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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你管装病吓唬臣子叫柔弱?

    秦政在听到“秦球”的时候,就有一种微妙的预感。直到“秦梓桑”这个名字出现,他才终于确定了,这说的是他们那个位面的事情。

    但秦政记得,地府里连秦三世都还没下来,他们的时间根本没走到两三千年后。

    难道是平行时空?

    秦政觉得不像,因为至今为止他只遇到过一个拥有“秦梓桑”的位面。但那个是从他们位面的小说衍生出来的,而且时间线也没到那么远。

    可见真正的秦梓桑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本界的衍生作品塑造出了新的太子殿下,也只是同人角色,和正主没法比。

    秦政凝神瞧着那个视频。

    在玄学天赋上,他是比儿子强的。另有国运、信仰、功德等多方面因素的加持,导致他的天赋更加逆天。

    秦政在那个看似正常的视频上看到了时空波动的痕迹。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确定了,这是一个来自未来时间线上的视频。

    系统的视频库不知为何混入了梓桑位面两千年后的作品,于是冥冥之中吸引了秦政父子,让他们领取到了本位面的任务。

    时空悖论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按理来说提前看到未来的剧透视频,未来应该会遭到改变。

    但视频上的未来确确实实就是梓桑位面的既定未来,一旦未来改变,这个来自未来的视频也应该会改变。

    既然视频呈现出了现在的样子,谁又能肯定这样的未来走向不是始皇帝看到剧透后才引导出来的呢?

    秦政决定抛开那些思考。

    未来已定,他只需要安静地当个观众即可。何况哪怕没看过这个视频,扶苏当初查看功德收支明细的时候,其实也已经从中获知了未来大秦延续千年的盛况。

    剧透早就出现过了。

    年幼的长公子坐在父亲身边,仰头看着天幕。他好奇地询问父亲,天幕上说的是未来的他吗。

    秦政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

    “不是的,上面说的是另一名扶苏。你也见过,就是之前经常上天幕的那个。”

    小公子点了点头:

    “那我认真听一听,或许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秦政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孩子。”

    秦朝位面,嬴政忽然叫停了赶路。

    他坐在暂时停下休整的车架中,目光深邃地打量天幕上展现出来的一列列文字。那是秦朝几次三番重新建立的记录,就仿佛任何反贼都推不翻它一般。

    秦二世梓桑。

    嬴政下意识想到了那个占据他长子躯壳的扶苏,或许,说的就是他。

    【《始皇帝传》记载,秦梓桑三岁丧母,自此以后由父亲独自抚养长大。至四岁时,已获封太子,成为大秦储君。】

    因为秦球后世有始皇帝等大秦名人的画作流传于世,且画作据说十分写实,所以视频的制作者根据画作形象制作了还原度很高的3D视频。

    天幕中,一个像极了扶苏幼时的小团子出现,跌跌撞撞地扑进年轻秦政的怀里。

    秦梓桑本人一边喝蜜水一边点评:

    “孤三四岁的时候才没有这么笨呢,走个路还跌跌撞撞的。”

    蒙恬侧目:

    “公子,天幕上说的是您?”

    太子殿下矜持地颔首:

    “没错,是孤。”

    虽然视频遭到了本人的吐槽,但其他各界围观群众并不觉得有问题。

    嬴渠梁捂住心口:

    “看起来真是乖巧极了。”

    自从知道大秦延续三千年后,嬴渠梁就对这个秦梓桑滤镜八百米厚了。

    因为天幕虽然说的是“三千年”,可这个三千年明显是因为制作视频时才传到三千年,而不是大秦只能延续三千年。如果是五千年后的后人制作的,就得改成五千年了。

    这不就是大秦人想要的传之无穷?

    科普视频是面向现代人的,当然不会特意去提一下共和国已经废除了皇帝。不知真相的老祖宗们还当依然是他们嬴秦子孙(包括主动过继进来的嬴秦子孙)在当天下的统治者,嘴咧得快到耳根了。

    嘿嘿嘿。

    另一个位面的安国君嬴柱同款捂胸口:

    “可怜可爱,一看就聪明伶俐。”

    他就说嘛,政儿的后人怎么可能拉跨?孩子的资质一定是好的,政儿好好教的话肯定能撑起大秦!

    天幕中的小太子先是展现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

    【太子扶苏自幼天赋惊人,但凡看过一遍的文章,他就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多看两遍,就能理解其中含义,甚至做到举一反三。】

    秦王递了一卷竹简给端坐在身边的小孩。

    四岁多的小宝贝像模像样地穿着明明只有大人才能穿的正装,戴着小发冠,看起来像极了缩小版的秦王。

    他努力严肃着包子脸,费劲地将沉重的竹简放到属于他的小案几前。迷你太子身前的也是迷你案几,还有迷你砚台、毛笔和温润可爱的小老虎崽崽镇纸。

    这些当然都是做动画的后世人自己脑补出来的,但不妨碍看着真的超级可爱。

    蒙恬忍不住感慨:

    “殿下幼时实在是惹人疼爱。”

    扶苏撑着下巴:

    “唔,其实我小时候不怎么穿这种衣服,不方便我爬树。”

    谁没事成天在家里穿正装?也就重要场合才穿一下,回到家里肯定换舒适的常服。

    蒙恬:……

    三头身小太子还在认认真真地展开竹简,进行学习。他将竹简逐字逐句的看完,然后拿起小毛笔进行批注。

    秦政处理完一份奏章,便问他:

    「阿苏看出什么了?」

    小太子放下毛笔,乖巧地回答:

    「韩非先生的这篇文章写得极好,三言两语便将韩国上下全都讽刺了一遍。可惜先生口拙,只能用笔墨来宣泄想法,若能给他一张利嘴,定能骂遍六国无敌手。」

    韩非:???

    韩人:???

    韩非感觉自己被夸了,又好像没被夸。

    而且秦国太子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他现在还没开始写那些讽刺人的文章呢,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韩桓惠王看向韩非:

    “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把韩国上下都骂了一遍?”

    韩非不想说话,他结结巴巴地说:

    “臣、臣有些、口、口吃。”

    韩王:……

    合理怀疑这家伙是装的口吃。

    他该不会是不想搭理韩国这堆自己瞧不起的人,干脆假装口吃,顺理成章推掉寒暄和应酬吧?

    【秦梓桑幼时受父亲影响,爱读韩非子的著作。不过他并不会全盘接受韩非作品中的法家思想,而是更喜欢辩证看待。】

    小太子夸完韩非,话锋一转:

    「但是天下做学问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当他们有了自己的立场之后,就会片面地看待问题。譬如韩非先生,他对儒墨纵横等学派存在偏见,便会将他们贬斥得一文不值,看不到他们对国家的作用。」

    四岁的小孩侃侃而谈,举例了韩非将五种人打为五蠹,认为他们危害国家,其中包括了工匠和商贾。

    又举例了其他学派的著作,其中同样存在这种只挑别家错处说、忽略对方贡献的问题。

    最后,太子总结:

    「为君者不可偏听偏信。」

    嬴子楚感慨:

    “四岁的孩子就知道这么多道理了,不愧是寡人的孙子。”

    公子政:……

    儿子聪明分明是随他,跟他父亲有什么关系?

    公子政决定不搭理他爹。

    刘彻怀疑这个记载存在夸大:

    “这是四岁不是十四岁?《始皇帝传》谁写的?是正史吗?”

    《始皇帝传》作者·秦梓桑本人,这会儿正坦然接受周围将军们的打量。

    是的,他就是这么聪明,从小就如此妖孽,是老秦家除了他爹之外资质最好的崽。

    至于有没有夸大——

    这有什么好夸大的?他才不屑于在这种方面给自己贴金呢,顶多就是在描写自己的时候,艺术加工亿点点。

    比如,把自己嘲笑别人的部分隐去。

    或者干脆把语言润色一下,写出来让人看着不像是在嘲笑人家。

    关于韩非口吃那段的过往,其实他当年的原话是:

    “韩非是不是因为口吃憋狠了,写文章才这么犀利?他好惨哦,希望他的口吃能治好,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他和儒墨纵横那些弟子对骂了。”

    反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能说出来的话,这种东西怎么能如实记录到父亲的传记里去?肯定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的嘛。

    秦政从天幕里看到这一段时,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忍不住给儿子发消息:

    「朕这本传记也不知是谁写的,倒是将太子塑造得十分得体。」

    还能是谁写的?明知故问!

    扶苏因为网络延迟还没收到消息,所以没看到阿父调侃自己的太子殿下心安理得地继续看热闹。

    今天一过,想来又要有很多人被秦梓桑的完美形象哄骗了。

    【在秦梓桑的幼年成长中,来自父亲的引导至关重要。据二世本人所说,他能长成完美的秦二世皇帝,他的父亲功不可没。】

    秦王举着奏章一点点为儿子讲解:

    「为君之人,要懂得驭下、权衡、识人、君王心术等。阿父今日先教你驭下,你要认真学。」

    包子脸小太子认真点头:

    「我会哒!」

    秦王于是将奏章的内容讲给儿子听:

    「朝中御史弹劾李斯作风奢靡,出行排场虽未逾制,却声势浩大。使用的车马等物装饰过于华丽,似有因得宠而日渐轻狂的姿态。」

    他问儿子,应该如何教李斯知道,为人臣子应该行事低调。

    小太子想了想:

    「若是阿父出面,只要提一句“廷尉近日似乎很是风光”,李廷尉便会惶恐得连连请罪,再不敢使用这么张扬的排场。」

    秦王轻笑了一声:

    「那你呢?换做是你会如何开口?」

    小太子狡黠一笑:

    「我也可以如此同他言说,但我不能轻描淡写的说,我要换个语气。」

    秦王于是叫来了李斯,让太子表现给他看看。

    李斯很快就到。

    小太子故作好奇地看着李廷尉,用天真的口吻问道:

    「我听说廷尉近日很是风光,出行都要数不清的车架仆从侍奉,是真的吗?」

    李斯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他噗通一声跪下,连忙请罪,顶着太子身侧那位王上意味深长的目光,就差指天发誓保证再也不犯。

    秦王便让他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秦王不由失笑:

    「你倒是懂得钻空子。」

    小太子有些得意:

    「虽然我是在狐假虎威,借用阿父的威慑让他畏惧。但那是因为我现在还小,想要自己凝聚威严太难了。等我再大一点,就无需靠阿父来震慑臣下,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叫他们拜服了。」

    嬴稷一巴掌拍桌子上:

    “好小子!这一肚子坏水的聪明劲跟寡人真是一模一样!”

    群臣:……呵呵。

    大秦各界赞不绝口:

    “这如何能叫狐假虎威?分明就是借力打力,可见公子确实聪明过人,懂得利用一切优势。”

    唯有故事里的反派李斯感到了窒息。

    就是说,下次能不能换个故事讲?要体现太子的聪明,谁不能来当那个丑角,非要他来?

    还有王上,教儿子驭下就教吧,为何偏偏选中他做工具人?

    李斯真情实感地希望下个故事换一个受害者,不能只有他丢人。

    虽然未来的他好像害了太子扶苏,但那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已经坚定决心要当太子党了。

    天幕中切换到了几年后。

    快十岁的太子笑吟吟地询问大儒:

    「父亲令先生来教导我学问,难道就是为了教我笃信儒家吗?是谁给先生的胆子妄图哄骗于我,莫非是看不起我年仅九岁?」

    大儒被他说得冷汗淋漓。

    少年太子轻声细语地吩咐左右:

    「此人心术不正,拖下去吧。」

    几年过去,当初只能狐假虎威才叫臣子畏惧的太子,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光凭自己震慑得旁人不敢自辩一句。

    太子还能顺手教导旁边围观的妹妹:

    「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势。」

    妹妹阴嫚不解:

    「可是七国皆有太子,却不是所有太子都能叫臣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太子便耐心告诉她:

    「这是因为那些太子自己没用。」

    权势本身可以生杀予夺,但你不会用它,给了你也是浪费。

    「我平日里温和爱笑,他们就以为我好糊弄。但当我开始发作人的时候,他们才会猛然意识到爱笑的人其实并不好惹,因而更加畏惧。」

    「他们惧怕的,是我会用和往日一样温和的笑容,宣判他们的死刑。」

    阴嫚若有所思:

    「这是驭下之道吗?」

    太子扶苏摇头:

    「这是君心莫测。」

    刚刚还热烈讨论小太子有多聪明的将军们瞬间哑火了。

    顶着众人集体惊恐看来的视线,扶苏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疑惑回望。

    “怎么了?”

    将军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没什么,只是他们突然回想起来,这位异世来的太子殿下这些天好像一直都是挂着这种眼熟的笑容。

    当时他们都觉得很亲切,虽然太子有点喜欢折腾人,但看看他和煦的笑容又觉得对方其实挺好相处的。

    可现在,他们只觉得吓人。

    蒙恬复杂地看着他:

    “殿下往后还是少笑几回吧。”

    扶苏习惯性微笑:

    “好的。”

    蒙恬:……

    扶苏迅速收敛笑容,面无表情:

    “抱歉,习惯了。”

    蒙恬:…………

    罢了,殿下你还是继续笑吧,面无表情更让人瘆得慌。

    扶苏噗嗤笑出声来:

    “蒙将军还是这么好玩。”

    蒙恬:………………

    所以刚刚又是在故意逗他玩是吗?

    嬴政听着周遭臣子的窃窃私语,神色莫名。

    冯去疾小声感慨:

    “原来陛下手把手教长公子之后,会把人教成这个样子。幸好我们位面的陛下高抬贵手,放过了公子。”

    嬴政默默看了他一眼。

    冯去疾立刻改口:

    “还是要陛下亲自教导才好,虽然吓人了一些,却对大秦有好处!”

    嬴政:你还是别开口了。

    嬴子楚看着天幕上那个笑容,总觉得有些眼熟。他脸上的笑稍稍收敛,换成了疑惑沉思的神情。

    吕不韦欲言又止。

    公子政已经冷静地提醒了:

    “阿苏笑起来和父亲有些像。”

    嬴子楚恍然大悟:

    “原是跟寡人学的!难怪!”

    随即他又有些高兴,微笑着说:

    “为父方才便说这孩子聪明是随了寡人,政儿你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他确实遗传了为父颇多。”

    公子政撇开脑袋。

    不可能,他儿子肯定随他。学他爹只是为了吓唬人而已,都是驭下手段罢了。

    【一个完美的太子,不仅要足够优秀,还要面面俱到。秦梓桑认为,学业上的聪明只是基础,自己不能有任何短板,才配得上当父亲的继承人。】

    嬴稷实在是没有忍住:

    “柱儿你听见没有?你学学你曾孙!”

    安国君:怎么?我还不够优秀?

    安国君嬴柱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不用再进步了。他又不追求完美,他爹就是见不得被人比下去,非要事事争先。

    真无聊。

    天幕上,小太子认真学乐理、绘画、骑马、射箭……贵族要学的他都学过,而且对自己的要求极高。

    卷王的儿子以前也是个卷王,只是后来变懒了而已。在中毒病弱之前,他活泼好动,勤奋努力。

    【当然,对于一个太子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

    嬴稷抢答:“治国能力?”

    嬴柱思索:“懂得如何与老父相处?”

    嬴政断言:“没有反骨。”

    天幕里的小太子信誓旦旦地表示:

    「我要孝顺阿父的!」

    天下第一孝子秦梓桑学会弹琴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给父亲演奏了一首,听得秦政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嗯,避着儿子悄悄揉的。

    当小孩弹完亮晶晶看着阿父时。

    秦王真诚地点评:

    「很好听,阿父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

    所有人:……

    小太子立刻表示:

    「以后我每天弹琴给阿父听。」

    秦王熟练地婉拒了:

    「不用了,阿父心疼你弹琴辛苦。每日还要写那么多课业,还是多休息一下吧,免得以后长大了会手疼。」

    扶苏撑着下巴:

    “唉,阿父总是这么心疼我。”

    蒙恬:?这难道不是在搪塞你吗?

    未曾料到陛下糊弄幼时太子的话术,等太子长大了依然能把人哄住。这到底是太子太好骗了,还是当儿子的在亲爹面前过于盲目?

    孝顺的太子殿下当然不会只做这点小事,一个大孝子,需要孝顺在方方面面。

    小太子用他没什么力气的小手努力为父亲拧干巾帕,今日是父亲的生辰,他已经主动领了今日照顾父亲的活计。

    小孩踮起脚尖要给阿父擦脸。

    秦王单膝跪地,可算能让小孩够到他的脸了。

    「阿父,等你老了,我就天天照顾你,不用侍者帮忙。」

    秦王捏住他的小手:

    「阿父相信你。」

    嬴稷没忍住:

    “这么瞎的话也好意思说相信,寡人就不信他真的能坚持下去。”

    久病床前无孝子,公子王孙谁耐烦天天照顾人啊。尤其家里还有仆从,肯定是偶尔照顾一次,然后就借口还是仆从更会照顾人,顺理成章地丢手了。

    画面一转。

    即将步入老年的秦皇坐在妆镜前,同样不年轻的儿子耐心地为父亲束发。

    太子惆怅叹气:

    「父亲今日又多了六根白发。」

    秦皇拍了拍儿子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你日日都要感慨一句,每天数这个也不嫌麻烦。明日不许数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无需挂怀。」

    被打脸的嬴稷:!!!

    嬴稷选择挑刺:

    “天天数头发他真是闲得慌。”

    旁边的嬴柱:

    “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儿子,羡慕。”

    嬴稷:。

    没出息!

    秦朝臣子的关注点只有一个:

    “这位陛下好像活了很多年哎!”

    他们自己的陛下据说本来今年就会驾崩的,幸好公子拿到了女巫的解药。但是天幕上那位陛下,明显是靠自己活了很多年。

    嬴政有些惆怅。

    他苦求仙药,结果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人家对死亡那么洒脱,无所谓寿元多寡,反而活得更久。

    莫非是放宽心才能长寿吗?

    过两日去问问秦梓桑。

    扶苏低头剥糖纸,自从身份暴露之后,他不仅不装了,偶尔还会从功德商城里买点东西安抚一下自己的味蕾。

    方才天幕开启前他才吃了早膳,给他吃伤了,现在没有胃口,只能吃点糖让自己嘴巴好受一些。

    感受到周围的视线,扶苏习以为常地忽略了。

    但他们的视线越来越灼热。

    扶苏奇怪地抬头:

    “干什么?”

    边问边把糖纸叠成小星星,他已经积攒了一堆小星星了,用来记录他这些天吃了多少苦。

    顺手拍照发给阿父求安慰。

    可惜秦政大概率会回他一句:

    “少吃点糖,又仗着朕不在就为所欲为。”

    涉间迫不及待地问道:

    “陛下是如何活到那么大岁数的?”

    女巫的解药不知能否多喝几瓶,若是不行,又或者天幕哪天突然离开,他们想为陛下续命就得参考这位的经验。

    扶苏舔了舔嘴里的糖豆,唔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养生就行。

    养生是什么?

    将军们不太理解。

    扶苏随口应付:

    “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等他和阿父搞定了系统,就在上头播放养生方法。现在说了也是浪费口水,回头还要再说一遍。

    扶苏并不想回忆他和阿父晚年的经历,他还是更爱看小时候的事情。晚年总让他想起父亲驾崩的那段过往,独自支撑大秦的那些时日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好在天幕很快就切换回幼时了。

    可能也因为扶苏在父亲的传记里花了大量笔墨描绘幼时,晚年则相对来说记录得较少些。

    扶苏当时写传记时恨不得把每一段童年记忆都写进去,当然,都是润色过的。

    比如接下来播放的这一段。

    【作为公认的大秦第一孝子,扶苏从小就知道要心疼父亲。】

    小太子教育妹妹:

    「阿父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如果我都不心疼阿父,就没有人心疼阿父了。」

    阴嫚非常认同地点头:

    「没错,大兄,父亲就交给你了!」

    嬴子楚:?

    怎么,寡人不是人?

    哦,这个时间点寡人好像已经驾崩了,那没事了,政儿确实就剩一个亲人了。

    ——还是不对啊!

    嬴子楚扭头问儿子:

    “这上头那个小姑娘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公子政:我怎么知道?

    十岁出头的公子政现在还没纳妾生子,他唯一认得的孩子就是扶苏。

    嬴政本人也被噎住了。

    要不是小公主不在身边,他高低得把人拎过来,问问女儿什么叫“没错,父亲只有大兄一个亲人了”。

    这倒霉女儿都不觉得自己是父亲的亲人吗?

    阴嫚:对呀对呀!我们这个属于亲戚!

    小小年纪的阴嫚有着非常朴素的亲缘观念,即住在一个家里的是一家人,不住在一起但是房子(宫殿)离得近的,是亲戚。

    所以父亲和大兄住章台宫,她和她娘住别的宫室,还有其他弟弟妹妹和他们的娘亲住一起。大家都是一个个的小家,互相之间是彼此的亲戚。

    那么父亲只有大兄一个亲人,有问题吗?没问题呀!

    嬴子楚想了想,问儿子:

    “你女儿暂且不提,你娘呢?”

    公子政答不上来。

    没关系,天幕会告诉他们答案。

    【众所周知,始皇帝有个仇人,是他的生母赵太后。偏心幼子的生母视他为寇仇,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的姬妾儿女。】

    但是太子殿下会教她做人。

    坚称自己会心疼阿父的小太子挡在章台宫外,向终于解禁的祖母行礼。

    「父亲近日国事繁忙,祖母想念父亲的话,就让孙儿代替父亲陪您吧。」

    赵姬抿着唇,脸色冷淡而刻薄:

    「当真是国事繁忙,而不是故意找借口不见本宫吗?本宫看他是手握大权之后开始忤逆不孝,有恃无恐了!」

    小太子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祖母误会了,近日大秦与赵国的战事胶着,父亲已经数日不曾好好休息了。国事乃祖父托付给父亲的,父亲虽然很想孝顺祖母,却也不能辜负了祖父临终前的嘱托。祖母深明大义,想来也不愿叫父亲为难。」

    秦渠梁赞许地点头:

    “太后说他爹不孝,他就拿孝顺先王出来说事,为父亲挽回声誉。又用先王去压太后,让太后不能继续胡搅蛮缠。”

    秦渠梁并不知道赵姬和儿子的恩怨,哪里能听出来扶苏那就是威胁和挑衅。

    赵姬一个给庄襄王反复戴绿帽的太后,扶苏非要故意提她的亡夫,显然不怀好意,是在刺激对方。

    所以接下来赵姬就发火了:

    「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秦王平日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当然,赵姬生气的最大原因是扶苏当时原话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还是那句话,他写传记的时候给自己润色了一下。

    原话是:

    「父亲如何就忤逆不孝了?父亲日常还是很孝顺庄襄王的。倒是太后您,只怕不敢去见先王牌位吧?」

    反正围观的各界看着就觉得赵姬器量狭小,怎么突然就发火了,明明太子扶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可见个人传记最好不要当正史看()。

    小太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叫赵太后铩羽而归,成功维护住了他心爱的阿父。太后气得脸都青了,却拿他没有办法。

    打发走太后,太子殿下走回殿内。

    秦王明知儿子去做什么了,却故意假装不知道。

    秦王问道:

    「太子方才去哪里了?」

    小太子哄爹:

    「去给阿父准备惊喜了,阿父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让人取了一方锦帛来,说是自己画的父亲。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给父亲作画,还没有后来那么写实且美丽,笔触稍显稚嫩,却已经很不错了。

    这幅画至今还被秦政仔细收藏在地宫之中,原是想展示出来的,但太子害羞,觉得画得不好,只能偶尔拿出来自己欣赏了。

    不过动画是后人制作的。

    所以后人根本不知道小太子第一次画的画是什么模样,他们只能根据自己对秦扶苏画作的了解,仿照着画了一副。

    扶苏早年的绘画方式是和先秦时期的画作风格类似的,不像后来走了写实派,画出来的像开了美颜调了色调的照片。

    动画里照着后来的风格弄了张笔触稚嫩些的,看起来像模像样。

    扶苏不由笑了一声:

    “孤当时画的可没这么好看。”

    蒙恬礼节性地吹捧了一句:

    “无论殿下画成什么样,想来陛下都会十分欣喜。”

    他不吹捧还好,一吹捧算是搔到太子殿下痒处了。

    扶苏矜持地扬了扬下巴:

    “那是自然,我做什么阿父都喜欢。”

    随即他又故作随意闲聊般询问:

    “将军幼年时,蒙武将军可有这般夸过你?”

    蒙恬:……

    蒙恬心想他就不该接那话头。

    【孝顺的太子殿下用画作哄完爹之后,开始紧锣密鼓地盘算起怎么报复太后。】

    沉浸在父慈子孝中的众人:?

    所以你的孝顺只孝顺你爹一个,你亲祖母不算在内,还要报复人家?

    嬴稷更羡慕了:

    “这才是真的孝顺啊!”

    眼里只有爹,祖母是什么东西?像这样被独一份地放在心上,想想就美得很。

    嬴柱小声提醒他爹:

    “所以玩狼人杀才会反手把你毒了。”

    何止是眼里没有祖母,还没有祖父、曾祖父、高祖父等一系列长辈,只剩个爹了。

    嬴稷:……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嬴稷也回过味来了:

    “不会真是那小子吧?可是寡人看他和他那个位面的政儿也没那么亲近,反而和秦王时期的政儿……嘶,等一下!”

    嬴稷总算发现不对劲了。

    他之前没见识过原主扶苏,没有对比,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太子,哪里能想到对方不是原装货。

    嬴稷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没人能给他解答,哪怕是嬴稷刚派人被快马加鞭从赵国接回来的公子政也回答不了,毕竟公子政才一岁多点。

    奶娃娃阿政坐在华阳夫人怀里好奇地看着周围人,他爹子楚和他娘赵姬都轮不到抱他的机会。

    华阳夫人叮嘱左右:

    “看来赵姬对政儿不好,日后政儿还是养在我身边吧,不许赵姬靠近他。”

    天幕中,小太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精心搜寻到了一条冬眠的蛇,命人带去了甘泉宫。守卫和侍者皆不敢忤逆太子,只能沉默地配合着他将那蛇放入了赵姬的床榻中。

    扶苏负着手像模像样地说:

    「这条蛇在冬眠,咬不了人的。我只是想吓唬一下太后,你们不必担心。」

    侍者皆称是。

    扶苏于是放心地离开了,侍者也确实没敢把蛇清理掉。因为他们深知太子要是一计不成,下次肯定还会再来,但下回就不一定只是吓唬一下了。

    赵姬看得窒息:

    “大王!你看他!”

    嬴子楚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又不咬人,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赵姬:?

    嬴子楚心想,这么像他的孙儿,还对大秦有大功,肯定要护着。别说只是吓唬一下赵姬,就是用毒蛇把赵姬咬死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起这个,嬴子楚狐疑地看向赵姬:

    “你哪里来的幼子?”

    政儿已经同他说过了,他在位三年就死了。难道是怀了个遗腹子,心疼那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于是为了他委屈政儿了?

    赵姬答不上来。

    但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了。

    然而她的大王只是冷酷地告诉她:

    “你若是敢为了他欺负政儿,寡人现在就送你回赵国。”

    赵姬:……

    不仅没有得到安慰,还被威胁了一通。

    公子政没有参与父母的争端,冷漠得仿佛与他无关,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阿苏。

    阿苏说的没错,他只有这一个亲人。其他的亲人对他的感情都是有条件的,并不纯粹,而且充满了利益考量。

    小太子开开心心地回到了章台宫,继续去陪阿父。他每天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逗阿父开心。

    秦王看见他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寡人的太子又去外面欺负谁回来了?」

    小太子哼了一声,拒绝回答。

    但是这个见面的开场问答实在是让各界窒息——所以你儿子天天出门都是去欺负人的吗?

    想想赵姬的遭遇。

    好吧,确实是出去欺负人的。

    涉间等不及追问:

    “所以那蛇吓到太后了吗?”

    扶苏小得意地回答他:

    “咬到太后了。”

    涉间:……

    末将好像问的是“吓”不是“咬”?

    太后被咬了!

    所以太后派人来找秦王告状,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儿子。

    秦王搪塞过去之后,抓住儿子教训。

    赵姬翘首以盼,应该是教训小孩不能再这么对祖母不敬了吧?

    秦王说:

    「你怎么能去捉蛇?那也太危险了!」

    赵姬冷漠脸:呵,果然指望不上。

    小太子狡辩道:

    「我让侍者捉的,而且冬眠的蛇不咬人的呀!」

    秦王泄愤地捏捏他的小脸蛋:

    「谁告诉你的冬眠的蛇不咬人?它醒了就会咬人。」

    小太子眼前一亮:

    「太后被咬了?」

    秦王:……

    所有人:……

    嬴政笑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尤其是将儿子打发去上郡之后,根本开心不起来。

    笑完他就有些惆怅。

    他的长子幼时也心疼过父亲,只是那时他不像秦政那样,坦然接受了孩子的心疼、还做出脆弱姿态让孩子责任心爆棚。

    嬴政自觉自己是长辈,如何能被孩子心疼?所以他告诉长子,他并不在乎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无需为他难过。

    后来渐渐的,长子就觉得父亲是个强大且无敌的人,这样的强者是用不着旁人关心他的,他永远不会脆弱。

    可是时过境迁,嬴政突然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错了,他这样是在将孩子推远。或许等孩子回来以后,他可以适当地示弱一番,打破父子间的僵局。

    面子或者是其他什么,都不如爱子安安稳稳待在自己身边重要。

    天幕里的秦王撑住了没有笑。

    他还要教育儿子呢,得严肃一些,不然小孩就更吸取不到教训了。

    秦王努力忽略了小太子的打岔:

    「太后有没有被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记住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那蛇也不知道是否有毒,中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知小太子眼睛更亮了:

    「所以太后中毒了吗?」

    秦王再次:……

    所有人也再次:……

    你小子,是会抓重点的。

    秦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许胡说,太后可没中毒,你盼着她点好吧。等下被听见了,她又要闹了。」

    笑完,秦王尽力恢复严肃:

    「记住了吗?下次不许去碰蛇。」

    小太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嗯嗯嗯!」

    秦王把他的小脸扭回来:

    「又敷衍我,你是不是在想着去抓一条毒蛇来咬太后?」

    小太子无辜地看着他:

    「没有呀!阿父污蔑我!」

    这话鬼都不信。

    秦王发现说不通,只能叫来侍者,反复叮嘱不许陪太子胡闹。这样一来,扶苏再想接近蛇也不可能了。

    小太子惋惜地看着侍者走远,唉,阿父还是太敏锐了,根本不给他搞事的机会。

    嬴稷就惋惜地对小阿政宝宝说:

    “你啊你,你管他管得那么严做什么?他要玩什么就让他玩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么多侍者在还能叫他被咬了?”

    小阿政无辜的看着曾祖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嬴稷顿了顿,问儿子:

    “你看他这个表情,和阿苏刚刚是不是很像?”

    嬴柱仔细打量了片刻,点头:

    “不愧是亲生的。”

    向各界充分展示了秦梓桑有多孝顺之后,视频开始继续讲述秦梓桑的成长过程。

    太子殿下的一切特质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他对“秦”这个概念非常执着,每每大秦发现了好用的新物,诸如棉花、甘蔗这类,他必要给人家起名为“秦棉”“秦柘”,强调这是大秦的东西。

    而出现这种偏执的初始则来自于——

    秦王耐心地教导儿子:

    「古有周礼,一听便知是周朝所作。至今过去数百年,各国依然在遵循周礼,是以周朝虽亡,后人心中仍旧清楚,我们列国起初源自大周。」

    小太子举一反三:

    「待我大秦夺得乾坤,必不能再遵循古礼,应推行我大秦的秦礼。如此千百年后,众人便不知周礼,只知秦礼了。」

    秦王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吾儿实在聪慧。」

    得到夸奖的小太子像打开了开关,开始不辞辛苦地思索还有什么需要改的。以后他们大秦取代了周天子的话,肯定要改掉很多东西,用以彰显大秦的特殊性。

    而光是一个“秦礼”,其实就已经包含了方方面面。礼制中规定了衣食住行等多个内容,贵族的一生都含括在内。

    生活方面的要求是没有太子殿下插手的余地了,周人实在太能编。所以小太子决定从国家大事上下手,比如,制度。

    这天,小太子读完周武王建国的记载。

    他放下竹简问父亲:

    「周武王施行的分封制,大秦可以改吗?」

    秦王十分讶异:

    「阿苏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小小年纪的孩童当然不是因为彻底认识到了分封制的弊端才这么说的,起初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是周朝的政治主张,所以他们大秦不一定要用。

    小太子侃侃而谈:

    「夏商都不用分封,唯周用了。等我大秦问鼎天下,自然也可改掉分封。」

    在大秦,因商君变法取得了大成功,国内对变法的接受度是相对较高的。比之别国谈改革而色变,秦人实则更爱变通。

    譬如秦王政在位时期,虽然此时还未能一统天下,朝中变革却极多。什么重启左右相制度、取缔养客之风、调整中央官制,很多东西并不是大一统后才开始施行的。

    小太子哪怕还没正式入朝,每日早间跟着阿父去朝会上睡觉,偶尔睡醒也能听到只言片语,受君臣奏事的熏陶。

    秦王耐心地听着儿子讲述他的想法,没有直接就驳斥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太直白和幼稚。哪有单纯为了和周别苗头,就逮着周朝所有东西全盘否定的道理呢。

    所以等小孩说完,他才提醒道:

    「不错,周朝有的东西,我大秦不一定要沿用。只是光这一个理由说服不了群臣,这不是礼制的改革,国家大事牵扯颇多,还得有个能服众的借口。」

    小太子明白这一点:

    「我懂了!礼制改革无非是日常穿衣出行变更一下,不会损害国家根基。但是制度改革一个搞不好可能会使国家倾覆,不能轻举妄动!」

    秦王颔首:

    「正是如此。」

    小太子于是开始苦思冥想,要怎么说服群臣换掉分封制。

    秦王继续引导他:

    「国家制度轻易不会变更,若是变了,那必然是原本的制度不好,或者无法适应新的世道。夏商以部落形式治国,周武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才会提出分封制,阿苏以为我大秦可有能取代分封的制度?」

    小太子一点就通:

    「郡县制!」

    过目不忘的太子殿下很快想到了一套说辞,他亮晶晶地看向阿父,说要斟酌一下写成策论,再呈给阿父看。

    秦王于是令人展开笔墨,等他去写。

    太子殿下的策论充满了朴素的实用主义,他还摸索出了一套比较规整的万能策略公式。

    开篇先表示写这篇策论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比如今天这篇是为了论述大秦日后应该施行什么样的国家制度。

    接着讲述为什么要讨论这个问题,从大秦的需求着手。即取代姬周,以及为国家选择一个更合适的制度,两者都很重要。

    之后便是陈述旧制度的劣势,这一段是小太子现场想的。

    他经过父亲的提点,意识到要摒弃一个东西,得拿出合理的理由。所以他不能一拍脑袋决定什么,得努力想出分封制尽可能更多的缺点。

    光是为了写这个,小太子就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卷竹简。

    如果光从君王的角度,对于年幼的小太子来说是琢磨不出那么多东西的。但他很聪明,他知道可以换位思考。

    秦王拿起他已经写好的一卷看,这是劣势中的其一,说的是分封制对君王统治的危害。又拿起一卷,这是其二,说的是对贵族的危害。

    之后还有站在工商之民、庶民、闾左等社会各个行业各个身份地位上的思考,绞尽脑汁地总结出了这些年他们因列国纷乱而受到的倾轧。

    每一个部分,都不止论述战争危害。还有农桑、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譬如文字语言不通导致的难以交流。

    秦王越看眼神越晦涩。

    他原以为阿苏能说出几条言辞凿凿的劣势就已经很不错了,未成想,小孩能总结出这么多涵盖方方面面的东西来。

    而起因,只是小孩想努力给自己一拍脑袋提出的建议打补丁。

    可见小孩子这种生物,在找借口方面,总是天赋异禀的。尤其他家太子,每每干坏事都要找借口为自己辩解,许是已经锻炼出来了。

    秦渠梁看着视频空白处特意用字幕打出的策论全文,看得如痴如醉。

    东周列国常年受分封制害处的影响,分封制有多少问题,其实他们这些当事人感受是最清楚的。

    尤其是上位者,因为他们会接触到方方面面的奏章,国内大小事都会过他们的眼。所以相比起庶民只是觉得战争无情、来往不畅之外,国君反而知道更多细节。

    秦渠梁还好,因为他在位时大秦没怎么东出倾吞天下。后头的惠文王、昭襄王确实感触最深的。

    毕竟他们老是从各国抢地盘,然后发现抢地盘有什么难的?难的是抢来的地盘没办法治理。

    城里的人你跟他说话他都听不懂,而且他们很不适应大秦的律法。打仗都没这么费劲,治理去了半条命。

    弄到最后,这两位君王干脆搞了个骚操作——不治理了!

    将军把城池抢下来,然后秦王命人将城里的别国之人全部扭送回给他们故国。再把秦国的罪犯赦免,迁到空城里定居。

    这样一来,不用治理别国之民,还把城给霸占住了,一举两得啊家人们!

    秦王政后来看着这段记载气得头疼。

    总之扶苏的这番论述简直写到大家心坎里去了,这么多国家真的很麻烦,给他们的治理增加了不知道多少难度。

    惠文王连连夸赞:

    “好好好,写得太好了!”

    太子亲爹秦王政见猎心喜,也没等儿子写完,就命人去把李斯蒙毅叫来,一起观赏太子的新作。

    小太子写完了分封制的弊端,开始论述应该用什么取代分封了。

    关于这一点,其实有现成的答案。

    大秦自秦穆公起就开始施行郡县制,用了好几百年了,没出过问题。所以还用犹豫吗?肯定选郡县。

    但小太子并没有上来就说郡县有多么多么好,因为扶苏崽崽鸡贼地猜到了,有些臣子会拿“自古以来”说事。

    小太子得意地哼了一声,边写边和阿父说起这件事:

    「他们肯定会说分封用了这么多年,不可以轻易变动。随便提出一个新制度,万一只是短时间用才没暴露出大弊病,说不定用久了发现还不如分封呢?」

    秦王想想群臣的德性,深以为然:

    「所以阿苏觉得要如何应付他们?」

    小太子聪明得很,他有自己的办法:

    「我要告诉他们郡县制才不是刚施行一会儿会儿呢,一群没读过书的家伙!」

    小太子先写县制的起源,来自《周礼》,规定了“距王城三百里以外至于四百里曰县”,所以县是古已有之。

    又写了郡制的起源,来自秦晋等地处边疆的国家。

    因为国土太大,边境又多是地广人稀,时常需要派大夫去边境驻守。但是总不能每个县都派一个臣子过去,大夫也不是地里的白菜一抓一大把。

    况且边境很多地方因为人不多干脆就没设置多少县,只单纯有一个戎狄君长管辖一大片无县制的区域。

    于是渐渐的,便将同一个君长下辖的地区归拢到一起,称之为“郡”,所以郡这个字里带“君”。

    而郡制,则复刻中央朝廷的官员体系,有郡守、郡尉和郡监,对应中央的相邦、国尉和御史。

    起初郡只在边境设置。

    所谓“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就是说县比郡要富庶。因为县一般接近国都,郡则只在边疆苦寒之地,官职高的人哪怕去当都城周围的县令都不去当郡守。

    大秦最初施行郡制是自秦穆公起的。

    到了孝公的父亲献公时,他才全面推广了县制。哪怕是边境区域,也划分出了县,而且建立的是带有军事性质的县。

    后面经过商鞅的修改,出现了大家熟知的“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一什便是一里,一里有里正”,里正即为村长。

    大秦进入全面军事化管理。

    但此时的大秦还是没有进入完全的郡县制状态,因为郡没有彻底推广开。靠近国都的位置,设郡是比较晚的。

    小太子洋洋洒洒一大堆,告诉所有人郡制和县制早就出现了,已经沿用了几百年。虽然分封用的时间更久,但郡县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来自六国的贤才很多都对郡制了解不多,但他们大秦用几百年的经验保证,郡制特别好用!

    写完郡县制的历史渊源,太子才去阐述它到底有多好用。层层递进的一番论述,让看客心服口服。

    最后再得出结论,郡县制大有可为,完全有资格取代分封制进行推广。

    李斯和蒙毅拿到了完整版的策论,看完之后一点刺都挑不出来。

    这是一篇可以拿出去给旁人学习怎么写策论的完美范文。

    李斯震撼地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太子:

    「太子殿下思维缜密,远超旁人。」

    蒙毅倒是已经习惯了,毕竟他长伴君侧,见多了神童的操作,现在觉得太子做什么都很正常。

    秦王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

    「太子还小,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

    小太子方才在阿父跟前骄傲得不行,到了人前又记起来要谦虚了。

    他沉稳地表示:

    「我这篇文章写得还不够完善,是仓促之作,还请廷尉和郎中令斧正。」

    李斯便又夸道:

    「殿下不骄不躁,沉稳持重,不愧为我大秦太子!」

    然后等臣子一走,崽崽立刻扑进阿父怀里撒娇,要阿父多夸他两句。

    刚刚的沉稳太子瞬间消失。

    秦王怜爱地搂着他:

    「小机灵鬼。」

    虽然太子的沉稳和谦虚都是装的,但他只是个几岁的小崽崽。众人哪里舍得苛责他不够稳重,只觉得可爱死了。

    羡慕这个词,嬴稷已经说累了。

    嬴稷让华阳夫人把小阿政给他,搂着小政崽感觉自己也拥有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嬴稷自我安慰:

    “阿苏是政儿的孩子,肯定是遗传了政儿的聪慧。不要紧,没有阿苏,寡人还有政儿,待他长大一些,寡人亲自教导政儿。”

    到时候他也可以体会秦王政的快乐了。

    嬴柱眼热地看着小阿政。

    所以亲爹什么的真是太碍事了,有爹在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爹快乐。

    不过扭头看看子楚,这还有个比他更惨的家伙,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嬴政则在思考一件事:

    “朕的长子幼时竟如此聪慧?可惜朕忙于国事,不曾亲自教导他。”

    说起来有些后悔。

    “天幕可有仙药能让扶苏回到幼时,让朕再教一次?”

    他现在多了十年寿命,如果扶苏回到七八岁的话,他教个十年,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至于为什么不接着现在的年纪教……

    孩子大了不好管,三十岁的长子真的很固执,嬴政怀疑自己掰不过来。

    蒙毅在旁边欲言又止。

    陛下现在已经开始畅想起来了吗?但是您还没把公子找回来呢,万一找不回来那不是白搭?

    嬴政却已经丝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幕,他要看看扶苏还有什么惊喜能带给他。

    他儿子必不可能比别的扶苏差,所以现在在秦梓桑身上看到的优点,定然都是他以前未曾从长子身上发掘出来的东西。

    结果天幕话锋一转。

    小太子举着竹简哼哼一声:

    「阿父,这篇文章我要拿去给弟弟们看。好叫弟弟们知道,他们跟我之间差距有多大,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地位。」

    嬴政:……

    不到十岁就懂打压弟弟们了吗?

    好,不愧是他儿子,像他,九岁就开始为当秦王努力了。

    倒是咸阳城里的公子们本来还在乐呵呵地喝酒看戏,听到这句直接被呛着了。

    其实就算大兄被发配边疆,他们这些人也没觉得自己有机会上位,更没人敢在朝堂上为自己争取地位。

    所以始皇一朝的公子除了扶苏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胡亥后来神来一笔,他的存在感说不定比其他哥哥还低。

    现在公子们乍然听到这位大兄几岁点大就盘算着把弟弟们都镇压下去,一时全都麻了。

    将闾表情复杂:

    “还是我们的大兄比较好。”

    他们大兄就从来不打压他们。

    其他公子纷纷点头。

    可惜这么好的大兄被父亲发配去边境了,反而是这种魔鬼一样的大兄,混成了大秦太子,世道真是不公平。

    公子高默默提醒各位:

    “现在父亲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大兄才能治理好大秦。”

    公子们:……

    公子们惊恐地互相对视一眼。

    所以父亲会努力把大兄培养成这种冷酷无情的模样是吗?那他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公子们哪里知道,某个太子殿下已经在翻他自己存的治国之策和驭弟之策了。准备等长公子回来就塞给他学习,争取跟他一样,把所有弟弟都拎出来当治国工具人,帮父兄减轻压力。

    打压弟弟是不可能打压弟弟的,但是压榨弟弟还是可以的。

    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天幕里的秦国小魔王已经得意地带着捧了一堆竹简的侍者出发了。

    路上,魔鬼太子还叮嘱:

    「等一下你们不要着急把竹简分发下去,等我先考教一下他们。」

    然后太子逮住了七岁的公子高:

    「高弟,你最近课业学得如何了?」

    公子高老老实实回答:

    「尚可。」

    于是小太子就让他阐述分封制的缺点。

    公子高:???

    答不上来的公子高收获了兄长嫌弃的小眼神,并获赠一个评语“学得太差,回去加课”。

    分明是个学霸但还没到学习政治这个阶段的公子高有苦难言,乖乖地回去找先生加课了。

    然后小恶魔又逮住了六岁的将闾:

    「我大秦的郡制和县制你学过了吗?」

    刚进学两年的将闾茫然摇头:

    「那是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啧”了一声,丢下一句“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的点评。

    将闾:???

    在六英宫里转悠了一圈,把所有弟弟妹妹都欺负了一遍。最后只有一个年纪最大的阴嫚回答出了大兄关于“如果不用分封还能用什么制度”的考题,因为阴嫚知道郡县的存在。

    阴嫚振振有词:

    「我大秦一直用的都是郡县制啊!什么分封?哪里有分封?他们商朝自古以来的东西和我大秦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大秦自古以来就是郡县。」

    扶苏赞许地夸奖了妹妹:

    「阴嫚,你果然是弟弟妹妹里面最聪明的那个。」

    阴嫚得意洋洋:

    「那可不!」

    所有人:……

    嬴政若有所思:

    “阳滋竟也如此有政治远见,朕还是太忽略女儿了。果然家中最差劲的还是胡亥吧?谁都比不过。”

    这话蒙毅不敢接。

    【童年时期的优秀还只是冰山一角,当秦梓桑正式踏入朝堂之后,宝剑锋芒才终于彻底展开。】

    画面切换到了某次重臣齐聚的密谈。

    时间线是灭赵前夕。

    少年太子安静地坐在父亲身侧,听着君臣商议如何施行灭赵大计,并不开口插话。像一个谦逊的晚辈,还在向诸位学习。

    但秦王却话锋一转,问儿子:

    “太子可有妙计?”

