    诸如他们这边地界也有不少火山,如果时间充沛的话可以在熔岩区多住个一段时日,体验一下火山喷发是个什么感觉。

    这样有了应对经验,等进了秘境之后也就能临危不乱,知道该怎么躲避了。

    但店家也摇头表示:

    “我听以前的老前辈说,最近几百年火山喷发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以前是每隔十年就喷一次的,如今延长到了四五十年。”

    “然而因为附近的火山数量多,大多都是错开来喷发。所以哪怕延长了,在我们修士看来也是三五年便会遇到一次喷发。”

    “幸而比起数百年前那种月月喷发,现在这样已经好上了不少。至少我们可以安稳做做生意,总喷发实在影响日常来往。”

    据传几百年前这一片的城池总是难以发展起来,就是因为火山老喷发。这几百年环境变好了,可算是苦尽甘来。

    父子俩也就随便听听。

    因为城中多是筑基到金丹期的修士,寿元拢共也没几百年。数百年前的消息基本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不一定可靠,或许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两人伪装功夫到家,店家也就没看出他们心中其实对她的说法持保留态度。

    她兴致勃勃越说越多,还提到最近两年都没爆发火山。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或者明年应该就会喷发一次了。

    正说着,店家脸色突变:

    “不好!火山真要喷发了!”

    店家颇有应对经验,眨眼间就把店里东西全都收入了储物法器里。

    扶苏发现她这店里有特殊装置,所以才能搭配储物戒做到一秒全收纳,连跟针都不落。

    收完东西她也不耽搁,扭头往外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招呼父子俩:

    “快快快!别指望城池的防护罩!护不住的!我们先撤!”

    在这一点上,秦政倒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信任店家的判断。

    因他已经察觉到其他店铺和街上行人都在奔逃,一个人跑还有可能是误判,大家都跑那便绝对不会有假。

    扶苏有些好奇:

    “为什么你知道火山要爆发了?”

    他们不是在屋子里吗?根本看不到火山欲喷发的模样啊。

    店家操控着飞剑速度极快,这剑估计打造的时候就把属性全点速度上了,专为逃命设计。

    由于操作熟练,不需要怎么费神控制,她倒还有空闲回答扶苏的问题。

    店家说:

    “你感受到空气里火元素的躁动了没有?记住这种躁动,就这个特殊的频率,百分百是附近的火山要喷发了。”

    另一个和她相熟的友人追上来,是隔壁卖饮品的店家。秦政和扶苏也去他家买过东西,两边尚算相熟。

    这位补充了一句:

    “其实喷发不一定就会波及到咱们这,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不管是附近哪座山喷发,遇到就撤,往躁动轻微的地方跑准没错。”

    离开躁动区就肯定脱离了波及范围,留在躁动区里则要拼运气。

    扶苏看过火山喷发的视频,有的流速十分惊人,每秒可以达到28米,一分钟就是1700米左右。

    当然也有慢的,一小时才能挪几十厘米的同样有不少。

    可问题在于,修真界喷的不是岩浆。

    修真界这边喷的是火灵力凝聚出的实体火海,而灵力这种东西轻飘飘的可以在空气里飞舞。即便凝成实体了,速度也能非常惊人,修士在它跟前也只有逃命的份。

    而且这次要喷发的是附近规模最大的那座火山,光看它的体量就已经很吓人了。

    一行人才刚抵达躁动微弱的区域,那头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声响。一大团看似无尽的火焰直冲天际,然后轰然四散,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扶苏仗着自己不用跑,便回头观察巨型火山的方向。

    就见火海眨眼间已经吞没了几座光秃秃的山头,那山一看就是经常遭受火海肆虐,已经烧无可烧了。

    这个速度可比每秒28米快得多。

    说是每秒2800米他都信。

    到了弱躁动区,大家逃命的速度就可以放缓一些了。有些人灵力不继,实在是跑不快,没有办法。

    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继续全速前进,直到彻底跑出躁动范围。

    饮品店家摇头:

    “五十年前有一回,爆发规模特别大。在弱躁动区的人都被追上了,死伤惨重。”

    可是那些修士就是跑不出来,咬牙也跑不出来。他们还真不是侥幸心理才降低速度的,着实是体内灵力储备不足。

    大多是其他灵根为主修的修士,在这处火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地方难以补充消耗的灵力,这才奔逃不及。

    后来就没什么火系以外的修士过来了。

    大部分时候,弱躁动区还是比较安全的,被波及的次数很少。

    扶苏努力分辨才搞清楚了弱躁动区和强躁动区的分界,属实是差别不大。因为往外跑一直是持续降低的,没有一个断层下跌作为提醒。

    众人在安全区域停下后,回头去看他们生活的城池。

    就见火海已经吞没了它。

    几个店家都不怎么在意这个,见扶苏好奇,还解释道:

    “看到那几个山头了吧?被烧那么多次还能留下山头的,说明那石材抗高温,不怕火海。”

    “后来我们就用它来造房子,所以城被吞没了就吞没了。等火海褪去,还是原样,只要别在城中留下家当就行,这些才不耐烧呢。”

    扶苏问他们:

    “夜里睡觉的时候喷发怎么办?”