    少年太子这才微微一笑,已经有了后来风雅无双的影子:

    “儿臣确有一计。”

    扶苏重生前四岁封太子,重生后却是十几岁才封的。不过他给父亲写传记的时候写的是四岁,导致秦球后世的历史学家很是头秃。

    史书记载是十几岁啊,这搞得他们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了。

    最后因为没有出土始皇帝一朝的史书佐证,只有几百年后抄录的秦朝史书,推测为后人抄录时出现错漏,干脆把有矛盾的地点以当事人的记载为主了。

    毕竟秦二世自己写的传记,总不能出错吧?

    各朝的观影者不知道这番幕后故事,他们还等着听秦梓桑怎么献计破赵呢。

    结果天幕给掐了。

    下一秒直接跳到赵国灭亡,太子扶苏站在阶下囚赵国大将李牧面前,劝说对方改赵投秦。

    众人:???

    笔墨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赵人是里头最气的,本来还想看看秦人有什么奸计,他们好针对性破局。结果天幕不讲武德,这是要帮秦国遮掩过去吗?

    扶苏若有所思地看着天幕:

    “有点奇怪。”

    蒙恬不明所以。

    扶苏感觉刚刚这个切换很刻意,像是谁拖动了进度条。但不愿意赵人看到计策的只能是秦人,所以动手的应该是阿父。

    想到留存在系统中的信仰之力阿父占了70%,自己只占了30%。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阿父能做到也很合理。

    所以阿父其实可以远程操控系统,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干预吗?

    扶苏眼前一亮。

    而接下来,视频开始不断快进。

    因为后头居然都是在详细讲述大秦怎么灭六国、平四方戎狄蛮夷的,秦政并不愿意天幕的直播给各位面的六国剧透这个,这样只会增加大秦天下一统的难度。

    这些内容给秦君看就行了,不用给外人看。

    一直到大秦威慑四方才停止。

    但是这样也把他家太子的高光全部跳过去了,只剩下太子殿下欺负臣子的小日常。

    扶苏叹气:

    “阿父这样,显得我很缺德。”

    嘴上这么说,不妨碍扶苏看得津津有味。

    【始皇帝执政晚年,朝中隔几年便会出现质疑父子关系的臣子,劝说始皇帝防备年轻力壮的太子。】

    画面里是“年轻力壮”的孱弱太子捂着心口倒在侍者身上,脸色苍白地说:

    “孤只怕是没几年好活了,阁下无需担忧孤会篡权,咳咳咳。”

    众人:???

    你管这叫年轻力壮?

    还不等大家发出质疑,臣子被赶来的陛下斥责降罪。待人被拖下去处置,刚刚还弱不禁风的太子殿下瞬间站直了身体。

    他心虚地对父亲说:

    「阿父别担心,我刚刚装病吓唬他呢,我身体可好了。」

    众人:……

    蒙恬欲言又止。

    扶苏战术性低头喝水:

    “兵不厌诈。”

    蒙恬:末将觉得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扶苏望天:

    “你不懂,活久了日子很无聊的。所以要欺负一下臣子,才会重新快乐起来。”

    蒙恬:。

    这就是你这些天老折腾我的原因吗?

    此时此刻,有一位始皇帝陛下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嬴政缓缓开口:

    “秦梓桑,身材好像很单薄?”

    蒙毅不明所以:

    “太子看着似是确实比较纤弱。”

    嬴政回忆起扶苏那个饭量,无法理解:

    “不应当,他那么能吃,怎么会长得那么瘦?”

    蒙毅:可能,大概,也许,人家是死后才那么能吃的?

    这一刻,陛下心里对于高大威猛壮儿子的期待,彻底破灭了。

    然后他回想起了秦政反复强调的话。

    ——朕的太子还是很柔弱的。

    嬴政:你管装病吓唬臣子叫柔弱???

    第162章 秦球上下三千年

    秦梓桑相关的视频在汉朝位面掀起的水花并不大,因为大秦太子有多优秀和他们大汉有什么关系?早就作古的人了,而且还不是他们位面的。

    但当视频被快进到了大一统之后,那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汉初众人。

    视频里播放到某一次小朝会。

    一名臣子忧心忡忡地起奏陛下:

    「最近渭水有异,一方巨石突然从河底浮了出来。黎庶皆引为奇异,有不怀好意之人散布谣言,说那是河神显灵,在对大秦表达不满。」

    新生的大秦过于打眼,总有六国余孽爱抓住一切机会搞事情。什么在陨石上刻字

    “始皇死而地分”,都是常规操作了。

    这次突然蹦出来一个稀奇的石头,他们不利用才奇怪呢。

    秦皇表情莫测:

    「哦?可去探查过了?」

    臣子说去过了,那石头十分神奇,确实可以浮在水面上。大家一时不敢乱动,担心真是什么仙石。

    另有一臣子则汇报:

    「中尉遣人打捞,石头靠岸时不慎磕破了一个角,内里中空盛有半腔清水,不知那水是什么水。」

    秦皇没有回应。

    他身侧端坐的太子已经微笑着反问:

    「什么水?还能是什么水?不就是河水吗?」

    估计是密度小且中空的石头里包了点地下水,之前压在河底漂不起来。最近压着它的东西挪开了,它就靠着自己的密度浮了起来。

    空心石浮在水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后世学过物理的人都了解。

    但古人不知道这些,于是反贼拿它大做文章。

    臣子对于太子的断言不太认同:

    「殿下,那水澄澈透亮,与杂质颇多的河水不同,是仙水也未可知。」

    太子:……

    太子的无语肉眼可见。

    太子随手指了个人出列:

    「你来跟他说。」

    被指的是治粟内史张苍,大数学家。物理也略懂一些,毕竟有些数算题也牵扯到物理知识,而张苍是个懂高数的大佬。

    张苍出列替君上分忧。

    汉初众人一惊:

    “这不是北平侯张苍吗?!”

    镜头带到张苍还不算,后人制作动画时可是尽可能地把能做出来的名臣都做出来了的,场景里还有不少人。

    所以他们很快又从背景里看到了汉高后吕雉、留侯张良、丞相萧何等一系列汉初重要人物。

    众人:……

    过了半晌,刘邦说道:

    “也是,始皇帝活了那么多年,我们这一波人要是想干出一番事业,难免要去投效秦朝。”

    始皇驾崩的时候他们都不年轻了,后头打天下的时候,都是一群在古人看来算是老头子的家伙在建功立业。

    大秦不灭,老人家们如果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可不就得努力往中央使劲么。

    刘邦倒是很洒脱,还感慨了一句果然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就算没有了机遇满地的乱世也不会被埋没。

    他还安慰了一下张良:

    “子房啊,别往心里去。”

    刘邦可记得张良和秦国有大仇,这眼看着去事秦了,张良估计挺受刺激的。

    然而后宫中的吕雉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受刺激的。

    看过自由和权势后,更无法忍受如今的辛苦岁月了。偏那天幕能提供增加阳寿的仙药,一想到丈夫哪天兑换了仙药能再多活十来年,吕雉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刘邦如今本就知道了自己的死因,或许不会再去亲自领兵处理英布的叛乱。不受伤,说不准就不会突然病逝。

    吕雉皱了皱眉。

    很快又舒展,没关系,她总会想到办法应对的。天幕的出现对她来说也有好处,至少她知道了很多对她不利的未来,有了改变的机会。

    视频中。

    太子殿下乐得清闲,等着张苍把那个做着“喝了仙水能延年益寿”美梦的臣子骂醒之后,才慢悠悠开口询问反贼具体是怎么散播谣言的。

    先头那个开口的臣子说:

    「这两年玄宸宫再度扩建,又在渭水上架设了一座大桥,联通两岸的宫殿。那些人宣称陛下大兴土木,随意建桥,因此得罪了河神,才引来河神送石警告。」

    太子:「?」

    太子诚恳地表示:

    「六国余孽还是早点洗洗睡吧,现在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到了是吗?就这点水平还是不要来自取其辱了,这种鬼话莫非真有人信?」

    架个桥又不是把渭水堵了,怎么的桥梁影响河神晒太阳了?

    臣子:「……」

    臣子不好意思说确实有人相信。

    先秦时期的信仰是驳杂的,大家几乎什么都信。在这个时代,各种神仙传说多如牛毛,庶民真情实感地觉得哪里都有神仙。

    比如湘水里有女神,泰山上有山神。越是大山大河,笃信的人就越多。

    说起来与此相关的还有段故事,说始皇帝行船到湘水时遭遇大风,无法通行。于是一怒之下令人把女神所居的湘山上的树全砍了,给湘水女神剃了个秃头。

    这个故事出自《史记》。

    结果后世湖南出土的竹简却记载,陛下行至此地觉得风景甚好,臣子建议将湘山圈作皇家禁苑,禁止庶民来此伐木。陛下思考过后,果真下了禁伐湘山之木的诏令。

    史记,秦始皇的最大谣言制造机。

    不过这个故事也侧面反应了当时人们非常相信河神山神的存在,别说庶民了,贵族都带头信奉。

    臣子犹犹豫豫地说明了城中庶民对此事的态度。

    他们或许并不一定信了河神浮石是因为生气,但他们坚决认定这件事和河神有关,石头一定是河神送来的。

    嬴政看到这里有些薄怒。

    类似的事情在他大一统后的十多年里常常发生,而且“始皇死而地分”的陨石恰恰就是去年刚出现的东西。

    嬴政苦之久矣,被弄得烦不胜烦。

    不过天幕放出这一段来,肯定是梓桑有别的应对之策,梓桑从不叫父亲失望。

    果然,太子殿下下一句就是:

    「他们会编你们不会吗?不是都觉得那水是仙水了?河神献石,石中蕴藏仙水,这能是什么坏事?分明是河神特意赐下仙水,奖励陛下将九州治理得海晏河清。」

    臣子们:「啊???」

    臣子们懵了一下。

    吕雉第一个站出来附和:

    「不错,石中既有仙水,若说不是河神的奖赏,实在难以服众。倒是河神降罪,简直无稽之谈,那石上可不曾刻字谴责陛下!何况陛下如何就大兴土木了?不过是架了一座桥,也值得他们揪着不放!」

    商蔓则提议:

    「不如将仙水分发给黎庶,也好证明此水确实是仙水无疑。」

    便有臣子质疑:

    「那水来历不明,若有毒呢?」

    商蔓斥他:

    「跟随太子这么久,你竟一点都没学会殿下的手段吗?」

    臣子:「?」

    商蔓冷哼一声:

    「你难道不会把那水倒了,换了蜜水或柘浆进去,充作仙水吗?如此一来,黎庶一尝发现是甜水,自然就信了这是来自神仙的甘露。」

    臣子:「……」

    嬴政:……

    各界观众:……

    太子殿下慢悠悠地反问:

    「什么叫,跟着孤这么久,还没学会孤的手段?孤何时如此狡诈了?」

    众人再次:……

    这话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呢。

    视频带众人回忆了一下那些年太子是怎么造假的。

    第一次巡游前夕。

    太子殿下与父亲商议:

    「父亲此次前往楚地巡游,不如利用火药使楚人归心。」

    然后始皇帝走到哪里,离开后当地夜间就会突发巨响。等庶民寻着动静找过去时,就看见原地突兀出现了一座本地信仰的神祇雕像。

    就好像他们日常祭拜的神灵在始皇帝路过之后就显灵了,特意现身,为陛下送行一般。

    那可是本地人最信奉的神祇了,而且巨响和凭空出现的雕像都不像是人力能为之,不少淳朴的庶民便坚信这就是神仙显灵。

    这还没完。

    巡游途径泰山,始皇帝于此进行封禅。

    封禅之时,有烟花炸开,美丽绚烂。压根没见识过这东西的百姓立刻就被骗了,认定这是泰山神降下的仙术,说明天地已经承认了始皇帝的正统性。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众人越看越麻木。

    不是,都这个程度了,秦梓桑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狡诈的?商蔓提出的那个解决方案分明就是跟你学的,百分百跟你学的,没跑了。

    扶苏抱怨道:

    “这种东西怎么能播出来?它这样天下万民不就知道那些事都是人为做假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对现在的大秦用这些手段帮父亲收拢人心呢。

    今天的视频播完,好多聪明人说不准就不吃这套了。幸而还有天幕的存在,维护住了大家岌岌可危的有神论。

    扶苏还等着阿父继续快进。

    结果秦政没动,秦政并不觉得这点小手段被人识破了有什么要紧的。左右不影响大局,就让他播着吧。

    扶苏失去梦想地趴在桌案上,感觉自己底裤都要被扒干净了。

    但他下一秒满血复活。

    因为阿父给他发消息了:

    「朕利用系统组建了一个局域网。」

    秦政自从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视频的快进之后,他心思就活泛了起来。或许以他现在入侵45%的状态,可以尝试更多的操作呢?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联络儿子。

    不仅是因为担心孩子单独在外头,还因为父子俩需要实时交流来商量对策。没有网还是太麻烦了,非常耽误事。

    为了搭建这个局域网,秦政都没顾上再去控制视频。左右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随它播去吧。

    扶苏迅速忘了刚刚的沮丧:

    「阿父!你可以控制下一周的转盘吗?转个活动出来,再把你我抽进去,这样就可以彻底搞定系统了。」

    秦政说他正在尝试。

    就算尝试不成功,那个时候他和扶苏的地府光屏应该也已经升级完毕,可以和外界联络了。

    正好让人去寻到两个原身的魂魄,让他们通过位面坐标回到阳世,继续掌控身体,之后父子俩就可以去秦末位面了。

    从地府偷渡人进入残缺位面,都是父子俩已经做顺手的事,没什么难度。

    扶苏便去编辑了一段信息,发给王绾。

    现在消息传不出去,不要紧,他先发着,这样等光屏升级完成的一瞬间,消息就能成功发送,一点都不耽误时间。

    父子俩聊天商议后续安排时,视频已经播放到了下一个篇章。

    第一篇是讲述秦梓桑的童年成长,第二篇是讲他怎么辅助父亲灭六国的。刚刚是第三篇利用神仙造势,现在的第四篇要讲的则是经济战。

    经济战是对付西羌和西方的。

    这一段秦政没去掐。

    秦政隐约记得大汉也没有彻底解决西羌和西域,叫他们跟着听听经济战,对中原王朝有好处。

    这个不涉及到大秦的利益,却能造福万民。

    毕竟扶苏的对外打经济战,吸血西方。

    第四篇的开篇就是太子断言:

    「民不加赋而国足,并非只有提高盐价一条道路。若不想苦了国民,那便对外攫取利益。」

    随后,太子遣人将丝绸、纸张等轻薄精美的好物大量运送去西方,却故意饥饿营销提价售卖,换取了千百倍的差价利润。

    臣子求殿下解惑:

    「这纸虽然是个好东西,看着却实在平平无奇。说能卖上贵价臣是信的,但想要卖上天价,却有些天方夜谭了。」

    太子微笑着反问他:

    「你不会在卖出去之前,朝上头撒点香粉吗?」

    臣子噎住了。

    太子又问:

    「造纸时加一些细碎的金箔,会吗?」

    日常使用金箔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边角碎屑被扫落下来。这些碎屑恰好就是十分细碎的,都不用费劲弄碎了,直接贴到纸上就行了。

    这就是洒金笺。

    太子殿下对臣子的死脑筋很不满:

    「什么都要孤来教你,还要你何用?你退下,让商蔓来,孤和她说。」

    臣子擦着冷汗下去了。

    换了商蔓前来拜见,两人很快又商定了许多造纸的花样。

    什么在纸上嵌入干花的花瓣,在纸上印刷出色彩漂亮的图画。

    纸上能玩出的手法太多了,到了现代还有很多人忍不住去买漂亮本子呢,何况古代追求奢侈美丽的贵族们。

    太子殿下手把手教大家赚钱,各国都埋头苦学。毕竟这东西不仅可以拿去坑西方人的钱,还能坑自家权贵的钱。

    洒金笺可是古代文人追捧的传统贵纸。

    缺钱的孝公羡慕哭了:

    “寡人缺一个梓桑啊!”

    嬴渠梁只要想到自己还得努力攒家底给后代打天下,就觉得压力很大。毕竟政儿说过他灭六国耗费了很多钱财,家里没钱是不行的。

    要不是秦王政之前出了个吕不韦给国库增收很多,日子还要更加紧巴巴。

    嬴子楚就很兴奋了:

    “相邦,你看这些招数是否可行?”

    吕不韦点头:

    “有了这些点拨,臣必能为公子政攒下足够吞并天下的钱财。”

    嬴子楚:身边有个懂经商的人在就是这么快乐。

    嬴稷也很快乐,他亲切地询问子楚:

    “寡人记得,你归国时那个资助你的商人也一起回来了?是叫吕不韦对吧?待天幕结束,令他来见寡人。”

    虽然那是他孙子的相邦,但是没关系,现在是他的臣子了。

    公子子楚:……

    算了,老流氓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嬴稷还在催促天幕:

    “再说点,还有没有别的?”

    天幕中的太子果然又提出了更多行之有效的操作方式。

    这次倒不是和纸张有关了

    太子招来了匠人:

    「用沙子锻造的琉璃制得如何了?」

    琉璃大家都知道,青铜冶炼的副产品,各国其实都会弄,只不过没人专门去搞这个东西。

    和西方一直致力于把琉璃制造得无色透明不同,东方的琉璃冶炼技术一直是走在另一条道路上的。

    就是仿玉,烧出来的越像玉越值钱。

    所以古代并不是没有烧制琉璃的产业,相反,这个产业还很火爆。只不过它走的不是水晶平替的路线,而是玉石平替的路线。

    东方的最高技术目标是烧成那种温润玉色的成品,恨不得往里多加点杂质,看怎么才能调出那种玉的质感。

    至于为什么不往剔透里研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本土产的水晶已经足够剔透了,不比玻璃差什么。

    如果想要透明的奢侈品,用水晶打磨就行了。

    虽然因为水晶矿开采不易的缘故,有些水晶价格是比玉高的。但玉石一向地位非同凡响,不能光用价钱衡量。

    何况水晶的需求量和玉石的需求量也不可同日而语,那些烧不出高端仿玉的工坊自然要为自己的销路考虑。

    往玉的方向烧,做得差点好歹不愁卖。

    秦梓桑的琉璃生意则兼顾了这两点,一方面烧剔透琉璃拿来做窗户和装饰品,另一方面烧仿玉琉璃拿来单纯骗钱。

    都是沙子烧的,成本高不到哪里去。

    烧出来的成果不够透明,带着杂色怎么办呢?

    太子殿下指导:

    「你不会令人打磨成花瓣形状,拿去镶嵌花窗吗?」

    要相信古代书画大家的审美,人家绝对能拿着你提供的彩色碎玻璃给你设计出特别惊艳的加装效果。

    用来坑贵族的钱妥妥的。

    不过赚钱还只是小道,谁都懂一点。这都够不上经济战的边,只能算是经商。

    真正的经济战要落到粮油上的。

    太子殿下捻起今岁的新稻:

    「这些年改良稻种,效果微弱,许是时间还短,要再等上三五十年。不过水肥耕作这些已经摸索出最佳方案了,产量倒是上去了不少。」

    始皇帝听罢颔首:

    「连续数年稻谷丰收,这两年应是没有多少人还会忍饥挨饿了。」

    一些偏僻穷苦的地方难免还要饿肚子,但大部分地区都能吃饱饭了。

    而且良种搭配合适的耕作方式,会令庶民哪怕是遭遇气候条件不太好的年份,也不至于收成过低。

    只要不是过于极端的灾害发生,都能勉强做到“旱涝保收”。如此,饿死的人数就会大大降低。

    太子便说:

    「大秦有了余力,可以尝试朝外打粮油战了。」

    和现代的粮油战不同,古人很难做到完全掌控别国的粮油市场,或者倾吞外国飞地据为己有。离得太远,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但如果只是单纯地利用粮油优势去干扰别国的政局,那就简单多了。

    太子殿下居安思危,认为不能给外邦发展起来的机会。于是精心命人挑选了遗传性状不稳定的良种出来,准备运往西方。

    遗传稳定的种子自然是要留给秦人自己种植的,毕竟这年头大家也不习惯去官府买种,大都是自己留种。

    如果遇到稳定的种子,就能保证年年产量都不会降低,这样的好东西肯定不能往外送。

    但不稳定的种子却很适合拿去坑外人。

    先用高产赚一笔,后续也不用担心外头的人靠着稳定的高产人口爆发,威胁到大秦。还能顺便在售卖时精挑细选一下买家,扶植势力和本地势大的政权打擂台。

    太子殿下淡淡地说:

    「他们要是过于太平了,就会打大秦的主意。都知道大秦富庶且丰足,很难不把东方当做肥肉。一旦日子彻底过不下去,就会不管不顾来侵扰秦地。」

    所以让他们内斗去,再用良种稍微安抚一下饿狠了的狼群。但这样的供给只是一时吃饱,他们想要以后都能买到良种,就得一直向大秦示好。

    在大秦铁骑的威慑下,想来他们也不敢撕破脸皮。又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尚且可以凑合着活下去。

    始皇帝提醒他:

    「走西域送良种过去,不太方便。」

    西域那条路不好走。

    太子点头:

    「所以这些年一直命人开发海路,沿海岸西行,已经颇有斩获了。」

    种子用海运,就得做好防潮。这倒不难,所以这场粮食战能打。

    太子表示他的下一步是油料:

    「可惜菽(大豆)的含油量想要提升还得许多年,如今这点只是杯水车薪。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见到庶民不缺豆油。」

    油料作物也是拿捏外邦的利器。

    蒙恬忍不住询问扶苏:

    “菽能制油?”

    西周时期便有植物榨油的记载了,但那个时候提到的不是现在大家熟知的大豆。最早记载豆油的是西汉末年的《汜胜之书》,但豆油普遍推广开来,还要等到唐宋。

    发现豆油的人肯定不少,只不过早起的大豆含油量不太理想。

    而且古代消息传播不便,大家也没有发现了一件事就非要嚷嚷得全天下皆知的习惯。还有很多人甚至会故意藏匿信息,自己独享。

    何况,榨油也不是轻省活。

    扶苏忙着和阿父聊天,随口回道:

    “可以榨油,但是很费劲。要打碎、蒸炒,才能榨。不过你也知道,菽可没那么容易打碎。”

    毕竟要彻底干燥的菽豆才能榨油,而干燥后要打碎,对古代劳动人民来说就很费劲了。何况后续的榨油也相当费力气,因而最好搭配水车和水碓一起,利用水力节省人力和畜力。

    蒙恬:……水碓又是什么东西?

    蒙恬发现他们大秦缺的好东西有点多,所以为什么太子那边就什么都有?

    扶苏:因为孤是同人文主角呀!

    蒙将军不会懂的,秦梓桑有现代作者给他加持金手指。不过问题不大,小太子肯定会把这些分享给大家的。

    秦梓桑的能力重点便是体现在权谋、经济和舆论上,视频里已经分享过这三点了,所以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毕竟是个介绍秦球历史的视频,不会一直说秦二世。所以接下来,它开始往下介绍其他历史节点了。

    这些扶苏也不知道,于是分了点心神去关注。

    扶苏以为介绍那些的话,应该就没他什么戏份了。毕竟都是几百年后发生的故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结果第一个历史节点就有小太子。

    【秦历280年,秦朝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大危机。各地起义爆发,地方割据。】

    【每每派遣将军前去平乱,不久便会听闻将军已经拥兵自立。朝廷一时无将可用,群臣也不敢轻易信任下一个领兵之人。】

    【而值此危急时刻,在位的秦十世皇帝却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

    所有秦人心一揪。

    这都什么地狱开局?外部战乱,结果将军还信不过,送人出去平叛就是在培养新反贼,太令人窒息了。

    好在他们很快想起来了,秦历300年的时候秦朝第二次建立。

    没关系,十世自己拉跨而已,大秦还没亡呢。

    只是他们很快又想起来另一件事,这个第二次建立的秦朝,它家皇帝是正经嬴秦子孙吗?

    视频并不知道大家的纠结,它按部就班地往下播放。

    【好消息,秦十世虽然草包,但他非常听话。】

    各界秦君:嗯?这是哪门子好消息?

    【束手无策的十世选择去求助祖宗,他先去太庙祭拜了始皇帝和二世。】

    众秦君:……

    孩子没本事,人傻,但是听话。遇到问题知道去求助祖宗,乖是很乖,可求助祖宗有什么用?祖宗还能给你显灵不成?

    扶苏悄悄给父亲发消息:

    「我和阿父不会真的‘显灵’了吧?」

    毕竟他们那会儿应该是在地府的,看到阳世儿孙这么废物,很难不着急上火想尽办法帮忙啊!

    秦政正要回消息。

    视频打断了他:

    【虽然祭拜先祖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秦政:。

    好了,不用回答了。

    【不过我们前面说了,秦十世他是个很听话的后辈。所以哪怕祖宗没有显灵,他也坚强地找到了祖宗留给他的锦囊妙计。】

    听到这里,秦政忽然想起什么:

    「还记得你当年担忧后世子孙是废物,于是留下的一堆指点吗?」

    扶苏:……

    扶苏当然记得,只是没料到居然真能派上用场。

    【十世找到了祖宗留下的手书,从中翻出了地方割据时的解决方法。外臣不可信不要紧,还能在宗室中发掘将才,令其领兵平乱。】

    从孝公到嬴政俱都点头。

    不错,自家人还是可以信任的,派出去肯定不会和那些反贼勾结。

    【十世听话地去发掘人才了,可惜他没有往后再翻一页。据说,这条妙计的下一页就写的是:哪怕宗室也造反了,好歹是自家人,大不了就让对方抢走皇位,天下还是我嬴秦的。】

    秦君们:……没毛病啊!

    【注意,这段话来自秦梓桑亲笔。】

    秦君们: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冤大头秦十世的骚操作还不止这些。

    【考虑到至今距离大秦建立已经过去了快三百年,宗室人数难以计数。为了以防万一,秦十世在寻摸人手时,特意调查过宗室子的族谱。确保对方真的是自家亲戚,而非外人冒名顶替。】

    秦君们:干的对!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要好确认一下的!

    【而后,他选中了宗室女箫韶,乃秦二世扶苏长女的后人。】

    秦君们:!

    等等等等,怎么还有公主的后人混在里头的?说好的宗室子弟呢?

    大家后知后觉,敢情你们这边的大秦承认女嗣后裔也是宗室啊。难怪人数众多数不清,毕竟公主的后人、公主女儿的后人、女儿的女儿的后人,这些全都得算进去。

    扶苏不太高兴地打补丁:

    “那可不是嘛,阿父三十多个儿女,一共生了两百多个孙辈。到了曾孙,就上千了,全靠着女嗣也算入其中。”

    ——这些全都是跟他争宠的小兔崽子!

    幸好现在阿父只陪他一个人了。

    蒙恬不由感慨:

    “后嗣繁茂是好事啊。”

    他们陛下值得,陛下正该如此。

    【箫韶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将,只花了短短十年便平定了天下叛乱。】

    嬴政满意地点头:

    “不错。”

    虽然比不得他十年灭六国,可能用区区十年就挽救大秦,也算居功甚伟了。

    不过既然她都把天下平定了,大秦为何还会在十年后二次建立?莫非十世卸磨杀驴,害死了她,导致再次出现叛乱?

    【接下来的十年,箫韶便慢慢架空了十世,自己掌权执政。】

    嬴政:……

    嬴政忽然明白了:

    “她篡权夺位,做了大秦皇帝。后世考虑到她是宗室之人夺位,将她继位那日定做秦朝第二次建立。”

    【秦历300年,年仅39岁的箫韶接受禅位登基,史称秦十一世。史学界并不将自她起的大秦与前十世割席,而是统一认定为秦朝,“第二次建立秦朝”只是个戏称。】

    嬴政听到这里并不是很高兴。

    因为他听出了视频的言外之意。

    第二次建立是戏称,说明后面的第三次、第四次这些并非戏称。而且史学界只把她建立的大秦并入正经秦朝里头,第三次建立的那个则没有并进来。

    这还不够明显吗?

    后头的大概率不是嬴秦子孙当皇帝。

    好消息:朕的大秦没有二世而亡

    坏消息:但是后来被外人混淆血脉了

    【面对箫韶的逼迫禅位,秦十世是什么反应呢?】

    嬴政:这还能有什么反应?

    肯定是不情不愿啊!

    【秦十世悲愤地发现,他甚至无法通过质疑箫韶的血脉来阻拦对方登基。因为是他主动去调查领兵之人是否为真正宗室的,他亲手递上了箫韶继位的正统资格。】

    嬴政:……

    往好处想,这不是他的后人,这是秦政的。傻是傻了点,不过那是秦政需要考虑的问题。

    扶苏给阿父发了一连串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政无奈地笑了一声:

    「你还笑得出来,那是你的血脉。」

    扶苏:「我的血脉不也是阿父的血脉?」

    秦政:「所以朕没有幸灾乐祸。」

    扶苏:「……」

    扶苏坚强挽尊:

    「我觉得这个锅应该甩给桥松,阿父你看,桥松的后人十世傻乎乎的,但是舜华的后人箫韶就很精明。」

    这说明是桥松自己基因突变了,和他英明神武的祖父、聪明睿智的亲爹都没关系。

    太子殿下坚信:

    「箫韶那样才是我和阿父遗传正常时的水平。」

    秦政:你就仗着桥松不在可劲甩锅吧。

    【箫韶之后,大秦又传了二十世。到秦二十九世时,大秦再次迎来了危机。】

    扶苏想起来第三次建立大秦好像说是在秦历八百多年,距离秦历300年过去五百多年了。

    五百年传二十世。

    看来不仅前面十世大家寿命都挺长的,平均每个当了30年皇帝。后面二十世也不遑多让,平均也有二十大几。

    扶苏刚这么想,天幕就告诉他想多了。

    【自秦历570年起,天下间陆续有郡县脱离掌控,建立起义政权。至秦历587年,巴蜀也宣布独立,大秦只剩关中一处。秦二十九世因此惊慌不安,不愿成为亡国之君,退位令太子轻韵继位。】

    【女皇轻韵认为如今天下局势危急,继续称帝只会成为天下间的靶子。不如干脆去帝号改称秦王,学习先祖据守关中,以图后日。】

    扶苏:……

    所以后头二十世才传了不到290年吗?这个平均数就很低了,和前头十世比起来怎么差距那么大?同一个祖宗的后人,没继承到长寿基因还是怎么的?

    秦政看了一眼打在公屏上的秦皇列表,把后头二十个都顺了一遍。

    他很快给儿子发消息:

    「后二十似乎多为女帝。」

    扶苏福至心灵:

    「不会是生孩子闹的吧?」

    古代女性产子遇到危险的概率极大,女帝夙夜操劳,身体估计也不太好,这样生孩子就更危险了。

    秦政让儿子去看每个人名字后头跟的在位时间,就能发现前头有好几任皇帝在位时间短得惊人,堪称猝死。

    要么是生孩子难产的,要么就是被人害了。连续几个呢,总不能都是单纯的意外,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后头的女帝可能是吸取教训了,宁愿不生自己的孩子。

    其实很多女性对血脉没那么执着,不像男人那么在意亲生的。政治生物就更会权衡利弊了,反正亲生的也不一定孝顺,还不如过继一个资质不错的好好养。

    说起来,过继的话还能挑一挑,确保继承人都很优秀。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一个贪生怕死的二十九世,推女儿去顶锅?

    扶苏着重看了一眼二十八和二十九。

    毫无意外,这两个名字一看就是男性。

    估计是二十七生了自己的孩子,觉得自己儿子还不错,干脆打破了过继优秀继承人的传统。

    结果二十八确实是还行,没料想二十八生的二十九是个废物点心。但你指望男皇帝因为自己儿子是废物点心就不把皇位传给他,那没可能,于是二十九就上位了。

    扶苏有些无语:

    「等他们几个下来,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虽然大秦灭亡和这几个皇帝本身关系不大,可能是时间到了。大一统王朝有个兴衰周期,一般就是两三百年。

    一轮下来,要进行一次势力洗牌,解决掉土地兼并等积弊,才能欣欣向荣。箫韶是这么干的,所以大秦又传了二十代。

    可到了三十世这里,又一次来到王朝末年。就像大汉度过了西汉末年建立东汉后,迎来了东汉末年的诸侯割据。

    不过大秦的运气比较好,后来还是重建成功了。

    【秦三十世轻韵,是个争议比较多的皇帝。有人认为她去了帝号,应该改称女王,但喜欢她的人仍然坚持她是正统秦三十世,自然算得上女皇。】

    【轻韵自去帝号以后,不仅没有去平定关东叛乱,反而带兵去横扫了西羌和西域,镇压了西方叛乱。支持者认为她是先扫清后方隐患,再徐徐图之;反对者认为她是本末倒置,空耗兵力。】

    惠文王嬴驷缓缓打出一个“?”。

    因为这个操作他听着觉得有点耳熟,他自己好像也是这么干的。

    嘶!后人不会也骂他浪费兵力,不去打中原跑去打羌胡吧?!

    嬴子楚琢磨了一下:

    “天幕说她学习先祖,寡人原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如今看来确实是在认真学。”

    关东就是泥潭,她看得很明白。所以想起先祖是平定大后方、积累到足够资本后,再东出吞并天下,于是她也有样学样。

    这个操作怎么说呢,你能骂她傻,时局不一样了,现在再想苟可不一定能苟住。但你不能说她做的不对,因为她的思路本身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连巴蜀都独立出去了,不管不顾直接东出平乱那明显是嫌命长,出去之后就是肉包子打狗。

    何况从第一个割据政权出现到巴蜀独立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外头的那些反贼经营了这么久,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不过……

    嬴子楚百思不得其解:

    “她光平定西羌和西域,怎么不去平定巴蜀?”

    拿下巴蜀粮仓,才有机会东出啊。

    轻韵:我不拿是因为我不想吗?

    天幕里的寥寥数语根本说不出秦末局势有多危急,轻韵确实一开始是想苟的,但是她很快发现苟不住。

    大秦已经靠苟赢过一次了,外头各势力都虎视眈眈,生怕重蹈覆辙。所以没人敢轻视看似衰落的关中,一旦关中往巴蜀打,就会迎来联军围攻。

    所以轻韵选了另一条路。

    【三十世选择假作对中原毫无企图,一心收复西部。中原势力因此放松了对关中的进攻,扭头开始内部互撕,想要比拼出一个可以入关的决胜者来。】

    【因为中原的忽视,秦国在关中安稳了二十年。直到外面的势力受不了秦国还没被灭、依然在关中待着,联手攻破函谷关,秦国才退守陇西。】

    扶苏一下子明白了轻韵的意图:

    「没办法收复天下了,不如及时止损,捞好处,为以后立国积攒资本?」

    轻韵不去平别的地方,偏偏把高原和西域拿到手,明显是想往西退啊。

    秦政点评:

    「脑子还算灵活,知道不和打不过的敌人死磕。」

    再趁着外头打得火热,自己猥琐发育。

    这种操作方式,如果运气好点,外头同归于尽了,她还能出去捡漏。可惜运气稍差,没能捞到捡漏的机会,不过她也不亏。

    【史学界认为秦三十世是完美继承了秦梓桑经商天赋的后人,佐证便是她据守陇西之后,开始卡着陇西收丝绸之路的过路费,借此拿捏中原势力。】

    【虽然联军夺取了关中,但他们很快又为了抢地盘打了起来。关中一时陷入混乱,无人再有功夫去管陇西的秦国。】

    【于是秦国借此又在陇西支撑了十来年。】

    秦国能苟全靠外面“友军”足够给力。

    【趁此期间,三十世掌控了丝路要道。中原想要靠丝路谋利,就得从陇西或者西羌过,但这两处都在秦国掌控内。】

    轻韵靠这招赚了个盆满钵满。

    扶苏赞许:

    「这不就是两头吸血?」

    中原要收过路费,难道西方过来的商人她就不收了?两边一起收,两头一起吸血,赚到的钱都拿来供养大秦了。

    难怪说是继承了他经济手腕的后人。

    各界的秦君们倒是一下子被激发了思路,陇西和关中之地他们也有啊,他们能不能也做收过路费的生意?

    只要把那个什么丝绸之路打通,岂不是一本万利?

    秦渠梁最近正愁攒家底的事情呢,一听多了个赚钱法子,立刻上心起来。

    再加上后世都说大秦现在东出就是吃力不讨好,不如先取巴蜀再平羌狄,正好要通丝路就要往西边的羌狄之地打。

    好,就这么办!

    变法强秦,然后积蓄力量。如果他拿不下巴蜀和西羌,就等他儿子来。

    反正历史上本来也是他儿子平定的这两处,只是当时驷儿没往更西边打,只打了周围一圈而已。

    【十几年后,关中终于短暂地分出了胜负,只剩一家新起的势力,刘宋。对方大举进攻陇西,将秦国彻底赶出了九州地界。】

    【不过没关系,秦国可以继续霸占着青藏高原要过路费。】

    众人:……

    是人吗?

    天幕上展现了秦朝陆上丝绸之路的几条路线,基本没有不需要横穿青海区域的。而从陇西往西退守,正是青海范围。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终于感受到了轻韵跑去平定西部的险恶用心。

    她这么一路往西退,看似是节节败退,实际上一直霸占着丝路要道。先是关中,然后陇西、青海、西域,这不就是顺着丝路在退吗?

    这秦三十世确实不擅长收复失地,但是她该死的擅长捞钱啊!

    战国时期的关东各国顿时人人自危。

    他们很难不把自己代入秦末的东方势力,哪怕现在的秦国还没打通丝路、也没占领青海和西域,可这都是早晚的事情。

    天幕这不是手把手教秦国怎么吸血东方六国?人干事?

    【刘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和秦国在青海高原展开了激战。】

    【但是众所周知,青海是个高原,而且它和西藏相连。而西藏,很多人过去会出现高原反应。】

    扶苏:……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所以每每秦国打不过刘宋,就退守西羌,也就是西藏。刘宋的士兵追过去就会大规模高反,不得不撤军。秦国再趁刘宋军队高反未曾痊愈,立刻攻回青海,拿回丝路要道。】

    扶苏:噗!

    秦政:确定了,果然是太子的后人。

    这缺德冒烟的劲简直一模一样。

    嬴政倒是若有所思:

    “原来还能这样,看来有必要训练一只能在高原上作战的精锐之师。”

    群臣:……

    这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吗陛下?

    嬴政瞥他们一眼:

    “没有这样的军队,如何拿下西羌?”

    难道大秦也想重复因为高反被迫撤军的遭遇?

    这群臣子是不是傻?

    群臣:也对啊!还是陛下英明神武!

    【刘宋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决定训练一只能在高原作战的军队。但这个计划推行得并不顺利,因为刘宋只是占据了关中,关外还乱着呢。】

    之前关中扯头花,关外那些人当然不着急过来分一杯羹。可现在关中统一了,关外自然坐不住了。

    刘宋遭受到了关外势力的进攻。

    一边是退守高原的秦国在抗击自己,一边是中原势力不愿意刘宋夺得天下,联合起来与刘宋对抗。

    两面夹击之下,非得选一个先对付。

    两相权衡后,刘宋选择应付中原。

    因为秦国已经偏安一隅了,没有资本打回关中。只要腾出手就能收拾掉,不像外头的敌人那么难打。

    要是跑去打秦国,背后很可能遭遇中原联军的偷家。

    这个思路是对的,就是吧……

    嬴稷一针见血:

    “那我大秦可不更得仗着地利疯狂抬价了?”

    刘宋没余力打秦国了,秦国此时不抬价更待何时?难道要等刘宋打完关东,调头回来灭秦的时候再加价吗?

    趁着刘宋和外头打仗,这就是最好的发战争财的时机!

    【是的,秦国发现刘宋没空管自己以后,开始对过路费提价了。而且因为青海高原还有道路直接走北边通往中原,秦国还能越过关中做关外的生意。】

    【关外和关中在打仗,还有什么比军火生意更好做的?秦国不满足于只收过路费,他们开始安排人伪装成商队,售卖兵甲等军需物品。】

    仗着自己这边不打仗,给打仗的两国卖军火,现代国际间的常规操作了属于是。

    【后世考古发掘取得了三十世的手书,她在记录自己的经历时曾经提到,这些商业手段都是她通过先祖留下的珍贵古籍学习到的。】

    【于是我们得知,秦二世扶苏曾经留下过一本《商战论》,作为大秦秘传书册,只有秦朝皇室可以查阅。可惜此书已经失传,有人说是被三十世陪葬到了皇陵,也有人说是被秦国后人带去了西方。】

    秦二世本人:……孤写过这本书吗?

    扶苏一脸迷茫,扶苏十分不解,扶苏若有所思,扶苏恍然大悟。

    扶苏给阿父发消息:

    「这是在提醒我要赶紧写一本这个书,塞到阳世去的意思?」

    不然以后轻韵没这本书参考,学不会那些经济战手段可如何是好?

    正好扶苏之前在沙盒世界上学,读的专业就是国际金融相关的,学了不少新知识。现在来写经济战的指导书,能写的内容不胜枚举。

    扶苏决定了,回地府就写。

    万万没想到啊,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能被后人变相地催他写作业的。

    秦政给儿子发了一条鼓励的消息:

    「朕相信太子很快就能写完的。」

    扶苏:呜,但是我真的不想写作业!

    刚和阿父抱怨完,扭头发现蒙恬涉间苏角他们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扶苏:。

    将军们真诚地表示:

    “殿下,那本书——”

    扶苏木着脸:

    “等着吧,迟早会给你们的。”

    看来不能等回地府再写了,非得在这个位面写完不可。交作业的时间再次提前,不想赶作业的小太子现在心情很不美妙。

    将军们的心情倒是很美妙。

    蒙恬还问:

    “殿下可还有别的什么著作?”

    肯定不可能只有区区一本商战之书,对吧?

    扶苏露出微笑:

    “有啊,还有一本《蒙氏秘史》你们要不要看?”

    蒙恬:……

    蒙恬闭嘴了。

    蒙氏秘史当然是不存在的,不过大秦第一史官史菅写过一本《史菅随笔》,里头记录了同僚们的海量八卦。蒙家在其中有个单独的篇章,可以拿出来充数。

    太子殿下:发出威胁.gif

    【秦国在高原上坚守了六十年,三十世去世后直接葬在了青海。她的继任者们接下了她的衣钵,继续在高原上卡九州各国的脖子,努力肥秦。】

    苦寒的高原并不受九州待见,九州一般情况下也不愿意费劲攻打高原。

    【直到秦历683年,秦国才终于被驱赶出了高原。】

    这次不用天幕说了,大家学会了抢答:

    “然后去西域继续占地盘了是吧?”

    【而后秦国占领了西域,开启了延续近两百年的西域小国日常。加上之前据守关中等地的年岁,累计起来接近三百年,这一段时期史称西秦。】

    扶苏:……你们可真能活啊!(赞叹)

    不过想来也是,这天底下向来是割据一方的小国能轻易延续数百年,大一统王朝反而容易短命。

    西秦的三百年已经算短的了,正史上西域有个楼兰古国支撑了八百多年呢。后来覆灭的也是莫名其妙,不然说不定还能继续国祚。

    【秦历836年,中原出现了一股自称嬴秦宗室后人建立的势力。花费三年时间占领了九州大半领土,第三次建立秦朝。】

    【之后又耗时数年,成功倾吞剩余的九州地界。此时,百越、高丽、西羌、西域等地依然不在大秦手中。】

    而这些地盘,随便拉一个出来,占地面积都抵得上好几州了。何况里面的居民还不是中原人,经历过三百年独立后收复起来难度更高。

    新生的大秦将这些地区一一纳入囊中,等到终于腾出手来收复西域时,已经过去了十来年。

    【但西秦最终并未彻底灭亡。】

    东周各国:?

    西域都被收复了,你们还能往哪儿跑,总不会待在西域天山外头接着占地收钱吧?别太过分了!

    好在这次西秦玩的是新套路。

    【西秦携带着三百年来赚取的资产,一路朝西而去。他们认为故土虽然已经没有了他们发展的机会,可外面的广阔天地还大有可为,不如去西方谋求发展。】

    秦政称赞道:

    「不错,看来轻韵早有此打算。」

    从一开始,轻韵捞钱就是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她疯狂给自家攒家底,好让后人带着大笔的财产去外头招兵买马。

    九州一时拿不回来不要紧,有钱有人就还有希望。大不了在外头闯出一片天地后,再打回来就是了。

    不过西秦大约是见九州重新回到嬴秦手中,虽然不是他们这一支正统后人继位,但也好歹不算辜负了先祖基业。所以撤离西去的时候没什么心理负担,颇有种鱼入大海的从容。

    【秦球自此而始。】

    随着旁白的这句话落下,天幕中切换出了一张世界地图。令人热血沸腾的bgm响起,猛然调动起了众人的情绪。

    地图上原本只有九州一处是彩色的,出现的是周朝的舆图。

    西方秦地上浮现第一抹黑红的色泽,右侧浮现字幕——秦历前680年左右,非子获封秦地。

    紧接着,商朝裂土散为诸侯,红黑色蔓延到了关中的岐山以西——秦历前548年,平王东迁,襄公获封诸侯。

    红黑色继续往东,吞并了整个关中——秦历前439至400年,穆公励精图治,雄踞关中。

    而后国土开始不断变换,或增或减,周遭各国风云变化。终于,时间线来到了战国时期。

    红黑色侵入巴蜀——秦历前95年,惠文王令司马错南下,秦灭巴蜀。

    扶苏仰头看着这一幕幕。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他阿父的时代了。

    果然。

    红黑色蔓延至关东——

    秦历前9年,始皇帝遣将军腾灭韩。

    秦历前8年,帝遣王翦灭赵。

    秦历前6年,帝遣王贲灭魏。

    秦历前4年,帝遣三路大军联合灭楚。

    秦历前3年,帝遣李信灭燕。

    秦历前2年,帝遣蒙恬灭齐。

    和正史上的始皇帝进程不同,但这是扶苏的阿父所经历的事情。而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秦历前1年,丞相李斯计安百越。

    秦历2年,将军蒙恬北击匈奴,收复河南地。

    秦历4年,经过数年暗中布局,大秦成功平匈奴、并东胡。

    秦历8年,青海高原上的月氏称臣。

    秦历9年,海船至扶桑,置郡。

    秦历11年,海军发现琉球岛、海南岛。

    秦历16年,将军韩信荡平箕子侯国,高丽半岛成为大秦附属。

    秦历23年,西羌部族臣服,西域互相兼并,只剩为大秦掌控的五个小国,西域实际已经落入大秦囊中。

    至此,秦朝版图初步奠定。

    扶苏长舒一口气,弯眉笑了笑。

    但视频到此并未结束。

    秦历102年,丞相遣将军彻底吞并箕子侯国,红黑色将半岛淹没。

    秦历201年,九世遣宗室东行前往东垂洲(美洲)开荒,东垂洲至北向南慢慢被红黑色侵染。

    秦历856年,西秦出天山,向秦中洲、秦西洲、秦南洲、秦北洲、秦非洲扩散。分头前往大陆各地,将大秦的颜色带往此前还未至的地区。

    秦历863年,第三个秦朝的太子谋反失败被流放至海外洲(澳),最后一块有人定居的大陆也被红黑色占据。

    至此,秦球格局终于奠定,天下间再无杂色。

    各界众人震撼地看着全球一色。

    视频最后说了几段结束语:

    【如今国际上再看不到与秦无关的国度,人人都自称是嬴秦后人。不过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嬴秦血脉,便不可知了。】

    【但近日基因研究组织发布了最新的统计数据,全球男性中约有2.76%左右,在基因测序中检测出拥有共同先祖,推测为秦始皇帝政。】

    【这还只是男性,只能检测Y染色体。如若检测线粒体,恐怕占比只会远超当前数值。所以天下皆为嬴秦子孙,或许并不是一句笑谈。】

    旁白结束后,视频放出了一个小彩蛋。

    年轻的太子殿下笑着落下最后一笔,扭头对父亲说道:

    「阿父,我要将国运论推行至天下。从今往后,非大秦的国号不受国运庇佑。只要所有人都相信了非秦之国容易多灾多难,或许千百年后,哪怕是乱臣贼子也会认嬴秦为先祖、定国号为大秦,不敢轻易更改。」

    屏幕缓缓黑了下去。

    各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扶苏轻手轻脚的起身,趁着大家还在盯着天幕发呆,赶紧跑路。

    他怕再留下去,等会儿会被将军们抓着询问他是怎么推行国运论的。这东西说起来复杂,而且有运气的成分。

    估计是西秦那将近三百年的国家动荡,各种乱七八糟的小国全都没能成功一统天下。而西秦则蹦跶着不死,让当时的天下人对国运庇佑的说法将信将疑。

    于是后头那个起义军干脆顶着秦的国号行事,结果还真让他统一成功了,至此大家才会彻底坚信大秦真的有国运庇佑。

    巧合,都是巧合!

    但各界秦人不这么想,秦人们开始认真思考,他们大秦是不是真的有国运庇佑。

    你看啊,虽然秦末位面的大秦好像快要不行了,结果突然蹦出个天幕挽救了它。

    虽然那几个汉朝的位面已经被大汉取代了,结果天幕在上头公然宣称他们大秦永垂不朽,这不是在帮大秦打击汉朝统治嘛!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大秦有国运加持?

    蒙恬一把抓住了试图开溜的太子:

    “殿下!仔细说说国运论!”

    扶苏:……

    可恶!没有成功逃掉!

    第163章 秦梓桑博物院里有什么

    扶苏为了脱身,不得不扯了个借口出来。

    他对蒙恬说道:

    “陛下即将抵达,孤要抓紧时间去将那《商战论》写出来。这些事情日后再聊,不着急。”

    蒙恬一听也是,等陛下来了肯定还要再详细说一遍的。他现在让殿下细说,明显是浪费时间,而且他也不一定能听懂。

    还是等朝中群臣抵达了再谈吧。

    扶苏顺利脱身,跑回了屋内。

    今日份的直播已经结束了,倒是不用继续留下看天幕。

    介于扶苏之前已经光明正大地弄了糖果出来甜嘴,这次著书立说时他也就没再勉强自己非要用侍者提供的竹简。

    说真的,这种书写载具用起来确实不如纸张好用,何况扶苏从功德商城还能买到最好的纸。

    既然纸都用最好的了,笔墨自然也不能将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纸好笔好墨,写作时也舒畅一些。

    侍者替公子研墨:

    “也不知按那造纸的法子,还要多久才能制出纸张来。”

    公子书写速度极快,没多久就写完了一张。方才他小心地揭下那张纸放到一边去摊晾墨迹,只觉得这纸轻薄细腻,不由畅想起自家位面制出的纸来。

    扶苏随口回道:

    “那可有得等了,而且如今造出的纸恐怕十分粗糙,书写时也会晕墨严重。”

    侍者遗憾地叹气。

    他还以为照着那个法子制作,就能做出如公子今日所用的好纸呢。

    这边扶苏在写书,那头秦政处理国事之余也不忘给儿子发一些消息。大多都是和经融相关的后世政策,给儿子做个参考。

    之前在沙盒世界时,秦政日常就研究这些东西。

    虽然他金融水平一般,不见得能把所有经济政策全部研究透。但他政治敏锐度高,哪怕不能彻底看懂这些玩法,也能大致猜到这么做的目的。

    秦政从治国角度给出点评,扶苏则从金融角度进行分析。综合父亲的指点,写出来的东西便能更加深入。

    不过扶苏得写秦隶才能叫大家看懂,而且这里的秦隶还和扶苏生前的不同,而是和扶苏前世那会儿的差不多。

    一不小心就容易写错字。

    到最后扶苏烦了,决定还是用秦篆写。

    秦国的大篆是肯定不会存在写法不同这个问题的,只是笔画太多,写起来很费时而已。

    这么写出来的作品,无论哪个时期的秦人基本都能看得懂。不然为了省事,扶苏肯定直接用简体字了。

    太子殿下伏案创作,从白日写到黑夜。如此勤奋,倒叫蒙恬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黑之后他还特意来了一趟。

    蒙恬劝说道:

    “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点灯熬夜容易坏了眼睛。此书也不急于一时,白日再写吧!”

    他不说扶苏也不会熬夜写的。

    开什么玩笑让他晚上不睡觉加班加点写书?又不是写给他阿父的,他才不干这种委屈自己的事情呢。

    扶苏其实正想命侍者去备水洗漱,闻言从善如流地应下,做出一副“孤没有想要偷懒的意思,都是将军劝孤,孤才停笔”的模样。

    蒙恬还是太不了解太子殿下了。

    他见太子依依不舍地放下毛笔,心里还感慨了一句殿下真是勤勉。想到对方助大秦千秋万代,便彻底忘了这位殿下之前到底有多不做人。

    在优点的衬托下,那些小缺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蒙恬又劝了两句殿下注意休息:

    “明日千万莫要早起写书,写这些东西耗费心神,还是要好好休养。”

    扶苏:蒙将军真是体贴入微!

    太子殿下于是理直气壮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要不是第二日的天幕快要开始播放了,他还不想起床呢。

    秦政猜到了儿子会借口写书使人疲乏,可能会睡过头。特意卡点提醒了一下,借消息的提示音给儿子当闹铃。

    扶苏窝在床榻上懒洋洋地给阿父回信:

    “已经起来了!没有赖床!”

    秦政半个字都不信:

    “再不起床洗漱,你就要一边洗漱一边看天幕了。你也不想让人端着水盆站在室外侍奉你洗漱的,对吧?”

    扶苏:……

    扶苏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形象包袱的,他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迅速完成了漱口净面和束发。更换衣裳的时候,外头响起了熟悉的天幕片头曲。

    侍者一时紧张起来。

    扶苏安抚了一句:

    “不要紧,迟一些也无妨。”

    侍者飞快给他穿戴整齐:

    “公子还未用膳呢!”

    扶苏便说将膳食摆在庭院中,如今这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又不是寒冬腊月,在户外用膳不要紧的。

    蒙恬早就过来等待公子了,被请进院内时就见殿下坐在案几前用膳。脚步一时顿住,有些进退不得。

    扶苏招呼他一起坐:

    “将军还未用朝食吧?来人,赐膳。”

    蒙恬:……末将已经吃过了。

    扶苏不管。

    他一个人吃着,蒙恬在旁边围观,显得他很不着调。不如赐个膳,这样大家一起吃,就谁都不尴尬了。

    蒙恬只好意思意思吃了几口。

    今日的天幕依然抽取到了梓桑位面后世的相关内容。

    第一次或许是巧合,第二次还抽中这个,那就绝对是有人干预了。扶苏猜测是阿父想看这个,所以今天左右了抽取结果。

    俗称,搞了暗箱操作。

    今日抽中的不是提前制作好的视频,而是真正的直播秀。昨天的那种所谓的天幕直播应该称之为录播,内容是提前录制好的。

    之所以确定是梓桑位面的直播,是因为扶苏看见主播后方背景里出现了“大秦共和国”字样。

    应该没有第二个位面存在这个国家了。

    直播开头是女孩子在调整镜头。

    调整完她冲镜头笑了笑:

    【大家好呀,我们今天要去打卡的旅游景点是秦始皇陵博物院。先去快速过一遍兵马俑,重点是逛博物馆。】

    同一时间,各界众人眼前弹出一个操作界面,可以发送弹幕。但是发弹幕有时间间隔,一刻钟才能发一次。

    由于各界观看的人数众多,所以不可能谁的弹幕都被展示出来。有些人发的弹幕不合时宜的话,会被系统自动屏蔽。

    合适的弹幕会随机投放到直播间,让主播看见。而各界这边,也只能看见被挑选进入了主播直播间的那些弹幕。

    扶苏一看到“随机”两个字,就知道此事与他无缘。

    不过没关系,他真想说什么也能让阿父帮他发。且不说阿父发的大概率能被选中,就是选不中,那不还能黑箱吗?

    各界众人被新出现的弹幕模式吸引了注意力,可秦人、尤其是始皇一朝的众人,却不可能忽略主播说的重点。

    ——逛始皇陵?参观兵马俑???

    嬴政:…………

    当事人嬴政感觉他现在很不好。

    当事人秦政倒是还能稳得住,而且秦政明确知道主播嘴里说的那个始皇陵其实是他的皇陵,毕竟是梓桑位面的未来投影。

    蒙毅见他表情冷静,很是忧虑:

    “王上?”

    秦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逛逛丛葬坑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去过现代位面的陛下当然见识过后人拿皇陵当旅游景点,他的皇陵好歹没被人开启过,只挖了点兵马俑出来,问题不大。

    想想隔壁的汉武帝刘彻,据说东汉末年被董卓把地宫都打开了,尸骨拖出来曝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秦政去汉末位面那次董卓都死了,错过了董卓开皇陵的盛景,后来也忘了询问。

    扶苏也很冷静。

    他不冷静不行啊,在沙盒世界的时候,年幼且失忆的太子殿下可是说过“清明节到了,我想去骊山陵看看”。搞得他阿父还以为儿子想把亲爹的皇陵当景点逛,细问才知道是想去祭拜始皇帝。

    秦·始皇帝本人·政:朕就在你跟前,不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祭拜。

    太子殿下冷静了,蒙恬冷静不起来。

    蒙恬大受震撼:

    “这、这、这成何体统!”

    哪怕大秦灭亡了,也没有叫人公然去陛下皇陵游玩的道理。何况他也瞧见了大秦共和国的字样,既然大秦仍在,怎么能如此不敬先祖?

    扶苏安抚了将军一句:

    “只是去看看兵马俑罢了,不会进入地宫的。”

    也进不去,现代人怕汞中毒。

    蒙恬不可置信地看向殿下:

    “殿下怎么能说出这等言辞?!”

    那是你亲爹的陵寝!

    扶苏:那还是我的陵寝呢,我作为主人为什么不能说?

    扶苏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安慰将军:

    “这个应该是我那个位面的后世,你放心,不是你们陛下的陵寝,是我阿父和我的陵寝。”

    蒙恬:那也不能去啊!

    等等,什么叫“我阿父和我的”?

    蒙恬还待细问,主播已经排队检票入场了。

    主播举着手机,笑吟吟地解说:

    【想必大家都知道,秦始皇陵,也就是骊山陵,是我国古代唯一一座父子双帝陵。之所以加上前缀‘父子’,是因为后来还有个夫妻双帝陵。】

    【不过人家夫妻合葬很正常,父子合葬就很少见了。根据史书记载,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我们陛下担忧太子,觉得哪里都不如他的地宫安全,于是收留了爱子一起住进去。】

    蒙恬闻言微微一愣。

    不过想想昨日直播里父子情深的感人场面,又觉得并不叫人意外。不过陛下为何会觉得只有他的地宫安全,难道二世陛下的地宫就不安全了吗?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秦人疑惑的。

    主播:

    【可能有人就要问了,那二世为什么不自己修个很安全的地宫呢?当然是因为时间不够、材料也不够啦!】

    【骊山陵从陛下还在当秦王的时候就开始修建了,一直修到了陛下驾崩还没彻底完工。随后后头都是搬陪葬品和进行软装,但严格算下来确实就是没完工嘛。】

    很快有人发布弹幕,但似乎并不是各界中人发的,而是主播的真正粉丝。

    网友1578:「我记得秦始皇好像活了八十岁吧?那岂不是修了六七十年?」

    嬴政:?

    等等,秦政他活了多久?!

    都是始皇帝,为什么秦政就能多活三十年???

    主播毫无所觉地回答网友的问题:

    【是呀,修了六七十年呢!光里头那个水银河就是个非常恐怖的规模了,刚开始还只有巴清献上的丹砂。后头几十年一直在攒水银,最后硬生生把“东海”都造出来了,虽然严格来说应该只有个湖的规模。】

    【考古学界不敢开地宫不就是因为这个水银吗?而且现在也不提倡打扰死者安眠了,哪怕没有水银也不会开。但在这个规定出来之前,骊山陵没人动还真就是因为水银的关系。】

    始皇的太阿剑:「那是现代顾虑这个,古代好像因为皇帝都认他当祖宗,所以不能乱动他的皇陵。就算是秦末大动荡的那两百多年,大家也担心骊山陵联通龙脉,怕会损伤龙脉什么的。」

    网友1578:「那这么看的话,确实骊山陵比较安全,也难怪陛下觉得太子葬在别的地方都不安全了。」

    话虽如此——

    远在咸阳的其他公子们:父亲为何只关心大兄的陵墓是否安全???

    主播去买了一份景区地图册,说是地图册,其实包含了很多景区的介绍图文。她特意翻了翻,翻到了地宫布局的复原图。

    主播把那个复原图展示给镜头:

    【喏,这就是骊山陵地宫的布局。最中间这个是仿雍都蕲年宫建造的,据说是陛下和太子的停灵之所,棺椁就在这里。】

    【周围一圈是大秦皇宫,比如正北边是玄宸宫,东边是咸阳宫。依旧是仿皇宫制作的宫殿群,只是砍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宫室,规模稍微缩小了一些。】

    【这些都属于内城区了,一道城墙相隔,外面就是中城区。中城区据说复刻了天下山川,水银河就在这里。】

    【前些年考古队用专业仪器检测过了,按照汞分布的测算,可以确定史书记载无误,水银河确实是照着大江大河分布的。】

    【往外再过一道城墙,是外城区。这里有陪葬坑和丛葬坑,陪葬坑就是臣子们的墓葬区域,丛葬坑就是兵马俑这种。】

    【最外头还有一道城墙,用来防御鬼界的外敌。这就是整个骊山陵的格局了。】

    复原图上画得清清楚楚,一看便知。

    但是秦人气傻了都。

    李斯气得手都在哆嗦:

    “岂、岂有此理!陛下的陵墓格局怎能如此直白地公告天下?这岂非在给盗墓贼指明方向?!”

    这次倒是嬴政不怎么生气了:

    “那又不是朕的皇陵布局。”

    李斯:……啊?

    哦,懂了,又是其他始皇帝的。也对,他们陛下肯定不会和公子合葬,约莫又是秦梓桑那边的东西。

    蒙恬忍不住频频看向殿下。

    扶苏依旧十分淡定,还有心情吃早餐。

    这种消息在现代根本不是秘密,网上一搜就能看见了。不曾直播给梓桑位面的古人看见就行,何况阿父要是觉得不妥,肯定直接就把直播掐了。

    扶苏猜测阿父可能想看看那个博物馆是什么模样的,才一直按兵不动。

    说实话扶苏也好奇。

    其他位面的后世,逛始皇陵主要是看兵马俑。唯独这里说主要逛博物馆,可见博物馆里肯定有一些特殊的东西。

    扶苏左思右想,也没觉得他们皇陵里有什么特殊的。丛葬区都是些寻常物件,哪里值得细细观赏了?

    主播带着大家走入兵马俑展馆:

    【目前只挖了一个兵马俑坑,好像是说准备挖第二个坑的时候,突然出土了《骊山陵志》,得知丛葬区还有个藏书坑。】

    【藏书坑里什么书都有,想研究秦朝军队的话直接去藏书坑找书就行了,所以就没再祸害兵马俑。这些兵马俑本来颜色很艳丽的,接触空气后氧化褪色了,很可惜。】

    扶苏:这么巧的话,那孤就要怀疑是不是我们地府里的人干了什么。

    扶苏感觉这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毕竟藏书坑本来就是他和阿父留给后人的后手,担忧后人哪天文化断代了,还能靠挖藏书补上。所以他绝对干得出来用藏书坑拯救兵马俑,把考古学家吸引走的操作。

    主播在展馆里被人流推着走,胡乱逛了一圈,感觉也没看到什么。这种远距离围观也就是走个过场,真想看细节还不如上网找图片和视频资料。

    好不容易走出展馆,主播松了口气。

    【好了,逛完兵马俑了。要不是来一趟骊山陵不看一眼兵马俑觉得有点浪费,其实我是不太愿意进去挤的。】

    【接下来我们就去博物馆,那边……唉?我突然发现直播间热度怎么这么高?】

    主播可算发现在线观看人数不正常了。

    数了半天发现人数显示好几亿,这个数值明显不对劲。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平台又出bug了,这次的bug有点离谱。

    他们平台的用户总人数都没这么多。

    算了,不管它。

    随手向签约自己的经纪人反馈了一下这个问题,主播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继续直播。

    【骊山陵这边的博物馆有好几个,最不出名的那个就是展览一些陪葬品的。大部分都是挖兵马俑坑的时候挖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从周围的丛葬坑里零星出土的。】

    【剩下的几个博物馆就比较有意思了,我们第一个要去的是秦二世画作展。】

    扶苏:?

    扶苏仔细一回忆了一下,他应该没多少画作流落在外吧?这还值得单独弄个博物馆出来展览?

    怀疑自己记错了,扶苏还发消息问阿父。他的作品99%都陪葬地宫了,成为了地宫里宫殿中的装饰挂画来着。

    秦政也有些疑惑:

    「朕记得,你只有寥寥几幅画作传世,其中有些还是阴嫚他们说要陪葬的。」

    该不会是他其他儿女孙辈的墓被挖了吧?!

    好在主播很快给出了解答:

    【前些年官方派遣最新的小型探测机器人进入地宫,录制了里面的影像。大量只存在于史书记载的二世亲笔画终于重见天日,让我们可以一睹太子的画技。】

    【不过正品肯定还是在地宫里没动的,机器人只是进去拍摄了一下,拍完就出来了,没有打扰老祖宗们。所以博物馆里的那些画都是仿品,通过电脑技术还原修复,再打印出来的。】

    提起这个,弹幕就跳得飞快了。

    「打印的可还行,好歹找人照着画一幅啊!」

    「你说得倒是轻巧,太子几十年里画了几千幅画呢,复刻得过来吗?」

    「这个得复刻得很像才行吧,不然就失去了展览的意义」

    「别争了,已经有大佬在学了,你得给人家点时间」

    「我听说现在展览的大部分还是打印画,偶尔几幅替换成了亲笔绘制的高仿」

    「是这样的,那高仿防盗措施做得,我差点就以为是真品了」

    「害,好多文物的展览也是用的仿品,不照样上一堆防护吗?正常的啦」

    嬴稷看得眼花缭乱:

    “梓桑画了几千幅画啊,他怎么那么闲?”

    嬴柱:……重点是这个吗?

    嬴柱义正言辞:

    “画这么多画一定很辛苦吧,梓桑这孩子就是不知道好好爱惜身体。”

    看他,他这样才是个慈爱的长辈。不像他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下回见到梓桑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嬴政也在疑惑:

    “他怎么那么闲?”

    很快,嬴政就想明白了:

    “秦政活了八十年,他又那么纵容孩子,想来太子确实该是很清闲的。”

    言下之意事情都被当爹的大包大揽了,儿子可不就有的是时间摸鱼划水了么。

    主播站在展馆门口:

    【来逛画展,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几千幅画虽然没有全都展示了出来,相似度高的那些里只挑了一幅展示,但剩下的数量也很可观。】

    她一指前方的几座仿古建筑。

    【看到了吗?这些都是!】

    【最左边这个是专门展览巡游画作的,都是陛下和太子巡游时期的见闻,这个是一定要看的,千万不能错过!】

    【家人们,你们想想,我们平日都是从影视剧里了解古代的街景环境,或者从纪录片里看看专家复原的古建筑。】

    【但是还原度到底有多高,真的说不好的。不像这个,这可是当代人的亲笔画,还是写实派,据说走在里面跟穿越了似的!】

    主播说着说着,甚至都顾不上介绍其他几个建筑都展示哪些主题的画作的。她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巡游主题,进门先是一个仿古的城门。

    室内建个城楼大门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城墙头上的牌匾写着“第一次巡游”,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仿佛进入了巡游现场。

    博物馆搞得像模像样的,还弄了几个穿着卫兵衣服的守卫塑像立在两侧,仿佛在检阅来往行人。

    主播今天特意穿了初秦制式的裙子,周围好多跟她一样穿传统服饰的,大家都在排队进城,氛围感拉满。

    刚踏入城门,主播就没忍住“哇”了一声。

    她只听说过这个展馆,没去网上搜过照片。网友都说别搜照片直接去,不然惊喜感会大大降低。

    现在踏入其中,主播才知道网友为什么这么说。

    ——她以为里面是挂了一排排的电子打印画作,其实是画作被等比例放大了,然后贴在了墙壁上。

    画里的人和真人差不多大,走在里面真就感觉自己进入了古代街道。要不是周围有警戒线拉着不让靠近,还有玻璃墙贴在画上隔绝氧气,沉浸度还能更高。

    天幕外一群古人是感受不到主播有多激动的,这些街景他们早就看惯了。见主播激动得小脸通红,还很疑惑她在激动什么。

    主播简直流连忘返:

    【我听说这些画作里有小彩蛋,让我来仔细找找。我感觉光是这个画作展厅就够我逛好几天的了,怪不得他们都说绝对不能错过骊山陵的博物馆。】

    很快,主播在里头找到了她想要的彩蛋。

    【快看!这个在和老妇人交谈的像不像李斯?】

    镜头对准不远处一个站位原因只露出半张脸的老者,对方一身低调的衣衫,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布料其实很精贵。

    主播没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

    由于这个展馆展示的不是真正的文物,很多其他博物馆禁止的东西这里都是不做限制的,这大大方便了来往的游客。

    李斯看着天幕上的那个画中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是他,居然画得如此之像。

    不过,倒是比他现在看着年轻很多。

    想想也是,这是第一次巡游,那时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冯去疾羡慕地说道:

    “有了殿下的画作,后世人竟然对李兄的长相如此熟悉,光看一个侧脸就能认出你来。”

    不像他们这些人,画师的画作还原度非常有限。他们自己有时候对着画作都认不出来是自己,而且还不见得能传到后世。

    这会儿大家都顾不上后人派什么机器人进地宫的事情了,机器人到底是什么他们都不晓得。

    李斯强压下嘴角的笑容:

    “殿下不可能只画了在下一人。”

    确实,主播很快又找到了其他臣子,俱是始皇一朝的名臣。

    但这些都比不过另外两个。

    主播一回头,发现市集区域的画作中,有两名男子站在某个摊位前相谈甚欢。他们微微侧身,头偏过来,面对面聊着什么,相处的氛围看起来异常融洽。

    主播差点激动地尖叫出声,努力了再努力,才成功压低了声音:

    【那两位是陛下和太子!】

    虽然早就知道太子能画出第三视角的自己,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很震撼。这种走在大秦街道上偶遇两位的惊喜感,谁懂啊。

    弹幕里已经柠檬一片了。

    「呜呜呜,早知道博物馆是这样的,我早去咸阳了!」

    「不行,今年的假期必须去咸阳旅游」

    「本咸阳人一直没去过始皇陵,觉得皇陵能有什么好看的,对不起,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摩多摩多,主播赶紧再找找别的彩蛋,听说太子很喜欢搞这种画里藏人」

    主播依依不舍地和陛下太子合了好几张影,这才继续往前走。

    这些画作是按照巡游路线挨个展示的,刚刚她看到的就是武关中的模样。后头还有山水、村庄等各式各样的场景,虽然切换时没有那么丝滑,但大家可没心思挑刺这个。

    主播捕捉了从车窗里探头的太子,合影+1。又捕捉了坐车太久出来骑马因而混在马队中的陛下,合影再次+1。

    她像个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拍不过来。

    【不行,我回头还要再来逛几次。我觉得一两次根本没办法找出所有彩蛋,肯定会有遗漏的!】

    「建议做成VR游戏,我一定拿到全彩蛋成就!」

    「臣附议!」

    第一次巡游的画展最后一组图是泰山封禅图,博物馆特意安排了一个圆形的大厅,周围一圈墙壁还原了整个封禅时的站位。

    参观者就仿佛站在人群中,四周都是臣子,最前方是两位君上背对着他们,站在供桌前,向天地念着祭词。

    主播十分惋惜:

    【可惜只有背影,如果有正面的话,一定非常适合合影。】

    这话秦政听了还能端得住,毕竟在现代待了十多年。嬴政却感觉到了冒犯,表情很是不悦。

    正面面对的方向是天地和泰山神,后世人要是站在那里,岂不是不敬仙神?弄得好像自己祭天是在祭她一样。

    嬴政当即发出弹幕:

    「主播慎言!」

    可惜这么一条“秦始皇:主播慎言!”迅速淹没在了粉丝的弹幕里,没有被主播注意到。

    主播光是把八次巡游的展区全都逛一遍下来,就花了半个上午。这还是后面几个区域走马观花才能达成的,要是和之前一样挨个找彩蛋,那一天都出不来。

    主播到底还记得自己在直播,答应了要带大家把几个博物馆都逛一遍。

    离开巡游画展时,她还解释了几句:

    【其实一共是九次巡游,但第九次太子没有作画。据说第九次是凑数的,为了凑够九这个极数,去的地方正是骊山陵。】

    【《始皇帝传》记载,当时陛下感受到大限将至,就叫停了太子对皇陵的吹毛求疵,告知工匠可以开始收尾了。然后陛下带太子来了一趟,视察骊山陵建造得如何,看完之后非常满意。】

    【可能因为陛下身体衰败的原因,也可能是太子觉得皇陵一行没必要画,所以这一趟没有任何画作,博物馆才只展览了前八次的画。】

    有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忍住不去问对方为什么。

    蒙恬可以忍住。

    侍者却没忍住:

    “殿下缘何最后一次不曾作画?”

    扶苏倒是好脾气地回答了:

    “你不觉得画地宫中的场景,再把画挂在地宫作装饰,看起来很奇怪吗?”

    原因就是如此简单。

    侍者:……

    主播来到了下一个展馆前:

    【这个展馆里全部都是太子给陛下画的肖像画,全!部!都!是!】

    说着,镜头贴到了展馆门口的介绍上。

    上面明明白白写了秦梓桑给他爹画了上千幅肖像,有单人有合照。这还不包括那些被放到巡游区域展览的,不然数量还得翻个倍。

    【据说太子殿下闲得没事就给阿父画一张画,谁看了不夸一句父子情深?】

    主播踏入室内,带大家亲眼看看始皇帝陛下从幼年到老年的岁月变迁。博物馆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一路看过去真的冲击力巨大。

    嬴稷一看就觉得不对:

    “别的先不说,怎么还有幼年时期的政儿?”

    弹幕也在问。

    主播回答:

    【这是太子根据自己的想象、结合陛下的相貌,艺术加工出来的。据说见过陛下当年模样的侍者和臣子都坚称画得很像,陛下以前就长这个样。】

    幼年公子、少年秦王、青年秦王、壮年帝王、暮年帝王,一路走过来,仿佛亲眼见证了陛下的数十年成长。

    每一个形象都是鲜活的,有笑有怒,有悲有喜。有私下里放松亲近的模样,更有朝会上威严庄重的姿态。

    而大部分画作里,还有一个从稚童渐渐长大成人的太子陪伴着。

    主播停在一张年轻秦王陪幼子堆雪人的画作跟前,喜欢得不行。

    【太子小时候好可爱啊!】

    秦梓桑作画喜欢在一侧留下一整条的空白区域,用来题字。一般会写下作画的前因后果,或者画作内容具体是什么,还有作画时的心境。

    但这一幅除却写了这是哪年父亲陪自己玩雪之外,只额外题了一首诗。

    【看到这首诗了吗?这首叫《新雪》,和诗经一样的文体,是太子自己作的,描述的就是幼年父亲带他玩雪。】

    【太子的文采还是很不错的,这首诗一直在语文教科书里,但是作者标的是佚名。要不是藏书坑里出土了太子的诗集,我们都不知道这就是太子写的。】

    「我以前超喜欢这首诗的!」

    「我记得必背古诗里还有两首也是太子写的,一首是歌颂父亲的《山岳》,另一首是表达出门在外对父亲思念的《飞雁》,都是特意写给阿父的」

    「陛下当初看到这几首诗不得幸福得昏过去」

    「不至于,也就是拿着爱子的诗作翻来覆去看几百遍而已」

    「《飞雁》好像是当年灭赵时太子跟随大军在外时写的,传记里说传信兵快马加鞭将家信送回咸阳,赵国灭亡后陛下就亲自去邯郸接儿子了」

    「陛下:太子说他想朕了,朕得去接他回家」

    从没收到过儿子写诗的嬴政:……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反复拿出来提的?朕已经知道他们俩父子情深了,朕一点都不在意。

    偏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蒙毅安慰陛下:

    “长公子不擅写诗,许是因此才未曾给陛下写过这些。”

    嬴政面色不变:

    “无妨,朕不需要。”

    李斯偷瞄了陛下一眼,没敢说他觉得陛下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很想要。

    李斯想到他该怎么自救了。

    等长公子回来,他就去用尽解数提点公子,帮他们父子修复关系。比如告诉公子,陛下超级想要您给他写首诗。

    嬴稷就没这么口是心非了:

    “寡人也想要。”

    嬴柱十分为难:

    “父王,我写不了这些。”

    嬴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谁要你写的?寡人想要梓桑写的,你写的不行。”

    嬴柱:。

    那你梦里想去吧。

    嬴稷还在那边自顾自感叹:

    “唉,这种东西叫你们去写,你们乐意写,寡人还不乐意收呢。看你们写的寡人觉得别扭,还得是梓桑来。”

    公子子楚心想,梓桑怕是不会写给你的,他毒死你都不带眨眼的。

    可惜上次安国君提这个旧账,就被大王给收拾了。子楚可不敢说出口,顶多在心里嘲笑一下祖父。

    无独有偶,嬴渠梁也想要。

    而且嬴渠梁觉得他和昭襄王不同:

    “梓桑应该愿意给寡人写一首,寡人如此慈爱,不像稷儿那般,总是惹人生气。”

    公孙鞅:……非要自己人内部拉踩吗?

    嬴渠梁:没办法,全家也只有稷儿能稳定垫底了。

    参观完始皇帝画像之后,接下来还有一些其他人的肖像画展。除此之外,秦梓桑还画过一些零散的画作,比如花鸟风景,名剑宝器等等。

    主播仔细阅读了画作旁边的题字:

    【我发现,太子画这些物品,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随便画一画练手。而画风景,则大多是陛下突然提起想看什么风景,但因为太忙没时间去,太子就画出来哄陛下开心。】

    说着,她发现一个盲点:

    【你们看这把剑,和刚刚陛下肖像画里的剑是一样的。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说画东西是练手了,合着这些单独的物品是陛下县制画里的配饰。太子为了能一口气把肖像画画得完美,提前练习了配饰和背景的画法。】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再对比一下县制,就能找到很多类似的例子。比如某个很空的场景图,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在另一幅肖像画里作为背景出现过,而且画得更精美。

    可惜博物馆太大了,想要对比这个有些麻烦。主播决定等回家之后用电脑下载这些图的高清扫描照片,再去细细研究。

    逛完秦二世画作博物院之后,接下来主播要去的是陶展。

    【看过《始皇帝传》的大家应该都清楚吧?太子曾经命人制作过陛下的小陶俑,非常精致可爱。后来机器人在地宫的隐藏隔间里拍摄到了,我们才能一睹真容。】

    进入陶展博物院,就有卖纪念品的地方了。纪念品是用现代材料仿制的小陶俑,虽然是机械化流水线产品,但也非常可爱。

    主播没忍住先去买了个纪念品:

    【都想买,但是太贵了。这次先买一个这个,三头身小太子站在凳子上给阿父束发,可爱死了。】

    巴掌大的陶俑捧在手心里正正好,拿回家当摆件也非常不错。

    当事人扶苏:……

    虽然是他做了自己和阿父的陶俑收藏,但这不影响他觉得别人收藏他和阿父的陶俑哪里怪怪的。

    扶苏撑着下巴:

    “阿父怎么不管管他们?”

    未来的阿父这么好说话的吗?难道是两千年过去,已经无所谓了,懒得管那些难以约束的后世人?

    嬴政有些无法理解:

    “梓桑为何要做这种东西?”

    即便看着可爱,可陶俑他都是拿来做陪葬品的。

    冯去疾小声提醒:

    “殿下也是拿去做陪葬品的,这不是陪葬到地宫去了吗?”

    所以应该问后世人怎么陪葬品都买,带回家也不嫌晦气的。

    嬴政:……

    无法反驳。

    陶展的规模明显小很多,因为只有那么点。一个展馆就能展示完毕了,不需要像之前的画展一样安排很多间建筑。

    逛完陶展,主播都饿了:

    【我看旅游攻略里说,博物馆附近还有个特殊的餐厅,是还原初秦时期贵族日常饮食的。不过那个餐厅规模不大,座位有限,要提前预约。幸好我预约到了位置,带你们去见识一下。】

    主播边找路边介绍。

    【其实在太子长大之前,先秦的食物烹饪手法还是比较单一的。而且很多作物也还没从丝绸之路传进来,像是辣椒这些就都没有。再加上冶铁水平不够,没有铁锅自然也就难以发明炒炸等烹饪方式了。】

    【这次要去的餐厅有两种餐点,一个是先秦‘美食’,一个是秦朝美食。我打算两类都点一几道,做个对比。】

    各界观众看到这里还没觉得有什么。

    亲历过饮食变迁的扶苏却很是佩服现代人的好奇心,真是什么都敢尝试。

    他自己这个秦朝人都不想吃先秦美食,后世人锦衣玉食长大的,居然能为了满足好奇去自虐。果然,生活太富足了就容易滋生猎奇心理,还是饭吃得太饱了。

    扶苏给阿父发消息:

    「她会后悔的。」

    秦政回忆起用青蛙卵和各种虫子制作的酱料,沉默了一瞬,回了一句:

    「朕也觉得。」

    虽然秦政过了几十年吃这些东西的日子,但重生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后来去了地府更是什么好吃的都享受过,他已经不愿再去体验当年的悲惨日子了。

    最近在秦国位面待着,别说扶苏用膳很痛苦了,他自己用膳也相当痛苦。好在秦政没有太子那么重口腹之欲,日常吃着清蒸鱼和白灼野菜也能过得下去。

    想起这个,秦政就关心了一下儿子:

    「你在边关可能吃到鲜鱼?」

    清蒸鱼总不会出错,即便吃多了会腻,可他和扶苏都爱吃鱼,倒是不那么容易吃伤着。

    扶苏难过地回复道:

    「阿父你别说了,这里哪有什么鲜鱼?咸鱼都没几条。」

    他们所处的地方河网比较少,也不方便去捞鱼吃。扶苏被迫吃起了他不爱吃的野菜,不然就又要去吃酱油拌饭了。

    本来还能打点猎物改善伙食的,可去过现代一趟之后,扶苏加深了野味不能吃的印象。他本就嫌弃猎物不知道是不是带病的,光看外表又看不出来,现在更不乐意吃。

    边郡条件不太好,又没多少养殖的牲畜能够供他享用。幸而王驾快要抵达了,到时候可以蹭着陛下的供给改善伙食。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看了一眼侍者刚刚呈上的午膳,着实没有胃口。

    扶苏左右看了看。

    蒙恬默默地说:

    “殿下想拿什么出来就拿吧,不用顾虑末将。”

    扶苏诚恳地表示:

    “孤觉得吃独食不太好,但孤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这些。”

    蒙恬表示都可以尝试,上次去校园怪谈副本他不也吃了很多没吃过的食物?

    扶苏说那可不一样。

    说着掏出了一瓶辣椒酱。

    考虑到蒙大将军没吃过辣椒,他只能遗憾地选择购买一瓶不怎么辣的。要放到平时,扶苏怎么也会买个重辣款酱料。

    扶苏让人用辣椒酱拌野菜,尝了一口,刚刚还不饿的胃瞬间被激活了。

    辣椒酱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扶苏和蒙恬边吃边关注天幕,天幕上主播已经兴致勃勃地进入餐厅坐下了。她拿过菜单,毫无防备地点了一份渍肉。

    渍是周朝八珍之一,取新鲜宰杀的牛肉切成薄片,放在美酒里浸泡一整夜。然后调上肉酱、梅浆、醋等,直接食用。

    服务员特意提醒她:

    【这个是生肉片泡酒制作的,不会再煮熟一遍。】

    不仅是生肉,还是醉腌。

    主播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前吃醉蟹也没被那点酒弄醉过。先秦时期的美酒本来度数就不高,既然这家主打一个百分百还原,那肯定也吃不醉人。

    至于生牛肉片,这个倒是没什么,三分熟的牛肉她也吃过呢。

    于是主播表示:

    【没关系,你上吧。】

    服务员还是提醒:

    【那个肉酱,用的肉比较特殊。】

    主播心想肉能有多特殊?左不过就是用一些现代人比较少吃的肉类制作,又不可能用保护动物,吃了不犯法就行。

    服务员看她坚持要点这个,说想尝尝古代的醉牛肉,到底没有多劝。

    后头的秦朝美食篇就没这么多问题了,好多菜色和现代食物差不多。主播看了一圈,点了几道同样是脱胎于八珍的菜。

    虽然是脱胎于八珍,但经过了秦朝厨师的改良,所以也算新式美食。

    主播就一个人,没点太多。

    她搜了搜网上的介绍:

    【我点的这个捣珍好像就是用牛羊鹿獐等动物的肉剔除筋膜后煮熟捣成肉泥,秦朝改良是加入了一些蔬菜,搓成丸子。然后吃法就很多了,煎炸煮都有,我点的是炸。】

    看完以后,主播感觉自己这和点了个炸肉丸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肉用的不是猪肉。

    【另一道炮豚就复杂多了,乳猪去除内脏用枣子填满,再用芦苇裹起来,加裹一层泥烧制——这不和叫花鸡似的?哦,后面不一样了。】

    【烧完要把乳猪剥离出来,揉搓烧制后表面形成的皱皮。再用大米粉调制的米糊涂抹乳猪全身,放进装了荤油的鼎里,隔水加热三天三夜,再用肉酱和醋调味食用。】

    主播有些咂舌:

    【这个好复杂,我感觉这种才比较符合我对宫廷美食的预期,总觉得宫里做的吃食好像都该特别复杂。】

    但是只要仔细一想,这乳猪也没腌就直接去烹饪了,烹饪完了再因为没味道拿去蘸酱吃。而且其他美食也都是蘸酱吃,八珍归根结底都是蘸酱,突然就觉得周天子吃的也就那样。

    隔水用油“低温”慢炸,哪怕乳猪裹上了米糊作为油炸的面衣,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好说。炸了三天呢,也不知道肉会不会老得难以啃动。

    不会做饭的主播也不太清楚这个,决定放弃思考。

    【幸好秦朝有铁锅之后,直接铁锅猛火油炸,方便很多。隔水炸估计是因为器具的原因,不方便直接炸。】

    先秦众人听着主播反复感慨“周天子过得也挺惨的,吃的东西也就这点花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待遇还不如周天子的臣民,他们难以想象后世人的生活到底有多优渥。

    有人便问:

    “天幕上这个女子是后世的贵族吗?”

    张仪斟酌着说:

    “应当不是贵族,贵族无需这般为人讲解各种事宜。”

    倒像个在工作讨生活的寻常人。

    嬴驷看着面前的佳肴,失去了胃口:

    “寡人不曾有幸去那校园里品尝过其中美食,武信君,你同寡人说说。”

    张仪便回忆起校园里吃的那几顿:

    “滋味倒是异常鲜美,酸甜咸香俱有,许是加了蜜糖烹制。”

    先秦时期的调味还是肉酿造的酱、醋和梅子汁,就是酸咸口为主。然而扶苏很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宫中的厨子就尝试加了蜜糖调和酸味,于是大秦出现了酸甜口的菜肴。

    主播也说起烹饪方法:

    【你们问我做菜?我不会做菜啊,我只懂吃来着,秦朝美食的烹饪手法是我在网上搜到的。】

    【据说始皇一朝的史官记东西事无巨细的,陛下每天吃什么他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把怎么做的也记下来了。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拿的每一份俸禄都不是白拿的,他真的很会给自己找活干。】

    说话间菜品送过来了。

    主播先夹起一片牛肉蘸酱:

    【我来尝尝这个酱味道怎么样……】

    话说到一半,从肉酱里扒拉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碎屑。

    餐厅已经尽量把原材料处理得让人看不出来到底用了什么“肉”了,切得特别细碎。但是虫子这种食材,有时候难免露出一些端倪来。

    主播的表情渐渐空白:

    【我去,这肉酱是用虫子做的?】

    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之后,终于有人善意地安慰了主播。

    秦梓桑:「别怕,竹虫、蚕蛹这些都是高蛋白食物,长得也不怎么吓人」

    主播看到了,她愤愤的反驳:

    【你家蚕蛹和竹虫能看到虫子腿啊!】

    弹幕顿时笑得更大声了,充满了不顾主播死活的快乐。

    扶苏善意地没有告诉她,虫子算什么,里头还有卵呢。

    主播实在接受不了这个酱,只能单纯蘸一蘸梅子汁和醋什么的。只是这么一来,就很酸了,只有酸味,缺了咸味。

    餐厅或许也是考虑到会有顾客后悔,不敢吃那个酱。桌上还摆了现代的酱料,不那么追求还原历史美食的人,就可以蘸这个品尝。

    主播嘴上嘀咕着“我也是被逼的”,到底放弃了百分百的还原度。人没必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见识过古代美食就够了,吃的时候还是以美味为主吧。

    于是主播快乐地吃完了醉牛肉。

    只剩先秦贵族对着自己面前的肉酱,百思不得其解。

    虫子怎么了?吃虫子很可怕吗?

    这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根本没人会去计较食材吓不吓人。有些庶民日常劈柴时会劈出柴虫,还会惊喜万分地拿去烤了,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

    扶苏叹了口气:

    “万民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苦了。”

    所以掌控天幕后,他必要将良种送去各界。先解决饿死人的问题,其他的慢慢来。

    蒙恬听着,心下触动。

    殿下日常虽然不着调了些,仁爱的性子还是不曾变的。

    他们这些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意思,从不会想到万民吃不饱饭的事情,殿下却能透过它看到黎庶的苦楚。

    这一刻,蒙恬终于从秦梓桑身上看到了他们长公子的影子。

    他们不同又相同。

    下午的直播不再是逛博物馆,主播说她要去参加一个秦朝历史的研讨会。她和主办方说好了可以直播,研讨会的主题则是分享一些古代名人的趣事。

    【藏书坑不是出土了完整的太子著作和史官著作吗?里头记录了很多有趣的秦朝小故事,我没耐心看书,好多故事都还不知,今天带大家去听一听别人的分享。】

    进入研讨会场馆后,主播就不怎么开口了。她知道的内容有限,怕说出来献丑,所以主要是来听热闹的。

    主持人先上去说了开场词:

    【我们今天的分享,不限于是正史还是野史。但要求必须是秦朝人自己写的内容,不能是后人编纂的。】

    【比如大秦第一史官写的那本《史菅随笔》,就可以拿出来分享。里面记录了各家的八卦,但史菅自己说不保真,都是他道听途说的,所以这种就算野史。】

    【当朝人自己记录的野史也就算了,后世那些拿捏不好尺度,可能存在抹黑前人的嫌疑,容易引起纠纷,希望大家理解。】

    开场词说完,他就先抛砖引玉,分享了一个比较冷门的小众故事。

    主持人拿出《大秦秘事》翻到某一页,向众人示意故事确实出自其中,不是张冠李戴。

    这本书是二世时期史菅之子收集了一些父亲没记载过的旧事,编纂出的书籍。

    虽然是二世时期成书的,不过后世一般默认从秦王政时期到三世时期这近百年都算是“当朝”。

    展示过书籍后,主持人才开口分享:

    【这个故事发生在泰山封禅前夕,陛下扬言要把天下猛兽都猎一遍,以此展示自己的勇武。太子对此非常不赞同,觉得陛下是在以身涉险。】

    群臣立刻看向他们陛下,用眼神示意陛下不要一意孤行。

    殿下说得对啊!这样也太危险了!

    嬴政:……

    嬴政就知道分享野史不是什么好事,分明不是他干的事情,是那个秦政干的,但所有人都会看他。

    谁让秦政现在是秦王,不是始皇帝呢。

    嬴政扫视一圈,把他们瞪了回去。群臣立刻低头,不再乱看。

    【但是陛下是不会因为这点劝阻就乖乖听话的,毕竟此时的陛下还是非常固执的。所以他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叫太子妥协,他对太子说:

    “朕已经夸下海口,史官也已将之记录在册。若朕不去猎杀猛兽,后人只会认定朕在说大话,太子难道想看到阿父遭人耻笑吗?”】

    群臣不赞同的小眼神立刻又飘了过来。

    陛下!您怎么能拿史官说事呢!