    不会赶不及逃跑吗?

    女店家噗嗤一乐:

    “也就你这样的小娃娃才睡觉,我们修士都是打坐修炼的。大家全是火系修士,吸收的本也是火系灵力,灵力是否躁动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了。”

    扶苏再一次加深了对修士的刻板印象。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睡觉!

    扶苏好奇地看着远处的火海,很想收集一点拿回去研究一下。他还没见过这种形态的火灵力,可惜周围人太多,不好动手。

    秦政环视四周,缓缓皱起了眉头。

    扶苏敏锐发现不对,抬头用眼神询问父亲怎么了。

    秦政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发了条消息:

    「躁动在朝这边扩散。」

    扶苏眸光一凝。

    随后,他状似天真地开口:

    “店家姐姐,我们待在这里真的安全吗?火山喷发会不会波及到躁动区外?”

    店家想也不想就摇头:

    “不可能,火灵力躁动就是因为感受到火海即将接近自身。不躁动的话,就是火海肯定不会蔓延过来了。”

    她话音方落,就听见远处有人叫喊:

    “快跑!火灵力的躁动加强了!”

    原本的弱躁动区渐渐转变为了强躁动区,这明显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脑子的都能猜到这次的爆发只怕会非常恐怖。

    那些本来降低了速度的修士一咬牙,再次强行提升了飞行速度。但明显力有不逮,估计撑不了多久。

    众人大惊:

    “糟了!”

    弱躁动区还有不少修士,之前有余力的修士趁着火海没蔓延过来,倒也有不少搭把手接他们一把。

    可随着躁动区蔓延,所有人只怕都得自顾不暇,之前帮人的就有些犹豫了。

    他们不清楚这次要跑多远才能安全,万一自己这点灵力只堪堪够逃出去,帮了人就会陷自己于险境,这可怎么是好?

    危急关头,秦政忽然出手。

    修士们只觉得他们被无形的大掌挟住,眨眼间就被拖拽到了躁动区尽头。有这个本事的,至少是合道期的大能。

    这还没完,秦政继续带着所有人往外挪移了一大段距离。

    此地已经快要离开修真界划定的熔岩区了,就算火海会蔓延过来,剩下一点距离众人也决计可以逃出去。

    秦政淡淡地丢下一句:

    “打坐恢复。”

    众人如梦方醒,立刻原地打坐。

    他们意识到,前辈大能之所以不把诸位直接送出熔岩区,是考虑到熔岩区的分界线外存在着明显的火灵力浓度骤降这个问题。

    在场的基本都是主修火系的修士,在熔岩区内打坐才能迅速恢复。左右火海还未过来,耽误一时片刻休整也无妨,遇到危险再逃跑不迟。

    店家有些惊疑:

    “阁下竟是如此厉害的大能!”

    她见过最厉害的也就是元婴大能,而寻常大能出行都颇具气势,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厉害人物。少有像对方这么低调的,可能这就是合道期和渡劫期老祖的习惯吧。

    这叫什么来着?返璞归真?

    扶苏远远看着前方:

    “为何这回偏偏就出现意外状况了?”

    要不是扶苏确定自己是外来的,不是本位面的气运之子主角,他都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主角光环了。

    毕竟一般只有主角,才会去哪里都能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

    什么千年才可能出现一回的异象,主角去了必定爆发。还有那种过往从未产生过的情况,主角一来也会发生。

    主要突出一个特殊待遇。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写平淡日常会有点无聊,作者不得不绞尽脑汁给主角编点有新意的经历。

    扶苏认真反省自己:

    「是不是我之前的猜测有误?可能明寒确实不是最终大反派,暮天那老头才是。但明寒也不是暮天手下的炮灰,而是真正的主角。」

    他和阿父分析起来。

    你看,明寒随随便便就能灭了主角团,比主角可厉害多了。虽然也不是没有反派碾压主角的小说存在,但这种情况到底比较少见。

    姑且把明寒作为反派的这一篇章当做前传故事的话,那么正篇的主角完全可以是大彻大悟的明寒,或者阴差阳错没有和世界同归于尽而是完成了转世的明寒。

    若是后者,那么转世后的明寒必然会将自己和前世割席,来个“前世的我造下的孽虽然与我无关,但我还是决定为他善后”,借此赎罪。

    最后与自己那假死的师尊对上,来一场师徒间的博弈。

    秦政听完沉默片刻。

    他提醒儿子:

    「府君曾说过,灭世的位面会消散。」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会消散,所以府君才需要找人来解决这个麻烦。倘若灭世后只是世界归于沉寂,还有拯救的机会,想来府君其实完全可以放着不管。

    扶苏歪头:

    「府君那话难道不是唬人玩的吗?我以为他就是想借机拉人进来赚信仰,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交易。」

    先把事情说严重点,这样就可以合理化大家进来收割信仰的理由。不然谁都知道世界迟早会自救成功,那加塞进来的救世主岂不是很尴尬?

    秦政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明寒分明已经是最终反派的情况下,还会冒出来一个真主角救世。

    但现在,秦政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凝视着儿子,缓缓发出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真主角,其实是你。」

    扶苏迷茫:

    “啊?”

    旁边的女店主看过来:

    “怎么了?”

    扶苏赶紧摇头。

    他刚刚太茫然,忘了发消息,是直接开口的,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这会儿被一打叉,扶苏回过神来:

    「阿父的意思难道是——」

    秦政补充:

    「突然出现的穿越者,知道书中剧情,一来就拜入大反派门下,第一次出门历练便捡到天书残卷,换一个地方历练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局面。你觉得谁更像主角?」

    这不就是穿书主角感化反派的经典套路吗?

    扶苏:…………

    扶苏的沉默震耳欲聋。

    扶苏满脸震惊:

    「但是我是剧情里本来不存在的人物呀!」

    秦政慢悠悠打字:

    「穿书文的主角虽然多是穿成配角,却也有穿成路人甲或者直接身穿的。」

    或许因为父子俩的干扰,法则已经重新书写了故事情节。

    它不甘心沿着本来的剧情往下发展,所以借用新出现的扶苏,将他设置成衍生文主角。然后偷梁换柱,将命运发展从原著替换成同人文,借此达到救世的目的。

    毕竟残缺法则此前不一定清楚秦政是外来之人,本就是来救世的。又或者发现秦政是加塞的了,担忧这个突然出现的假明寒会让局面雪上加霜。

    相比起来,满心满眼找爸爸的扶苏崽,在法则眼里显然更热爱和平一些。让他来当同人主角,非常合适。

    秦政接着说:

    「即便法则一开始没有这个想法,但当他发现你要找的父亲就是我,而我“受你影响”放弃了灭世。它也必然会顺坡下驴,干脆将你定为新主角。」

    扶苏脑子快要转不动了:

    「大道天书怎么说?玉牒从一开始就是残卷,不是法则临时加的设定。像这种残缺的至宝,不是应该会被主角凑齐吗?」

    大道天书是一直有的,无论扶苏有没有被加塞进来成为主角。这么一看,应该从一开始就有预留一个能凑齐它的主角存在,不然干嘛把玉牒设计成半份?

    秦政却不这么认为:

    「只能说主角大概率可以凑齐至宝,并非绝对。」

    有些小说设定就是主角凑不齐。要么是作者写着写着忘了这一茬,要么就是世界上残损的宝物太多,凑不过来。

    但主角和作者会忘,法则不会。

    所以法则有意无意地引导扶苏找到了那份残卷,合成了完整版天书。

    如今想来,一个会被流沙陷阱坑死的普通筑基期弟子手握另外半本残卷,本身就很可疑。

    或许一开始那个储物袋里没有残卷,是扶苏决定打开那份储物袋,法则才临时把残卷塞进去的,也未可知。

    扶苏捂着脑袋:

    「让我想想,我理一理。」

    变小之后脑子稍微有点不灵光,他需要梳理一下思路。

    秦政已经和旁边的店家攀谈起来了。

    他们聊到了这次的意外。

    店家百思不得其解: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躁动从未蔓延过。”

    秦政感受了一番远处的动静:

    “若是两个火山前后间隔很短相继喷发,是否会出现躁动区蔓延的情况?”