    嬴政再次:……

    朕再说一遍,这是秦政干的,与朕无关,朕才没有这么狡诈。

    另一头的扶苏想起旧事,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阿父那时刚刚恢复前世的记忆,动不动就说自己夜里做回忆梦,白日总头疼。然后仗着“生病”一意孤行,要求太子满足阿父难得的心愿。

    扶苏给父亲发了个「哼」。

    秦政假装没看见。

    早知道这个直播会揭他黑历史,他就不挑这个主播了。

    没办法,他发现这人要直播逛他的皇陵,一时担忧皇陵的安危,想看看梓桑位面的后人把皇陵开发到什么程度了,才选的这名女子。

    秦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掐直播。

    现在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是坐实了这件事为真。现在分享故事的人自己都说是野史,他表现得坦荡一点,别人才会认定它是旁人编纂的。

    汉朝位面,刘彻受到了启发:

    “原来还能这样,那朕也想猎——”

    史官飞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臣什么也没听见。”

    刘彻:……

    呵,胆子肥了是吧?

    史官叫苦不迭,群臣不敢阻拦陛下,就拿眼刀子剐他,他有什么办法?要不卫将军和霍将军去拦一拦?

    最后一位老臣顶着压力走出来了:

    “陛下,您就算照着学,我等也是不会妥协的。”

    他们又不是秦梓桑那个大孝子,会为了亲爹的名声被迫退让。刘彻被后人骂说大话关群臣什么事呢,苦汉武帝久矣的臣子说不定还会在心底拍手称快。

    刘彻:。

    天幕中的主持人还在继续分享后续。

    他说这个故事可不是为了揭发陛下的黑历史,故事主角另有其人。

    【阿父都撒娇了,太子当然只能选择妥协。但是太子心底还是很不痛快的,不能和陛下计较,就只能算一算史官记得太麻利的账了。】

    嬴政不悦:

    “这算什么撒娇?”

    群臣在心里反驳,不,这就是撒娇!

    秦王位面的小公子也觉得父亲这是在撒娇,他好奇地扭头打量父亲。

    秦政泰然自若:

    “扶苏,怎么了?”

    这点小场面是不可能叫他害羞的,活了几百年的陛下脸皮已经修炼得很厚了。

    小公子不好意思追问,只能摇了摇头。

    秦政不动声色地扫一眼聊天框。

    阿苏:「最近都没有看到阿父同我撒娇了。」

    秦政冷酷地回复:

    「朕把网掐了。」

    扶苏立刻老实下去:

    「我错了,阿父不要丢下我。」

    掐了网他就收不到阿父的消息了。

    光顾着调侃父亲的扶苏根本没发现这个故事的主角已经转移到他头上了,接下来要说的估计是他的黑历史。

    秦政故意没去提醒儿子。

    谁让臭小子嘴贱呢?

    【根据史官他儿子的记录,刚开始太子还没有行动。但当某日陛下出行偶遇猛虎,兴致勃勃与虎搏斗后,太子就越想越气。趁着某日史菅上职打瞌睡的时候,在他脸上画了个乌龟。】

    扶苏:???!!!

    扶苏一个病中垂死惊坐起:

    “小史怎么知道我画乌龟的事情?!”

    当时分明只有他和阿父还有周围的侍者知道,史菅都睡着了,后来他们还毁尸灭迹了,不可能泄密啊!

    蒙恬:……所以殿下您居然真的干过这种事?

    却听他们殿下自言自语:

    “阿父肯定不会说,侍者也不敢乱说。殿中没有旁人了——哦,还有个蒙毅,但是蒙卿应该不会乱说的。”

    奇怪,到底是谁泄密的?

    蒙恬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持人还在分享:

    【这个过程被蒙毅看在了眼里,但蒙毅不敢阻拦。】

    蒙恬:果然!

    正在跟随王驾朝边郡赶的蒙毅:?

    这一回,轮到蒙毅遭受群臣瞩目了。

    蒙毅心想真是无妄之灾,要不是殿下不在此处,该被大家注视的应该是画乌龟的那个家伙才对。

    【太子画完乌龟觉得万事大吉,不过陛下不这么想。让人知道太子在臣子脸上画乌龟,后人肯定要谴责太子。】

    【于是为了爱子的名声着想,陛下亲自执笔将那个乌龟涂成了一个大墨点。伪装成史菅睡着后自己把笔戳在脸上造成的墨痕,与太子无关。】

    众人:……

    【而这一切,还是被蒙毅看在了眼里,蒙毅依旧不敢阻拦。】

    蒙毅:……能不能不提我?

    这里头就不应该有他的戏份啊!

    隔壁太子殿下本人很不高兴:

    “小史怎么回事?阿父都说了这样对孤的名声不好,他还写下来,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吗?”

    无理取闹的太子殿下立刻给阿父发消息告状。

    蒙恬正想提醒殿下别说了。

    这些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听的,他也不想听,现在就是后悔早上为什么要来找殿下一起看天幕。

    主持人的下一句话把蒙恬也拖下了水。

    【虽然蒙毅不敢阻拦,但是蒙毅在心里憋狠了,选择给兄长蒙恬写家信吐槽这件事,感慨陛下到底还是跟着太子学坏了。】

    【当时蒙恬正赶来泰山,预备参加泰山封禅的大典。他在路上接到了家信,并且不幸地因为查看后过于震惊,被同行的李信察觉异常。】

    【李信误以为这是陛下来信,而泰山发生了要紧的大事,连忙夺过信件查看,于是猝不及防地得知了此事。】

    一件事情,李信将军知道了,那和李信经常一起喝酒的好哥们肯定也会知道,毕竟这家伙喝完酒后嘴上不把门的。

    扶苏可算知道小史史官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了。

    他估计是觉得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事情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干脆记录了下来。

    扶苏决定把尴尬转嫁给别人。

    只要他不尴尬,那么他就可以置身事外,假装这不是他的黑历史。

    于是扶苏不赞同地看向蒙恬将军:

    “如此小事竟也能叫将军失态,看来将军还需历练。”

    蒙恬:……

    臣上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还是校园怪谈里碰见的昭襄王。

    扶苏不管这个,他甩完锅后愉快地决定将此事翻篇。虱子多了不痒,他干过的缺德事又不止这一件,无所谓。

    王驾处。

    嬴政一时不知道是该无语李信大嘴巴,还是无语秦梓桑太顽皮,或者无语秦政怎么为了儿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干完是开心了,心安理得地撒手不管,现在带累了所有始皇帝的风评。为了儿子毫无原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嬴政还得替他善后,安抚身侧的史官:

    “朕绝不会如他一般纵容扶苏,爱卿莫要担心。”

    史官忙道:

    “陛下言重了,臣自然不会多想。”

    说完又忍不住问道:

    “明日便能见到殿下,陛下——”

    万一那位殿下还是像天幕上所说得那么不着调,陛下打算怎么善后?他们这些臣子心里很忐忑啊!

    嬴政:……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会多想”,其实心里根本就不相信陛下的安抚,已经默认了陛下也会狼狈为奸。

    嬴政冷漠地心想,他真是上辈子欠了秦扶苏的。不仅自己家的扶苏叫他头疼,现在还要为了别人家的扶苏头疼。

    嬴政铿锵有力地说:

    “朕绝不会纵容他的,众爱卿放心。”

    众爱卿:但我们不敢放心啊!

    冯去疾试探着提起老黄历:

    “边郡来信说殿下此前戏弄过蒙将军,陛下预备如何安抚将军?”

    嬴政:这就开始了吗?

    嬴政思索片刻:

    “将军辛苦了,朕日后不会再让扶苏待在边郡劳烦他,还是带在朕身边由朕亲自教导吧。”

    群臣沉默了。

    把干了坏事的殿下带走,真的是为了将军好,而不是想着亲自护在身侧,避免旁人攻讦殿下吗?

    嬴政:朕不是那样的人!

    群臣:但是其他的始皇帝已经证明了,陛下您在殿下的事情上是没有原则的。

    嬴政:……

    第164章 哪有始皇爸爸不偏心的!

    主持人分享完了她发现的故事,把话筒让给了下一个人。

    下一位也翻开一本书,这次是《史菅随笔》。

    大秦第一史官史菅,写过两本书。

    一本叫《史菅传》,是他本人的自传。但因他常年跟随在君上左右,所以自传中绝大多数的内容都是记录君上的日常。

    史学界经过认真勘合之后,将这本书纳入了正史范畴。虽然它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史书,可它里面记录的内容绝对比大部分史书保真。

    《史菅传》是研究秦初的重要文献。

    而另一本《史菅随笔》,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哪怕大家心知肚明这里头很多内容其实也是真的,却架不住作者自己在开篇里加入了免责声明——都是各家八卦,本人史菅对内容真实度概不负责。

    秦初历史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史菅为了防止秦初群臣偶然看见本书内容后,会去找他算账,于是故意加上的。

    毕竟《史菅随笔》里真的记录了很多劲爆的内容,哪怕是真的,各家也不会认。

    比如第二位分享的故事——

    【我来讲一个韩大将军的故事好了。】

    韩大将军?谁?

    各界竖起了耳朵,开始扒拉秦始皇手下有什么姓韩的将领。没数出来特别有名的,毕竟这年头姓韩的大概率都是韩国宗室,和秦国有仇。

    刘邦忽然想起什么:

    “是韩信吗?”

    他之前就觉得那个秦政对韩信好像态度不一般,虽然不清楚一个诸侯王时期的始皇帝为什么会认识韩信,但刘邦就是有种微妙的预感。

    而且昨天的天幕里就提过一嘴韩信。

    汉初的韩信本人倒是没往里面代入,自顾自低头喝着闷酒。

    秦朝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这两天他看天幕也提不起劲。王朝延续多久都碍不着他,他一个受猜忌的淮阴侯懒得费那个劲帮大汉考虑未来。

    隔壁秦末的年轻韩小将军却眼前一亮:

    “这肯定说的是我!”

    章邯想了想连刘邦的妻子都成为他大秦臣子了,韩信肯定也颇有建树,于是立刻跟着点头附和。

    【故事发生在韩将军小的时候。】

    韩信:我小的时候?我小的时候不是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吗?

    【大家都知道,韩信成为孤儿没多久就被巴清的商队发现了。虽然不知道巴清为什么好心把他从亲戚家解救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被送到咸阳后,太子殿下就立刻决定将他养在宫中,和太孙一起长大。】

    【可能是大将军从小就很不凡,让人精们看出了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吧。】

    【总之,韩信的幼年是成长在咸阳宫中的。刚开始还只有太子的三个儿女陪伴,后来太子给太孙安排了一堆伴读,小伙伴就多了起来。】

    汉初的韩信终于从借酒浇愁里清醒过来,愕然地抬头看着天幕。

    如果从小长在咸阳宫的话……

    也不是不行,至少就不会任人欺凌了。给太子的嗣子当伴读,还能顺带着接受最好的教育。

    待到长大,稳稳当当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一世荣华。

    他记得昨天天幕里说过,始皇帝一统天下后好像谁荡平了箕子侯国。当时随便扫了一眼就过去了,现在仔细回忆,那个将领的名字就是“韩信”。

    这个韩信可真是好命得叫人嫉妒。

    陈豨感慨:

    “虽说如此一来,怕是没有裂土封王的机会了。可这诸侯王当着也是烫手,如今又被贬斥为侯,还不如当个安稳的彻侯呢。”

    韩信看了他一眼:

    “陛下听见了一定会记你一笔的。”

    陈豨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秦末的韩小将军也在羡慕。

    年轻韩信一把抓住章邯:

    “怎的他就能幼年不受寄人篱下的苦楚?”

    可恶,他怎么没在小时候偶遇巴清的商队呢!在亲戚家饱饭都吃不着,只能去邻里蹭吃蹭喝,遭人白眼。

    章邯想了想,安慰他:

    “你要这么想,他从小就接触太子殿下,恐怕经常被殿下戏弄,你好歹不用遭遇这些。”

    年轻韩信:……

    你不如不安慰。

    【韩信来到咸阳宫之前,因为生活条件不太好,所以比较瘦小。来了宫中以后,短时间内也补不回来。】

    【但是咸阳宫的太孙伴读间却有一种日常的玩乐活动,就是武将家的子弟聚在一起比试拳脚。】

    韩信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故事恐怕是嘲笑他的。

    【这天,大家照例进行比试,韩信自告奋勇要和年纪最大、最有威望的王离决斗。作为一直照顾大家的大兄,王离当然不会毫不留情地掀翻小韩信,他选择了放水。】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打得有来有回,足足战斗了十几个回合,王离才将韩信击败。】

    章邯和韩信齐齐看向王离。

    王离:……

    王离绞尽脑汁扯开话题:

    “原来另一个位面里,我和阿信还是打小的交情呢,真是令人意外,哈哈。”

    韩信郁闷地扭回脑袋,没有接话。

    【王离的放水虽然体贴地保住了小男子汉的面子,但是也给韩信和所有围观的伴读造成了错误的印象。大家觉得韩信肯定很能打,韩信自己也这么觉得,于是纷纷和他相约决斗。】

    韩信:…………

    韩信感觉到了窒息。

    他可不知道,隔壁的缺德太子已经笑了好半晌了。

    这段小插曲秦政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过问。倒是扶苏,那天恰好去看望孩子们,就目睹了全过程。

    扶苏在聊天框发消息:

    「阿信别看,是恶评!」

    然后央求阿父再帮他黑箱一下,让这个弹幕能被选中进入主播的直播间,这样其他位面的韩信就能看见了。

    秦政无奈地纵容了调皮的小太子。

    所以很快,窒息的韩信看见了更窒息的内容——

    秦梓桑:「阿信别看,是恶评!」

    韩信:?

    所以那个秦梓桑也在看直播是吗?

    各界都看到了这条弹幕,有别于之前安慰主播吃虫子也没什么的那条,这条关注到的人就多了。

    嬴稷啧了一声:

    “寡人就知道那小子是秦梓桑。”

    虽然确认了也没什么用。

    【韩信的真实水平放在那里,他自信心爆棚地去挑战其他大孩子。大孩子们年纪大做事也妥帖,对战之后很快发现了韩信弟弟的情况,于是都很默契地选择了放水。】

    秦梓桑:「是呢,谁看了不夸一句兄友弟恭,我大秦就是团结」

    韩信:。

    我宁愿你们别那么团结,而且太子殿下您为什么那么有存在感?说好的一刻钟只能发一条弹幕呢,你怎么不受限制?

    扶苏:当然是因为我阿父给我开了后门呀!

    这一下给大家又干迷惑了。

    刘邦摸了摸下巴:

    “或许那不是秦梓桑本人,只是主播直播间里的本界观众。我见他们的名称都是自己起的,可能是起名时故意起了这个。”

    这后世人胆大包天,连皇陵都开发成景区了,自然也能做出毫不避讳随便借用皇帝名字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秦梓桑本人就不一定存在于十二界中了。

    想来也是,十二界里本就不该有他。

    弹幕又跳了几下,蹦出一个真实网友的留言。

    刘彻不叫刘彘:「确实,还是秦初这波小孩最团结,他们这一批都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两小无猜让人羡慕」

    刘邦顿时就认定了:

    “果然是主播那边的寻常观者。”

    不过刘彘是什么东西?

    刘彻人气傻了都:

    “什么刘彘?该不会有人造谣朕叫刘彘吧?谁给他们的胆子?!”

    卫青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道:

    “陛下,那个秦朝不曾有大汉,所以这或许是重名。”

    刘彻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也对,高祖不曾起义,想来也不曾收曾祖母入后宫。”

    【你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这还只是刚开始。】

    【韩信和一群哥哥姐姐打完架,发现自己和谁打都能支撑十好几个回合不落败,十分得意。此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约他打架。】

    【年幼的章邯哪里知道哥哥姐姐们的良苦用心,他天真地相信了阿信就是这么厉害。于是毫无保留地一拳砸过去,韩信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秦梓桑:「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信:……

    韩信:…………

    章邯飞快起身:

    “我突然想起军中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下回再聚。”

    韩信一把扯住他:

    “你不许走。”

    王离忍住了笑意:

    “阿信莫恼,那是旁的韩信幼时发生的事情,又不是你经历的。何况天幕也说了,打不过是因为你年小力弱,此前亏损了身体,等长大就好了。”

    【当时太子也在场,见势不妙立刻挺身而出,为小阿信撑起一片天。】

    【太子殿下说,阿信以前吃不饱饭,身体才会如此孱弱没有力气。经过一通卖惨,成功叫所有小伙伴都很同情阿信的遭遇。】

    【于是他们就爱上了投喂阿信,短短两个月就把阿信喂胖了一圈。虽然阿信的战斗力还是那样,并没有得到长进。】

    韩信:最后那句可以不加的谢谢。

    年轻的韩信还在纠结面子问题,历经沧桑的淮阴侯却只关注到了一件事。

    “太子见他丢脸,还主动出来为他说话吗?”

    其实丢脸不可怕,如果丢脸的时候能有个沉稳强大的人站出来,温柔地帮自己解释清楚,化解他的尴尬和局促,反而会成为很美好的回忆。

    淮阴侯也有些嫉妒了:

    “真是好命啊!”

    虽说那位太子对臣下比较缺德,面对小孩子的时候却异常体贴周全。

    淮阴侯把酒樽丢开,突然觉得喝酒也没意思起来。他开始认真思考,天幕都出现了,他向上天许愿下辈子投个好胎应该可以实现吧?

    陈豨就劝他:

    “将军连死都不怕,还怕和陛下翻脸吗?”

    不如干脆反了得了。

    韩信兴致缺缺,摇了摇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有了天幕后,刘邦他们不知道从天幕捞到了多少好处。本来造反就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现在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天幕上,第二位说完了故事。

    话筒传递到了第三位手里:

    【我要分享一个和太孙有关的故事,对了,在这里我要声明一点,我们太孙是有名字的。你们不要老是太孙太孙地叫他,记不住他的名字,对吧,太孙?】

    场内有个姑娘噗嗤一笑:

    【研讨会禁止玩梗!】

    并没有get到这个梗的古人们:???

    扶苏get到了,他还缺德的记住了。打算回头等小桥松来了地府,就学给他听。

    秦政预判了儿子的操作,隔空警告:

    「不许欺负桥松。」

    扶苏轻哼了一声:

    「阿父偏心!」

    秦政心道就你还好意思说偏心。

    【言归正传,我们直接说故事。这件事发生在某年春天,柳絮纷飞、花粉漫天飘的时节。】

    【有鼻炎的人应该很懂,这种季节真的很难捱。哪怕没有花粉过敏的体质,光打喷嚏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我们的太孙殿下当然是没有鼻炎的,可是架不住前一年太子突然喜欢上了花花草草,所以宫中移植了很多显花植物。】

    【春天一到,咸阳宫的花粉浓度远超往年,太孙殿下刚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扶苏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

    「这说的是什么?阿父你有印象吗?」

    秦政回忆了半晌:

    「并无。」

    扶苏点头:

    「那肯定就是假的了,原来史菅的随笔里还真有假料掺杂啊。」

    ——父子俩都忽略了单纯是他们两个忘了的可能性。

    像这种不太重要的小日常,忘记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又不可能把过往的每件事都记住,哪怕里面有些事情是很有趣的。

    【太孙打喷嚏了,这可是个大事!】

    【所以他迅速被侍者团团围住,还请了医者来检查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惊动了陛下,陛下特意过问了一番。】

    【太医说问题不大,只是吸入花粉导致的鼻腔受刺激。】

    【然后重点来了。】

    【陛下他说:“虽然太孙应是没有生病,可太子一向体弱。为防万一,太孙就在宫中好好修养,身体好全了之后再来章台宫进学吧。”】

    秦政:……

    秦政忍不住反思,他真的干过这么不做人的事情吗?不应当啊,他哪怕偏心太子,长孙也是很疼爱的。

    扶苏就理直气壮多了:

    “阿父一向如此紧张孤的身体,这不过都是些小事,也值得史菅特意记录下来。”

    对自家陛下越发没有信任可言的群臣看向嬴政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您可千万不能学那位陛下,为了儿子就委屈孙子”。

    人家只是打了个喷嚏,太医都说没生病了,怎么还能把人关家里不让出来呢?

    嬴政已经学会无视他们了。

    【如果故事在这里结束,那还只是陛下稍微有点偏心。但这后头还有一段,说的是赖床起晚了的太子殿下走出寝殿,也打了个喷嚏。】

    众人:……

    不用说了,他们已经猜到结局了。

    【陛下十分紧张地叫来了太医,反复检查,确定太子没有生病,这才松一口气。】

    【然后绝口不提“虽然太医说没事但打了喷嚏就要小心”这种话,寸步不离地带着儿子上朝奏事、处理奏章,把不让出门的小太孙彻底忘在了脑后。】

    分享者不知道的是,这对父子后来还把这段过往给忘干净了,起初听她分享时还断言这是史菅编纂的故事。

    蒙恬谴责地看向殿下。

    殿下被发配边疆,孩子没有跟来吃苦。但小小年纪父亲就不在身边,留在咸阳承受着旁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都这么可怜了,殿下怎么还能欺负人呢?

    扶苏:可是我儿子又没经历过这个!

    这不是原主儿子的经历吗?

    反正他家桥松从小就顺风顺水,顶多在和亲爹争祖父的宠上面总是屡战屡败。

    蒙恬也想起来了,但不妨碍他继续谴责殿下。毕竟现在长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要是回不来,他们公子的孩子岂不是要遭受这位不合格父亲的荼毒?

    扶苏:阿父就是紧张我,这能怪我吗?

    小太子绝不谴责自己。

    所以他没事人一样地扭过头:

    “好好看天幕,不要聊天。”

    蒙恬:……

    【其实以上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陛下偏心眼大家都习惯了。】

    【关键是听说太子是因为花粉打的喷嚏之后,陛下当时就下令将花给移走了,避免太子再鼻子不舒服。】

    【咱就是说,之前太孙因为花粉打喷嚏的时候陛下怎么没想着要把花移走呢?】

    弹幕:「可能因为太孙不值钱吧」

    蒙恬询问某人:

    “是啊,为何陛下那个时候不想着移花?”

    太子殿下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时候讲下一个故事?”

    王驾处,群臣也在窃窃私语讨论这个。

    李信耿直地说:

    “是不是因为花是太子想看的,陛下考虑到这一点,就没打算移走?”

    自家宝贝太子特意让人移植的花朵,好不容易全都开了,没怎么欣赏就移走,太子肯定会失落。

    但是事情牵扯到太子自己的安危就不一样了,所以花朵不能留。

    这么一分析,感觉陛下更过分了。

    嬴政:……

    嬴政看向李信:

    “闭嘴。”

    李信:好的,陛下。

    好在令人尴尬的第三个故事已经结束了,天幕说起了第四个故事。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陛下催婚这件事?】

    和之前的故事都没人响应,明显是没听过不同。这次这个故事,研讨会在座的不少人都点头,表示自己听说过。

    有人直接简单介绍了一下:

    【就是公子公主们都到了年纪,陛下突然想起来该给他们安排婚事了,于是按照齿序顺序挨个叫过去问他们对婚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刚开始叫到阴嫚,阴嫚说暂时不想嫁人。叫到公子高,公子高说父亲安排就行。到了将闾这里,将闾误以为陛下要强行给他安排一桩婚事,立刻闹了起来。】

    【将闾说,大兄连太子妃都没有,父亲不去催他,反而来催我。陛下就说你爱娶不娶,不想娶妻就单着,朕懒得管你。】

    【太子还画了一幅将闾反催婚的图,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挺多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公子将闾为了拒婚,不惜躺在地上耍赖闹腾。】

    咸阳的公子公主们:……

    将闾尴尬地辩解:

    “此事与我无关,是那人做的。”

    他才不会这么幼稚呢,而且天幕也说了躺在地上打滚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

    大家假装信了。

    前因解释清楚之后,第四人开始讲故事了。

    【这件事其实还有个后续,就是太子见陛下生气之后,为了哄爹,说弟弟不想成婚也没什么,要是父亲担忧他日后年纪大了生不出儿子膝下空虚,我还有个幼子琼琚可以过继给他。】

    【我敢保证,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不怀好意,他估计巴不得弟弟没儿子。】

    扶苏:哼,纯属污蔑。

    他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重点是将闾听到那句生不出儿子直接被气到了,和他大兄闹了好几天的脾气,气得晚饭都不吃了。】

    众公子公主们齐齐露出牙疼的表情。

    将闾,你小子还说自己不幼稚呢!

    将闾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关我事,是别人干的。”

    【太子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将闾嘟嘟囔囔:

    “以那位大兄的性子,肯定会嘲笑他的,就跟你们刚刚嘲笑我一样。”

    【据说当时太子在处理国事,听说之后加快了速度,忙完就立刻去了弟弟宫中,亲自哄弟弟吃饭。】

    将闾一愣。

    秦君们也有些意外,这还是那个占有欲强的魔鬼大兄吗?

    嬴政反而是所有人里最不意外的那个:

    “梓桑不过是嘴硬心软。”

    【史菅记这段的时候偷偷询问过将闾身边的侍者,侍者说将闾被大兄一哄就哄好了,不仅干了五大碗饭,吃撑之后还躺下撒娇要大兄给他揉肚子。】

    将闾:!!!

    没有这回事!

    躺下撒娇怎么可能!他堂堂男子汉,干不出这种事!他不要面子的吗?!

    嬴政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兄弟感情一向很好。”

    他的扶苏是这样的,秦政的梓桑也是这样的。无论嘴上多么别扭,真遇到事情根本冷酷不起来。

    嬴子楚有些怔愣。

    半晌后,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他们老秦家往前数代代都有些亲缘淡薄的意味,少见对孩子那么在意的。不是把儿子随意丢出去当质子不闻不问,就是遇到危险只顾保全自己。

    嬴政是他们家里出来的异类,唯独他会亲自关心孩子走路累不累,需不需要父亲赐下车架代步。

    有一个真正关爱所有孩子的父亲,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别的孩子不说,至少亲自培养出来的太子就不可能完全冷漠无情。

    秦梓桑会真情实感地关爱弟妹,而非单纯做戏,他一点都不意外。

    而梓桑越是优秀完美,当爹的就会越疼爱他。秦梓桑是爱里长大的孩子,自然也就不会长歪。

    嬴子楚新奇地看向儿子:

    “家里怎么就数你和先祖不同?”

    公子政没有回答。

    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嬴政自己没感受到什么父爱母爱,于是想要补偿自己的孩子吧。

    但嬴子楚大概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天幕还在分享:

    【其实我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太子不会搭理他,结果太子口嫌体正直,真给他揉了。】

    【不仅揉了肚子,离开前还掏出一包将闾最爱吃的糕点塞给他,说不是提前准备的谁信呢?】

    【将闾当晚就激动地跑去找公子高,说大兄果然还是最爱我,在大兄心里我比长姐阴嫚更重要。】

    【哦,搞半天突然闹脾气原来是小孩子在争宠啊,那没事了。】

    将闾:……

    将闾只能弱弱地强调:

    “这是他——”

    其他兄弟姐妹已经学会抢答了:

    “这是他干的,和你无关,我们都知道呢,你也别太在意了。”

    将闾:…………

    另一边,秦政再次听见有人提及此事,依然十分骄傲。他平生最得意的,除了缔造了一番功绩之外,便是儿女守望相助、互相亲密无间。

    虽然少不得有胡亥那种害群之马,也有零星几个起初不是很服气他们大兄的蠢儿子。但扶苏总有办法治服他们,维持住家中和乐的氛围。

    爱子对外能处理好国事,对内也能平衡好家宅,再没有比他更优秀的长兄了。

    小太子发来消息求阿父夸夸。

    秦政柔和了神色:

    「朕的爱子无人能比。」

    扶苏立时开心得眉眼弯弯。

    直到第五个上来分享太子的又一桩黑历史。

    【《史菅传》里记载过一个小故事,是史菅亲眼所见,保真。说的是太子殿下因为冬日里吃多了羊肉上火,被勒令十日内不许再吃油腻的东西。】

    【结果我们的小太子当然是不会乖乖听医嘱的啦,他借口有事要找李斯,去了丞相府上。李斯又不知道太子最近在忌口,拿出了好肉好菜招待太子,半点不敢失礼。】

    【这件事果然没能瞒住陛下,陛下认为李斯只知道陪着太子瞎胡闹,把无辜的李丞相罚了一顿。】

    【虽然太子也被阿父罚了,但太子成功满足了口腹之欲,只有李丞相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扶苏的笑容一顿。

    扶苏微微咬牙,史菅你有胆子怎么不往起居注里记?只敢偷摸写在自传里,可把你给能坏了!

    王驾处的李斯只觉得头皮发麻。

    好好招待也是错,不好好招待估计还是会被陛下抓小辫子,当人臣子真的太难了。

    幸而他们的长公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然日子真是没法过。

    这谁能想到尽心尽责地款待太子也能受罚呢?陛下根本不讲道理!

    嬴政已经学会了泰然处之。

    他自顾自翻开一封奏章看了起来,直接忽略外界的视线。臣子见陛下如此,总不好揪着不放,也就只能跟着一起假装无事发生了。

    有关初秦的冷门故事很多,涉及到太子的更多。

    扶苏接下来连听三个他坑人的故事,已经听麻了。能不能换一个人说,史菅随笔里不是写了各家的海量八卦吗?

    研讨会成员:但是太子热度最高啊!

    提太子,才能调动起所有人的积极性。提别的人,就稍微差一点了。

    所以很快,他们又提起一个故事。

    【燕国曾经派遣使者高渐离入秦,结果这个高渐离借着给陛下奏乐的时候妄图刺杀陛下。但他自己不知道,他的计划早就被陛下和太子提前获知了。】

    【高渐离动手的那天,先给自己造势,说他谱写了一首非常动听的音乐。听过的侍者都说堪比仙乐,借此引起陛下的注意。】

    秦政对这件事记忆深刻。

    毕竟事关刺杀,得有多心大才能忘记?

    秦人们听见刺杀也是纷纷皱眉。

    嬴子楚问左右:

    “燕人高渐离,你们可曾听过。”

    左右俱都摇头。

    倒是秦王政位面中几个燕人面色大变,没想到天幕会提到他们中的高渐离。此时荆轲刺秦都还未发生,更遑论高渐离刺秦了。

    高渐离本人很是疑惑:

    “刺杀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听着有点瞎啊,感觉不是很靠谱。但他居然真的去了,可见局势已经危急到一个地步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高渐离的故事有没有吸引到其他人不好说,但肯定极大地引起了宫中年幼的公子公主们。他们听说高渐离要来弹琴,全都跑去找太子撒娇说也想听。】

    嬴稷闭了闭眼:

    “完了,抬走吧,下一个。”

    以秦梓桑的缺德劲,你跟他说想去听,他是真的能给你答应下来的。那可是刺杀现场,放一群小孩子过去,也不怕孩子出事。

    【太子坏心眼的同意了,于是等高渐离突然发难的时候,一群小孩全都吓傻了。高渐离刚被押走,纷纷像小鸡崽似的把他们可靠的大兄团团围住。】

    【结果就听魔鬼大兄说:乐曲听完了、热闹也看完了,回去记得把落下的课业补上,不要拖到明天。】

    【是的,小孩们是逃课来听音乐的。】

    【最终,这群饱受惊吓的小家伙们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宫殿,太子还特意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欣赏他们哭奔的背影。】

    所有人:……

    梓桑你果然从不让人失望呢。

    大秦的公子公主们代入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了,怎么会有这种大兄啊?日子没法过了,真的。

    公子高也憋不住了:

    “父亲不管的吗?”

    这可是刺杀!刺杀这种事情,父亲居然也任由大兄这么胡闹?不怕幼子受到牵连受伤吗?

    阴嫚想了想:

    “刺客要刺杀的是父亲,连父亲都能在场,我等为何不能?难道我们还比父亲更金贵吗?大兄许是想锻炼我们的胆量,又自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可能出意外的吧。”

    道理这么说的没错,但——

    一向被父亲呵护的公子公主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他们的父亲可从来不会纵容大兄这么折腾其他儿女。哪怕十分安全,也坚决不肯放任他们去冒险,谁知道会不会有万一呢。

    将闾嘀嘀咕咕:

    “这可真是亲哥啊!”

    亲爹舍不得儿女遇到危险,亲哥倒很舍得放弟妹们去直面刺杀,历练成长。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理念,倒是恰好互补。

    昭襄王对此很是赞许:

    “寡人觉得这招看着不错。”

    政儿舍不得放孩子出去做质子,公子们留在国内得不到磨砺,长此以往可别养成个废物点心。

    就得给点挫折,让他们知道自己得上进,得学会应对危机。别整天在一群侍者的呵护下,长成个柔弱小白花。

    梓桑不错,对得起长兄如父这四个字。

    嬴柱:……

    嬴柱试探着问道:

    “父王不会也想弄这一出吧?”

    好在昭襄王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他随口说道:

    “寡人用不上,要磨砺可以直接丢出去当质子,无需这么麻烦,还搞个刺杀。”

    嬴柱:这听着还不如搞刺杀呢!

    至少刺杀是提前防备好的,肯定不会有危险。出去当质子那可就大大不同了,一不小心人就回不来了。

    比如他之前那位优秀的兄长悼太子。

    【接下来我来分享一个和吕相有关的故事。】

    吕不韦下意识正襟危坐。

    但是坐直了身体之后又想起来,这个吕相不一定是他。虽然他也是秦王政时期的吕氏相邦,应该算得上“当朝”,可目前提到的这些故事都是秦王亲政之后了。

    吕不韦之前悄悄翻过校园怪谈八班的历史课本,得知自己在秦王亲政后,很快就被收拾掉了。

    果然,天幕提到的不是他。

    【大秦第一女相吕雉,大家都听说过她在咸阳任官时候的故事。但是其实她在去咸阳之前,还在齐地待过很长时间。】

    【当时陛下和太子派遣郦食其去游说齐王,郦食其就常驻齐国,期间为大秦立下了很多功劳。包括但不限于忽悠齐王诛杀因灭国而逃窜到齐地“作乱”的五国贵族,免费送粮给秦国,支援秦国的战事。】

    【在此期间,郦食其收了一个义妹,也就是吕雉。尚且年轻的吕姐姐便开始配合义兄一起离间齐国上层,拉拢齐地贵女和齐王的宠姬,通过她们套到了不少机密消息。】

    【也是因为在齐国表现得太好,从齐国回来之后,她就直升御使大夫了。】

    汉初。

    刘盈一脸震惊地看向他娘:

    “娘,这说的是您?”

    刘盈一向觉得自己的母亲只是对待儿女时有些强势而已,实则并没有多少本事。一旦到了项羽、父亲他们面前,就会变得谦恭温顺,毫无反抗之力。

    可汉高后的温顺并不是她本性温顺,而是她不得不温顺。她没有权柄,只能如此。

    吕雉没有去看糟心的儿子,仰头定定地看着天幕,听着另一个自己的卓越功勋。

    常年的被迫顺从,让她似乎已经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面对刘邦的咄咄逼人时只能反复退让、曲线救国。

    可是,许多年前未出阁时有些自傲张扬的那个少女,其实一直没有消失。

    吕雉抿起唇。

    等她熬死了刘邦……等她儿子继位……

    吕雉扫了一眼碍眼的蠢儿子:

    “若是没有我,你的太子之位早就被旁人抢去了。”

    很多人都以为刘邦会死,是英布叛乱时刘邦被流矢击中,这才一病不起。

    其实不然。

    英布叛乱之前,刘邦就已经生病了。而吕雉在杀掉梁王彭越后,做了一些处置其尸身的行为,因此激怒了英布。

    英布本就怀疑刘邦要卸磨杀驴,于是越发惊恐。再加上他激反贲赫之事遭到了贲赫的告发,没了退路,干脆举兵。

    当英布谋反的消息传到长安后,病重的刘邦起初是想让太子刘盈领兵去平叛的。吕雉却在商山四皓的指点下,劝说刘邦撑着病体亲自去讨伐英布。

    这一套连招下来,吕雉的操作看似都是并非故意为之、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是受人劝说才会这么做的。

    可结果就是她加速了英布的叛乱和刘邦的死亡,自己提前当上了太后,开始执掌朝政。

    一个人真的会在成为太后、握住权柄的那一刹那突然开始变得杀伐果断起来,而在此之前却一直都只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可怜人吗?

    恐怕先前的温顺只是蛰伏,阴谋手段都隐藏在水面之下,随时等着悄无声息地收割掉拦路石吧。

    吕雉无声地皱了皱眉。

    刘邦如今得知了另一个吕相的事迹,恐会开始防备她。

    很快,她又松开了眉头。

    没关系,刘邦没得选。难道他还真能让幼子继位吗?选不出合适的继承人,代王刘恒又还小,刘邦只能指望她来平衡朝堂。

    未来的史书证明了她原本想走的路线是很危险的,吕氏在她死后根本维系不下去。而且如今群臣都知道了刘恒一系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心里的天秤恐怕已经倾斜了。

    吕雉起身:

    “我去求见陛下。”

    刘盈连忙跟上。

    吕雉斥退了他:

    “你不必去。”

    刘盈是个废物,刘盈的血脉也指望不上。如果只是一两个不行,还能挣扎一下,如今看来大概率全都不行。

    历史上的她没得选,只能继续扶持刘盈的孩子,不然她这个太后坐不稳。如今,或许可以换个方式。

    男人总是想当然地以为女人肯定都特别在意自己亲生的血脉,其实男人才是最在意这一点的。

    如果她通过别的皇子也能坐稳太后之位、保全自己和家族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尝试一番。

    吕雉寻到刘邦:

    “妾知太子不中用,陛下有意扶植代王继位,却又担心主少国疑。妾愿收代王为养子,允他嫡子身份。”

    刘邦忧虑的无非是自己会和历史上一样死在几年后,吕雉也担心刘盈这家伙早死。她身为皇后收养了刘恒以后,刘盈一死,刘恒就成为了下一个嫡长子,能加重他继位的正统性。

    代王如今还小,吕雉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拉拢一番。听闻刘恒为人孝顺,自小教导长大,应当不至于狠心到对养母如史书记载那般绝情。

    她吕雉要是连个孩子都养不熟,也别思虑什么未来了。

    刘邦审视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

    “也好。”

    帝后二人商量着大汉的未来,倒是没去仔细听吕相的故事。

    其他几界听得却很认真。

    【吕姐姐在齐国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当时齐国内乱,齐王带着和宠姬生的太子逃出都城避难,把宠姬给丢下了,吕雉得到消息之后收容了对方。】

    【齐国叛党堵在宅邸门口要求吕雉交出齐王、宠姬和太子,而郦食其为大局计跟随齐王一起出城去投奔秦军了,城里只有吕雉一个人做主。】

    【情况十分危急,但吕雉临危不乱,大大方方地打开门走出去,站在门口和那些齐人对峙。】

    【那个时候的她只有十几岁,却一点都不怯场。面对咄咄逼人的齐人,还反向威胁“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并且扬言“我若受伤,王上即刻便会派遣秦国铁骑大军压境”。】

    【齐人果然不敢动手,灰溜溜地退散了。】

    嬴政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确实胆识过人。”

    没有君王发话,她就敢扯秦国的大旗,做出一副自己十分受到王上宠信的模样,丝毫没有心虚之色。

    换成别的年轻人,哪怕心里知道可以这么威胁敌人,真正开口时也难免有些忐忑,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掷地有声了。

    一旦让敌人听出你的语气不够坚定,他们就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威胁效果大打折扣。

    【后来齐国战乱结束,吕雉回到秦国,特意给自己包扎出了一个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口。秦国因此可以借口“齐国叛军伤害了我大秦使者”,公然发兵讨要说法,将那些叛党一网打尽。】

    【其实吕雉压根就没受伤。】

    【咱就是说,这个操作有没有很眼熟?我真的服了我们太子殿下了,远隔千里还能污染吕姐姐。】

    【难怪会稽太守刘季宁愿一直在外头当个太守,也坚决不肯接受陛下的调令去咸阳任职。】

    【据说当时下属还问他呢,去咸阳可以高升,您怎么不去。刘季说我疯了才去咸阳给太子玩弄,当个地方官不好吗?】

    【哈哈哈哈哈!】

    扶苏:……

    扶苏露出核善的微笑:

    “刘季竟还说过这等话?待孤回头去问一问他。”

    秦政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虽然这次扶苏没有发消息来找阿父告状,但他不用猜就知道,刘季又要倒霉了,他家太子可是很记仇的。

    蒙恬有些不确定:

    “殿下,末将记得,那刘邦原名似乎就是刘季?”

    扶苏颇为随意地点了点头:

    “是他,吕雉后来听说其他位面的自己居然给刘季当了皇后还吃尽苦头,气得将人收拾了好几顿。”

    刘季为了脱身,指天发誓以后只要吕相有需要,可以随时喊他一起去其他位面打那边的汉高祖出气,他绝对用上全力。

    韩信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也去揍了刘季一顿,获得了对方帮忙打汉高祖的许诺。

    蒙恬:……

    这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秦国位面也就看看乐子,汉朝位面却都沉默了。

    啊这,他们的汉高后在秦朝当丞相,他们的汉高祖在秦朝当太守。虽然早就知道秦朝不灭的话,这种事情大概率会发生,但直面时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刘彻立刻表示:

    “刘季和我大汉高祖有什么关系?”

    割席!必须割席!

    然后就听天幕说:

    【虽然刘季自己是躲在地方没有遭受太子的荼毒,但他的亡妻薄姬可不这么想。老头一死,她就麻利地带上儿子去咸阳寻求陛下和太子的庇佑了。】

    【然后把儿子丢给太子去教养,自己美滋滋地在咸阳过起了没男人没儿子的潇洒贵夫人生活。徒留她儿子刘恒在宫里给太孙的嫡子当伴读,完全没想过要去管。】

    刘彻:……

    刘彻:???

    刘彻有了不好的预感。

    弹幕:

    「这么算起来,刘恒是太子他孙子的伴读,按这个辈分看的话,刘季不就比太子矮一辈了?」

    「是哦,还比陛下矮了两辈!但我记得他就比陛下小三岁,三岁差两辈,哈哈哈哈!」

    「那没办法,谁让他糟老头子一个还和年轻小姑娘生孩子呢?儿子生得晚就是这么吃亏」

    刘彻:………………

    刘彻掐指一算,如果那个位面也有他出生的话,那自己一下子比秦始皇矮了五辈。

    虽说他本来就比秦始皇辈分低不少,可这也不是凭白又给他降两辈的理由。

    而且原本他和秦始皇时代隔得远,互相之间也没有交集,可以不用算辈分的。他祖父这么跑去给人家曾孙当伴读,辈分就能拿出来说道了。

    刘彻:可恶,朕吃亏了!

    都怪高祖不争气啊!

    刘彻再次声明:

    “刘季和我大汉没有关系!”

    群臣:……陛下,您这样真的特别像不打自招。

    幸好总有人比刘彻更不高兴的,比如刘邦本人。刘邦被噎了个够呛,觉得今天的天幕真是糟心极了。

    吕雉倒是很高兴。

    因为那个位面只有刘邦被拉低了辈分,她可没有。而且吕相和刘邦没什么交集,躲开了老男人呢。

    吕雉:这么算的话我也比刘邦高一两辈呢!

    无聊的男人总是很在意辈分问题的,虽然吕雉不是很在意吧,但这不妨碍她借这一点欣赏男人们扭曲的表情。

    【下一个故事,到谁了?】

    主播举手:

    【我可以分享一个故事吗?】

    大家把话筒递给主播。

    主播便道:

    【我之前看《商蔓传》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故事,这类自传读过的人应该不多吧?】

    毕竟不是史菅传,商蔓的传记里没有大量陛下和太子的戏份,都是她自己的早年经历,好多人对此不感兴趣。

    结果主播一问,居然大半个场馆里的人都说看过这本书。

    一人笑着说道:

    【商蔓的传记可是秦初传记里除了陛下和史官的传记之外,最有可看性的啦!】

    其他臣子像李斯王绾这些,他们的传记没什么好看的。大家对他们怎么当官的不感兴趣,也就翻一翻里头和陛下太子有关的部分这样子。

    商蔓则不同。

    作为大秦的传奇女官,商蔓起初只是戎人和燕地女子结合生下的女奴。

    先秦时期,匈奴时常南下侵略。哪怕打不过秦赵,也不妨碍他们从燕地掳掠女子。

    商蔓的母亲便是这么被掳走的,后来又辗转了多个部落,最后被交易给了某个地处青海的羌戎部落,成为了其中的奴隶。

    因为混血的缘故,商蔓幼时日子过得并不好。但她天生脑子聪明,不肯认命。

    主播看到弹幕里有人说自己没了解过商蔓的过往,便简单介绍了一下。

    【传记里说,蔓是一种野草,生命力顽强,不容易死。于是商蔓给自己起名叫蔓,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姓氏。】

    【她靠着自己聪明的脑子,在部落里日子过得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好。她一直想回到九州去,所以她精准地抓住了太子递出来的机会。】

    弹幕:

    「混血儿的话,商蔓姐姐应该很好看吧?而且是那种西域风的大美女!」

    「你们这群肤浅的人,只关注外貌,不像我,我更在乎姐姐的内在美(害羞)」

    「可恶,这里还能看见茶艺」

    「太子递出来的机会是什么意思?太子这么早就发掘蔓蔓姐了?」

    【那倒不是,是那个时候太子向西戎求购牛犊,想在国内推广牛耕。商蔓意识到这里头有机可乘,就说服部落首领去更远的部落收购那边的牛犊,再转卖给大秦。】

    【大秦这边出价相对高一些,她让首领压价去远处进货,这一来一回,就赚到了差价,也让她一下子成为了部落里人人追捧的金财主。】

    【但商蔓还是想回九州的,所以她在发现太子派人来探查为什么戎人会想到做倒卖生意时,主动和对方接头,借此搭上了太子的线。】

    【之后商蔓就仗着戎人还不怎么懂经商,需要依靠她的指点,一直在各大戎人部落里周旋,为大秦从事间谍活动。不仅通过商业手段拿捏住了许多部落,后来在大秦想要吞并高原的时候,还自请去了月氏。】

    【当时月氏是高原上最大的部族,不过陛下和太子觉得这样还不够。大秦没工夫一个个部落地打过去,他们想要月氏先统一高原,然后拿下月氏成为大秦附属,借此掌控整个青海。】

    【商蔓就跑去给月氏支招,忽悠月氏首领借用丝绸之路和其他小部落达成同盟协议。最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高原联盟,变相达成了月氏一统高原的结果。】

    【这样大秦来攻打月氏,让月氏称臣之后,其他依附月氏的小部落自然也相当于是成为了大秦属臣,高原尽入秦朝掌控。】

    【可商蔓认为,大秦发兵最好还是要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所以她又哄骗月氏在丝路上做文章,卡着关口要过路费,因此得罪了秦国的商队。】

    【众所周知,大秦商队大部分都是太子组建起来的,那时还在太子名下,这相当于公然挑衅太子。】

    【于是大秦就能顺理成章地讨伐月氏了。】

    【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商蔓荣耀归国。太子有意将商队交给官府打理,认为商队一直在太子手里不像话,干脆组建了一个新的朝廷部门“商部”。商蔓就是第一任商丞,自此以商为姓氏。】

    其他人笑着补充道:

    【就是因为商蔓在高原上的故事特别传奇有趣,所以我们大部分都看过她的自传,研究过她是怎么玩弄诸戎的。】

    这就和看富豪写的自传,琢磨他们当年是怎么经商发家的差不多。

    蒙恬听完,只觉得殿下竟还隐瞒了这么多东西。

    他之前可没说过他是怎么通过商蔓拿捏诸戎的,看来等陛下抵达,他们得详细了解一下太子的所有经历。

    别的不说,利用丝路在高原拨弄风云这一点,就很值得细细讲解。

    扶苏警惕起来:

    “你休想再让我写一本跟丝路有关的书。”

    他之前的商战论还没写完呢!

    蒙恬努力学着陛下那样哄太子:

    “大秦着实没有这类人才,还请殿下伸出援手。陛下如今已经看见了另一个大秦的繁荣昌盛,您如何忍心让他只能艳羡旁人,自己却无法达成同样的成就呢?”

    扶苏:……

    未曾想到稳重沉默的蒙大将军有一天也会变得油嘴滑舌,学会了拿父亲当借口,来劝说爹控无私奉献。

    扶苏痛定思痛。

    他以前从来不会自我反省的,也坚决不认为臣子学坏了怪他。臣子自己不学好,怎么能说是跟他学的呢,是吧?

    但今天,扶苏的良心有点痛。

    那可是蒙恬!连蒙恬都学会利用他对父亲的在乎算计他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扶苏沉痛地给阿父发消息:

    「我好像把蒙将军给污染了。」

    秦政很淡定地回了一句:

    「迟早的事。」

    以前没污染,只是因为蒙恬抗性比较强,而且常年在外领兵,和太子接触不多。现在这个位面的蒙恬整日里和他家阿苏待在一起,不学坏是不可能的。

    毕竟不知多少个意志坚定的始皇帝都被梓桑给同化了。

    蒙将军一旦贯通了任督二脉,就不可能只劝一句便罢手。所以接下来,扶苏迎来了高强度地劝说和诱哄。

    “陛下一直很想收复高原、草原等地,您那边的大秦版图,正是他期望中的模样,难道您舍得让他失望吗?”

    “大秦国库不丰,很多陛下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不是末将要为难殿下,实在是见不得陛下为此伤神。”

    “殿下……”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把卖惨运用得炉火纯青,隔三差五就能想出新的句式。

    扶苏:……

    扶苏麻了。

    扶苏制止他:

    “先看天幕。”

    天幕已经介绍完了商蔓的大致履历,终于说到了和她有关的冷门故事。

    【陛下因为活得时间太久,所以到了执政的中后期,朝中臣子变动很大。老臣陆续致仕,新面孔不断出现在朝堂上。】

    【这就导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批不明状况的新人。他们没见识过陛下和太子的父子情深,总觉得父子俩迟早闹出隔阂,反目成仇。】

    【具体表现在秦初的朝堂上,每几年便会出现一次保留节目——弹劾太子。】

    众人:?

    这都成保留节目了吗?

    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里头的逻辑:

    “帝王年老,难免开始忌惮年轻的儿子。之前天幕也出现过这一幕,说时常有人劝说始皇帝防备太子。”

    太子自己的应对办法是装病吓唬臣子,让人不敢再蹦出来乱说话。

    【最出名的一次是有个中大夫对陛下说太子已经当了几十年太子了,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然后太子原地发病,用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可能熬不过亲爹,把他吓了个半死。然后太子就因为装病被陛下训斥了一顿,不许他再说自己会比父亲早死这种话。】

    【当然,这些不是今天故事的重点。】

    【重点是因为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个劝陛下防备太子的人,朝中的老臣之间就开设了一个非常无聊的赌局,赌下一个不长眼的家伙会在多久之后蹦出来。】

    【每个人说个不同的时间,最后开奖看谁说的最接近,谁就请客,负责举办下一届的老臣联欢会。】

    扶苏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他还是要点评一句:真的很无聊。

    【这个联欢会的出现是因为朝中的老臣们渐渐去世,大家难得有机会聚一聚,所以隔几年就办一场聚会,毕竟见一面少一面了。】

    【刚开始牵头做东的是当丞相的,左右相轮流来。但是时间久了,吕雉觉得自己很亏。】

    【吕雉当上丞相的时候还很年轻,而他们这一波老臣里还有很多同样很年轻的官二代官三代。这么几年一次地请客下去,她不知道要出多少回钱。】

    【所以后来就演变成了打赌,赌中的负责请客。】

    嬴政:……可见你们那边的大秦是真的很清闲。

    臣子每天都在琢磨什么东西?

    自己这边忙得脚不沾地,那头臣子还有空举办联欢会,然后为了谁请客再闹一场,这就是盛世下的君臣日常吗?

    冯去疾羡慕得不行。

    他也想这么清闲度日啊,上班的时候不忙,俸禄却不少拿,想想就美得很。

    但是冯去疾一算自己的年纪。

    罢了,他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太子装病这次,赌局出来正好是商蔓赌中,负责请客。】

    【当时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这是一次正常的请客。她没想起来太子已经五十多了,这么一个步入老年的太子,不见得还会再有下一个傻子蹦出来弹劾太子。】

    【所以五年后,还是没有新目标出现,商蔓被迫又请了一次客,不然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办联欢会。】

    【十年后,商蔓即将第三次请客的时候,终于,有个人蹦出来了。】

    【但他不是来弹劾太子的。】

    嬴稷:噗。

    他已经猜到后续了。

    【他是来弹劾太孙的。】

    嬴稷:寡人就知道!

    【年迈的太子无需忌惮,但是太孙年纪正好啊!而且太孙和陛下还不像太子那么亲密,说不定可以挑拨离间呢!】

    【逻辑很合理,就是商蔓因此痛失了甩开请客职责的机会。大家都说这次的打赌不算,他们赌的是太子不是太孙,所以还得商蔓请客。】

    【带头起哄的就是商蔓的好姐妹吕雉。】

    吕雉:……

    吕雉偏过头轻笑了一声。

    随即又有些遗憾。

    这样一个鲜活可爱的女子,可惜她并不认识。

    而且本位面的对方没有一个太子递出橄榄枝拉她离开泥潭,也没有丝路提供给她大展拳脚,只怕她再有万般聪明也无济于事。

    若是运势差一些,说不得已经被那些戎人蹉跎害死了。

    人生难得一知己,要是自己身边能有个姐妹相伴,日子定然可以好过许多。可惜,天幕没有早早出现。

    不过也没关系,想来其他位面的她已经看到天幕了,还有机会改变命运。

    希望那些她能找到她的知己商蔓。

    有人一起扶持着前进,苦日子也就没那么苦了。

    【商蔓第三次请客之后,大家重开赌局,这次为保万一赌了两个内容。一个是赌弹劾太子的,另一个是赌弹劾太孙的。】

    【看起来万无一失了对不对?】

    【结果没过几年陛下驾崩了,再没有人能去找陛下弹劾太子和太孙了。】

    众人:……

    【商蔓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说不定能等到有人找二世陛下弹劾太子桥松呢。这次她可不让人蒙混过关了,哪怕他们借口向二世陛下弹劾不算,必须得是向始皇帝陛下弹劾的才行,她也坚决不接受。】

    【然而一直到二世驾崩,也没等到有人蹦出来弹劾太子。后来三世继位后,就更没有人弹劾这种东西了。】

    【相当于商蔓代替她的好姐妹吕雉,成为了那个几十年里不断请客的倒霉蛋。】

    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

    「蔓蔓姐:娥姁,有你是我的福气」

    「吕姐姐:好姐妹分什么你我,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出钱就相当于我出钱了!」

    「吕姐姐:能者多劳,你会赚钱就多请几次客」

    「我真的要笑死了蔓蔓姐实惨」

    「不止呢,你们知道这群家伙在蔓蔓姐请客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吗?他们点名要吃海鲜宴!在,咸阳!吃,海鲜宴!」

    「商蔓:绝交,今天就绝交」

    秦末的吕雉正留守在刘季的老家沛县,给他带孩子、侍奉公爹刘太公。

    听到这一段的时候也没忍住笑了一会儿,但笑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想起来了一件事。

    前不久因为四处战乱频发,曾经有个女商为了避难路过此地。

    原本她歇脚之后就要赶紧离开,说是想去最南边的百越,百越肯定打不起来。结果天幕突然出现,她就被绊住了脚步,选择留下观望。

    那名女商就自称“蔓”,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

    吕雉心里一突,蓦然有了预感。

    如今天幕带来了巨大的变数,刘季恐无法再造乾坤。自己作为刘季的家眷,等秦朝平乱成功之后,怕是会遭到刘季的牵连。

    吕雉看向年幼的一双儿女。

    难道她真的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吕雉匆匆走出院门,决定去寻那名女商。无论她是不是商蔓,自己都可以尝试和她讲条件。

    天幕曾说她有拜相的才能,若是她能说动女商投资她,送她去咸阳任官,这就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有天幕为她背书,吕雉有把握让被胡亥杀穿了朝堂的大秦接纳自己。朝中公卿重臣死伤惨重,正是急需人才补充的时候。

    扶苏也在和父亲讨论秦末局势。

    扶苏分析道:

    「娥姁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脱离刘季那条注定要沉的船,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待到他和阿父前往秦末,自然不会计较她和刘季的那段婚姻。有他们父子支持,娥姁定能洗去铅华,再次闪耀起来。

    只可惜不知还能不能寻到商蔓了。

    扶苏也有些忧虑商蔓会折在戎人部落之中,那些游牧部落可不怎么讲道理,混血女奴在部落中的地位太低了。

    秦政安慰儿子:

    「不必忧虑,商蔓擅长抓住一切机会。哪怕没有你给出的机遇,她也总能找到办法脱离部落,回到九州境内的。」

    故事分享一直持续到晚饭时分。

    大家都饿了,于是结束了今日的研讨会,相约一起去吃火锅。主播蹭过去直播了一场火锅盛宴,倒是让各界学会了这个新鲜的吃法。

    吃完晚饭,她选择了下播:

    【大家下次再见!】

    今日的天幕也到此结束,不知明日会播什么。

    扶苏为了避免继续被蒙恬抓着念叨,再一次借口要去写书,麻溜地跑了。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有直播,扶苏一点东西都没写,感觉距离完本遥遥无期。

    幸好他没有承诺交作业的时限。

    大不了就等去了秦末慢慢写,只要在离开本位面前写完,应该都问题不大。

    是夜。

    汉初的南越国,女商人蔓得到了南越王赵佗的召见。

    秦朝灭亡后,本是大秦驻军将领的赵佗趁着任嚣病死自立为王,不仅没去救国,还关起门来过上了小日子。

    后来刘邦在驾崩前一年派遣使臣招安,南越国自此成为大汉的附属。直到吕雉执政之时,对南越发布禁令,赵佗才脱离大汉又自己称了帝。

    等到汉武帝刘恒上位,他和大汉重修旧好,再次称臣。

    这人一直活到了汉武帝时期。

    虽然赵佗反复横跳,站在大秦的角度上是个叛臣。

    但对于南越地区来说,赵佗的执政还是可圈可点的。他能在尊重越地风俗的前提下推广中原技术,促进民族融合和经济文化的发展。

    今夜赵佗召见蔓,自然是因为确定了蔓的身份。她就是大秦那位商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佗并不摆架子,他找蔓是为一件事:

    “自天幕现世之后,秦末的格局已然改变,不知汉初如何。依你看,我南越国该何去何从?”

    蔓想了想:

    “大汉虽然时局动荡,却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

    赵佗也觉得很难,陛下他们光收拾秦末的烂摊子就能耗费所有精力了。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佗也畏惧陛下会责难他这个叛臣。

    蔓便提了个建议:

    “大王若想补救一二,不如改个国号好了。若南越国更名为秦越国,您再做出忠心大秦的模样,好歹面子上过得去。”

    左右汉初自己都在为诸侯王造反的事情焦头烂额,还有匈奴虎视眈眈,百年内都没空来攻打南越。

    赵佗称帝之后大汉不就拿他没办法吗?

    赵佗畏惧的只是自己在位时受到大秦的谴责,等他死了,秦越国要是抵不住汉武帝的攻打,再改回南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佗:……好主意!

    他这也算变相地延续大秦了吧?虽然陛下可能不认,但他也就能做这么多了。

    蔓提出这个建议可不是白提的。

    她趁机对赵佗说:

    “朝中还要有人为大王斡旋,以免大汉对秦越国忌惮过甚,非要出兵攻打。且我有意将商队扩散到中原去,如此也能为我越地带来更多的利益,大王以为如何?”

    赵佗猜测她可能想去会会那位吕雉,但这对自己没有坏处,于是赵佗答应了下来。

    蔓的商队大本营在越地,她去中原经商必然会给越地带来更多的中原好物,这笔买卖不亏。

    蔓深吸一口气。

    汉帝刘邦还有几年就死了,到时候吕雉执政,吕雉会需要她的帮助的。

    女相师许负能靠看相获封雌亭侯,她为何不能靠经商封侯?另一个位面的她和吕雉的交情就是她的敲门砖,是她步入朝堂的一记跳板。

    吕雉认不认不要紧,愿意用她就行。

    秦末与汉初风云跌宕之时,造成这一切的父子俩倒是很悠闲。

    秦政慢条斯理地批着白天没看完的奏章,速度极快。一卷竹简两眼就能扫完,而后落下精准的批复,成堆的奏章不过一个时辰便清干净了。

    干完正事,问了一声太子休息了没有。

    秦政给儿子发消息:

    「早些休息,不许熬夜写书。」

    可见父爱使人盲目。

    明知道自家太子有多惫懒,百分之两百不可能熬夜写书,还是担心不已,非要提醒一句。

    小太子早就上床躺着了,宁愿缩在被窝里玩地府光屏自带的单机小游戏,也绝对不去写书。

    他和阿父抱怨:

    「手写那么多字,我手都要断了。」

    秦政便让他实在不行就写简体字,或者在光屏的记事本里输入文字。大不了回头从地府抓个臣子过来帮忙,誊抄一遍秦篆的版本出来。

    扶苏:对哦!还可以这样!

    最迟下周一他和阿父就可以去秦末浪了,到时候又没有蒙恬盯着他,还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扶苏愉快地谢过阿父,继续打游戏。

    秦政像是安了监控似的:

    「夜间早些睡,不许熬夜玩游戏。」

    扶苏忿忿回复:

    「阿父上一句还说是写书呢!」

    秦政压根不哄他:

    「朕维护你的面子,才说的写书,难道非要朕上来就说不许玩游戏?」

    当爹的给儿子留点脸面罢了。

    扶苏气哼哼地把游戏关了:

    「阿父不在我都不想干正事了。」

    所以不是他不务正业,是因为没有奋斗的动力。

    秦政这才哄了两句,承诺很快就来陪儿子。太子再坚持一下,没有父亲在身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小太子伴随着父亲的劝哄熟睡了过去,睡醒满血复活,感觉自己还能再熬五天。

    接下来的三天直播,倒是没有继续死磕秦球了。秦政放任了系统随机抽选,没想到抽到的尽是技术类的直播教学,倒让各界学会了不少先进技术。

    比如改良版的农具曲辕犁,新式水车和灌溉工艺。都是干货,各界直接就能用得上的。

    毕竟是造福民生的好物,秦政也就没去管。哪怕被汉朝学去了,到底也是能叫庶民过上好日子的东西,没必要小气这个。

    秦政思索过掌控系统后要怎么对待那四个汉朝位面和一个三国位面,最后决定只给他们播放利民的技术直播。

    像经济战这种对国家有利却不一定能惠及万民的,就不播了。他还没那么大方,帮汉朝巩固统治。

    保留技术直播,一来是看在同为华夏后人的份上。二来也是这么做可以积攒功德,直播内容是他和扶苏挑拣的,多多少少可以分到一些功绩。

    更何况,天幕恐怕会吸收极为恐怖的信仰数量。系统用不了这股能量,之前都浪费了,现在全部便宜了父子俩。

    功德的使用受限很多,信仰就不一样了。攒够了足量的信仰,他们父子就能脱胎换骨,真正迈入“仙神”的行列。

    秦政自然不能错过五个世界的观众。

    在天幕播放技术教学的时候,扶苏这边则是终于迎来了嬴政的车架。

    陌生的父子两人第一回 在现实中相见,气氛倒是还算融洽。

    扶苏恭敬行礼:

    “见过陛下。”

    倒是看不出往日里跳脱的调皮劲。

    嬴政审视着他:

    “你是怎么取代他的?”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之前相见都是在天幕中,不好谈及这些。

    扶苏和他对峙,气势竟也不落下风。多个位面加起来上百年的太子、皇帝当下来,秦梓桑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

    “再等几日,他便能回来了。您不如自己去寻问他,为何好端端的会突然丧命。”

    说着,目光略过李斯,意有所指。

    李斯冷汗都下来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也想知道长公子好好在边郡待着怎么就死了!这可跟他没关系啊!绝对不是他动的手!

    嬴政深吸一口气:

    “果然是借尸还魂。”

    至于到底是谁出手,他自然会派人调查清楚。赵高和胡亥他还压着没有处决,回头一并算账。

    但嬴政还是没有撤掉扶苏身边监视的队伍,说是担忧扶苏不慎损坏了长子的肉身,到时候儿子回到身体里会生病。

    扶苏了然:

    “陛下关心我的安危,直说便是,无需如此拐弯抹角。您日常若是一直这般同长公子交流,也难怪父子间产生隔阂了。”

    嬴政:……

    嬴政开口用出了他百试不厌的套路:

    “闭嘴。”

    可惜小太子不吃这套。

    小太子依旧说个不停:

    “我忽然想起一事,陛下将长公子遣来边郡之前,咸阳似乎刚发生过刺杀之事。当时未曾搜到刺客,也没查出刺客如何潜入咸阳的。”

    “陛下莫非是担心咸阳不安全,才将长公子送来蒙将军身边?三十万大军镇守的边郡,自然比咸阳稳妥得多。”

    嬴政:“……朕叫你闭嘴。”

    扶苏可是个你不让他干,他越要干的拧巴性子。除了他亲爹,没人能管得住他。

    所以扶苏继续:

    “说起来巡游也是个危险的事情,之前就出过博浪沙刺秦。长公子不曾随行,约莫也是陛下为了保护他吧?”

    “这么看来,胡亥能伴随左右,也说明陛下压根不在乎他会不会被刺客误伤。陛下自己都如此偏心,可不好再继续谴责我阿父偏心了。”

    嬴政选择调头就走:

    “朕乏了,你们先将太子压下去看管。”

    第165章 受害者们:我们不觉得哪里有趣!

    一时嘴贱惹恼了父亲之后,太子殿下接下来好几天都没能和父亲见上面。嬴政只要一想到秦梓桑,就想起这家伙那不饶人的嘴巴,立刻打消了召见的心思。

    可是陛下又实在想念长子。

    所以扶苏很快便发现,虽然父亲不愿意见他,但父亲会在看天幕时登上长城。从长城上眺望小院,就能看见或是在窗前奋笔疾书、或是在院中的儿子。

    起初臣子还以为陛下是上来查看关外情况的,或者觉得待在高处看天幕会更方便一些。结果后来发现陛下每次上来,第一时间都会扭头看向某个方向。

    群臣:……行吧。

    陛下想儿子直接去看就是了,不就是被儿子打趣两句吗,何必如此刻意避开。

    群臣当然是无法共情陛下的,毕竟他们又不是被打趣的那个。自从陛下来了之后,连蒙大将军都脱离了苦海,据说殿下已经足足三天没有戏弄其他人了。

    牺牲陛下一个,造福全臣民。

    咳,这话可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

    因为还要看天幕的缘故,而且也确实有些担忧女巫的解药是否会有问题。这几天嬴政虽然拿到了药水,却没有轻易入口。

    可这东西又没办法找人试验,毕竟数量有限,十分珍贵。

    一直拖到周日他都没动。

    扶苏特意在这天求见了父亲。

    嬴政见他之前都按兵不动,今天突然求见,想来是有要事要说。于是没再闹别扭,主动来见了儿子。

    扶苏邀请父亲坐下:

    “不出意外,明日长公子就能回来。只是他毕竟是亡者还魂,哪怕我以功德之力修复好了他的身躯,他日后也无法继续绵延子嗣了。”

    也就是说,长公子这辈子只有留在咸阳的那些子嗣,不会再有更多孩子出生。

    长公子前往上郡前虽然带了些姬妾随行,但人都留在上郡官署了。边塞不是儿戏之地,自然不好将妾室也一并带来。

    包括蒙恬的家小,也在上郡治所。

    幸而她们没跟来,不然扶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相处。

    嬴政听完扶苏的提醒,并不意外。

    他问道:

    “你应当不光是为了说这事?”

    扶苏点了点头:

    “女巫的解药可以直接喝,我检测过了,没有问题。陛下不用太过忧虑,早些喝也能早些改造身体。”

    基因强化液当然要早点喝,万一拖久了身体衰败,再喝这个就有可能支撑不住。身体素质差的时候改造基因,很容易改造失败的。

    扶苏给父亲倒了杯茶:

    “这药喝了会昏睡五个时辰,届时诸位切莫惊慌。”

    嬴政端起杯盏抿了一口。

    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发现这水味道不错,却不知具体是什么东西的味道。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杯子,到底没有问出口,而是默默喝完了一整杯水。

    扶苏接着说道:

    “《商战论》我还未写完,父亲且先等上一些时日。待我写完,便会第一时间送来给您。”

    嬴政忽然打断了他:

    “他回来后,你会去哪里?”

    虽然心知梓桑不可能遇到危险,可儿子要离开,当爹的总不能一句不问。

    扶苏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和阿父去秦末。”

    那边正好缺始皇帝父子,他们过去不会造成冲突,还能解决大秦的燃眉之急。

    嬴政放心了一些:

    “去了之后小心些。”

    那里已经乱成一团,反贼都在明面上蹦跶了,刺客估计也多不胜数。咸阳本来就不够安全,如今朝臣死了一大批,更是成了个筛子,一不小心就容易阴沟翻船。

    扶苏笑了笑:

    “父亲放心,我有自保之力。”

    嬴政想起蒙恬和侍者说过,他能凭空拿出东西,想来应该是死后学会了什么仙术。总算安心了一些,便也不再多提。

    次日是周一,要抽取新一轮的活动。

    秦政认为纯粹的娱乐游戏有些浪费天幕的直播优势,所以他精心在活动里挑选了一个叫“趣味问答”的,进行了暗箱操作。

    转盘果然转到了这个活动。

    随后,秦政再次在玩家的抽取上动了手脚,这一次他和扶苏都得中选。他们的神魂被抽取进入天幕后,身体正好空下来,还给两位原主。

    扶苏难得没有赖床,和嬴政道了一声别后,进入了天幕中。

    最后5%的进度在父子二人一起发力的情况下,只需要最多半个小时即可。但保险起见,他们决定多输送一些信仰之力,不着急发难。

    不如等到今日份的活动即将结束的时候再抢夺主动权,如此也稳妥一些。

    系统公布参与者名单:

    【魏罃,芈八子,君王后,韩非,秦政,扶苏,胡亥,冒顿单于,霍去病,郭圣通,贾诩,曹丕。】

    魏罃是魏惠王。

    君王后则是齐国亡国之君田建的母亲,一位非常有名的贤后。

    冒顿单于,把刘邦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的那个匈奴首领。

    郭圣通是刘秀的皇后,被刘秀榨干了娘家的利用价值之后,惨遭废弃。虽然《后汉书》记载了一堆她如何如何不贤德,但男人写的史书,还是四百年后的男人写的,看看就好了。

    如今的郭圣通还是皇后。

    难得一场抽取下来有三名女子,史书记载中有名有姓、知名度还足够的女性实在是不多。

    扶苏先向芈八子行礼:

    “见过天祖母。”

    芈八子如今还算年轻,她好奇地打量着扶苏,对于自己突然的“超级加辈”感到十分有趣。

    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浑身被束缚住了。再定睛一看,发现身处的位置不再是之前的空旷空间,而是一个圆桌。

    十二人围着圆桌分坐,互相之间有空气墙阻隔。身下的座椅存在着看不见的束带,全身除了脑袋和手臂可以动之外,别的都动不了。

    扶苏伸手摸了摸。

    手臂伸直的位置都能摸到空气墙,无论是左右还是前方、上方,相当于每个人都在一个单独的牢笼之中。

    桌面上升起十二个小屏幕,正对着每个人。

    屏幕上方展示着五个不同颜色的方块,里面写着“金木水火土”五个文字,应该就是选项按钮。按钮下方则是对应的选项内容,而最右边的区域是题干。

    按照古人的阅读习惯,文字都是纵向排列的,还算贴心。

    系统的机械音传来:

    【趣味问答游戏规则,系统将会随机抽取一些与历史相关的选择题,进行提问。】

    【部分问题为指向性问题,只有被指定者可以回答。非指向性问题则需进行抢答,第一位按下抢答键的人可以进行回答。】

    【任何题目,答对积一分,答错扣一分。初始积分3分,积分为负者立刻淘汰,但不影响其他玩家继续游戏。】

    【当出现积分为20的人时,游戏结束,按照积分排名结算奖励,只有前三名可以获得奖励。】

    【祝大家游戏愉快。】

    游戏规则宣读结束,所有人的屏幕旁边又升起了一个电子计分板,上面显示着“三”这个文字。

    由于是虚拟世界的缘故,像这种显示的文字自然可以保证每个人的视角看到的都不一样。有人看到的是大篆,有人看到的是隶书。

    扶苏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计分板都是正对着他的。

    很明显,圆桌的部分是“贴图”。

    当有人的手伸入圆桌范围之后,TA的手臂会从中截断、前半截消失不见,避免其他人通过TA点击的方位辨别TA选择的是哪个选项。

    秦政正在思量。

    积20分就可以结束游戏了,这样一来游戏会结束得很快。他和扶苏不能表现得太好,得通过抢夺失败或者回答错误,来进行控分。

    但这个游戏其实还有个隐藏的结束机制,就是其他人都淘汰了。当场上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或许系统会直接宣布前三名。

    想到这里,秦政就询问:

    “如果已经淘汰了九个人,游戏会直接结束,按照现有排名进行结算吗?”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毕竟非要等到淘汰得只剩一个再宣布游戏结束,很有可能把一局游戏拖得特别长。有些人虽然攒不够20个积分,却能一直涨涨跌跌,积分死活不到负数,无法被淘汰。

    秦政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除却其他人淘汰太快这一点外,还得顾虑一件事,就是有人答题特别厉害,飞快攒够了20分。

    父子俩可以控自己的分,却很难控别人的分。所以以防万一,抢答题还是得答。

    这个时候,扶苏忽然问了一句:

    “如果我攒到了20分,但我不想游戏结束呢?多攒点分,能不能兑换成积分,或者最终奖励多给一些?”

    系统卡壳了一下。

    它没料到玩家那么多问题,检测过后给出答复。

    【可以,但当有三名玩家都抵达20分后,游戏还是会直接结束。且第二名抵达20分时,第二名也可以申请结束游戏,第一名无法拒绝。】

    扶苏冲阿父眨了眨眼。

    秦政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三个20分,那容错率就很高了,他们可以通过答错题把分数降回20以下。倘若有玩家想要拼高分的话,他们便能靠其他手段引导高分玩家选错答案。

    似乎担心玩家继续提问,系统立刻宣布了游戏开始。游戏开始后,系统就可以不搭理玩家了。

    扶苏尝试了一下开口找芈八子搭话,发现交谈是不被禁止的。但在系统读题目的时候,声音会被屏蔽,避免干扰别人听题。

    这就证明通过言语诱导玩家选错选项是完全可行的,可以交流的话,能干的事情就很多了。

    系统宣布道:

    【第一轮答题开始,系统将按照位面顺序,放出十二道一对一指向性题目,请各位面玩家做好答题准备。】

    天幕外。

    嬴政眼睁睁看着儿子突然晕厥过去,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虽然早知道被传送入天幕就是会这样,之前也见过臣子晕厥,可看见儿子这般,还是会下意识担忧一二。

    不过还不等他说什么,方才晕过去的人又睁开了眼睛。嬴政一下子认出来了,这是他的长子。

    长公子原本已经去地府排队投胎了。

    残缺位面是这样的,没有完善的地府机制,只有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投胎队伍。王侯将相和底层黎庶穿插在一起,彼此间仿佛并没有任何差别。

    长公子还在人群里看见了赵姬。

    唯一见到的认识的人居然是赵姬,实在有些晦气。所以长公子没去搭理她,倒是赵姬对于孙子的英年早逝很有些幸灾乐祸。

    长公子猜测,可能所有鬼魂都是打散着排队的,排队的队伍或许也不止这一条。毕竟他没瞧见王翦将军,王将军死得可比赵姬晚些呢。

    在地府时混沌不知岁月,鬼魂们似乎也没有排队很无聊的实感。周围的魂魄闲不住一直在聊着自己生前的往事,不认识的人彼此互相交谈,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被人从队伍里拉出来的时候,长公子还有些恍惚。

    他下意识问道:

    “我能出来了?”

    之前他尝试过,可以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大部分时候只能乖乖排队,偶尔可以去周围放放风。

    前来捞人的是扶苏的小阿父。

    也就是之前穿越去战国末年时遇到的幼年公子政,被他和秦政一起养大的那位。

    秦帝摸了摸傻乎乎的儿子脑袋:

    “回去找你父亲吧,他等你许久了。”

    寻常人可没本事从投胎的排队里把人重新捞出来,也就只有始皇帝来了,管事的幽冥女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帝和幽冥略微有点交情,且他最近正好闲着,秦政才请他出手帮忙。

    他一拍长公子的后背,将他推入了前往阳世的传送阵。长公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已经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刚睁眼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觉得手被握住了。扭头一看,许久不见的父亲正紧紧盯着他,眼底满是关切。

    长公子微微一愣:

    “父亲……”

    而后他笑了笑,轻声说自己没事了。又道父亲为了保护他将他送来边郡,如今看着边郡其实也没那么安全,可见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长公子低声撒娇:

    “父亲不若还是将我带在身边亲自保护吧?”

    嬴政紧了紧握着他的手:

    “好。”

    这回,他再不会让儿子受人暗害了。

    秦王政位面。

    年轻的秦王同样被秦帝捞了出来,他倒是端得住,还和秦帝聊了几句,得知了地府的格局。

    回到阳世以后,伸手便揽过了木呆呆看着自己的长子。

    小公子之前分明见到父亲晕过去了,又看天幕里出现了父亲,确认父亲是去了天上参加游戏。结果现在父亲又突然睁眼,把他吓了一跳。

    他险些以为是有孤魂野鬼抢了父亲的身体,可定睛一看,这确实是他熟悉的父亲。

    这些天小公子隐约觉得父亲不太对劲,和以前不一样了。奈何他年纪小,见到父亲的次数也不是特别多,实在无法确定。

    如今父亲回来,小公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抱紧了他。

    秦王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

    “父亲回来了,这些天那位父亲可曾照顾好你们?”

    小公子闷闷地点头:

    “他很疼我们,但我还是更喜欢您。”

    秦王难得看到长子摆出这种依恋的姿态,往常小孩总觉得自己是长兄,就要沉稳庄重一些,已经不怎么像小时候那般黏人爱撒娇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秦王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往后他的扶苏肯定就会多黏他一些。

    天幕上,系统开始播放第一道题。

    久别重逢的父子俩齐齐抬头看过去,小公子想起父亲还不知道阳世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自告奋勇地给父亲讲解起来。

    秦王其实已经听秦帝说过了,不过他没有打断小孩的热心肠。听着幼子活泼的小声音,漂浮不定的心便也慢慢安稳下来了。

    天幕中,众人神色各异。

    【第一题,魏罃请听题。】

    率先被点名的魏惠王脸色一变,有些不高兴为什么是从他开始。第一个答题的人没有经验,他还想看看别人的题目是什么样的,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系统却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开口:

    【以下有关魏惠王的事件对照错误的有(多选题):

    金、马陵之战——减灶计

    木、应城相会——太子朝秦

    水、桂陵之战——围魏救赵

    火、徐州相王——齐宣王

    土、逢泽之会——九合诸侯】

    身处在公元前360年的魏惠王本人现在只想说一个字:啊???

    果然,第一个回答没好事。

    这上头的五个事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未来发生的。所以哪怕全是魏惠王本人的经历,他也只能表示不清楚。

    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好歹比较出名,魏惠王隐约知道一点,可以排除错误的可能性。只是这两场战役都是他执政时期出了名的败仗,系统拎出来说他就不是和很高兴。

    应城相会完全没听说过,尤其对应的是“太子朝秦”。

    太子朝什么?什么朝秦?

    他堂堂大魏的太子怎么可能去朝秦?又不是魏国末年快要亡国了,写出这种东西的系统简直不安好心。

    魏惠王第一个就把它选中了。

    这肯定是错的!

    还剩两个,魏惠王就真不知道了。这俩甚至没上过历史课本,哪怕魏国臣子有幸去校园怪谈副本翻过历史书,约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魏惠王犹豫了一下,把逢泽之会给勾选了。因为九合诸侯说的分明是齐桓公当年称霸的事情,应该跟他没关系。

    至于徐州相王,不了解,选选看。

    系统迅速判卷:

    【回答错误!本题答案只有应城相会和徐州相王!彭泽之会并非错误对应!】

    系统进行答案解析:

    【应城相会是魏惠王之子魏襄王时期发生的事件,魏襄王与秦武王在应城会面,次年魏太子入秦朝拜。】

    【徐州相王为魏惠王称王的过程,因不敢独自称王,于是与齐威王在徐州相约共同称王。事件主人公为齐宣王之父,因而此选项有误。】

    【彭泽之会时魏惠王摆出天子仪仗,效法齐桓公九合诸侯,自称“夏王”,并对诸侯发号施令。不过实际上参与的诸侯国有十二家,并非九家,九代表“多”。】

    魏惠王扣一分。

    魏惠王:……

    魏惠王有一句脏话想讲。

    他一个都还没称王的,哪里知道齐国那些家伙死后谥号是什么?居然还有在谥号上动手脚的选项,这题就没指望让人答对吧?

    还有他那个倒霉儿子,魏襄王是他哪个儿子?怎么当魏王的?立了太子是给他送去秦国朝拜的吗?

    都是诸侯王凭什么要魏国太子去朝拜秦王,而不是秦国太子来朝拜魏王?

    魏惠王气死了。

    他连瞪了在座的两位秦帝几眼,要不是有空气墙阻隔,可能已经想打人了。

    虽然打不过就是了。

    系统已经丝滑地略过了他,继续宣布下一题。

    【第二题,芈八子请听题。】

    芈八子立刻收敛了方才看好戏的心情,凝神细听。

    【以下有关宣太后的描述存疑的有(多选题):

    金、“宣太后”是芈八子摄政后自己起的尊号

    木、其子昭襄王是靠其叛乱篡位夺得王位的

    水、宣太后为历史上第一位称太后者

    火、她开启了太后摄政与外戚专权的先河

    土、宣太后的功劳不逊于张仪和司马错攻取巴蜀】

    芈八子:……

    看得出来这个问答题真的很不友好了。

    虽然夸了她的功绩吧,但是左一句摄政、右一句专权,中间夹杂一个篡位,看着都不是什么好词。

    而且系统让她选存疑的选项,说明这堆糟糕的词语里,有大半都是确认为真的。

    芈八子陷入了沉默。

    另外两位秦国后人也陷入了沉默。

    秦政和扶苏也不知道哪个选项是对的,因为它要回答的是“存疑”,而不是“真假”。

    存疑是相对于后人来说的,后人因为史料缺失无法确定一件事的真伪,这个叫“存疑”。但他们身为当代人,是真是假心里门清,自然也就不“存疑”了。

    不同位面存疑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毕竟每个位面留存的史书都不见得相同。

    扶苏怀疑正确答里有篡位那个,但这是道多选题,他也拿不准到底有几个选项是本题答案。

    芈八子给父子俩使眼色,让他们给点提示。

    她之前就发现了,她这两个后人知道的东西特别多。别管他们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

    大家都是一家人,肯定要互相帮助。

    可是父子俩没有任何反应。

    芈八子就懂了,哦,他俩也不清楚这道题的答案。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蒙一下。

    芈八子很快做出了选择:

    “金和土吧。”

    她觉得这种时候需要表现得谦逊一点,不然大王看到她左一个“太后摄政”右一个“外戚专权”,生她气了很难哄的。

    所以她选择了土选项,也就是夸她功绩的那一项。

    还有就是自己给自己起尊号那个选项,毕竟多选题,总不能只选一个,她便随便拉了一个出来凑数。

    反正注定答不对了,维持住自己在大王心里的好印象才是要紧事。

    幸好她还有争气的后人,就算为着后头的数代明君,她的地位也会稳固到无人能够动摇。

    系统判卷:

    【回答错误!】

    【金选项尊号相关记载并无争议,出自《史记·卷七十二·穰侯列传》。】

    【土选项也不存在争议,该评价来自研究先秦史的名家马先生。马先生在秦史界极具权威,为我国著名史学家。】

    系统宣布正确答案是“昭襄王篡位掌权”和“始称太后”这两条,也就是说摄政那些听起来很糟糕的描述都是真的。

    芈八子:唉,日子真难过!

    幸好,还有个篡位存疑。不然就不是两条黑历史挂身上了,而是足足三条。

    魏惠王忽然开口:

    “其他选项可以详解吗?”

    他不好过了,别人也别想好过。什么太后摄政、篡权夺位的,都给他细细分说。说清楚一点,好叫秦人下不来台。

    尤其是昭襄王篡位这个说法,他很感兴趣。如果对方是篡位夺得的江山社稷,那就有意思了。

    三个秦人都懒得理他。

    秦政和扶苏是因为不以为意。

    别管正史上昭襄王是怎么继位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所在的原生位面又不是正史位面,而是同人文衍生位面。

    同人文的作者立场是偏向秦国的,写作时当然会刻意挑选对秦国有利的说法取用。反正是存疑的记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选哪个都理直气壮。

    所以在父子俩的位面,昭襄王就是正经继位的。

    扶苏记得当时是秦武王死后国内乱了起来,好几方势力支持不同的人继位。偏偏惠文后死得比她儿子还早,所以也没个人能主持大局。

    最后几方势力博弈,芈八子和她兄弟率领的楚系一脉占据上风。将外出为质的公子稷接回国继位,镇压了其他势力,诛杀了企图夺位的公子壮。

    因为母亲和舅舅在自己的继位上出了大力气,后续昭襄王亲政后起初并没有太过限制母亲手里的权力。

    所以直到昭襄王三十五年,还能出现宣太后诱杀义渠王这一经典事迹。一直到昭襄王四十一年,他才下狠手收拾掉了魏冉这个集团。

    但扶苏也学过历史课本,知道这是所有推测里比较小众的说辞。

    更常见的版本是另外两种。

    系统的详解虽迟但到:

    【昭襄王篡位说出自唐朝人编纂的《史记索隐》,因是近千年后的后人所作,无法确定真伪。】

    【秦国史书《秦记》记载昭襄王为正统继位,受臣子拥立上位,将惠文后拥立的庶长子壮等打为逆贼,并诛杀。《史记》选取了秦国史书的记载,不曾怀疑这一段的真实性。】

    【但有史学家认为这段记载可能是昭襄王等既得利益的后人粉饰太平之作,故意歪曲事实抹黑公子壮,实则自己才是逆贼。】

    【另外关于惠文后的记载也存在相悖之处,《史记》里同时记载了她早于秦武王便去世和谋反被诛两种结局,无法确定哪一种是真。】

    【另有一种说辞是惠文后与宣太后各自拥立一位公子,皆非昭襄王。是赵武灵王想插手秦国内政,于是支持在燕国为质的昭襄王回国继位,群臣屈从于赵国的压力,只能选择接受。】

    所以关于昭襄王的继位真相,存在着好几种说辞。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今舆论上有许多支持篡位说的迹象,但仅凭唐人一本《史记索隐》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度。

    哪怕是汉人写的,可信度都高一点。

    扶苏听完嗤笑了一声:

    “唐朝人写的啊,那没事了,正常操作。”

    扶苏不是针对唐朝人,他平等地对唐朝汉朝南北朝宋朝等一系列写史书的后世人都有意见,因为几乎每本书里都存在作者自己杜撰的部分。

    尤其是汉朝写的秦史,南北朝写的汉史,唐朝写的秦汉史,宋朝写的唐史,看看就得了。

    近的朝代都有记错的地方,何况远隔千年的人写的东西,关注他们还不如等出土文物呢。

    想搞事没搞成的魏惠王脸一黑:

    “那不还有板上钉钉的太后摄政和外戚专权吗?”

    扶苏无所谓地说:

    “大秦不是好好的?又不是你家发生了这种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魏惠王被噎了个够呛。

    芈八子噗嗤一笑。

    系统没去管他们的官司,只继续做自己的选项详解。

    【目前史学界一般认为宣太后开启了太后摄政和外戚专权的先河,迷惑项为吕雉。吕雉是开启的汉朝先河,有个前提条件“汉朝”,所以选项不存疑。】

    吕雉:勿cue。

    她不搞这个大汉就四分五裂了,那些人骂她的时候倒是好意思。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臭不要脸。

    秦国。

    嬴驷选择性忽略了选项里那些不太好的词语。

    就像扶苏说的,大秦这不是好好的嘛。他要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而且灭义渠确实是个大功。

    只可惜如今义渠提前得知了此事,不知还能否顺利被剿灭。

    比起计较这个,嬴驷更在意的是秦国实打实到手的利益。他和群臣商议起如何应对义渠的发难,根本无暇他顾。

    至于篡位,如今肯定不会再有这番争论了。公子稷已经被接回国,往后他便是大秦太子无疑。

    【关于“始称太后”的争议来自宋人和汉人的争端。】

    【宋人写的《事物纪原》里说是她第一个称太后的,但更早期的《战国策》和《竹书纪年》里曾经称魏惠王之母和秦惠文后为太后过。】

    【不过因为这些史书都是后人所作,皆非本朝记载,无法断定真伪。】

    毕竟汉朝人习惯了“太后”称呼的存在,说不准就是觉得这个称呼古已有之,才在写史书的时候给其他人也安上了呢?

    在此之前确实没有谁正儿八经地记载一句册封太后之类的话,也没说太后这个词是谁发明的。

    解答完所有选项之后。

    系统宣布下一个受害者,君王后。

    君王后年纪已经很大了,历史上她还有几年便会逝世。她忖度着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题目应该不会叫她下不来台。

    结果系统问道:

    【以下有关齐王建的描述,正确的是:

    金、继位之初便自己掌权

    木、长平之战时曾慷慨解囊,向赵国支援粮草

    水、秦灭韩前曾到秦国朝见过秦王政

    火、参与过合纵攻秦

    土、以投降换取了秦国五百里封地】

    君王后:……

    为什么前面两个人都是说他们自己的事情,到了她就成她儿子的糟心事了?

    好在现在的时间点上,她儿子继位已经有好些年了。不少事情君王后是亲历者,可以直接确定真伪。

    她很快把前两项都划掉了。

    儿子刚继位时是她掌权摄政,长平之战那次,臣子劝说他给粮,他拒绝了。

    后头三个选项里,合纵攻秦,她猜自己儿子没那个抱负和胆量。另外两个倒都像建儿能干得出来的,不过封地那个估计不是真的。

    或者说,秦国可能以封地作为诱饵,骗取她儿子投降。但封地实际上并没有给出来。别以为她不知道秦国废了分封,怎么可能给田建再封个地盘?

    所以正确的应该只有朝见。

    君王后有点嫌弃自己儿子窝囊,秦国还没灭韩,他堂堂国君就跑去朝见人家秦王了,难怪当了亡国之君。

    不过天下大势也不是他们区区几人就能阻挡的,罢了,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道题下来,只有君王后答对了。

    下一位,庄襄王时期的韩非。时间线有点早,也不知能否答对题目。

    【请问韩非没有骂过以下哪种人:

    金、儒生

    木、游侠

    水、农民

    火、韩王

    土、韩臣】

    韩非:???

    韩非之前才用口吃应付过了韩王关于他写文章骂人的质问,这系统真是太懂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但这道题本身难度是不大的,因为这个时期的韩非已经愤然去孤愤台隐过居、著过书了。他甚至还在前几年去了楚国兰陵,拜师荀子,如今已经学成归国。

    虽然难度不大。

    然而问题在于,韩非不知道该选哪个选项。

    正确答案是农民,可是其他选项里有韩王啊。他不选韩王,不是公然承认自己写文章骂过韩王?

    这么缺德的题目,真不知道是谁出的。

    扶苏险些没忍住笑意。

    其实韩非也没有公然骂韩王,他就是写守株待兔那个故事的时候,隐射了一下韩王而已。

    他把韩国先王下达的好政策比作那个撞树的兔子,说韩国其他人都是傻子,天天蹲在树底下等下一回撞大运再出现一只傻兔子撞树。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细品就会发现,他把韩国先王一起骂进去了。骂先王下达这个政令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根本不是先王自己足够英明。

    同时还骂了现在的韩王连先王都不如。

    总结,韩王们都是瞎猫,而且还不一定都能撞上死耗子。

    扶苏越想越乐,悄悄给阿父发消息:

    「我说什么来着,韩非就是很擅长骂人呀!」

    秦政:……

    秦政不由想起儿子幼年时读韩非著作,曾经感慨过“怪不得阿父你喜欢韩非,他真的好会骂人”。

    朕再声明一遍,朕欣赏韩非,真的不是因为韩非特别会骂人!