    店家一愣:

    “这倒是有可能的。”

    或许是另一个波及范围更广的火山即将喷发了,所以它引起了新一波的躁动。

    它和前一个的波及范围不同,它只是引发自己范围内的躁动,看起来却像是前一个躁动范围自己扩大了。

    饮品店家却摇了头:

    “不对,说不通。要是那样的话,躁动就不是缓缓扩散,而是一下子出现。”

    他们这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几个火山同时喷发的情况,以前都是突然感受到一片新的区域出现躁动,而躁动的频率是固定的。

    这次却是一点点往外扩张,靠里侧的也在持续加强躁动频率。比起多了一个火山要喷发,更像是原本的火山莫名其妙提升了喷发规模。

    饮品店家断言:

    “是火山本身出问题了。”

    正常情况下,喷发的一瞬就决定好了波及规模,后续是不会持续扩大的。

    扶苏理清思路回了神:

    “火山出问题,是有人在火山口做了什么吗?”

    众人齐齐摇头。

    这个他们也不清楚,只能猜测是什么意外刺激到了火山。又或者这次的喷发造成了什么动静,导致火海的规模出现增长。

    父子俩同时意识到,他们得去火山口看看。

    秦政预估了一下危险程度。

    最后他向周围人告别:

    “本座去探查一二,尔等自己小心。”

    说着带上儿子闪身进入火海,这个程度的火海只对元婴之下的修士有杀伤性。继续往里走,越靠近火山,需要的修为越高。

    等到了山脚下,就得合道期修为才能自保了。而火山口那样的地方,合道期估计也很勉强。

    秦政给父子俩套上了渡劫期的护体灵力,犹觉得不够保险,又加上了厚厚的功德屏障。

    这个防护程度对上仙人都不怕。

    何况区区火山。

    扶苏顺势捞了一些火海塞到一个空的储物袋里,以免和别的物品混放,把那些库存给烧了。

    抵达火山口之后,秦政一眼就看见了绽放在山口中央的一朵特殊火焰。

    它的颜色和周围的火海相类,偏向于黑红色,就像岩浆一样。混杂在火海中,其实并不显眼。

    只有用神识探查,才会格外突出。

    秦政断定:

    “这是一朵天地灵火。”

    原来是火山中充沛又活跃的火灵力孕育出了天地灵火,对方随着这次的火山喷发被从底部推到火山口。

    本来藏在底下还好,毕竟底下的火元素有限。现在出现在了能接触到周遭大范围空气的地方,一下子就像烈火接触到了高氧环境,燃烧得越发炽烈了。

    天地灵火可以引动周围的火灵力,大量灵力飞快朝火山口蔓延,加入了火海的队伍,所以造成了现在的火海规模扩大。

    再不制止它,它能一直吸引火灵力,孜孜不倦。那么火海说不定就会无视岩浆区的分界线,一路蔓延到外界去。

    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何况这朵火焰大概率就是法则特意送给他家太子的,不然不会这么凑巧,扶苏一来火山就喷发了。喷发不算,还凑巧是这一回把藏在里头的灵火抛了出来。

    秦政果断出手,将那朵火摘了下来。

    一入手他就感觉到火焰在努力炙烤功德和灵气,试图破开壁障吞掉他。但即便它温度高得惊人,之余功德也是杯水车薪。

    秦政从儿子指尖取了一滴包裹了信仰的精血丢进去,轻而易举地协助扶苏收服了这朵火焰。

    扶苏心念一动,火焰从秦政面前消失,又从扶苏掌心冒了出来。

    他伸手戳了戳,惊奇地道:

    “一点都不烫了!”

    他之前哪怕是想玩自己用灵力凝聚出的火焰,也会被灼烧。

    因为那是他引动外界火灵力捏的火苗,并不是真正属于他的,但凡丢出去就不会再受他控制了。

    不止是火元素,水元素其实也一样。

    丢出去的就基本属于无主状态了,只能强行用神识操控。收回神识就会脱离掌控,单纯按照修士最后下达的命令运行。

    认了主的灵火则大有不同,哪怕扶苏是水灵根,也不影响什么。

    灵火只是更青睐火灵根修士而已,但看在功德的份上,它也可以识时务者为俊杰。

    灵火啃了一口扶苏手上的功德。

    只是啃了很小一口,就已经撑得直打嗝,表现为不断往外吐小火苗,那些都是它消化不了的能量。

    之前它就试图啃秦政手上的功德,结果根本啃不下来,只能啃点护体灵力。它没料到功德这么顶饱,还以为最多和仙力差不多呢。

    哪怕是灵火打嗝掉出来的小火星也并不会点燃扶苏,落在扶苏身上就重新化为丝丝缕缕的功德收回去了。

    但是落到其他地方,却会点燃那些无辜的物品。扶苏只能等到它不打嗝了再放心地把它放在发冠上当一朵装饰火焰,不用担心它四处放火烧山。

    扶苏叮嘱了一句:

    “以后不可以随便点火,也不能随便烧人。更不能召集一堆火灵力包围过来,我不喜欢被火灵力包围。”

    灵火吃饱了好商量,火焰颤了颤表示同意了他的约法三章。

    扶苏顺势又给它起了个名字。

    不过太子殿下从小就是个起名废,养了只玄猫起名叫墨,没有叫小黑已经是最后的倔强了。

    所以这朵黑红色的火焰,就叫玄火吧。

    玄火没意见,给吃饱饭就行,一切都好商量。

    秦政饶有兴致地看着:

    “你顶着朵火焰在外行走,旁人怕是要将你当成火灵根了。”

    一般只有火系修士才会在发冠上放一朵火当装饰品,这是火灵根中流行的时尚单品。

    扶苏想了想:

    “正好方便我伪装身份。”

    在外头兴风作浪的火系小天才,和天玄宗的水系小公子有什么关系呢?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

    秦政深以为然。

    修真界的火焰不完全走科学路线,所以火焰颜色并不代表它的温度。实际上玄火的温度已经能吊打一众天地灵火了,谁让它的生长环境特殊呢。

    它从小就长在火山底下,这里的火灵力最活跃也最充沛。由于这家伙在底下疯狂啃火灵力,导致这一片的火山喷发频率都大大降低了。

    店家从先辈口中听来的“火山喷发次数减少”这个传闻居然不是假的。

    但如今灵火被带离此地,恐怕频率要回到从前了。

    秦政略一思忖,就从扶苏头顶的玄火身上分了一缕出来,作为新的火苗留在火山底下。

    等上个千百年,又能孕育出一朵成年态的灵火。顺便解决火山频频喷发的问题,堪称一举两得。

    玄火起初不是很乐意分割。

    不过想想吃不完的功德,又乖顺下去。

    没关系,现在缺失的,以后都能千百倍地补回来,它不吃亏。

    秦政带着儿子回到人群里。

    他寻到此地城池的管理者,说了天地灵火的事情。主要是提醒对方,如果以后再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就是灵火意外冲出火山了,可以如他今日这般应对。

    管理者有些呆滞:

    “可是、可是在下实力低微,无法深入火山口啊!”

    秦政提点他:

    “本座的意思是,你可以通知其他渡劫期大能前来处理。这种灵火属性极佳,便是渡劫修士也会心动。又或者,你联络丹宗和器宗,他们总不会放弃到口的肥肉。”

    炼丹师和炼器师必然很想要这样的天地灵火,他们会很乐意出手援助的。

    不仅是火焰出世时过来善后,日常估计也会派人驻守在火山边上。防止灵火还没养大就自己蹦出来,或者被旁人捷足先登。

    管理者恍然大悟:

    “是了!还能这样!多谢前辈指点!”

    做完这些,秦政就打算不管四处扩散的火海,直接带儿子进入秘境。

    但是刚走两部他突然反应过来。

    火系的灵物真的在秘境里吗?

    先前那修士的记忆中之显示他的好友在熔岩区驻扎,秦政就下意识认为对方是为了看守熔岩秘境中的布置。

    可如果,他盯着的其实是这朵火山中正在孕育的灵火呢?

    扶苏见父亲驻足,也瞬间想通:

    “东西不在秘境里,我们已经拿到手了!”

    这下扶苏对于自己“穿书主角”的身份就真的有些认同了,该不是法则听到他们父子俩想去截胡暮天,就故意让火山喷发把东西送出来吧?

    秦政意有所指地看向儿子:

    “朕上回才说,若朕运气够好,应该走路踩到残卷,弯腰就能捡起来,而不必大费周章。这次来到熔岩区,可不就是随随便便捡到灵火?可见你如今确实是气运之子的待遇。”

    扶苏选择歪头杀:

    “那我要是说想让暮天暴毙,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能暴毙了?”

    秦政敲敲他脑门让他清醒点:

    “法则能干涉的有限,顶多给你送点金手指。有些事情还是得你我自己去做,不能什么都依赖旁人。”

    扶苏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好吧,那就自己来。”

    反正只要碰面,暮天也不是他们的一合之将。对方自己主动暴毙,和被他们打到暴毙,本质上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