    韩国。

    韩国上下一片寂静。

    这个选项,这个选项……

    有公子牙疼地倒抽了一口气,小声和兄弟嘟囔公子非真的太嚣张了。他怎么什么人都骂啊,骂臣子也就算了,韩王他也不放过。

    韩王的表情和打翻了调色盘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身边的其他韩臣稍微好点,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公子,身份尊贵,骂臣子两句属于正常操作。

    何况韩非脾气可不太好,大家都习惯他写文章骂人了。

    韩非到底还是选了正确答案农民。

    左右已经得罪了所有人,还是先拿分要紧。自欺欺人没有意义,拿了分好歹算是为韩国做出贡献了。

    系统判断他回答正确,加一分。

    接下来终于轮到了秦政。

    【以下有关秦始皇的记载,被出土文物证伪了的有(多选题):

    金、秦始皇给湘山女神剃秃头

    木、秦国王室为嬴姓赵氏

    水、秦律规定雨天失期当斩

    火、兵马俑为活人烧制

    土、阿房宫已经建造完毕投入使用】

    秦政顿了顿:

    “全部。”

    系统不提他还没发现,自己身上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谣言。而且还是出自文献记载,后世人写的什么史书啊?

    这还只是出土了文物能够澄清的,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野史,多的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为假的。只能通过逻辑判断以及某些书籍的侧面佐证,来进行辩驳。

    比如坑儒这个,学者费劲地还原出了谣言诞生的全过程。但只要一天没有文物证据出来,脏水就没办法彻底撇开。

    各界秦人也是看麻了。

    这都什么东西?别的也就算了,剃秃头是什么鬼?

    系统宣布秦政回答正确,顺便贴上了相关的文物名称。湘山对应《岳麓书院藏秦简》,姓氏对应《秦骃祷病玉版》,秦律对应《睡虎地秦简》,兵马俑不必多说,阿房宫也有遗址可以进行研究。

    秦骃即秦惠文王嬴驷,在玉版中自称秦骃。“骃”不知是他的表字,还是他名中的“驷”是错写,其实应该是骃。

    嬴稷很是不满:

    “别的也就算了,毕竟只是政儿一个人被骂。那个嬴姓赵氏是什么东西?史书赵国人写的吗?真是无耻!”

    范雎记得这个:

    “校园副本时臣曾经翻到过相关记载,说是《史记》里写嬴秦后人为了躲避仇家改称赵氏,于是后人皆以为大秦乃赵氏。”

    嬴稷:?

    躲避仇家?躲避哪个仇家?

    范雎想了想,欲言又止,稍稍提醒了两个字“胡亥”。

    胡亥把大秦玩没了,剩下的嬴秦宗室要在汉人手里讨生活。那《史记》恰是汉人写的,说不得就是汉朝时宗室假称赵氏,为汉人所知。

    嬴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改氏是为躲避仇家,大秦能有什么仇家?无非是六国余孽和汉朝天子。如今连一个写史书的都知道他们为了避祸改氏,消息已经走漏,焉能幸免于难?”

    范雎闭嘴了。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作古的先人也没办法。

    【下一题,扶苏请听题。】

    系统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思绪,嬴稷只得收拾好心情不再去纠结这些无能为力的事情。

    【以下哪些是公子扶苏的外号?(多选题)

    金、黑莲花

    木、龙宝

    水、昭襄王2.0

    火、大树

    土、秦朝大魔王】

    扶苏:。

    针对我是吧?

    作为一个考上过博士的学霸,题目里的一点小心机根本难不倒他。他什么套路没见过,这种低级坑他是不会掉的。

    题干说的是公子扶苏,又不是太子扶苏,更不是秦梓桑,所以有些东西就可以直接排除掉了。

    去掉三个明显和公子扶苏无关的选项之后,只剩下两个了。系统又说是多选题,所以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扶苏回答:

    “龙宝和大树。”

    随即他又吐槽了一句“大树”难听。

    芈八子忍不住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龙宝很奇怪。”

    扶苏理直气壮:

    “怎么可能?龙可是指的我阿父,给我阿父当珍宝,我才不会拒绝呢!”

    芈八子这下好奇了:

    “为什么龙是指的他?”

    系统触发讲解连招:

    【本系列外号一共有五个,分别是祖龙嬴政的龙宝扶苏。彘儿刘彻的猪宝刘据,二凤李世民的凤宝李承乾,八八朱元璋的八宝朱标,麻子康熙的麻宝胤礽。】

    所有人:……

    扶苏听一次麻宝笑一次。

    但是刘彻笑不出来。

    刘彻:?

    刘彻:??

    刘彻:???

    刘彻再说一遍:

    “朕没有一个小名叫刘彘!”

    气死他了!到底是谁给他编的这个东西!秦始皇好歹还有那么多出土文物给他辟谣呢,怎么到他这里就没有了?

    刘彻当即下令:

    “去给朕找个工匠,刻一万份‘景帝未曾给太子刘彻起过小名’的玉牍,每个臣子都给朕陪葬一份!”

    他算是发现了,后人好像很喜欢在土里挖东西,尤其喜欢挖墓。反正只要挖的不是他的,他都无所谓。

    现在陪葬这么多份,总有人的玉牍能被挖出来吧?

    群臣:……

    现在换成群臣笑不出来了。

    陛下您要不要听一听您在说什么东西?臣等的墓葬您就一点都不在意了是吗?

    卫青赶紧劝说:

    “陛下不可。”

    放那么多份,太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是这么劝是没用的,所以卫青换了个说辞。

    “许多臣子是要陪葬茂陵的,届时岂非茂陵的陪葬区要被后人挖掘?”

    刘彻冷哼一声:

    “朕的茂陵又葬不下所有臣子,不是还有很多人葬在外头吗?”

    群臣:…………

    群臣想到前不久因为私自侵占景帝园寝的空地而被问罪,不愿接受询问干脆自杀的丞相李蔡,默默地缩了回去。

    算了算了,不和陛下一般见识。

    陛下都折腾过多少个丞相了,现在相位空悬,他们可不能蹦出来当那个出头椽子。

    扶苏回答完毕后,轮到秦末玩家了。

    父子俩默契地忽略了许久那个人的存在,现在不得不把视线投射过去。

    胡亥。

    想起这家伙扶苏就有些懊恼,早知道系统会突然把他们圈起来,他之前就不去拜见天祖母了。他原是想拜见完对方之后,再去收拾胡亥这家伙的,结果现在没了机会。

    秦政目光淡漠地扫过胡亥。

    胡亥吓得一个哆嗦。

    他自从来了天幕中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不敢引起父兄的注意。别看他单独待在秦末的时候那么嚣张,真到了父兄跟前一个屁都不敢放。

    而且最近胡亥日子过得着实凄惨。

    自从秦政在天幕上宣布了皇位更迭,胡亥就算是被废了。秦子婴拿着陛下的诏令将胡亥和赵高等篡国贼子关押起来,开始着手处理朝中的烂摊子。

    胡亥还算好的,毕竟是始皇帝血脉,只是被关在了某间宫室中软禁。既然是宫室,自然能开窗看到天幕,这才有报名上来的机会。

    赵高那等押在牢中的就不成了,压根连天幕都接触不到。

    胡亥要是早知道父兄会上来,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报名。他想着父兄都上天幕好几次了,应该不会再被抽中,这才怀着侥幸心理报名。

    他想在游戏里获得一些神奇道具,最好能改善自己的现状。比如有杀伤性的武器,能保他杀出皇宫,重获自由的那种。

    当然,如果可以,他还是想继续当皇帝的。

    【胡亥请听题。】

    胡亥猛地回神,但顶着父兄的视线压迫还是感觉心脏突突直跳,耳鸣得险些没听清楚系统在说什么。

    好在屏幕上还有文字版,他定睛去看。

    【本题为判断题:

    网友锐评十大昏君之首为秦二世胡亥,请问是否正确?】

    胡亥:!!!

    胡亥绝不肯承认:

    “我怎么可能是昏君之首?不可能的!肯定有人比我更烂!”

    扶苏:。

    秦政:。

    你也知道自己烂啊?

    胡亥下意识否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要答题,而这道题的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应该判断为正确。

    可胡亥刚刚的叫嚷已经被系统判定为回答完毕。

    因为屏幕上的选项是五个,和判断题对不上。所以判断题只能通过发言作答,而不需要再按按键进行确定。

    系统宣布回答错误扣一分。

    扶苏无语死了,送分题还能答错。胡亥早点淘汰吧,反正也不指望他能给大秦带去什么道具奖励。

    真给他拿到了,他也会自己浪费掉的。

    【冒顿单于请听题。】

    汉初被选中的是匈奴人,还是刘邦的黑历史。秦政打量了他片刻,听闻此人趁着秦末乱世一统草原,确实有点本事。

    不过他所在的位面没有这人冒头,许是匈奴西羌这些游牧民族被他打压得太过,没给对方发迹的机会,稀里糊涂便夭折在秦朝和匈奴的对战中了。

    【关于匈奴的消失原因,包含以下哪几点(多选题):

    金、内部分裂,匈奴在汉宣帝时期分裂为南北两个部分

    木、民族同化,匈奴人融入了中原民族之中,已经成为了汉人

    水、外部压力,不断涌现的其他游牧民族挤占了匈奴的生存空间

    火、军事失败,汉朝多次打击匈奴,使得匈奴举步维艰

    土、天灾人祸,草原上的多次自然灾害使匈奴难以安稳繁衍人口】

    冒顿单于一个都不想选。

    匈奴怎么就消失了?匈奴在他手里可是最辉煌的时期了!

    让压着汉朝打的冒顿单于承认自己的部族后来被汉朝灭亡和吞并,他压根不愿意。

    这个系统是懂怎么戳人心窝子的。

    目前除了扶苏,其他人遇到的题目基本都是往人痛脚上踩的。不过扶苏没遇到,估计纯粹是因为有关他的记载少,戳痛脚也很难凑出一个选择题来。

    何况太子扶苏又不是公子扶苏,真那么出题只会戳偏了,扶苏本人毫发无损。

    系统催促:

    【答题倒计时,五、四、三……】

    冒顿单于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其他种族的竞争和天灾,别的他绝不肯选。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些全都是正确答案,既然分辨不出哪个是假的,那就干脆选自己高兴的。

    反正只是扣一分而已,又不是直接淘汰,他还有机会翻盘。

    结果系统告诉他:

    【回答错误,五个选项都是正确答案。】

    冒顿单于:???

    冒顿单于重新去看那五个选项,他们匈奴后来居然混得这么惨了吗?

    可惜只看了一眼题目就切换了,没给他细细琢磨的时间。而且下一道题居然又在戳他的肺管子,气得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霍去病请听题。】

    【名将霍去病英年早逝的原因可能包括:(多选题)

    金、经常千里奔袭追杀匈奴部落,透支了身体,过劳而死

    木、古代卫生教育落后,不知道喝生水容易感染,因此重病不治

    水、汉武帝忌惮霍去病于是暗下杀手

    火、因战争落下暗伤,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旧病复发

    土、和卫青争权遭受卫党排挤,射杀李敢又得罪了其他朝廷势力,最终死于谋杀】

    霍去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自己会英年早逝他早就知道了,这段时间舅舅和陛下也为此非常忧虑。

    但是——为什么选项里会有舅舅和陛下对他下毒手啊?!

    霍去病立刻去掉那两个答案,勾选了另外三个。顺便记住了以后不能老喝生水,养病也要好好养。

    至于千里奔袭,这个真没办法。他的打法就是这样的,不这么打也打不出名震千古的功勋来。

    郭圣通好心关切了一句:

    “冠军侯可还好?”

    霍去病摆摆手:

    “末将无事,皇后殿下不必担忧。”

    有关郭圣通的题目是刘秀娶她的原因,看到选项后发现果然全都和政治相关。郭圣通表情晦涩了一瞬,很快收敛起来。

    她冷漠地做完了题目,没再开口。

    身侧的贾诩已经头疼很久了。

    他哪里知道这个破游戏是揭人老底来的,而他贾诩可经不起扒!

    幸而如今的他已经入曹操麾下了,而曹公对那些事情并不是非常在意。

    要是换成个仁德君子,贾诩估计等自己从天幕里出去之后,就得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准备处决了。

    【以下惨案与毒士贾诩无关的有:(多选题)

    金、劝说李榷郭汜反攻长安,导致直隶等地生灵涂炭

    木、一计害三贤,导致姜维、邓艾和钟会相继死于非命

    水、命胡车儿偷走典韦武器,导致曹操被张绣追杀逃跑时典韦难以保全主公,最终典韦和曹操长子、侄子等一并战死

    火、支持曹丕成为魏王世子,导致曹植郁郁而终

    土、离间马腾韩遂,导致马腾被杀,除却马超之外尽皆被诛,引发马超起兵反叛】

    目前只来得及干一件事的贾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以后还干过这么多坏事吗?

    犹豫片刻,他还是先把张绣那个勾上了,因为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他没给张绣出过这个计谋。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谣言。

    这点扶苏知道,《三国演义》里编的。

    接下来选什么就要好好考量一下了,除了反攻长安那个没得洗,其他的他是真不知道。

    贾诩看了身侧的曹丕一眼。

    自己因为支持他害了四公子吗?

    曹丕微微摇头。

    贾诩懂了,立刻把曹植那一条也给勾选了上去。

    或许他真的支持了二公子,但四公子的郁郁而终应该跟他关系不大。总不能因为他站队二公子,就把二公子失势的锅全扣他脑袋上。

    有了曹丕的提醒,贾诩很快确定马腾韩遂那一条也是错误的。剩下的一计害三贤,曹丕也不清楚。

    贾诩只能赌一把,把它也给加上。

    最后只有一条没有被选中,就是反攻长安那个。

    系统判断:

    【回答正确。】

    【一计害三贤虽然也是毒计,但出自姜维之手,彼时贾诩已经离世。只因后人盘点三国毒计时,总将反攻长安驱虎吞狼和一计害三贤相提并论,导致一部分人张冠李戴,误以为这也是贾诩所出的计谋。】

    【偷窃武器出自杜撰故事《三国演义》,并非真实事件。】

    【支持曹丕成为世子,实则是曹操询问立嗣意见时,贾诩提点他想一想袁绍和刘表的下场,其余的并未多做。】

    正看天幕的袁绍和刘表:?

    说清楚点,我们的下场怎么了?!

    【离间马腾韩遂为错误内容,贾诩是在韩遂与马腾之子马超联手反叛时,献计离间了马超和韩遂,而非马腾。马腾是因马超起兵攻曹之故被诛杀,与贾诩无关。】

    贾诩空负毒士之名,其实算下来干的缺德事也不是很多。

    只不过驱虎吞狼太骇人听闻了,导致很多人对他过于忌惮,往他身上罗织了不少罪名。

    贾诩松了口气。

    早说嘛,原来都是牵强附会。还好他和曹公的子嗣没牵扯到太多关系,不然连曹公这里都待不下去。

    最后一个轮到曹丕。

    【请问曹丕身上最大的一个捏造黑料是:

    金、鸣驴送葬

    木、与曹植兄弟争妻

    水、毒死曹彰

    火、勒令曹植作七步诗

    土、玩弄父妃】

    曹丕:……

    曹丕一瞬间共情始皇帝了。

    但是始皇帝似乎比他命好,至少人家有文物佐证,他好像没有。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

    曹丕深吸一口气:

    “选曹彰那个。”

    系统遗憾地表示:

    【回答错误,正确答案为七步诗。】

    【以上五个故事大半出自《世说新语》,乃是记载名人轶事的小说集,多为市井传闻,可信度不可考。】

    【鸣驴送葬为美谈,说的是王粲死后曹丕与友人为他哭吊,提起他生前喜欢驴叫,倡议众人一起学驴叫为他送葬。】

    比起曹丕的黑料,这更像是王粲的黑料。

    【兄弟争妻说的是曹植先看上了甄姬,却被曹丕恶意夺取。此事子虚乌有,虽然传播也广,但不如七步诗。】

    至于毒死曹彰,也是《世说新语》里的一面之词,玩弄父妃更是毫无证据。

    曹丕问道:

    “七步诗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回答:

    【《世说新语》记载,曹丕想要除掉弟弟,故意为难他,让他七步之内成诗,否则便要处死他。曹植于是写下千古名诗,此诗经过修改润色后,几乎人人会背。】

    曹丕:…………人人会背???

    扶苏这次是真的没有忍住,噗嗤一笑。要不是曹丕和他无冤无仇,他真的很想拱火把那首诗背一遍。

    可是扶苏不拱火,系统会拱火啊。

    系统当即放出了那首诗,给曹丕亲自看了一眼,还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遍。

    曹丕气得头疼。

    尤其是听到周围传来的笑声之后,更疼了。

    曹丕深吸一口气,扭头瞪向秦扶苏:

    “你适可而止!”

    他和始皇帝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家伙怎么笑得出来的?

    扶苏无辜地眨了眨眼:

    “哦。”

    但是他阿父没有那些黑料啊!

    那都是其他始皇帝的黑料来着。

    系统终于走完了戳所有人心窝子的流程,然后愉快地宣布了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抢答环节了。

    但在抢答之前,系统还要发放奖励。

    【答对者7人,答错者5人。答对者超过一半,现在发放本场游戏的专属特权,只可在游戏中使用。】

    扶苏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张卡片,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张指定卡。这张卡可以将自己抢到的题目指定给某人回答,是个坑人利器。

    一旦有谁只剩1分了,就可以给他指定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把他给淘汰掉。

    扶苏立刻想到了胡亥。

    胡亥还是先淘汰吧,别留在场上搅局了。

    于是在系统宣布第一个抢答题时,他看都没看问题是什么,直接摁下了同样刚刚刷新出来的抢答按钮。

    【扶苏抢到答题资格,请在倒计时10秒内回答问题。】

    扶苏顺手把卡甩出去了:

    “让胡亥来回答。”

    胡亥:……?!

    胡亥缩在角落里根本就没抢,哪里想到这还能把他拉进局中。他愤恨地看向扶苏,却被扶苏身边的秦政冷漠回视,吓得又缩回了视线。

    胡亥赶紧去看题目。

    【众所周知,战国四大名将一共是五个人,请问五人中谁最厉害:

    金、白起

    木、廉颇

    水、李牧

    火、王翦

    土、郭开】

    胡亥的表情渐渐空白。

    郭开的表情也渐渐空白。

    什么东西?

    赵孝成王的太子偃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的心腹宠臣郭开:

    “先生怎么会在其上?”

    郭开:臣也不知道啊!

    郭开百思不得其解,四大名将里有五个人已经很奇葩了,为什么多出来的那个还是他?他根本就不会打仗啊!

    扶苏好心“提醒”胡亥:

    “应该是郭开,他不是武将,会出现在里面必然有别的缘故,一看就不对劲。”

    胡亥立刻反驳:

    “你休想骗我!”

    然后啪地选中了白起,白起长平之战威震天下,号称人屠,不比其他人更厉害?

    系统:

    【回答错误,正确答案是郭开。】

    以一己之力把廉颇排挤出赵国,又害死了李牧,一人干掉两大名将,怎么不算是最“厉害”的那个呢?

    胡亥:……

    扶苏心满意足:

    “阿父,你看吧,我就说他很好骗。”

    秦政轻笑了一声:

    “又调皮。”

    太子约莫是看他心情不畅,故意逗他开心。也只有他的阿苏,才会时时注意阿父的情绪,绞尽脑汁哄父亲展颜。

    秦政手里也有一张指定卡,他知道扶苏想干什么。所以在第二道抢答题出现后,如法炮制抢到答题权,并且指定了胡亥。

    胡亥:还来?!

    胡亥木着脸看向第二道题。

    【以下哪些是发生在秦末的离奇事件:

    金、狐狸口吐人言

    木、皇帝分不清鹿和马

    水、陨石砸死了敌军

    火、项羽和虞姬的爱情得到千古传诵

    土、刘邦急于逃命还有空停车把妻儿踹下去】

    胡亥:呵呵。

    我看到你在骂我了。

    与此同时,秦末的一众人也感觉自己被骂了。

    伪造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的陈胜吴广:……

    项羽和虞姬:……

    这里头怎么还有他们的事?他们的爱情怎么就离奇了?

    突然听说自己被捏造黑料的刘季:……

    还有汉初的刘邦:???

    不过刘邦说了句公道话:

    “项羽虞姬那个入选不算冤枉,朕听说项羽事败后对着虞姬唱虞兮虞兮奈若何。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跟虞姬说我救不了你也没办法带你一起逃,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虞姬还能怎么办?只能拔剑自刎了。

    东汉的刘秀还在那里看热闹呢,直到胡亥悲愤地放弃了做题,任由倒计时结束,系统宣布正确答案。

    【除了陨石之外都是本题的答案,陨石砸死敌军见《后汉书》记载,说的是刘秀和王莽打仗,人数太少难以取胜。结果夜间陨石降落,将王莽四十万大军砸死,于是刘秀轻松取胜。】

    【该记载为杜撰,《汉书》中并无相关内容,后《资治通鉴》也未曾采纳这番言论。】

    刘秀的笑容渐渐消失:

    “朕靠本事打赢的敌军,谁准他们把功劳推给陨石的?”

    可恶的史官!什么都乱写!

    扶苏乐得不行:

    “这题目谁出的?太缺德了,有我当年的风范。”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动手,他真的怀疑是他出的题目。

    第166章 搞定系统,反客为主

    抢答才刚开始,十二人里就有一个进入淘汰边缘了。胡亥目前积分为0,再错一道题就会直接出局。

    胡亥心想,父兄手里应该没有指定卡了,他安全了。

    方才系统说第一轮答题的答对者超过一半,发放奖励,发的估计就是那个指定卡。那这么看来,很有可能只有答对的人才有奖励,其他人是没有卡的。

    所以即便芈八子和他父亲兄长一个鼻孔出气,应当也没办法坑他。

    胡亥所料不差,父子俩确实手里没有其他道具了。而在抢答环节,只要胡亥不伸手按抢答按钮,那他就是淘汰不出去的。

    扶苏看他松了口气,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扶苏直接就问了:

    “你惧怕看见我与父亲,怎么还想着留在场中?你又不参与答题,待着也是浪费时间。”

    话糙理不糙。

    胡亥被长兄问住了。

    对啊,他不答题,那还留下干嘛?留下了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父亲斥责他,这么看来还不如直接淘汰呢。

    但胡亥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行,他不能被扶苏忽悠。扶苏绝对恨死了他,所以扶苏说的话肯定不怀好意。

    对方想让他淘汰,他偏不。

    难得被系统选中进来参与游戏,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说不定只要他一直在场内待着,就能等到其他人都答错出局,最后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呢?

    胡亥很快想到了怎么苟一个前三名,一颗心立刻安稳了下来。他往后缩了缩,拒绝回应扶苏的询问。

    扶苏见他不给反应,觉得无趣。

    算了,等下一回弄到指定卡再淘汰他。

    系统放出第三个抢答题:

    【东汉和熹皇后邓绥被誉为皇后之冠,以下哪一项不是她摄政时的功绩?

    金、大力发展科技,治下涌现出了含扩民生军事天文地理等多方面的发明与改良

    木、破除鬼神迷信,罢除滥设的祠堂、反对巫蛊、拒绝淫祀

    水、三圣同朝为官,发掘并重用纸圣蔡伦、科圣张衡、字圣许慎

    火、设置新的察举选拔项目——道术(非方士,而是科技人才)

    土、创立了史上第一所只有女子入学的学堂】

    因为之前的题目坑比较多,这次没了秦政父子眼也不眨地抢答题权,题目放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沉默地读题,没有急于作答。

    看完题干和选项后,这个沉默变得更加沉默了。

    皇后之冠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是一道单选题,说明只有一个选项是错误的。无论其中哪一个选项有误,其他的也足够证明邓绥的不凡。

    天幕外的刘秀已经知道东汉指的是自己所创立的王朝,看到这里时他忍不住朗声一笑。

    虽然这位皇后听起来像是摄政了。

    但是他们大汉不摄政的皇后太后才属于少数,刘秀其实已经习惯了来着。

    而且她能被夸“皇后之冠”,而不是像吕雉一样被骂成牝鸡司晨,就能证明她身上估计没什么黑点。哪怕摄政,约莫也没做外戚专权一类的事情,给人留话柄。

    那么对于大汉来说,她造成的正面影响绝对远远大于负面。

    刘秀琢磨起来:

    “姓邓啊……”

    他手里的心腹臣子也有个姓邓的,就叫邓禹,莫非是一家人?

    天幕中,已经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贾诩仗着自己是后世人,又饱读诗书,听说过和熹皇后的事迹,很快做出了判断。

    他给出答案:

    “应该是女子学堂。”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和熹皇后创立的是男子和女子共同入学的学堂,而不是单独只收女子的。

    系统判卷:

    【回答正确,土选项应该修改为“创立了史上第一所男女共同入学的学堂”。】

    也就是说,之前的发展科技破除迷信这些都是她实打实的功绩。

    芈八子好奇地问道:

    “纸圣我知晓,此前造纸术的操作指南中提到过蔡伦改良造纸术。这科圣和字圣,又是什么?”

    系统简要回答:

    【科圣张衡发明了许多仪器,譬如可以在地震发生后迅速检测到地震方位的地动仪,可以利用弹簧的弹性蓄能和螺旋桨独自飞行的独木飞雕等。】

    【另外,他在文学、算学、天文、思想等各个方面都颇有建树,功勋卓著。】

    霍去病眼前一亮:

    “地动仪?怎么做的?有没有图纸?”

    古代大一统王朝可太需要地动仪了,这东西不是预测地震用的,是用来第一时间确定哪里地震了的。

    这样中央就知道自己该赈灾了,赈灾物资又该往哪里运。不仅中途节省了很多时间,避免耽误救灾,还能防备地方官员故意隐瞒灾情。

    系统却没有告知他们,只表示这是活动奖励之一,希望诸位积极参加活动。

    随即又介绍起字圣许慎:

    【许慎著有天下间的第一部 字典《说文解字》,详解了六国古文和秦朝小篆等文字的含义,对于后人研究古文字发展有极大的作用。】

    众人顿时懂了。

    就好比给秦朝人一本翻译甲骨文的字典,虽然对于统治者本身来说用处不大,但是学者一定会欣喜若狂。

    邓绥执政时期,应该算得上是华夏古代历史上科技最发达的时期了。

    可惜她一死,家里人被清算不说,她的政策也被汉安帝推翻。邓绥给汉安帝立的太子是个不错的继承人,汉安帝也不喜欢,废除掉了。

    不过太子自己争气,后来重新登上帝位,正经干得不错,还重新启用了她的一些政策。

    邓绥就吃亏在自己没孩子上了。

    汉安帝根本养不熟,反倒被乳母笼络得死死的,给乳母封爵的先河就是这家伙开的。

    扶苏心里琢磨着汉室救不了,回头去地府把邓绥拉拢到大秦来。干什么给老刘家打工呢,落不到一个好。

    邓家人多谦卑啊,根本没有那些外戚的坏毛病,低调恭顺,而且子弟都很争气,立下的战功等都是实打实的。

    即便如此也逃不过汉安帝的清算,结果汉安帝把征服鲜卑的猛将邓遵杀了。鲜卑直接不搭理大汉了,再次反叛,汉安帝只能干瞪眼。

    那头魏惠王发出抗议:

    “这个和熹皇后对他们有些人来说是古人吧?那他们抢答之后岂不是必然能答对?这不公平!”

    系统回复:

    【答题活动本就如此,有些题目别人知道你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

    魏惠王无法接受这个说辞。

    他反正是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优势的,只看到后头的人有优势了。

    不过系统才不搭理他呢。

    【下一题——】

    系统突然卡住了。

    过了两秒钟,系统改口:

    【有观众反应了公平问题,现增加新规定。每位参与者只能抢答自己所在时期之后的相关题目,无法抢答时间线往前的题。】

    比如公元前230年刚灭韩国的秦王政,可以抢答公元前229年开始的问题。这样大家就都是不知道正确答案的,只能纯靠蒙了。

    扶苏:……

    扶苏心道这还不如改成反过来呢,只能抢答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本来就答不对,这还怎么抢?

    不过不安好心的系统显然也没指望过他们答对,它只在乎观众看得高不高兴。

    扶苏和秦政猜得没错,这个系统是面向原生位面进行直播的。看它这不正规的架势,不是暗网里私下播的,就是成本低廉的小破综艺。

    父子俩还是更倾向于暗网播放。

    他们不觉得哪个正经的政府能允许这种直播综艺的出现,审核制度不存在了吗?

    系统继续播报下一题:

    【以下皇帝庙号和人物对应正确的有:(多选题)

    金、秦太祖嬴政

    木、汉太祖刘邦

    水、魏太祖曹操

    火、晋太祖司马懿

    土、唐太祖李世民】

    本题只有魏惠王、芈八子、君王后和韩非四个人可以抢答。

    秦政:……

    秦政十分无语,秦太祖都出来了。

    他们秦朝是没有庙号的,不仅秦朝,其实周朝也没有。周朝好歹还有谥号,到了秦政这里谥号他也给取消了。

    不过历史上确实有个秦太祖,是东晋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秦的创立者苻洪。这是个氐人政权,却是十六国里最强大的那方势力。

    四个可以答题的人几乎都在瞬间排除了第一个选项。

    因为系统从来没用秦太祖称呼过秦政,反而用秦始皇、始皇帝,可见秦朝估计也没重启庙号制度。

    第二个刘邦,总听汉人称他为高祖,而非太祖,四人就有些拿不准了。按理来说应该是称太祖的,难道汉朝改了庙号制度?

    后头的曹操他们见识过,据说是个没有篡汉的乱臣贼子。他儿子篡汉称帝了,就是在座的曹丕,建立的正是魏国。

    汉末的曹操本人还怪尴尬的。

    他刚“奉天子以讨不臣”没多久,现在明晃晃的一个魏太祖摆在那里,很难粉饰太平的。

    曹操只能努力辩解:

    “是我那逆子自作主张——”

    郭嘉一脸我懂:

    “明公也是被逼的。”

    曹操:……

    你这么说,我就接不下去了。

    曹操只能偷摸去瞄荀彧,这位之前可是一心想匡扶汉室的,他怕文若和他离心。

    荀彧神色如常。

    历史上荀彧追随曹操二十多年,他又不是个傻子,自然早就看出了曹操的野心。二十年不离不弃,真正的大汉忠臣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当年想匡扶汉室的心是真的,可时间长了,和曹操的君臣情谊便要更重一些。当他发现大汉已经没救了时,难免做出新的选择。

    可惜一颗真心错付,曹操还是猜忌他。

    荀彧转移话题:

    “我等虽习惯称高祖,实则高皇帝的庙号是太祖才对。此题第二和第三个选项应当都是对,后面两个就不好说了。”

    曹操见荀彧提起魏太祖时面无异色,稍稍放下心来。

    场中的四人已经分析到了后头的晋和唐。

    司马懿他们也见过,但不知道他家居然也夺得了天下。而李世民,就彻底不认识了,完全没有印象。

    司马懿本人现在处境很尴尬。

    之前都在说魏蜀吴三家争锋,结果现在来一个司马氏的晋朝。天幕中曹丕的脸色已经非常阴沉了,司马懿感觉自己要倒霉。

    这不明摆着司马家摘桃子了吗?

    他得想个办法,看怎么应付过这场危机。

    韩非抢到了答题资格。

    他言简意赅:

    “水,土。”

    韩非认为,汉朝那个应该是汉高祖,晋朝那个则是人名错了。或许确实是司马家篡位,但司马懿都那么大年纪了,估计等不到当皇帝的那一天,换成他儿孙比较合理。

    系统判卷:

    【回答错误,正确答案是汉太祖刘邦和魏太祖曹操。】

    【晋太祖是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司马懿本人被追封为了晋高祖。晋朝是由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建立的,所以司马昭的庙号也是追封。】

    【唐太祖是李世民的曾祖父,他自己庙号太宗。他父亲则是唐朝的开国皇帝,庙号高祖。】

    李世民的曾祖父李虎受封陇西郡公,给儿孙争了个爵位出来,所以李唐王朝的基业有一部分是他打下的基础。因而他被追封为太祖,而不是开国皇帝李渊。

    曹丕不太高兴地说:

    “能不能出一点所有人都能抢的题目?”

    新规则对他这个所处时代最后头的太不友好了,不是说公平吗?这哪里公平了?

    系统可疑地卡顿了一下。

    估计是又受到观众投诉了,很快表示会多出一些三国之后的题目。

    扶苏给阿父发消息:

    「这题目这么做下去,我觉得他们得挨个淘汰。」

    得到积分属于碰巧,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答错了扣分。这么下去,他们是不用防备有人分数抵达20了,要担忧其他人都淘汰出局。

    秦政回道:

    「无妨,时间也够了。」

    他发现系统在接收投诉的时候,系统内部出现了波动。可能是光顾着处理投诉带来的恶劣影响,放松了对其他程序的警惕。

    俗称,内存不够了,只能专注一件事。

    于是秦政便叫上儿子,光明正大地提升了入侵力度。这么两次投诉下来,进度条直接猛涨20%。

    扶苏明白了:

    「我会找机会再投诉几次的。」

    这岂不是再投诉个三次,就能把系统拿下了?

    虽然他自己不一定能投诉系统,但他可以引导观众投诉。这个系统的答题活动弄得不伦不类的,bug多如牛毛,想必不少观众都看得很不得劲。

    扶苏觉得,在不同时代的人里搞抢答就是个天坑。除非系统问的全是魏惠王之前的题目,不然就别搞抢答,不如继续弄指定性的问答题。

    所以他安静等待了几轮,期间装作抢慢了,总是没有抢到答题权。在终于出现连续四题下来大家都回答错误扣分时,他才掐准时间开口。

    扶苏说道:

    “我觉得这样答题不行,题库应该从魏惠王之前的时期里选。遇到后面时期的题,不如设定成一对一的题目。”

    他这番话一出,立刻得到了观众们的响应,大家觉得公子扶苏说的有道理。

    说实话,答题节目要有对有错才好玩。老是答错实在没意思,而且这样比赛一点都不激烈。

    所有人都觉得答对很难,就不怎么爱抢答题权了。抢答环节就得抢才有趣,都不抢那还玩什么?

    系统第三次卡住了。

    卡完它表示:

    【第九题重新抽取,从现在开始抢答题所有人都能抢答。】

    扶苏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规则朝令夕改,反复横跳,越发证明这是个草台班子。而且正规综艺应该不至于可以随便修改游戏规则,只有暗网才这么观众至上。

    秦政也发现了这一点:

    「若是暗网投放的综艺,向正规部门举报之后,直播应该会被禁止。」

    扶苏补充:

    「但阿父夺走了天幕的控制权,应当可以保存天幕吧?」

    秦政承认了。

    到时候对应位面只能把他们那个位面的直播间关了,左右不了十二界这边的天幕。或许会派遣新的正规系统来接管天幕,到时候他们可以看情况决定怎么做。

    新系统抵达的话,代表那边注意到这十二个位面了。一味地反抗那头恐怕不是最好的选择,那边到底科技发达。

    能投放天幕过来,说不得人也能传送得过来。他们的保持足够的警惕,不能掉以轻心。

    聊天也不妨碍父子俩动手脚,进度条很快走到了80%。

    【第九题抽取完毕。】

    【以下哪一位君主做到了寿终正寝:

    金、齐桓公小白

    木、宋襄公

    水、吴王僚

    火、越王勾践

    土、楚文王】

    这道题是送分题。

    所以十二人里除了胡亥之外,很快都飞快抢答。哪怕是不了解历史的人,也有大概率能蒙对。

    毕竟正确答案越王勾践十分有名,宋襄公之类的或许有人没听过,勾践总是知道的。而勾践晚年并没有病死之类的传闻,一般这种大概率就是寿终正寝了。

    其他四个选项,齐桓公有说是病死、有说是儿子争权把他饿死了。宋襄公是因为打仗受伤,病痛发作不治而亡。

    吴王僚是被专诸刺杀而死,派专诸动手的就是吴王夫差的父亲,吴王阖闾。楚文王则是出征途中病逝,没什么好说的。

    玩家们积极抢答的行为终于让直播间观众满意了,他们纷纷留言表示想看的就是这种,希望节目组继续。

    还有人则留言说想看针对性的题目。

    之前第一轮那种就很好,现在这样问和自己无关的问题,趣味性都降低了很多。

    系统在公屏上回复马上开启第二轮的针对性问答,希望大家不要着急。

    因为系统又去应付观众了,父子俩再次抓到漏洞。不过这次时间比较短,只推进了5%的进度条。

    还差15%。

    【第十题。】

    【《汉书·艺文志》中将诸子百家里的其中九家归为“九流”之列,请问以下哪一家的兴盛促进了另一家的出现?

    金、阴阳家与道家

    木、兵家与纵横家

    水、法家与名家

    火、墨家与农家

    土、儒家与杂家】

    正跃跃欲试准备抢答的众人:……

    冒顿单于唰地缩回了手。

    诸子百家他不了解,回答不了。

    霍去病也唰地缩回了手。

    诸子百家快被他们陛下削废了,不清楚,不了解,不明白。

    更往后的郭圣通、贾诩、曹丕等也是一脸迷茫,如果让他们说诸子百家都是干什么的、有哪些代表人物和事迹,他们还能说道说道。

    你提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东汉往后的他们还真不是特别清楚。

    就连魏惠王都:……

    魏惠王认真发问:

    “阴阳家是什么?法家又是什么?”

    法家是后来的说法了,先秦时期人家叫“刑名法术之学”,根本没有正经的某家这个称呼。

    而阴阳家——

    扶苏热情地回答:

    “阴阳家是齐人邹衍创立的,他在你快死的那几年才出生。”

    魏惠王:。

    狗系统,说好的出的题都是大家知道的呢?

    芈八子也问道:

    “杂家?”

    扶苏继续解答:

    “杂家宣扬‘兼儒墨,合名法’,取百家之长,杂糅并济。代表人物是商鞅的门客尸佼,著有《尸子》;祖父的相邦吕不韦,著有《吕氏春秋》;西汉的宗室淮南王,著有《淮南子》。”

    芈八子点了点头:

    “那农家呢?”

    扶苏答:

    “天祖母可听过许行?他是和魏惠王差不多时期的人物,农家中最出名的人物便是他了。商君变法时借鉴过农家的主张,我大秦之前的重农抑商皆是因此。”

    九流里好些家是战国末年才蹦出来的,魏惠王、芈八子这些属于战国中期的人物,不了解很正常。

    冒顿单于一听,原来他们古人自己也不清楚这些这个那个家的,放心了。

    最后君王后抢到了答题权:

    “应是法家与名家。”

    系统:

    【回答正确!】

    【九流中只有九家流派,选项里却出现十家,因为兵家并不在九流之列。】

    【第一个选项阴阳家与道家,属于前后颠倒。如果写作道家与阴阳家,便符合题目要求了。】

    阴阳家是道家的衍生产物,创始人邹衍便是道家弟子,在道家的基础上推行阴阳五行之说。

    阴阳家出现的虽晚,却颇受各国喜爱。

    因为它的理论基础“阴阳”“五行”等出自《周易》,早就深入人心了。端看秦国就知道了,秦重水德,非常坚信五行之说。

    后头的朝代也是如此,那些王朝建立时都会考虑五行。王莽篡汉时宣扬过自己的新朝是“土”,因为西汉末年是“火”,火生土。

    五行之说自上古而起,夏商周时走的是五行相克的路子,比如秦水克周火。西汉起初继承了水德,汉文帝时改变想法说要克秦水,变为土德,汉末又推行起五行相生的说法,于是改为火德。

    汉人挺有意思的。

    他们为了推行五行相生的说法,把之前大家认定的周火推翻,说人家应该是木。这样秦水短命就合理了,因为木后面应该接火而不是水。

    这么一来,秦的水德和本来应该出现的火德王朝完全相悖了,它不短命谁短命?大秦的五行和天下大势犯冲啊!

    是属于秦人听了能揍人的程度。

    扶苏微笑着表示:

    “西汉改火德没多久,就被新莽篡位了。看来这个火德改得不好,周之后不该接火。”

    西汉众人:……

    扶苏还没完呢,他接着感慨:

    “东汉承接了西汉,并不管新莽的五行是什么,依然遵循火德。这下好了,东汉成了幼儿园,皇帝都死的早。”

    东汉众人:……

    扶苏还说呢:

    “说起来最近天幕出现了,大汉真是不怎么走运。我大秦水德克火,也难怪秦末局势扭转了。”

    秦末众人:……

    刘邦牙疼地咧了咧嘴:

    “这家伙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不过刘邦很快表示,他是属水德的啊。他们汉初全盘继承大秦,所以什么五行相克跟他可没关系,都是后人的锅。

    系统被扶苏这么一打岔,答案解析说不下去了。

    它很快调整过来,接着分析:

    【兵家与纵横家、墨家与农家、儒家与杂家都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过儒家因为声势浩大,成为了各家的血包,经常有儒家弟子弃儒从法、墨、农等。】

    儒家弟子: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了吧!

    每每想起来他们儒家代表人物荀子养出来两个法家领头人和一个术数家大才,他们就心梗。

    张苍那家伙也就算了,术数不搞治国主张,只琢磨数算。韩非和李斯这两个叛徒,简直可恶。

    【法家与名家看似无甚关联,其实并非如此。名家脱胎自讼者,起初是礼教的推行出现了一批擅长辨别名位的礼官,后来法治的推行涌现出了许多专门替人分辨律法的讼者。这些人针对法律条文进行辩论探讨,名家便应运而生。】

    所以是礼法的兴盛促进的辩讼的繁荣,有需求才有发展。各国法律条文多且杂,所以律师才有就业机会,才能形成一个以律师为主体的“名家”。

    后世总以为名家是辩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白马非马。其实这些哲学辩题并不是全部,很多时候还是以律法辩论为主。

    辩论逻辑和哲学,归根到底还是在为人服务。在探讨宇宙道理的同时,也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

    清楚了名家诞生的逻辑,也便不难理解为何生于重法度的大秦的太子扶苏,会是名家编外弟子了。

    扶苏:孤小的时候天天和李斯他们论法来着。

    名家的存在对于大秦还是相当有必要的,父子俩特意养了一批名家弟子在咸阳。每逢有新法出现就把他们叫来,让他们讨论一番律法中的漏洞。

    在这方面,名家不要太好用。

    秦政扫一眼众人的计分板。

    十个抢答题下来,只有君王后分数到了5分。其他人都加加减减,减比加多,扣得有点惨。

    系统宣布第一轮抢答结束。

    【本轮扣分多于加分,没有奖励发放。且玩家胡亥消极活动,将受到惩罚。】

    胡亥一次都没按抢答键,其他人即便没抢到回答机会,好歹也积极参与了。所以即便胡亥被坑着回答了两个问题,也依然受到了系统的针对。

    胡亥:???

    胡亥不服,但他的抗议并没有什么用。

    系统直接表示:

    【现在,补一道针对性问题,请玩家胡亥作答。答错直接淘汰,答对不加分。】

    胡亥:说得好像我这个0分答错之后还有什么扣减的余地似的。

    他本来就是错一题就要淘汰啊!

    【请问秦二世胡亥是被谁杀害的?

    金、六国刺客

    木、闯入咸阳的起义军

    水、赵高

    火、秦国忠臣

    土、自杀】

    胡亥:……

    胡亥大怒:

    “你就是在针对我!”

    而且这种问题他怎么回答?他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对,他都不知道自己被杀了。

    虽然听闻外头的起义军成功夺取了大秦江山,但胡亥也想过,他们不一定会杀了他。何况说不定自己隐姓埋名逃出去了呢,现在系统直接告诉他他被杀了。

    胡亥接受不了。

    选项里居然还有先生,他才不相信先生会杀他呢,这简直是在污蔑他的老师。

    倒计时结束,胡亥没有作答。

    系统公布正确答案:

    【本题答案为赵高,胡亥淘汰。】

    吵闹的胡亥消失在了场中。

    也不知道他听到正确答案之后是个什么反应,不过无论什么反应也都不重要了,他又没机会去找赵高问个清楚。

    【第二轮一对一问答开始。】

    【魏惠王请听题。】

    魏惠王:“怎么又是从寡人开始!”

    扶苏抓住机会:

    “就是,凭什么每次都从他开始?为了公平,这次不是应该调转顺序吗?”

    系统顿了顿:

    【那从曹丕开……】

    曹丕眸光一凝:

    “可是如果从朕开始,秦朝那几人次次都是中间,也不公平。”

    曹丕纯粹是想给系统添点堵,而且他看出了扶苏在故意挑事。虽然不知道扶苏为什么要挑事,但不妨碍他帮一把。

    曹丕可不傻,不会被系统刻意塑造的矛盾给忽悠住。系统想用奖励分化他们,可曹丕却知道系统才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敌。

    何况曹魏和大秦又没有旧怨,反而有共同的敌人大汉,说不得还能联手呢。

    系统再次卡顿。

    这一次比之前更久,因为曹丕提出的问题不好解决。

    父子二人抓紧时间侵入。

    进度条走到90%。

    系统恢复运行:

    【第三轮将从中间开始,按照扶苏、秦政、冒顿单于、韩非、霍去病这个顺序回答问题。】

    而后粗暴地打断了还想抗议的其他人,抓住时间宣布第一题。

    因为曹丕故意为难的缘故,系统还挑了个难度颇高的题目去针对曹丕。

    父子俩都没去关注。

    还剩最后10%了,自然是专心入侵。

    直到扶苏被点名二人才回神。

    扶苏扫了一眼记分牌,虽然针对性的提问很扎心,但是不得不说,正确率是真的高,给大家回了一波血。

    【请选出有关公子扶苏的离谱谣言:(多选题)

    金、他的老师是大儒淳于越,被儒家教傻了

    木、他支持分封制,因而与李斯不和

    水、他的母亲是楚国女子

    火、他的儿子嬴子婴是秦三世

    土、他是秦始皇的嫡长子】

    扶苏:。

    扶苏迅速选出了四个选项,除了楚国女子之外都是谣言。

    顺便认真思考了一下,子婴那家伙年纪比他还大,是怎么做他儿子的。

    哪怕只看正史记载,应该也能发现子婴在处理掉赵高之前曾经和两个儿子商谈过如何行动。

    那个时候公子扶苏就算还活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他儿子都不一定有子婴的儿子大,他还能给子婴当爹?

    天幕外的儒生看完直翻白眼。

    他们倒是希望秦国长公子是他们儒家的弟子呢,这么好的事情真是做梦都能笑醒。这种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就因为长公子仁善吗?还是帮儒家说过好话?

    嬴政皱眉:

    “尽是无稽之谈。”

    帮儒生说话就是支持儒家了?不能是因为儒生势大,所以说点场面话安抚他们?

    至于分封,那更是笑话。

    能当集权天子,谁乐意搞分封。分封分走的是皇帝实打实的权力,吃亏的是当皇帝的那个人。

    但凡扶苏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长公子,而是其他什么普通公子、宗室或者功臣之类的,他支持分封都有道理。

    汉朝搞郡国并行制是因为刘邦喜欢分封吗?不,是因为刘邦没得选。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不封。

    所以刚开始刘邦分封分得很麻利,后头就改口说什么“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把一群本来跟着他打天下就为了裂土封王的兄弟架在那里烤。

    以前封过的王都得改掉,找借口削成个侯。

    嬴稷看到扶苏的作答,愣了一下:

    “扶苏不是嫡长子啊?”

    啧,看他们父子俩黏糊的样子,他还以为扶苏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呢。

    虽然大秦之前很多代,奉行嫡长制度都是随便坚持一下,不是很走心吧。但嫡长子地位确实是不一样的,尤其对大一统王朝来说很重要。

    大一统要求稳,所以不能搞立贤这种法子选继承人。不然下场就是唐朝那样的,造反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俗话说的好,你哪个儿子年纪大,所有人都是公认的。但你哪个儿子最有本事,全村都能为此吵破天。

    扶苏似乎猜到了先祖们的疑惑,答道:

    “我是长子,但是我父亲没有立后,所以儿女中不存在嫡庶之分。”

    没有正妻自然也就没有嫡子了。

    嬴稷很快想明白了:

    “扶苏既然如此优秀,没有嫡子身份加持倒也无妨。”

    嫡子是可以通过立后人为造就的,年幼的儿子想压过年长的,只要努力把自己亲娘变成正妻就行了。

    现在始皇帝坚持不立后,底下的弟弟就永远没有机会靠嫡子身份越过长兄了。

    胡亥上位之后没给生母追封皇后是不想吗?还是脑子太笨想不到?他想不到赵高难道还想不到?

    没这么干就是因为没用。

    谁都知道陛下不愿意立后,你胡亥篡位后想通过立后把自己变成嫡子、增加自己继位的正统性,那是做梦。

    所以胡亥就这么尬住了。

    尬到连起义军都觉得“当立者乃公子扶苏”,你胡亥是什么东西?非嫡非长也没有贤名,凭什么你上?

    人家赵武灵王虽然废长立幼了,但他退位给小儿子的时候,小儿子还很年幼。赵武灵王只是自己去专心忙北境的军事部署了,把国事托付给相邦,他自己可没死呢。

    始皇帝可是要驾崩了,那肯定不能丢个幼子上位,然后让李斯把持朝政。

    谁没事给自家造一个毫无后台的傀儡皇帝出来啊!那汉武帝设辅政大臣好歹还设了五个,叫他们相互制衡呢。

    下一题就是说的这个。

    【秦政请听题。】

    【以下是有关胡亥继位的猜想,最符合逻辑的是:

    金、长子不堪大任,不如托付给丞相李斯,令幼子胡亥当傀儡皇帝

    木、赵高意图通过操控胡亥掌握权柄,于是胁迫李斯配合自己设置矫诏

    水、胡亥野心勃勃,趁机撺掇赵高夺取江山

    火、李斯忧虑自己的大一统政策会被长公子废除,于是转而支持胡亥

    土、赵高、李斯、胡亥各有筹谋,一拍即合,联手篡国】

    秦政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最后一条。

    他们三个谁也别想推锅,把事情全甩到一个人头上,剩下的人做出一副受害者或者被哄骗的模样,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尤其是李斯忧虑政策被废除这一点,实在叫人无语。怎么,没见过惠文王处死商鞅之后继续施行变法啊?

    与其说是怕这个,不如说是怕权柄被夺走,长公子会有新的心腹得到重用,顶替他李斯。

    或者说怕长公子把他李斯丢出来给分封美梦破碎的功臣和宗室公子处置,借此收买人心,然后复刻惠文王的操作——变法功臣都让你们杀了,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重新启用分封?别太贪心!

    始皇帝正是担忧这一点,才让李斯和自己做儿女亲家。于是“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以此保住李斯的性命。

    有这个关系在,继位者只要脑子正常,就不能动他李斯。

    结果胡亥倒好,把人处死不说,还夷三族。

    要不是胡亥之前残暴到连自己的手足都尽数虐杀了,光是夷李斯三族这个操作,就能激起宗室反抗了。

    扶苏想了想:

    “李丞相莫不是仗着自己儿女都和王室结为姻亲,有恃无恐,才敢搞事情的吧?”

    天幕外的李斯一下子跪倒在地。

    公子您可别说了,再说他小命不保。

    嬴政冷冷扫了李斯一眼。

    他费心为李斯筹谋,李斯倒是从不为他考虑。他的爱子说害就害了,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李斯叫苦不迭。

    他伏跪在地上,不敢出口辩解。

    他也不指望有人能替他求情,群臣早就被他得罪光了。毕竟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胡亥迫害的对象。

    没成想最后是长公子开口了:

    “父亲莫气,李丞相到底是能臣,留着他还有用,便饶他一次吧。”

    李斯感动得涕泗横流。

    他头一次觉得长公子仁善是件大好事,果然,讨厌圣父圣母的都是没被他们照拂的人和被假的圣父圣母恶心过的人。

    像公子这种并不会慷他人之慨的真仁德君子,哪有人会不喜欢他呢!

    李斯连连谢恩。

    长公子敛眸说道:

    “让丞相立功补偿就是了,父亲以为如何?”

    嬴政扭头看向儿子:

    “你倒是大方。”

    长公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方?不,他只是借此缓和自己和父亲的关系而已。

    李斯不过是个工具人,施恩于他不仅可以刷自己的好名声,还能给父亲一个台阶下,顺便叫父亲更加心疼他。

    一举多得,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揪着不放呢。

    嬴政果真怜惜起来:

    “你总是这样,叫自己吃亏。往日你待弟妹们都那么好,他们竟一点也不感恩。”

    嬴政决定回去把儿女们都叫来,看看里头还有没有像胡亥这样不孝不悌的混帐东西。

    胡亥如今是废了,却难保不会有第二个胡亥出现,他总不能只解决眼前的问题,不考虑未来。

    他的长子太善良了,还是得当爹的来做这个恶人才行。

    陛下怀揣着满腔的滤镜,直接忽略了儿子的那点小算计。有算计总比没有好,扶苏以前就是太坦荡了,才会吃亏。

    天幕里更会算计的太子殿下已经开始琢磨还能怎么挑系统的刺了。

    只要再来一次观众投诉,进度条就能走到100%。所以让他安安分分地待着,不搞事情,他真的控制不住。

    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

    扶苏冷不丁地说:

    “一对一问答就是揭人伤疤吗?我好像没有什么伤疤可以揭了,你们后世对我的记载似乎非常少吧?”

    这样一来,第三轮你还能找到可以问的问题吗?或者说,对着他问他阿父的问题?

    系统感觉到了挑衅。

    但是系统是人工智障,它本身是不会生气的,除非程序员植入了这类应对机制。

    可系统没有情绪,观众有。扶苏要挑动的不是系统的情绪,而是观众的。

    他这么一说,必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会催促系统针对他,让系统反复询问扶苏一个人,叫他见识一下问题库有多丰富。

    系统当时正问到魏惠王:

    【以下人才中哪一位不是魏国拱手送给别国的:

    金、孙膑

    木、商鞅

    水、乐毅

    火、张仪

    土、吴起】

    送分题,明显是乐毅,他是赵国送给燕国的。

    乐毅本来是赵国人,结果想当官的时候恰好目睹了赵武灵王被小儿子饿死在沙丘的事情。于是觉得赵国不太行,恰逢燕昭王筑黄金台招揽贤才,就跑路去燕国了。

    虽然是送分题,但系统问这个本来就是为了戳魏惠王的心窝子。魏惠王能不能答对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喜欢看魏惠王的脸变成调色盘。

    可惜之前算计好的节目效果被扶苏这么一打岔,观众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

    暗网观众和一般观众可不一样,他们要更嚣张一些。激将法针对他们很好用,扶苏这么一说,瞬间一大批观众上当。

    系统收到了海量的反馈。

    系统直接宕机。

    处理这些观众意见花了点时间,好一会儿才重新响应。然后系统调取了库存的所有相关问题,摩拳擦掌准备给扶苏一个好看。

    秦政担忧地看了一眼儿子。

    扶苏冲阿父眨眼。

    进度条已经99%了,阿父不用担心他,全力入侵系统就行。最后这1%,由他来拖住系统,阿父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办事了。

    秦政收敛心神。

    入侵系统达到100%之后,他还要做点善后工作的。所以确实需要儿子的配合,不然系统临死反扑也会很麻烦。

    扶苏挑衅地说道:

    “系统呢?刚刚不是说要针对我提出大量问题吗?”

    系统立刻调取第一题:

    【以下有关秦始皇的描述,正确的是:

    金、王负剑是秦始皇的佩剑】

    扶苏还没反应,嬴政先:???

    嬴政伸手摁住了额角:

    “这个系统,说好针对梓桑的呢?”

    受害者为什么变成了他?

    长公子忍俊不禁,但想到荆轲刺秦的凶险,又担忧起来。

    最近刺客越发猖獗了,约莫是得知始皇帝还能再活十年,而且不知道以后还能从天幕弄到多少增加寿元的仙药。他们等不下去了,开始不管不顾地发动自杀式袭击。

    希望六国余孽早些被铲除吧。

    【木、秦王政十二年攻韩,是为了抢夺韩非,所以韩王紧急派韩非出使秦国后,秦王就退兵了】

    这次连秦王政也:……

    好儿子,你挑衅个系统,自己毫发无损,当爹的全部阵亡。

    【水、秦始皇又矮又胖,但是比汉武帝好一点,至少画像上不需要两个侍者搀扶】

    汉武帝本人:???!!!

    说秦始皇就说秦始皇,提朕做什么?!

    还有什么画像,哪个画像?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给他乱画画像?站出来!

    刘彻气得头疼:

    “再让人画一万张朕的画像来,和之前的玉牍一起陪葬。”

    他这么高大英俊,身材匀称,哪里又矮又胖还要人搀扶了!

    扶苏真的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

    画像丑有什么要紧的?现在大家都看到直播了,知道他阿父有多俊美,定然不会信那鬼话。

    何况在扶苏自己的位面,他亲自给父亲画的写实画像流传得到处都是,那就更没有丑画像的生存余地了。

    扶苏这个奇怪的表情被系统误判了。

    系统以为扶苏被激怒了,越发来劲,赶紧宣读剩下两条选项。

    【火、尉缭说秦始皇长得丑、心胸狭隘、看起来会吃人,他是秦国重臣,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尉缭:……我没招惹任何人,谢谢!

    他疯了吗说这种话?而且陛下哪里长得丑了?这些都是哪来的谣言?不会又是后世史官记录的吧?

    【土、秦始皇是个厚今薄古的专家。殷纣王精通文学和军事,秦始皇和曹操全都被看作坏人,这是不正确的。①】

    可算有一句夸的了。

    而且一下子夸了三个人。

    纣王帝辛是看不到了,但是曹操能看到啊。曹操没料到这还能捎带上他的,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曹操: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这话谁说的?有眼光!

    ——这两句话是来自后世伟人的点评。

    扶苏随手点了最后一条:

    “就这吗?这些题目是针对我阿父的,所以我之前说的果然没错,你的库存里没有和我有关的题目了,只能拿我父亲的来凑数。”

    二次挑衅!

    观众和系统的注意力越发集中在扶苏身上,冒顿单于原本还有些不高兴,觉得扶苏抢戏。这么下去,扶苏要第一个拿到20分,获得最高奖励了。

    但其他人对扶苏没有偏见,脑子又不笨,自然立刻就意识到了扶苏别有目的。所以纷纷声援扶苏,表示系统的题库也就这样了,根本难不倒秦扶苏。

    他们的声音把冒顿的抗议压了下去。

    系统只能紧急调取针对扶苏的题:

    【以下观点得到广泛认同的有:(多选题)

    金、扶苏继位也不一定能延续秦朝统治

    木、扶苏自刎是懦弱的表现

    水、秦始皇本来想立的就是胡亥,根本不是扶苏,李斯没有矫诏

    火、扶苏并不是秦始皇最喜欢的儿子,他巡游也要带在身边的胡亥才是

    土、父亲让自杀就自杀,扶苏对父亲过于愚孝】

    系统显然试图以此扎扶苏的心。

    可是,秦二世皇帝梓桑表示:就这?

    小太子快快乐乐地选择了:

    “愚孝吧!我就是很愚孝阿父呀!阿父值得!”

    答对答错不重要,反正他只是来拖延时间的,当然是选让自己开心的选项。

    是的,他秦扶苏就是这么爹控!

    秦政伸手想摸摸自家乖儿子的脑袋,可惜被空气墙挡住了,有些遗憾。

    扶苏也伸手,隔着空气墙戳了戳阿父的掌心,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

    系统被忽略了个彻底。

    系统:……

    系统强调道:

    【本题为多选题!】

    扶苏不以为意:

    “我就选一个选项,大不了你扣我分就是了,下一题是什么?”

    三次挑衅!

    对于想看历史名人破防的暗网观众来说,答对答错确实也不重要。他们只想看到名人被这些题目牵动心神,高兴还是愤怒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无所谓和不屑。

    弹幕瞬间义愤填膺,要求系统加大力度,一定要把这个公子扶苏弄崩溃。尤其是历史圈的扶苏黑粉,蹦跶得最欢。

    公子扶苏这种人,内心没那么强大,肯定很容易就能破防。

    上一周不知道为什么,综艺节目播出失败。系统怎么调试都不行,说是内容不合格被暗网屏蔽了,他们头一次知道暗网居然还有审核机制。

    所以观众根本没见识到秦梓桑其人。

    要是见识到了,可能现在就不会把扶苏当成相对好欺负的长公子了。

    而且这样一来,吸引到的观众组成肯定会以秦粉为主,不像现在黑粉猖獗。

    毕竟哪个秦粉不想看到大秦千秋万代呢?见识过某个位面的大秦那么辉煌后,肯定会在直播间里形成一个庞大的团体维护他们太子殿下的。

    扶苏倒是不知道,梓桑位面的未来直播因为涉及空间悖论的缘故,被天道屏蔽了。只放给了十二界看,系统的原生位面没能看见。

    不过知不知道这个也不重要了。

    系统跑去处理新一批更汹涌的观众意见去了,天幕内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芈八子嘲讽道:

    “又卡住了?”

    贾诩呵呵一笑:

    “之前倒是没发现,这个系统这么好对付呢。它前头搞的游戏还挺厉害的,和现在大有不同。”

    别说和现在比了,全息游戏跟拥有赛博包浆的转盘比显得完全不是一个年代的产物。扶苏怀疑系统是缝合怪,这里偷一点那里偷一点。

    反正暗网不用给版权费,它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偷来的程序拿出来展示。

    扶苏不信之前的狼人杀和无限流副本是系统自己设计的,它不像有那个技术水平的样子,定然也是偷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系统的bug,显然在故意吸引系统的注意力,学着扶苏那样试图激怒它。

    不过说了好半晌,都没见系统再出现。

    霍去病有些意外:

    “系统怎么不说话了?”

    莫非是找不到新题目,正在疯狂翻资料库?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时间过去了快一刻钟了。这么久了系统都没出现,感觉不太对劲。

    魏惠王抱怨起来:

    “不会将我等一直关在此地吧?”

    说着看向扶苏。

    他感觉扶苏好像私底下动了什么手脚,之前没着急是觉得对方应该有把握。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了,怀疑是不是这小年轻把事情搞砸了。

    扶苏老神在在:

    “着什么急?系……”

    秦政忽然截住了儿子的话头:

    “系统违规直播,被举报给了它那边的管理者。如今直播间被封禁,系统也被管理者捉去处置,应当回不来了。”

    秦政方才趁着系统再一次宕机的机会,果断把自己编辑好的后手丢了出去。先接管了系统的万界直播部分,和系统割席,然后再通过系统网络向正规部门举报。

    正规部门很快响应,回收了破损的系统。

    他们误以为系统本身就是个残缺程序,制作者经费有限、能力不足,做不出来完整的系统。并没有怀疑十二个古代位面有解决系统,并且扣留天幕的本事。

    现在,官方以为他们已经把该收回的都收回了,后续应该会做一些补救措施。而失去系统掌控的天幕仍在,所有者变更为了秦政父子。

    魏惠王疑惑反问: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秦政如今已经不用再伪装了,而且他之后去往秦末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住。

    所以秦政随口答道:

    “因为事情是朕做的。”

    既然要留着天幕赚取信仰之力,那么他当然不会深藏功与名。做了好事就是要留下名号,这样各界庶民才知道该信仰他。

    秦政还补充道:

    “日后不会再有个系统随意对各界降下天罚了,诸位尽可放心。”

    此话一出,各界的小国率先欢呼。

    系统至今为止只惩罚过他们,因为他们有些国家是真的凑不出一个能报名参加活动的人。

    上周是科普直播还好,开头的那两周真的闹得很多小国苦不堪言。如今灾难可算是过去了,大家都打心眼里高兴。

    冒顿单于却只关心一件事:

    “你是不是接替系统掌控了天幕?那系统中的奖赏岂非归你所有了?”

    他试图挑起其他人对秦政的嫉妒和不满。

    秦政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你真以为这里有系统说的那些好东西?都是它从它那个世界转移过来的。天幕只是个飘在空中虚无的投影,根本没有能储存东西的仓库。”

    君王后听懂了:

    “也就是说,它每次都是临时采购那些奖励,再发放给诸位的?”

    冒顿单于皱眉:

    “我凭什么信你?”

    秦政定定地看向他:

    “凭我是秦始皇。”

    秦始皇不屑于撒谎骗人,独吞所谓的好处。

    霍去病想了想:

    “我信始皇帝的为人。”

    冒顿单于很生气:

    “那是仙物!又不是寻常物品!秦始皇只是个凡人,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秦政懒得理他。

    秦政直接对其他人说道:

    “仙药对朕无用,朕已经是亡魂了。不过诸位此前凭本事赚取过积分,总不好叫你们白忙活一场,朕会以物品相换。”

    说着把所有人送回了自己的空间,而后开始清点每个人的积分数量。他们还要制定出一个兑换比例,不同积分能换什么东西。

    这些秦政一个人就能搞定,他便示意儿子去向天幕外的众人解释一下其他事情。

    扶苏可算有活干了,很是积极。

    他笑吟吟地冲各界打招呼:

    【诸位想必应该对我很熟悉了,秦梓桑,来自上周那个有大秦共和国的位面,这位是我父亲秦政。】

    【我与父亲早已驾崩前往黄泉地府,这次之所以会来你们的位面,主要是为了解决天幕的问题。】

    仗着天道不在,这里网速又慢,扶苏就可劲瞎说。天道压根没指望他们插手天幕,更不乐意他们暴露地府的存在。

    但扶苏觉得,天幕都有了,地府这个其实藏着也没什么意思。

    天幕从头到尾都在塑造“神”的身份,它根本就不往科技上解释。这么下去,各界也只会加重对玄学存在的坚信,位面根本不会朝着无神论发展。

    与其任由天幕乱搞,还不如让他们父子来掌控呢。到他们手里的位面就是他们的,父子俩肯定要物尽其用。

    扶苏通过天幕的数据世界模拟出了地府光屏,展示给众人看。

    【虽然没了系统的万界商城,不过我们这里有地府的功德商城。我阿父自费帮你们解决积分的问题,就不要你们拿功德来换了。说实话,那个积分对我们来说无用。】

    扶苏隐去了信仰对他们来讲很有用,舍掉一些功德兑换的道具,取而代之的是换取到各界信仰,这笔买卖非常值。

    秦政已经设定好了兑换比例:

    【有积分的人自己看商城,自行兑换。】

    之前系统就下发过可以发弹幕的随身小光屏,现在改一改就能用,十分方便。

    汉朝天子凝重地看着天幕。

    天幕被秦始皇掌控,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以己度人,认定秦始皇肯定会针对大汉。

    结果秦政却说:

    【朕还要去秦末,无暇控制天幕。日后天幕只作教学科普之用,朕不会过多插手。待时机成熟,朕会携天幕一同离开。】

    说完,他叫上儿子,果真消失在了天幕里。

    扶苏跟上父亲:

    “阿父找到去秦末的办法了?”

    秦政点头:

    “弄到了坐标,可以直接传送。”

    他们现在是魂体,去了秦末还要重新弄个肉身。好在之前就有龙身和玄鸟之躯,随便拿一个出来用就行。

    由于龙身尚未解决变换人形时会露出龙角的小问题,所以还是用的玄鸟之躯。

    秦末的臣子们方才听说陛下要来,已经激动得不行了。这会儿看到人真的出现了,立刻晕过去好几个老臣。

    扶苏的脚步有点迟疑:

    “行这么大礼的吗?”

    他和阿父才刚到,眼睁睁看着几个老头直挺挺往前一扑。这哪里是五体投地,这是五体贴地。

    其他人连忙去扶:

    “许是太激动了,才会晕厥过去。”

    并不是在行礼好么!

    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政伸手给几人输送了一些温和的能量,将他们唤醒。而后雷厉风行地开始处理秦末的烂摊子,子婴根本插不上手。

    子婴只能战战兢兢地来请示太子:

    “臣是不是应当将皇位交还于陛下,或者殿下您?”

    扶苏摆摆手:

    “你先坐着,我和阿父不一定在此界停留多久。对了,高弟的后人呢?”

    子婴连忙表示已经接入宫中教养了,他原本预备立公子高长子为太子的。

    扶苏点了点头:

    “父亲会处理好这些,孤还有别的要事要做。公子公主们的尸身都收殓好了吗?孤要为他们举办丧礼,还有长公子的尸身。”

    秦末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扶苏主动揽过了那些可能会叫父亲伤心的琐事。他可不敢叫父亲去看儿女们被虐杀的惨状,怕父亲气出个好歹来。

    子婴当即领路:

    “殿下请随臣来。”

    扶苏示意他不用自称臣,毕竟是秦三世,这么自称不合规矩,直接自称“我”就可以了。

    天幕的问答活动暂时没改,但是从故意为难和戏弄人的那种问答题改成了正经的历史试题。

    秦政随手选取了自晋朝开始往后的名人功绩,这样一来既能叫众人学到点东西,又不至于因为剧透本朝历史引发混乱。

    父子俩足足忙了一个月才勉强理清头绪,将大秦重新拉入正轨。这一个月里的后三周直播更改为了农业种植科普、技术改良科普和医学健康科普。

    一个月后,父子俩腾出手来。

    扶苏突然发现:

    “官方怎么没有给十二界补偿?”

    他们都能跨位面直播了,应该有相关的完善条例吧?

    还是说跨位面直播是禁止的,技术是暗网的疯狂科学家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直在私底下进行。官方第一次知道,还没有先例,正在讨论要怎么补偿受害者?

    秦政提醒儿子:

    “官方在清理暗网,之前没能腾出手来。最迟这两天,补偿应该就下来了。”

    正说着,天上出现了第二个天幕。

    这次是官方投放的,这个天幕表示自己会给各界提供一些技术援助,作为之前看管不力的补偿。

    扶苏挑眉:

    “技术援助?就是播放教学视频吗?”

    这么处理也不能算是错,就是吧,他和阿父也在播放这个东西,官方这不是来抢功劳吗?

    扶苏看向父亲。

    秦政思索了片刻:

    “不去管它,这个天幕是不带反向直播的,只是单纯地过来播放视频,它不会把各界的消息实时传播回去。”

    所以官方那边还不知道天上有两个天幕的事情。

    秦政又去查了一下自己的信仰进账。

    他很快发现新天幕并没有分走他和扶苏的信仰,大约各界都觉得新天幕的出现也是基于他干掉了旧系统。何况谁知道这个新天幕到底是不是好东西,万一是骗人的呢?

    所以他们警惕大过好感,反而更信赖秦政这个“自己人”了。

    有些原本还对秦政父子不怎么感冒的,看到新天幕出现立刻倒戈。不管怎么说,秦政和秦梓桑干的事情有利于大家,不像外来者那般敌友不明。

    他们还指望秦政把这个第二方天幕也一起干掉呢。

    扶苏询问阿父的意见。

    秦政干脆把那个天幕吸收到旧天幕中了,反正都是虚拟屏幕,可以嵌套。众人一看它被吸收,稍稍放下心来,以为它也被秦正给掌控住了。

    其实秦政没去动这个天幕,避免引起官方的注意力。顺便把旧天幕针对汉朝位面的直播给掐了,让他们看新天幕去。

    新天幕只有技术科普,无关任何政治内容,正适合给他们看,拿来帮自己和扶苏赚取信仰。

    这都省得他们亲自出手了。

    而后,秦政示意儿子:

    “朕将大天幕关闭,不过改造了随身小屏幕。如今选取了先王和秦国重臣持有的屏幕,你去给他们讲解治国之策。”

    扶苏:“……那阿父呢?”

    秦政理直气壮:

    “朕还要处理国事,没有空。你去好好给他们讲一讲汉武帝、邓绥和其他后世之君的操作,叫他们多学一些。”

    比如汉武帝的盐铁官营,就很适合讲讲。

    扶苏不太高兴:

    “我可以讲我大秦的盐铁国营。”

    他大秦又不是没有相关的规章制度,为什么要讲汉人的?

    秦政一想也是,哄道:

    “好,那你去讲大秦的,同他们说说我大秦是如何治理天下的。”

    小太子立刻高高兴兴地去当小讲师了。

    秦国君臣们本来还在看嵌合的天幕,看了一会儿发现全是技术类的东西。这东西交给匠人去学就行了,身为君王和臣子,还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没空琢磨这个。

    秦渠梁刚要说散会,各自回去干活。

    突然,好些人的随身小屏幕弹了出来,秦梓桑出现在其中。他像个讲师一样端坐在桌前,轻轻敲了一下惊堂木。

    扶苏笑吟吟地说:

    【接下来,我给大家说一说国家级的市场监管。】

    所谓盐铁官营,归根结底就是国家调控经济和监管市场乱象。既然扶苏在后世经历过系统性的学习,当然不能只说盐铁。

    君臣们立刻坐了回去。

    他们知道,执政的干货要来了。

    扶苏像模像样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等大家找好位置坐下,摆出笔墨,准备好随时做笔记。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徐徐开口:

    【我们先从细微之处说起,举个例子叫大家了解到国家插手干预这些的重要性。】

    【首先,是铸币权。】

    虽然不乐意吹捧大汉,但拿大汉出来当反面教材还是很合适的。大汉在铸币上面栽的坑可太多了,简直可以出一本合集。

    【汉初铸币权下放到了民间,于是,百姓为利益钻起了漏洞。】

    【如何做到字面意义上的钱生钱呢?很简单,把秦半两的边剪一圈下来。这样铜币虽然变小了一点,但不是很明显。多攒一点铜边,很快就能熔铸出新的一枚半两钱出来了,是不是很聪明?】

    君臣们:……

    果然,人类就是一种很会钻空子的生物。

    扶苏随机测验:

    【吕不韦,如何解决剪边问题?】

    第167章 扶苏老师在线点名

    吕不韦正认真听讲呢,冷不丁被点名,还愣了一下。

    庄襄王一朝的官场氛围,和始皇帝一朝明显是不太一样的,这种事情像始皇帝手底下的臣子就很习惯了。

    他们经常讨论一件事时,陛下全程都不发话,就表情莫测地听着。听到中途,冷不丁开口点谁出来,或是指出某一个问题,或是让那人深入探讨。

    太子殿下便是和父亲待久了,才染上了这种突然点人的坏习惯。

    吕不韦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一会儿:

    “或许,可以在秦半两的边缘处印一些花纹样式。这样庶民将边裁剪下来之后,一看便知是修剪过的。”

    吕不韦的回答被同步到了直播间课堂。

    扶苏听罢不置可否,又点了一个人:

    “腹黄亨,你觉得如何?”

    腹黄亨是钻研机关术一脉的墨家钜子,在惠文王时期携弟子入秦。

    他坚持墨家“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的律法主张,哪怕自己的儿子犯下杀人罪,也谢绝了惠文王赦免其子的施恩,坚持依法治罪。

    墨家入秦之后,秦国的很多工艺都得到了提升。像是铸币方面的事情,墨家弟子也能说上两句操作方法。

    腹黄亨便道:

    “吕相的想法是可行的,然稍显繁琐了一些。铸币量大,光是模具就要铸造不少,太过繁复的花纹会降低模具制造的效率。”

    扶苏尚算满意:

    【那你以为,应当如何改进?】

    腹黄亨迟疑了一下,提议:

    “只要将边缘一圈的铜铸得厚一些就好了,出现一个包边的样式。”

    这样制作起来增加的工作量不多,却人为地塑造了一个边缘。其他人无法将边剪掉,不然一看就知道这个铜币被动过手脚。

    扶苏颔首:

    【除却剪边之外,民间高手们还有别的办法。他们修改了铜币的薄厚,自己制作了更薄的模具,将原本较厚的铜钱融化后倒入模具中,制出了一堆重量可能只有原本旧币一半的新币。】

    【冯去疾,这一点又要如何规避呢?】

    冯去疾:……

    冯去疾很快反应过来:

    “若铜币够厚且工艺足够精细的话,可在铜币侧面留下简单的纹路,不需太复杂,只是一个小圆圈即可。这样厚度不够时,圆圈就铸造不出来,令人一看便知是削薄过的钱币。”

    其实冯去疾想说的是,剪边和削薄都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事情。庶民拿上手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实在不行还可以掂量了一下。

    但太子既然提出了这种情况,就证明在某些情况下,这种经过加工的铜钱必然大肆泛滥过。

    想来应是朝局混乱之时,地方贵族或官吏私自铸币。庶民哪怕明知道币有问题,却求助无门,只能吃下哑巴亏。

    一般能大规模铸币的,也不会是平民。

    官府如今强制规定了边缘和花纹,也仅仅只能稍微克制一下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让他们至少在造钱的时候必须把该加的东西加上,而不是为所欲为。

    就比方侧面加圆圈这个,你铸新币总不能连样式都改了吧?

    稍微铸小一点还能推脱说是模具出了问题,不是故意改小的。可是侧面的圆圈都没了,那不是明摆着故意造假么!

    听课的众人渐渐回过味来了。

    太子扶苏讲这些东西,不是当真让他们改进铜币,减少上头能让人钻的漏洞。而是告诉他们,没了国家监管之后的市场能有多乱。

    各国畏惧并打压商道,一方面是担忧别国借经济战针对本国,另一方面也是商人总会引发社会乱象,不如农民安分守己。

    扶苏以铸币为引,循循善诱,叫众人接受他的观点。

    【这还只是铸币,想来会下放铸币权的国家还不算多,毕竟谁知道钱币的重要性。但我们现在将币更替成另一种东西,再来看一看。】

    【范雎,你来说说魏国盐价和秦国盐价的差别。】

    范雎沉稳地回答:

    “秦国盐价稍高一些,魏国盐价要低上些许。盖因秦国虽然已经掌控了巴蜀,蜀地有盐井可以自己采盐,但盐井采盐相对困难。反观魏国,境内有一城名为盐氏,藏有盐湖。”

    盐氏,春秋时期称盐邑,后世的山西运城,拥有华夏境内最大的盐湖之一。

    魏人采盐方便,自然盐价就低。

    扶苏微微一笑:

    【应侯确定如此吗?可曾去查探过庶民间购盐的盐价?】

    范雎一愣。

    范雎是从魏国入秦的不错,且他出身贫寒,按理来说应该知道民间的许多物价。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多事情已经记得不那么分明。

    听到扶苏的提问,范雎皱了皱眉,立刻遣人去找个了解情况的下属来,细细同他说一说如今的魏国盐价。

    因范雎是魏人的关系,这些年常有魏人投入他门下作门客,希冀这位相邦能看在同出一国的份上举荐自己。

    所以没一会儿就有新来的门客前来。

    门客回忆了一下,说道:

    “各地盐价并不相同,若比较都城的盐价,自然是魏国的要低廉一些。但要是比较其他地区的,就不好说了。”

    门客细细详解了一番。

    原来魏国的盐氏被魏国大贵族把控,因为规模巨大,所以好几家一起开采,如今销盐的生意是他们在做。

    除了在国都售卖时会稍微收敛一点外,去了别的城池,开价多少就端看庶民能接受多少了。

    有的地方民富,就卖得高些。有的地方民穷,就卖得低些。

    但无论是哪里的价格,其实都比秦国的盐价要高。

    因为秦国的盐产量有限,只能紧着当生活必需品吃,没那个奢侈条件拿来当商品谋取利润。

    何况商鞅搞的伐薪政策导致秦国庶民手头无余钱,盐价太高就真吃不起了,到时候男丁都要因为缺盐没有力气。

    范雎之所以觉得秦国的盐价高,那是因为魏人在国都时定价低廉,秦人在国都时反而定价高。

    秦国盐商针对性地坑国都等地的贵族,魏国盐商却不好公然在国都拿着成本低廉的盐卖高价,只能去外头坑人。

    不懂做生意的范雎麻了。

    只是一个盐业,就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扶苏意味深长:

    【看到了吧,如盐这般的必需品,不吃会死人、会没有力气的东西,他们都能拿来谋利。】

    嬴政皱眉说了一句:

    “是以重农抑商,不可随意放松。”

    可他儿子给出了相反的答复:

    【是以必须将卖盐的资格收归国有,官府定价,不可更改,也不许旁人插手。诸如盐这类物品,都要受朝廷管控,不能像寻常商品一样放任。】

    卖可以,但不能随便提价。

    涉及到法度,这就是李斯的主场了。

    李斯迅速举一反三:

    “可将盐分为不同档次,最低档次卖给庶民的盐,价格必须定死,不可更改。高一些的好盐可以提价,由商人拿去谋利。”

    完全不给商人赚钱的机会,商人只会绞尽脑汁地钻漏洞。不如大大方方给他们开一条利润很高的路出来,这样他们就不会费劲去破坏规则了。

    盐自然是有三六九等的。

    尤其像井盐这种,杂质的过滤处理对于古人来说非常麻烦。所以经常能分出精细过滤的好盐和粗过滤的普通盐,前者当然是拿来高价卖给贵族了。

    这样的情况在古代屡见不鲜,到了乱世更是夸张。比如南北朝时期,盐商干脆懒得过滤,直接把毒盐低价卖给庶民,还省一道工序呢。

    扶苏认同了李斯的提议:

    【官府规定民盐须得定价多少,且毒性须得低于多少。剩下要卖给贵族的那些,随便他们巧立什么名目去提升价格。说是更纯净也好,吃了延年益寿也罢,左右也不坑庶民的钱。】

    扶苏暗示众人,其实盐完全可以都是一个纯净度。但卖给贵族的时候,嘴上吹嘘一番,仗着贵族不懂,随意提价。

    实际上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就好比后世药店买的维生素片,那种几块钱一瓶的和几十块一瓶的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几十块的打着保健品旗号。

    而且认真对比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几十块的维生素含量还不如几块的。只是加了点淀粉调了点味,价格就能疯涨数十倍。

    不过这样的操作不好明说,只能暗示。

    扶苏很快揭过这个话题:

    【粮食也是一样的,基础粮价摆在那里不可以擅动。决不允许灾荒时粮商坐地起价,赚灾难钱。】

    众人听得入神。

    太子殿下又冷不丁开口了:

    【商鞅,丰年粮价降低、灾年粮价上涨,光靠律法规定粮价很难操作,也会显得不近人情。除了这个限制手段之外,你可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调控粮价?】

    还没改名商鞅的公孙鞅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赶紧思索起来。

    很快,他想起来了:

    “李悝变法时曾经设置过平籴,丰年购粮储存,灾年放出来平抑粮价。”

    扶苏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个问题问商鞅准没错。同为法家的代表人物,商鞅定然把这些变法的大才都研究过一遍,换了旁人可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平籴就是后世粮储政策的前身,不仅可以通过储粮调控粮价,还能在继续赈灾时有足够的粮草拿出来救命。

    但值得注意的是,丰年购粮不单单是为了储存,也是为了提高粮价。

    用高价收粮,可以在粮价不会降得太低的同时,顺便减少市场上的粮食规模。规模小了,价格自然也能慢慢升回去。

    而到了灾年,就是要通过低价卖粮来拉低粮价了。所以这一进一出,国库是要亏钱的,相当于花钱买物价的平稳,没钱的国家玩不起这一招。

    市场调控就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这也是导致农耕文明不乐意放任商业发展的一大原因。

    本来如果强行规定商人不能插手粮食买卖的话,就可以减少这方面的花销了。农耕国家税收有限,玩不起这么大手笔,自然只能一刀切。

    不过扶苏主要提醒的还是另一点:

    【平籴要防备贵族插手,庶民消息滞后,很多时候灾年得到消息前去购粮,粮食已经被贵族尽数买走,再高价售出。】

    所以要防备贵族囤货,努力做到真正的布惠于民。

    【平籴法我便不用多说了,这个操作逻辑非常简单。具体施行时要怎么修补里面的漏洞,诸位可以自行摸索。】

    扶苏随即又提到另一件物品:

    【接下来,我们说一说水。】

    水?

    众人不明白水又有什么好说的,它又不是和盐粮一样的商品,莫非商人还能卖水谋取暴利吗?

    与水相关的这一点,扶苏还是在现代社会了解到的,不怪秦国君臣不解。

    扶苏娓娓道来:

    【大秦共和国的建筑你们应该看到了吧?它们能建造数十层的高楼,一栋楼就可以住下成百上千人。】

    之前主播直播的时候,起初在骊山区域还好,看不到太多高楼。等去了研讨会那边,路上就有许多高楼大厦了。

    当时大家被主播之前的直播内容冲击,没有太在意这个。后来商讨时也只能感慨一下后世人实在厉害,居然能建这么高的楼,别的也分析不了什么了。

    现在扶苏反问他们:

    【你们觉得这样的高楼,居民要如何解决用水问题?】

    难道天天在一楼的井里打水运上去吗?

    秦朝的墨家工匠很快明白了:

    “应是通过机关等手段送入高楼,这样便不用下楼打水了。”

    扶苏肯定了他的猜测,送水装置勉强算是机关吧,不然也不太好解释。

    而后扶苏说起正题:

    【官府用装置给各家送水,无论是高楼还是平房,后世用水十分方便。然而这样的送水机制也让官府可以记录下每一家的用水量,每月收取水费。】

    用水还要收费,古人是理解不了的。

    但想想机关维护起来也很麻烦,就又懂了。只当是懒得自己打水,于是花钱买别人帮忙打好的水。

    不过,大家的重点放在了“记录每家的用水量”上。

    果然,下一句就听扶苏说:

    【今有一家,往日用水量都是五斗,今日突然消耗了五十斗,会是什么情况?】

    接着,扶苏点名了李斯:

    【廷尉李斯,你觉得呢?】

    李斯已经意识到了,太子点人不是乱点的。比如点范雎,是因为范雎知道盐价;点商鞅,是因为商鞅知道平籴。

    所以太子现在点他李斯,一定是因为这个问题和他李斯擅长的东西相关。

    但问题在于,李斯自认为自己擅长很多东西。太子冷不丁这么一问,还真不好确定该往哪个方向思考。

    好在,太子点名的是李廷尉,而不是李丞相。

    他点廷尉时期的李斯,绝对不是因为好心放过了丞相时期的李斯,或者看丞相李斯不顺眼。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也是个提醒。

    李廷尉很快想明白了:

    “可是与案件相关?”

    什么案件需要用那么多水?

    李廷尉脑海中瞬间闪过某种可能性:

    “此人杀害了另一个人,为了处理家中的痕迹,用大量清水冲洗血迹!”

    扶苏微微颔首:

    【正是如此,所以通过这一点,你可悟到了什么?】

    李廷尉叹服:

    “后世国家连庶民用水都会监管,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迹象,立刻处理。能做到这一点,着实厉害。”

    反正古代王朝是做不到的。

    没有数字化办公的情况下,查什么都费劲,更别提派人监管了。恐怕消耗一大堆人力物力,效果也不佳。

    扶苏:。

    扶苏心想我问的是这个吗?

    扶苏立刻转换目标:

    【李丞相,你来说吧。】

    丞相李斯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年轻时期的自己这么不着调,当着这么多先王和名臣的面丢他的人。

    李丞相赶紧补救:

    “看似不起眼的水都要监管,可见后世在方方面面都不曾放松警惕。许多寻常物品的交易量都需要注意,一旦数量过大,就得探究其中缘由,我等也要引以为鉴。”

    扶苏这才稍稍满意:

    【这就是监管的内容之一了。】

    他告诉众人,后世的国家会监控民众的交易。不少商品的成交量太大的话,是会引来官方调查的。

    古人时常只防备盐铁粮食这一类明面上很重要的商品,实则许多不起眼的东西,也是要防备的。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拿这些去做什么。

    古代王朝哪怕做不到什么都监控,但大宗交易其实还是很好监管的。尤其大秦这种,商业往来全得在市集里进行,区域都限定死了。

    李斯很快想到了处理方式。

    令商人出入市集时登记交易数额和钱财,不许瞒报。

    大宗交易须得有官府驻扎在市集的小吏见证,一式三份留档。否则律法不会维护你们的交易,你要是不怕对方违约的话,那也可以不找官府做见证。

    契书这种东西古已有之,先秦用的是竹简和木片。书写上文字之后,侧面还要刻制花纹,劈成两半各自持有。用的时候要能完美契合在一起,才可以生效。

    拼合的过程称之为“合而相同”,这或许就是“合同”一词的由来。

    如今发明纸张后,肯定是换成纸更方便一些。但防伪手段就要更改了,好在这些没什么没难度。

    课堂上,扶苏详细描述了监管的利弊。

    要监管物价,监管大宗交易,监管重要物品的售卖,监管市面上每一种商品的流通数量等。

    尤其是最后这一条,各种商品日常的流通数量记录在册,以后遇到某样商品突然增多或者减少,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古代很多商人自己并不能迅速发现这件事,所以在端倪出现后,官府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看怎么控制价格的波动幅度。

    占据先机,就能事半功倍。

    给聪明人上课,不用事事都说得特别清楚。稍微点拨一二,他们便能理解。

    扶苏只需要再用几个例子引起他们对这些事情的重视即可。

    最好是稀奇古怪的例子。

    比如:

    【之前的技术科普诸位都看了吧?里面提到了水泥等物品的制作方法。】

    虽然古代因为难以粉碎和烘干水泥原材料的缘故,烧制水泥其实不太容易。

    有些人戏称能大规模做水泥的国家,科技水平必然非常发达。毕竟能粉碎那些原材料的机器,没点技术做不出来。

    对于古人来说,三合土依然是性价比最高的建材。不仅坚固,而且使用寿命比水泥长得多。

    但这不妨碍科普视频介绍一下水泥的制取方法,顺便提到相关的一些物品。

    【白糖,可以作为水泥的抗凝剂。】

    在水泥里加入白糖,就可以减缓水泥凝结的速度。

    这还只是它的一个用法。

    扶苏随后又列举了一堆用法,包括制作热武器、制作燃料、工业和医疗产品的加工等等。

    【日常看起来只能甜嘴的糖,放在其他地方就是危险物品。诸如此类的东西不胜枚举,这也是为何很多看似安全的物品,后世国家都要监控的原因。】

    甚至有些东西只是暂时看起来没危险,鬼知道哪个科学狂人突然就在家里拿它发明出一个新武器来。

    哪怕短时间内这东西都没研发出危险用法,也不要紧。等以后研发出来了,有记录就可以随时追溯,看看还有谁手里囤积了大量这类物品。

    要是提前没记录,日后再想查可就麻烦了。

    各界闻言表示受教了。

    道理所有人都是懂的,只不过以前吃了经验不足的亏。扶苏现在一点点帮他们补上缺漏——重点是帮他父亲的大一统王朝补上缺漏——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

    讲完市场监管的简单操作和必要性后,他想了想,又提起其他方面。

    现代社会的很多架构都比较完善,却全是古代王朝欠缺的。扶苏只要照着回忆一番,默写下来,哪怕只是打在公屏上给各位自行查阅,都能叫大秦受益良多。

    比方说,后世的医疗体系、教育体系这些,就比古代的系统且完善。哪怕古人不方便照抄,拿去修修改改,也能吊打现阶段国内的旧体系了。

    制度架构方面,扶苏是不如父亲懂的。

    所以他也不出来班门弄斧了。

    扶苏颇为光棍地表示:

    【等我阿父有空了,让他来给你们讲。我只能给你们讲一讲经济和舆论,这两个是我的强项。】

    然后扶苏给大家排了个课表,说明天给你们讲经济法案的运用。

    大秦如今关于商业的律法大多针对边关贸易,而国内贸易的部分虽然规定得杂且细,但因为抑商和经验不足的关系,有些东西是没写到的。

    比如在秦朝,就没有成型的反垄断法。

    到《唐律》时,可能因为唐朝相对繁荣的缘故,出现了一部分反垄断的律令,禁止商人操控市场、垄断物价。

    扶苏安排完课表之后就下播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

    【哪有先生一天到晚给你们讲课的?先生不要休息的吗?今天就上到这里,明天再学新内容。】

    当然了,扶苏老师也没有忘记布置课后作业。

    要求大家总结出平籴的操作方法,如何防止贵族利用平籴谋利,如何保证庶民能够真切享受到平籴带来的好处。

    都当老师了,怎么能不安排作业?

    不安排作业那当老师还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不现实,扶苏甚至都想安排一场试卷了。

    最好再来个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模考、中高考……嗯,反正他吃过的学习苦要让这群人都吃一遍。

    小太子跑去问父亲:

    “阿父,你说我过段时间给他们出一张卷子做怎么样?”

    秦政觉得不怎么样:

    “你悠着点,他们还要忙着治国,哪有那个空写卷子?”

    扶苏轻哼了一声:

    “是呢,没时间写试卷,有时间参与天幕的游戏活动。”

    秦政:……

    为了延长寿命的仙药,那点时间自然可以挤得出来,这不一样。

    秦政选择转移话题:

    “太子以为阿高的长子南嘉如何?可堪大任?”

    扶苏更不高兴了:

    “反正肯定没有我儿子好。”

    秦政伸手敲了敲他脑门:

    “又没让你拿他去和桥松比。”

    他的太孙自然是最优秀的,可这个位面桥松到底已经被胡亥诛杀了,只剩秦高的子嗣还有留存,其中年岁最大的就是南嘉。

    说起来这个名字还是他家太子帮侄儿起的,南嘉这小家伙自小就喜欢太子伯父,时常粘着扶苏。

    扶苏想起那个粘人的小崽子:

    “那小子长大之后倒是稳重不少,也入朝为父亲分忧过。当个守成之君,还是不成问题的。”

    秦政颔首:

    “朕也是这么想的。”

    次日秦政就在朝会上宣布了立南嘉为太子的事情,不过他另外提了一个要求,要将南嘉记在长公子名下。

    如今公子扶苏的血脉无一幸免,秦政忧虑对方往后没有香火传承。而且皇位他以往从未考虑过长子之外的孩子,自然还是希望皇位继续留在他这一脉。

    始皇帝的决定无人胆敢置喙。

    扶苏小声和阿父说:

    “高弟会不会不愿意过继儿子给我?”

    秦政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又不是将闾,他应当是愿意的。”

    扶苏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想起蠢弟弟以前为了防催婚,跟他和阿父闹腾。他就说起将闾万一以后生不出儿子,自己可以过继幼子给他,然后将闾叫嚣着他过继二兄的儿子也不过继大兄的。

    结果他二兄秦高听说这件事之后,果断表示不行,他绝对不把儿子送给将闾糟蹋,把将闾气得两天没有搭理二兄。

    扶苏靠在阿父身上:

    “有些残缺位面的地府可以看到阳世的情况,但有些残缺位面看不见。之前长公子和秦王就看不见,这个位面的父亲他们恐怕也看不见。”

    秦政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无妨,朕已经叫公子去看过了。”

    因为当年扶苏是和父亲一起将小阿政养大的,所以哪怕秦帝长大了,当上了始皇帝,秦政依然习惯喊他公子。

    就像扶苏也依然习惯喊他小阿父那般。

    扶苏自己这边往外头地府发消息,不怎么能发出去,经常发送失败。倒是秦政成功的几率比较高,所以每隔上几日都和外头有联系。

    他打开聊天框,给儿子看了一眼。

    扶苏看完说道:

    “小阿父最近怎么那么闲?”

    秦政解释:

    “刚从修仙位面出来,想多休息一段时日。”

    修仙位面耗时比较长,在里面待久了确实会累。扶苏至今还没去过这类位面,只去过一个神话大秦,但那个不是正经修仙的。

    扶苏顿时兴致勃勃地谋划起来:

    “过段时间阿父也陪我去吧?”

    秦政答应了,但他觉得扶苏就是嘴上说说。他家太子总是一时兴起提出什么想法,真到了选下一个位面的时候,他就忘了,也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过去。

    外头有侍者进来通传,说太子南嘉想求见陛下和殿下。

    秦政颔首示意让人进来。

    梓桑位面的南嘉出生在始皇帝大一统前后,但本位面的南嘉还要更晚一些。所以小孩现在才五六岁的年纪,刚失去了父母,十分惶恐不安。

    南嘉的母亲是李斯的幼女。

    赵高胡亥夷李斯三族的时候,按理来说不会牵连已经出嫁的女子。毕竟古代虽然对于夷三族具体是哪三族有不同的见解,但那只是不同时代的文人记载而已。

    西汉人记录为“父亲、兄弟及妻子”,东汉人记录为“父亲、儿子、孙子”,三国时期记录为“父族、母族及妻族”。

    要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对《史记·秦本纪》或者《周礼》的注解,而非单纯的记录自己所处时代的夷三族规则,恐怕史学界就没有争论了。

    或许后朝人也不清楚之前的夷三族是哪三族,而是根据自己所在时间段的默认规则进行记载。

    毕竟类似夷三族、诛九族一类的刑罚,大多时候并不在刑律里面。它单纯是上位者泄愤或者斩草除根的手段,属于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别说夷三族了,就连诛九族都有争论。

    那么按照时代最近的西汉记载,可能西汉的夷三族是诛杀父亲、兄弟和妻子,说不定就和秦朝的潜规则一致。

    说是三“族”,实则人数并不多,是他们三个联合计算为族。又或者兄弟人数多、妻妾人数多,各成一族。

    毕竟它和三国时期的描述明显有区分,三国直接说的是父族母族妻族,而非单个或者零星的对象。

    李斯被夷三族之后,其子李由依然在外当郡守,领兵作战,并没有一并被“夷”,或许也能佐证这一猜测。

    按照这个逻辑再看李斯幸免于难的亲眷,里头应该可以包括他的出嫁女儿、孙女、外孙女之类。

    但是很可惜,李斯他和王室联姻紧密。

    李斯本人年纪比始皇帝大一轮,《史记》记载他和王室联姻时,先说的长子由在外当太守,才说的联姻一事——“斯长男由为三川守,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

    可能说的其实是李由的儿女和皇室联姻,毕竟他的儿女年纪正合适。而这,也能在夷三族会牵连儿子时,成为其他人都被诛杀只有李由幸免的原因。

    不过李由自己是否能幸免,也架不住儿女被公子公主牵连。

    胡亥虐杀兄弟姐妹时,可不管那些。他连亲手足和他们的子嗣都杀了,自然也不会放过兄弟的妻妾、姐妹的丈夫,显见是一并铲除了。

    南嘉的母亲本来不会出事,他父亲秦高是自尽的,说要给始皇帝陛下殉葬。自尽后胡亥就赐下十万钱作为奖赏,也放过了他的儿女。

    奈何后来李斯也被处决了,李姻痛失丈夫和娘家,怀疑她自己李氏女的身份会给儿女带来祸端,干脆追随丈夫自尽了。

    秦政还是很怜惜这个孙儿的。

    他伸手招呼小孩走近一些,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南嘉消瘦了许多,本来是个胖乎乎的小稚童,现在肉眼可见的憔悴。看到祖父和大伯,惶恐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

    扶苏干脆把小孩揽进怀里:

    “不怕了,祖父和伯父会保护你的。”

    南嘉果然放松下来。

    秦政也没提让小孩改口叫父亲的话,虽然过继之后是该改口的,但李姻正好死在数月前,小孩还没有从丧母之痛里缓过来呢。

    扶苏想了想:

    “今日的课还没上,我带南嘉一起去上课吧。”

    带小孩一起去玩,或许就能转移注意力,重新活泼起来。顺便让他和其他位面的李姻、公子高说说话。

    年纪小的孩子好哄,叫他知道其他地方还有父母在,他应该能从伤心里恢复过来。

    本位面是没办法叫那些人死而复生了。

    他们和长公子、秦王政不一样,身躯已经腐坏或者下葬了。

    前两者在外人眼里一直活蹦乱跳的,换个魂问题不大。这里却得是实打实的复活,给天道知道了要气疯。

    哪怕是父子俩过来本位面主持大局,也明确说了他们不是这边的始皇帝和长公子。而是从地府过来的,有点类似于鬼仙。

    秦政觉得扶苏的提议不错:

    “也好,顺便把南嘉的弟妹们一并带去,他们也想念父母。”

    扶苏:……

    扶苏开始后悔了。

    带一个小崽子已经很费劲了,阿父居然让他带一大群。就不能一次带一个吗?反正每天都要讲课的。

    只是想想那群可怜巴巴的崽子们,或许都在日夜期盼父母回来,扶苏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唯有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扶苏身边聚集了好几个小孩。

    最小的还在吃奶。

    倒不全是李氏女所生,毕竟王室公子少有不纳妾的。这一部分孩子的母亲还健在,让他们看看父亲就好了,看完就可以送回母亲身边安抚。

    也就李姻的一双儿女比较凄惨,父母双亡,需要其他长辈呵护。

    扶苏揽着小南嘉和他说:

    “往后你与妹妹就住在章台宫中。”

    南嘉小声问道:

    “伯父照顾我们吗?”

    他希冀地看着温柔的伯父,小心翼翼提问的样子叫人心疼。虽然已经当上太子了,可年幼的他并不懂太子的含金量,也不敢像以往那般胆大放纵。

    父母在的时候其实很宠他的,小孩吃奶的时候就敢在泰山顶上哭嚎得困乏的群臣睡不着觉,还敢拽太子殿下的头发玩。

    扶苏搂紧了他:

    “好,伯父照顾你们。”

    顺便在心里沉痛地想着,以后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他亲儿女他都没照顾过,都是随便往侍者那边一丢。偶尔小孩需要父母关爱了,他们自己会去找高弟和弟妹。

    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以前高弟和弟妹帮他带孩子,现在轮到他帮他们带孩子了。

    扶苏给阿父发消息:

    「我要是把南嘉和乐音养成了小懒鬼,高弟不会找我拼命吧?」

    跟着他真的很容易不学好啊!

    秦政回复:

    「所以你以后不许睡懒觉了。」

    扶苏:……呜呜呜!

    不睡懒觉是不可能的,扶苏决定回头找人教导小孩礼仪,不要跟着他学。

    南嘉依偎在伯父怀里,一直盯着他看,像个全身心依赖主人的小狗狗,可爱死了。扶苏捏了捏他的小嫩脸,又把妹妹乐音也揽了过来,这才打开直播。

    大秦君臣们发现直播开了,很快放下奏到一半的事,先上课。

    定睛一看,扶苏身边还有两个小崽子。

    嬴稷就琢磨开了:

    “怎么带两个小孩子?难道今天的讲课需要用他们当演示工具吗?”

    群臣:……

    大王的这个思路吧,也不能说有错。毕竟按照秦梓桑的脾性,这真的很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嬴驷就没这么缺德了:

    “今日带了两个孩子一起出现,莫非是想说和孩子有关的政策?”

    虽然言下之意也是在说扶苏拿小孩当工具人,但措辞就委婉多了,听着也很舒服。

    嬴政倒是第一眼认出来了:

    “这是你二弟的儿女。”

    长公子辨认了一下:

    “许久不见,南嘉都长这么大了。”

    孩子都在咸阳,他常年镇守边郡,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咸阳城中的公子高猛然意识到什么:

    “秦末位面的我是不是已经自尽了?”

    其他兄弟姐妹叹息一声。

    大兄这是带孩子来见爹的啊!

    扶苏给两个小孩一人塞了一颗糖,就算是安抚了小孩子了。然后直接开始讲课,并没有因为小孩在就打乱自己的节奏。

    扶苏先问起昨天的作业:

    【课后作业都做了吧?】

    群臣下意识从袖子里掏出竹简。

    君王们倒是还很端得住,虽然没做作业,只在脑海里稍微思考了一下作业内容,不曾动笔写,但他们半点都不心虚。

    扶苏猜都能猜到肯定有人没写作业。

    扶苏直接点名:

    【昭襄王,作业展示给我看一下。】

    没写作业的嬴稷:……

    这东西不是应该臣子写了,呈给他看,他再顺便听听臣子们的辩论,这件事就解决了吗?

    君王又没必要事事都摸得特别透彻,不然臣子是干什么的。具体施行时怎么补漏洞这些,不该臣子去头疼吗!

    嬴稷还想理直气壮地表示没写。

    定睛一看,自己的身影也出现在屏幕里了。扶苏这次开了摄像头,不止收录学生的声音,影像也会一并放上来。

    毕竟小孩还等着亲眼看看他们爹呢。

    嬴稷:……

    嬴稷觉得在直播时太嚣张好像不太好,只有声音也就算了,人像都直播出去了,他必须得顾虑一点形象。

    所以嬴稷改口了:

    “寡人太忙,还没写好。”

    扶苏了然地点头:

    【没写作业,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嬴稷:…………

    嬴稷一瞬间梦回校园怪谈。

    扶苏很快不再搭理他,开始抽查下一个倒霉蛋。

    【秦高,作业写了吗?】

    公子高早就做好了被叫上去的准备,毕竟大兄肯定要让南嘉和乐音看看他的。

    不过他也不怕被点名,作为学霸一枚,他从小就勤勉刻苦。闻言连忙取出自己的那份竹简,展开来,询问是否要念一遍。

    扶苏说不用:

    【孤相信你的自觉性,写了就行。南嘉,乐音,看,你们父亲来了。】

    两个崽崽双眼亮晶晶地冲着屏幕喊“父父”,看得公子高心都软了。

    但大兄冷酷地掐掉了两人的直播:

    【好了,已经看了一眼了,下一个。】

    三人:……

    公子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能看一眼就行。孩子们有陛下照顾,肯定不会受委屈。

    此时的秦高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扶苏为什么掐视频掐得那么利索?那是因为他知道公子高后头还有很多次出现的机会,没必要占用课堂时间让他们三个在那里叙旧半天。

    所以公子高的好日子到头了。

    严厉的老师抽查了好几个学生,最后只有昭襄王没写作业。惠文王虽然也没写,但惠文王张口就侃侃而谈,把他昨天思索的内容说出来了。

    人家只是没写出来而已。

    扶苏查完作业开始今天的讲课:

    【昨天说了,今天要讲经济法案的运用案例,对应的律法是反垄断法。】

    【不过我要讲的不是常规案例,毕竟用这个律法打击搞垄断的商户没什么好说的,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们来说说怎么利用外国的法案,达成自己的目的。】

    归根结底,扶苏讲的是国家博弈。

    内政治理对于非大一统王朝来说,目前还属于超纲内容。

    不是难度超纲,是实操有点超纲。

    大部分先王还在忙着和别国互殴呢,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用不上太完善的体系,差不多就可以了。对他们来说,国家博弈的教程更重要,大一统治理可以往后稍稍。

    扶苏进入正题:

    【大秦共和国建国之后曾经遇到过一个问题。】

    其实不是大秦共和国遇到的,是按照正史发展后建立的国家遇到的。

    但是这群人只认识一个大秦共和国,扶苏就干脆拿它往上套了,反正也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这是近现代的案例。

    【当时国民的生活虽然还没有后来那么优渥,不过现代医学已经相对发达了。国民开始意识到维生素C的重要性,对维生素的需求量也开始增加。】

    【维生素,字面意思,维持生命的一种元素。缺乏维生素会生病甚至死亡,其中维生素C广泛存在于果蔬之中,缺乏后会得坏血病。】

    【用菽(黄豆)和菉(绿豆)发豆芽,哪怕是远洋航海吃不上果蔬时,也可以靠豆芽补充维生素。】

    【有些人冬日里容易上火长痘,也是因为维生素的缺乏,可以通过食用豆芽改善。】

    冬天缺新鲜蔬菜和水果,是古代永恒的难题了。好在豆芽菜在汉代就有记载了,当时叫“黄卷”,只不过很多平民并不清楚冬天可以靠吃这个减少生病。

    扶苏简单介绍了一下豆芽和维生素C的作用之后,开始讲二十世纪末的VC战争。

    【现代医学通过一些手段,可以提取单纯的维生素制作成药丸,让国民直接吃药丸补充缺乏的维生素。但当时这类生产把控在外国手中,销售过来价格高昂不说,产量也有限。】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国民能吃到价格便宜且数量充足的药丸,国内的能人异士研究出了新的维生素C制取办法。】

    【新方法比旧生产链要更加简单便捷,节省了许多过程之后,生产成本自然也就一并降低了。以前维生素C价格高,不仅是因为外国售卖进来的缘故,也有成本的问题在。】

    旧方法“莱氏化学法”需要五个步骤,而华夏研发出来的“两步发酵法”,对它简直是降维打击。不仅如此,旧方法里会产生毒气和废水,新方法也规避了。

    【新法制取的维生素价格低廉,触动了旧商的利益。外国的旧商开始利用各种手段打击国内的新商,他们每个月降价十分之一,逼迫国内商人缩减产量,努力挽回原有的买家。】

    在某些营销号的故事分享里,非常天真地告诉观者,说他们和华夏打价格战。结果因为华夏的生产成本太低,他们亏本大甩卖之后华夏也有得赚,反而拖垮了自己的公司,最终纷纷倒闭。

    其实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过程是他们通过各种手段令国内的VC生产商举步维艰,几乎到了生死存亡的节点。

    国内药企苦苦支撑了四年,他们和家大业大的外国VC联盟根本比不了。人家拖得起,他们拖不起。

    但是这个时候,美国动手了。

    【这些旧商的降价垄断策略触动了另一国家商人的利益,该国司法部以反垄断法案判决这些商人违反律法,勒令他们支付巨额赔偿。】

    针对华夏制药公司的价格战可不仅仅是华夏在吃亏,美国本土的制药公司也受损了。而且因为他们打的价格战,VC价格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崩盘。

    后续被罚了款的联盟想要挽回损失也成为了奢望,他们的制药成本高昂,现有的价格根本难以回本。

    最终,这个由九家公司组成的联盟彻底落败,其中一部分公司还陷入了破产和转卖生产线的困扰。

    扶苏说到这里,突然点名公子高:

    【知道他们为什么亏本也要打这么疯狂的价格战,一点不怕玩脱了吗?】

    公子高没想到又会点名自己,在直播间愣了好几秒才回答:

    “他们的目的不是打败新商人,让对方不再售卖低价商品,而是眼红对方的新式技术吧?”

    损失再多也不要紧,把这群低价的搞定,逼他们把技术卖给自己,这样自己以后可以拿着新技术生产药物。

    起初价格低也没事,反正成本低。等以后没了新商人搅局,价格自然也是他们联盟说了算,可以渐渐再提升回去。

    如此一来,他们实现了成本的降低,售价却回到了之前的高位。利润不知道翻了多少倍,稳赚不亏。

    如果没有美国横插一脚,这个盘算是可以实现的。

    华夏的药企明显支撑不了太久了,双方其实都在亏钱。华夏的企业家底薄,根本拖不起,迟早被拖垮。

    扶苏微微颔首:

    【说得不错,这个案例里,并没有主动利用外国律法为自己脱困,看起来只是运气好峰回路转。】

    【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其实这样的结局是必然的。利益受损的其他大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该国可以选择早一点发难,或者晚一点发难。】

    或许华夏历史上的这次只是恰逢其会,可了解过这个案例的秦国,以后却能主动操控别国入场的时机。

    【外国连续四年坐山观虎斗,突然在这个时候出手,是因为价格突然大规模崩盘。这个价格的崩盘,其实也是可以人为操控的。】

    【如果不想这么委婉地引导别国,还能通过舆论鼓动、收买别国药企令他们向司法院发难之类的手段,逼迫别国赶紧处理。】

    扶苏补充了一句:

    【该国的商人地位极高,许多官员都是商人资助上位的。】

    所以他们的商人可以左右法院。

    在自己国内难以处理的事情,不妨另辟蹊径,通过另一国对己方的敌人施压。

    【围魏救赵,便是如此。】

    昔年魏惠王攻赵,赵国邯郸被破。齐国出兵围困魏国城池,逼迫魏国撤兵。

    ——虽然最终结果是魏国战事失利,但魏国其实依旧占领着赵国邯郸没撤军。

    救了个寂寞属于是了。

    齐国就随便打了打,击溃的甚至都不是魏国主力军。也没去真正地围攻魏国都城,都是在比较边缘的国土上打架来着。

    齐魏赵的旧黄历暂且不提,反正计策是这么个计策。三十六计是个好东西,用法不仅限于军事上面,只要是战争,经济战也能用上。

    秦国君臣听罢若有所思。

    扶苏只是给大家开拓一下思路,说完就喝水去了,让诸位自己思考。

    这绝不是公然偷懒。

    南嘉眼巴巴地看着还没被掐的直播,一直待在屏幕里的父亲,伸手想去摸,结果摸了个空。

    公子高看得心酸:

    “南嘉在伯父身边要乖乖的。”

    南嘉高兴地喊了一声“父父”,又往扶苏怀里拱了拱。另一边年纪更小的乐音懵懵懂懂,也学着兄长往扶苏怀里钻。

    扶苏被他们闹得差点把水撒了。

    赶紧将杯盏递给侍者,抱住两个小家伙。

    扶苏有些受不了,赶紧给阿父发消息,问他能不能想办法把高弟和弟妹弄回来。最起码把孩子养大再回地府吧,他真的不会带小孩!

    秦政觉得好笑:

    「你小时候比他们还闹腾,朕不照样把你带大了?你有那么多侍者帮忙,哪里就带不了孩子了?」

    扶苏狡辩:

    「可是他们想要亲爹娘。」

    秦政没辙,只好承诺自己再想想办法。

    公子高帮忙安抚了一下两个闹腾的小宝贝,然后想了想,问大兄:

    “大兄方才说的三十六计,可以详解吗?”

    他觉得先祖他们应该想知道这个。

    扶苏便说回头会给他们资料,三十六计没必要他来解答,自己看故事就行了,都是很简单的内容。

    然后扶苏就灵光一闪:

    【其实很多内容都很简单的,不需要我来讲解。这样好了,这些东西你们自习吧,我打在公屏上。剩下半节课就自己自学,有不懂的明天再来问我。】

    扶苏老师单方面决定了他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众人:……

    你是想偷懒吧?是吧是吧?

    之前的基层架构你就说让我们自己看,因为你不如你爹懂,怕讲不好。现在你又来这一招,借口变成了东西很简单没必要讲。下回是不是连经济战相关的内容也让大家自己学,你就不讲了?

    扶苏对此理直气壮:

    【我还要养孩子呢,最近没有空给你们上课。上课有点浪费时间了,你们自己看还快一些,也不会耽误处理朝政。】

    扶苏丢下这句话,快乐地布置下了今天的课后作业。让大家总结一下其他的军事战略能否用在经济文化等国家博弈上,又该怎么利用。

    然后表示:

    【明天给你们打个样,说一下舆论战可以怎么利用兵法。剩下的自己悟去,我相信诸位可以的。】

    都是名垂青史的人物,不用每次都把饭喂到嘴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扶苏觉得他只需要在每个领域里稍微点拨一下,启发众人的灵感,也就足够了。

    说完飞快掐断直播,作为老师,公然早退,一节课的时间都没上完。

    掐之前还不忘提醒一下公子高,表示以后直播会频繁点他上来回答问题。

    没别的原因,给孩子看看爹。

    公子高:……

    公子高压力山大地回去琢磨今天学到的内容了。

    周围的弟妹们同情地看向他:

    “二兄,你也太惨了。”

    公子高沉默一瞬,说道:

    “我回去找阿姻。”

    孩子怎么能只看爹呢?娘也是要看的,所以他得拉着阿姻一起努力学习,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弟妹们:……二嫂真惨!

    扶苏带着孩子们回到父亲身边:

    “阿父,我想到办法减轻工作量了!”

    秦政毫不意外:

    “又偷懒。”

    扶苏得意洋洋:

    “这叫机智。”

    懒惰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多少人搞发明创造就是为了以后能省点力气?

    秦政看了一眼孙辈:

    “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

    小孩三观还没确立,挺多了容易被带歪。二儿子为人正直,他要是任由太子把孩子养成小坏蛋,感觉有点对不起次子。

    扶苏却振振有词:

    “当皇帝的不能太过正直,坏一点正正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秦政叹了口气:

    “坏一点可以,懒一点不行。”

    扶苏:。

    扶苏感觉自己被骂了。

    在父亲这边吃了憋的扶苏老师隔天去上课的时候,心情还是不太爽快。

    所以他第一个点名公子高:

    【昨天的作业拿来给我看看。】

    公子高习以为常地把作业念诵了一遍,写得还可以,是认真思考过的。

    可恶,没有抓到坏学生。

    扶苏于是又点名了另一个人:

    【二弟妹,你写作业了吗?】

    李姻:……

    李姻心想还好昨天丈夫硬拉着她补了作业,不然今天要在先王和群臣面前丢人了。重点是,还要在另一界的儿女面前丢人。

    又一次抓坏学生失败,扶苏想了想,觉得自己抓人的方向错了。不该抓他们,应该抓别的对象。

    所以扶苏迅速点名第三个受害者:

    【秦将闾,你来回答。】

    将闾:!!!

    将闾确实没有写作业。

    学渣是这样的,总爱赌一个老师抓不到自己。毕竟课堂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可能这么正正好就他被点名?

    其实将闾能力不差的,但能力还行不代表他的心态就是好学生心态。他属于心态上的学渣,梓桑位面的将闾以前就没少因为逃课被长兄抓包。

    扶苏发出了恶魔低语:

    【没写作业是吧?】

    将闾努力辩解:

    “昨日的内容太过深奥,我想了一整夜,也没有想到作业该怎么写。”

    扶苏不管这个:

    【没关系,我不会处罚你的。】

    将闾松了口气。

    扶苏接着补充道:

    【左右陛下已经看到你不写作业了,你想想该怎么同他解释吧。】

    将闾:……!!!

    是啊!他现在上直播了!他亲爹现在正在边郡看着呢!等他爹回咸阳,他焉有好果子吃?

    扶苏快乐了:

    【好了,我们开始上今天的课程,舆论战上的兵法使用案例。】

    幸运得没被点名的其他弟妹齐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点名结束了。

    这位大兄实在是太有压迫力了,说真的他们更愿意去面对父亲,也不想面对他。

    他们同情地看向将闾。

    昨天还觉得二兄是最惨的,现在发现,三兄才是那个惨到家的。毕竟二兄哪怕被点名也不会答不上来,不像可怜的三兄。

    长姐阴嫚难得同情弟弟:

    “父亲收拾你的时候,我会帮你说两句好话的。”

    将闾: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记得自己的承诺。

    他可太了解他长姐了,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过两天不高兴了就不想搭理他了。什么同情,都只是暂时的罢了。

    这么看来长姐和梓桑大兄还挺像的。

    扶苏已经进入正题了:

    【舆论战里最经典的莫过于借刀杀人,不过这个太简单了,我就不说了。】

    众人:懂了,偷懒跳过。

    【所以我们来说一说连环计。】

    【从荆轲刺秦说起。】

    众人:!

    好家伙,这么刺激的吗?你父亲还在看天幕呢,你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第168章 天下一直战乱,小心始皇摘桃子

    因为扶苏是重生者的缘故,他这辈子是提前知道荆轲高渐离这些人会刺秦的。所以扶苏提前做了准备,设计了一套针对燕国的连环计。

    不过重生这件事不好到处宣扬,扶苏也就没提。左右他安插在各国的探子很能干,本身也提前发现了端倪。

    扶苏就直接拿着这个说事了:

    【吕不韦被父亲清算后,他的商队保存了下来。父亲知道我擅长这些,待我入朝,商队便交到了我的手中。】

    【六国对秦国商队比较警惕,但对齐国商队就没那么防备了。我便示意巴清前往齐地置产业,伪装成齐人对外经商。】

    要装齐人并不难,学会齐国的文字、方言等,再对齐国事迹如数家珍。齐国商贸繁荣,外来的商队想在齐国扎根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所以齐国的身份证明并不难弄。

    【以经商的名义侵入各国,细心观察,自然便能探明各大城池的底细。数算统计可以通过细枝末节推算出一个城池的人口、赋税等,商人收集这些数据会比其他探子更不引人注意。】

    扶苏顺手把提前准备好的经商要点发在了公屏上,清楚了解如何经商,才能针对性地利用商人的特点伪装己方的情报成员。

    经商前的市场调研,实则也能探寻出不少各国企图掩藏的重要数据。

    吕不韦看得连连点头:

    “臣往年经商时,虽未曾做过这类总结,但行事多有遵循之处。”

    很多大商人做生意久了,也就摸索出这些东西了。只不过他们从没想过著书立说,写成一本经商的指导书籍,顶多是脑海里有隐隐约约的念头,意识到应该怎么做。

    后世的金融学将这些具现化了,以文字的形式总结成册,供人学习。

    【有了这么一个庞大且有用的情报组织侵入各国,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呢?精密情报不保证一定能打探到,好在很多时候我们的敌人远没有我们忌惮中的那么聪明。】

    扶苏微微一笑:

    【比如燕太子丹,他在刺秦之前可是相当高调呢。】

    燕丹为了笼络住荆轲,用了各种非常夸张的手法来展示自己的礼贤下士。包括但不限于杀千里马烹煮给荆轲吃,听荆轲夸美女手好看就砍下来送给他。

    都城的燕国都表示无法理解,不懂荆轲一介无名小卒,为何能得到太子的如此看重。城中舆论沸沸扬扬,皆在奇怪此事。

    倘若秦国商队驻扎在燕国,听闻了这一点后,难道还会察觉不到怪异吗?

    非要说也是能说得通的,荆轲不肯为燕国效力,所以太子丹努力拉拢他。后来更是把入秦为使的重担交给他,足可见看重。

    但只要秦人足够小心,也会意识到事情里的不同寻常。尤其燕丹之前还高价求购了一柄匕首,他好端端的求购匕首干什么?

    扶苏说道:

    【发现异常之后,自然要更加紧盯可疑人物。重点检查荆轲随身携带之物,且保险起见不让荆轲靠近父亲。】

    可惜,负责检查荆轲的蒙嘉被荆轲贿赂收买了,放了点水,匕首于是混入了殿中。

    【我特意叮嘱了侍者仔细搜查,又怀疑那匕首有异,提前准备了令一柄匕首替换。若搜身时果真发现了匕首,便可以偷梁换柱,之后将计就计。】

    他给荆轲换了一把只有手柄没有刀身的匕首。

    侍者趁着举起舆图检查时,将匕首滑入袖中。而后借口舆图珍贵,转身放到另一边的案几上仔细卷起,期间趁势将假匕首混入舆图之中。

    等到图穷匕见之时,荆轲就傻眼了。

    扶苏用委婉的言辞为自己开脱了一二,绝不承认他就是故意要看荆轲笑话的,只是为了保证父亲的安全和不打草惊蛇,才准备的假匕首。

    对此,他振振有词:

    【须得让燕国坐实了要刺秦一事,我大秦才好向燕国发难!】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才怪。

    嬴稷点评:

    “分明就是为了看荆轲丢人。”

    扶苏假装没听见昭襄王的吐槽。

    他坑荆轲怎么了?他父亲因为这件事被人嘲笑,还不许他坑回来,让荆轲变成那个被嘲笑的家伙吗?

    扶苏厚着脸皮继续往下说:

    【荆轲失去武器,只能狼狈奔逃。待他被押解时,须得有个人站出来将此事定性,避免消息传出去后其他人占据先机,篡改说辞。】

    所以扶苏当场指责燕国狼子野心,并嘲讽燕太子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搞刺杀都搞不好,买到的匕首质量不行都没发现,还没刺秦呢刀身就脱落了。

    最后断言:燕丹为人吝啬小气,定是买匕首时心疼钱财,才会买到残次品。

    这一下子给燕太子丹扣了两顶帽子。

    嬴驷:……

    嬴驷有点窒息,这儿孙倒打一耙怎么这么熟练?对了,之前好像说他像稷儿,所以自家稷儿以后长大了是这样的?

    秦王政倒是轻笑了一声:

    “扶苏如此调皮,以往定然没少做这般的坏事。”

    儿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爹?

    当爹的只会觉得欣慰和感动,哪里还舍得苛责他。

    嬴政设想了一下那种局面下的荆轲,嘴角疯狂上扬。然后想起这都是秦政的经历,他自己仍然是那个倒霉被荆轲追的绕柱秦王,笑容又渐渐消失了。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秦政赶上了?

    局外人嬴子楚倒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是威胁吧?”

    连环计已经开始了。

    第一环,先给燕丹泼脏水,挑起吃瓜群众的兴趣。

    这个脏水能不能说服众人不要紧,因为秦国要的也不是坐实燕丹吝啬的人设。扶苏的目的在于让天下人因为这个有趣的说法,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只是单纯的燕国派遣刺客刺杀秦王,那有什么好说的?没点劲爆的内容,传不了几天热度就过去了。

    现在有了匕首出状况的神来一笔,又有燕丹吝啬的传闻在。各国必然会热烈讨论,而且消息还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六国。

    第二环,引导舆论。

    【要想各国的风向与我等想要的一致,之前安插在各国的商队就能起作用了。商队消息灵通,不仅可以帮忙传递秦国的最新趣事,还能先发制人将故事定性。】

    【针对寻常庶民,说辞便是燕丹吝啬,庶民多是听个热闹,不会仔细分辨真假。听完就过去了,心中留下一个燕丹和荆轲跳梁小丑的印象。】

    【针对见多识广的聪明人,说辞则要改一改,往阴谋论上靠。】

    匕首是不是被调换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匕首被调换了荆轲却没有发现。所以聪明人听完故事后,会认定荆轲能力不行。

    燕丹买没买到好匕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燕丹识人不明,看重的刺客办不好事,他燕丹自己也难成大事。

    【而我大秦能提前得知刺杀一事,又能悄无声息地调换匕首,足够各国寝食难安的了。】

    秦国什么时候调换的匕首?

    本来所有人都会认定是荆轲入秦后调换的,可有了秦国提前得知刺杀之事、早做准备摆在那里。有没有一种可能,秦国的人手其实在燕国时就已经完成了掉包?

    倘若秦人的手都能插得这么深了,那燕王燕太子这些人,还能睡得着觉吗?秦王今日只是把匕首调换了,焉知明日是不是会把两人的随身用品调换了。

    到时候燕王和燕太子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即便秦人调换匕首在后,可光是秦国连刺杀计划都能提前得知,这个收集情报的能力就足够叫各国畏惧的了。

    ——这便是嬴子楚为何断定扶苏在威胁六国的原因。

    今天遭殃的是燕国,明天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嬴渠梁感慨:

    “只是换了一个匕首啊!”

    而后他算了一下时间,听闻荆轲刺秦在秦王政二十年,彼时扶苏应该才十几岁的年纪。

    十几岁就能布这么厉害的局了?

    嬴渠梁欣然赞叹:

    “不愧是寡人的儿孙!”

    但扶苏表示这还只是个开始。

    【刺秦一事发生后,父亲并未直接问罪燕国。我大秦虽是受害方,但受害方太过咄咄逼人反而不美,容易引起舆论的反弹。】

    所以第三环,扶苏说服父亲换一种方式给燕国施压,展现大国风度。

    比如,嘴上说看在秦燕多年远交近攻互为盟友的面子上,他就不要求燕国献上太子丹首级谢罪了。

    秦王大度,饶燕丹一条命,燕王喜自己看着办吧。他们秦王等着燕王喜献上诚意,比如废太子什么的。

    【可是如此一来,胆小如鼠的燕王喜为求保万一,还是会选择诛杀太子丹,不敢赌燕丹活着秦王会不会真的既往不咎。】

    秦王都说了不要燕丹性命了,你燕王自己杀了他,是燕王的问题,锅可不能再推到秦王头上。

    第四环,宣扬燕王喜贪生怕死。

    燕太子丹不堪大用,燕王喜也是个指望不上的昏君。燕国有这样的君上,可见已经没救了。

    顺便还能用燕王喜来反衬秦王胸怀若谷,叫燕王喜当个对照组工具人。

    这招扶苏还是跟秦穆公学的。

    秦穆公当初就是各种踩着晋文公他兄弟晋惠公给自己刷名声。

    什么晋惠公狡诈反复,秦穆公善良大度;晋惠公恩将仇报,秦穆公不计前嫌;晋惠公失道寡助,秦穆公得道多助。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最后硬生生让春秋各国都觉得秦国君主是个大好人。

    ——说起来这晋惠公谥号也是惠,他的操作和其他惠王惠帝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惠果然是个有毒的谥号。

    秦惠文王:……

    嬴驷提醒来孙:

    “寡人的谥号似乎也是带惠字的。”

    扶苏表示:

    【那怎么能一样?您多个文呢,赵惠文王不也比单纯的惠王惠帝的好很多吗?】

    南嘉突然来了一句:

    “祖父不是废除了谥号制度吗?”

    扶苏赶紧给小孩解释:

    【是以后不立谥号了,之前的总不能也废了,不然如何称呼先王呢?】

    先王们可没有分几世几世的。

    被小孩一打岔,之前嘲笑谥号的翻车就揭过去了,扶苏继续说回正题。

    在败坏了燕国国君和太子的名声之后,这件事暂且揭过。但扶苏深知后头还有高渐离,他会跳出来为荆轲复仇的。

    不过扶苏嘴上不能这么说。

    他说的是:

    【没过多久,燕国派遣使者高渐离入秦,传达燕王的歉意,代替燕国向父亲献上赔礼。】

    【根据商队掌握的情报,高渐离实则和荆轲关系极佳。我与父亲便猜测此人来者不善,或许别有用意。】

    于是放任了高渐离在咸阳待着。

    直到高渐离终于动手,秦国压下了这个消息。

    【当时秦国正在灭楚,高渐离企图通过刺杀父亲和我,使得秦国生乱。届时原本顺利的秦楚之战许会出现变故,运作得好还有几率达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样一来,燕国就能占尽便宜了。

    【此时如果燕国使者再次刺秦的消息传出去,虽然会激起我大秦士兵的愤怒,却有些浪费了。毕竟楚国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等能腾出手来攻燕时,愤怒已经过去了。】

    所以第五环,压下消息,伪装成高渐离还在秦国客舍的假象。

    等到时机成熟,曝光高渐离刺秦一事,问责燕国,光明正大地发兵攻燕。

    第六环就是关于高渐离一事的造势了。

    如何通过舆论调动军队的怒气值,如何完美占据名分大义。为了叫父亲身上清清白白一点谴责都不沾染上,扶苏煞费苦心。

    【高渐离和荆轲的关系,也是在此时曝光的。燕国派遣刺客的好友来做使臣,显然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定是故意遣刺客来秦潜伏数年,图谋甚大。】

    至于这是高渐离的个人行为?

    怎么可能!国与国之间没有个人行为!

    聪明人只会多想,越发认定里头有猫腻,如此便正中大秦下怀。

    扶苏说完,喝了一口蜜水。

    说这么多,他都渴了。

    长辈们俱都凝神沉思,琢磨扶苏用的几种舆论手段。

    该张扬的时候张扬,该收敛的时候收敛。松弛有度,结合实际情况选择不同的手法,最后组成一张大网,将燕国牢牢围困在其中。

    先王们认真琢磨了很久。

    然后秦渠梁诚实地表示:

    “寡人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舆论策略。”

    能精准分辨用哪一招最好使,也是一项本事了。

    出生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现代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优势,很多人从小耳濡目染接触网上的舆论战案例,就能无师自通。

    但古人在这方面吃亏,不懂就是不懂,需要从头开始学习。

    扶苏放下茶盏:

    【这事简单,找个擅长此道的臣子,把事情交给他去做。】

    君王又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就像他阿父,便从来不为难自己。和经济还有舆论有关的东西,直接丢给儿子去处理。

    先祖没有合适的儿子,但一定能招揽到合适的臣子。

    扶苏感觉今天的讲课可以结束了。

    接下来就让先祖们自己领悟去,相信他们一定可以举一反三的。

    扶苏正准备宣布课后作业。

    嬴政忽然问了一句:

    “书写好了吗?”

    扶苏下意识反问:

    【书?什么书?】

    蒙恬小声提醒:

    “之前说好的《商战论》。”

    扶苏:……

    扶苏:!!!

    扶苏最近这些日子和阿父重逢快乐得不行,就有点浪了。别说写书,他都把书的存在彻底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父亲突然提醒,他真就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毕竟他不爱写书,不爱干的事情总是很容易被大脑刻意遗忘的。

    扶苏连忙丢下一句:

    【书哪有那么快能写完,再等等吧。】

    而后连作业都顾不上布置了,唰地切断直播溜了。

    干完这些低头和小南嘉对上视线。

    粗心大伯后知后觉:

    “啊,今天忘记叫你和你父母多见几面了。也就刚开始抽查作业的时候见了一回,后头他光顾着分享,没有点人回答问题。”

    小南嘉很懂事地说没关系:

    “我有伯父呢。”

    他抱住温柔伯父的腰,和伯父贴贴。

    扶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别把眼泪蹭我衣服上。”

    南嘉:……

    南嘉声明:

    “我是男子汉,我不会哭的!”

    扶苏左右手各抱一个小崽子,去找父亲了。

    两个小孩分量可不轻,虽然最近瘦了,之前可都是很圆润的小胖墩。始皇帝子嗣大多身材高挑,骨架也大,生活条件又好,比寻常小孩敦实得多。

    侍者们起初看殿下身材纤瘦,却敢一手一个地抱孩子,还有些担忧。主要忧虑扶苏受累把孩子摔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结果扶苏抱着小孩健步如飞,压根不像表面上那般文弱。

    扶苏把小孩放下:

    “阿父,他们开始催我写书了。”

    秦政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头也不抬地继续批改奏章:

    “写书也不耽误你继续直播上课。”

    扶苏:“……我还没开口呢!”

    阿父怎么那么了解他啊!

    秦政搁下笔瞥了儿子一眼:

    “朕听你的话音,就能猜到你在打什么小算盘了。”

    扶苏把批改好的奏章拨到一边去,往阿父的桌案上一趴,开始耍赖。

    秦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多大的人了。”

    扶苏可怜巴巴地瞅着阿父。

    秦政只好安抚:

    “朕叫李斯他们来了,夜间就到。从明日起,他们可以轮流替你去上课。”

    这段时间因为秦政每日都在试图和外界联络,消息一直在发送缓冲的阶段,所以本界和地府时间流速差距被拉平了。

    沙盒珠的演绎又和残缺位面差不多,在里头待很久,外头也不过只过去了数日。所以李斯他们已经陆陆续续从沙盒世界出来了,随时可以叫来干活。

    由于沙盒珠内的世界被设定成了现代,扶苏和臣子们又失去记忆变成小孩子,在里面学习成长了十来年。

    所以现在让他们来代替扶苏讲课,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他们也能提出一些现代的案例作为参考,能教给各位面的东西不少。

    秦政展开一封新的奏折:

    “待他们抵达,你便不能再用要准备教案做借口,再行偷懒了。”

    言下之意得把心思放在写书上。

    扶苏想了想,觉得不亏。

    写书比直播讲课轻松多了,他玩了几天的讲课也玩腻了。面对一群先祖还要考虑措辞,不能太过轻慢,当人晚辈的就是这么悲惨。

    扶苏维持着趴在桌子上的懒散姿势,爪贱地伸手去勾镇纸玩。南嘉和乐音两个小家伙有样学样,也往桌子上一趴,伸手去够别的东西。

    秦政:……

    秦政用毛笔的笔尾一人一下,把三只爪子给打了回去。

    这才几天啊,太子就把孩子带坏成这样了。看来得赶紧把二儿子夫妻找回来,真是不能让太子养小孩。

    被敲了手背,两个小崽立刻缩回手。也不敢趴在桌子上了,乖乖坐好,忐忑地看着祖父。

    唯有某个太子还不以为意,换了个方向去勾阿父的袖子玩。

    若是旁边没有孙儿,秦政就纵容他了。但是小孩子还在呢,所以秦政狠了狠心,给了太子额头一个敲击。

    “坐好了,身为长辈,要给孩子当个好榜样。”

    扶苏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所以家里就不能有别的小孩,只有我的年纪和辈分最小时,就是最好的。”

    晚间的时候,秦高夫妻被李斯他们一起带了过来。扶苏立刻把烫手山芋丢回给两人,无事一身轻,溜溜达达就要去享受悠闲人生。

    刚走两步,侍者叫住了他:

    “殿下,陛下有请。”

    扶苏于是被捉回去写书了。

    扶苏发出了抗议:

    “天黑了,晚上用眼会近视!”

    秦政颔首,反将一军:

    “那你地府光屏也别玩了,玩那个近视更快。”

    扶苏:。

    扶苏只好在光屏上打字输入内容,比手写快得多。这样写出来的书还能直接发给臣下,叫他们誊抄成秦篆。

    偶尔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就切换成小游戏玩两把,放松一下。

    秦政假装自己真的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能把太子逼得太狠。

    虽然臣子是夜里抵达的。

    但这也不妨碍太子殿下把明天一早的讲课任务分派下去。

    扶苏体贴地表示:

    “这不是还有一晚上的时间?鬼又不用睡觉,够你准备教案了。实在不行,明天早朝你不用来上了,反正课也是在早朝之后进行的。”

    臣子:……

    太子殿下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次日早朝,没事干的太子也没来上朝。

    朝中经历过秦末大逃杀还成功存活下来的臣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些秦初名臣,心里在琢磨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殿下之前不来上朝,说的是为了准备给各界祖宗的教案,没有空。如今都不需要他准备这些了,殿下依然没来,身为臣子不应该问两句的吗?

    领头的李斯等人就当没察觉。

    ——问什么问?知不知道陛下执政后期上朝时间都改了?

    那时陛下说朝中也没有那么多要紧的大事了,于是把朝会改为了五日一大朝。其余时间是小朝会,不用开太久。

    然后每旬还有个旬休。

    所以一旬十天下来,太子殿下可以放假睡一天的懒觉,剩下七天能多睡半个时辰,因为小朝会推迟半个时辰举办。唯有两天需要准时上大朝,偶尔起不来还请假说生病了就不来了。

    嗯,每个月也就生病个两三回吧。

    虽然每个月拢共也就六回大朝。

    臣子们反正是早就习惯了,谁让太子殿下体弱多病呢,谁让太子殿下年纪大了以后身子骨不够硬朗呢,谁让他们陛下就是宠儿子舍不得逼孩子上进呢。

    群臣原先是没觉得有什么的。

    他们陛下老当益壮,六七十岁了还精神矍铄,每天勤政看起来乐在其中。太子殿下偷懒不要紧,这叫不贪恋权势,不会给年迈的父亲带来危机感。

    如今去过现代世界后——

    冯去疾和李斯咬耳朵:

    “你觉不觉得陛下那会儿像是那种,家里儿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啃老,白发苍苍的父母不得不出门打工赚钱养孩子?”

    李斯:……

    李斯诚实地点头:

    “太子殿下是有些过分了。”

    毕竟和太子比起来,他们肯定更心疼陛下嘛。

    冯去疾于是怂恿:

    “那你下朝之后去和太子说说。”

    李斯:???

    李斯断然拒绝了:

    “要去你去,休想害我!”

    谁敢跟太子说这种话啊,不怕被收拾?

    冯去疾有他自己的道理:

    “你不是太子心腹吗?太子党核心成员,你和太子比较亲近,当然是你去。”

    李斯冷哼一声:

    “我那是被他拿住把柄之后不得不给他当心腹,陛下也不救我,明知道我的悲惨遭遇还放任太子继续折腾我。”

    随即又试图祸水东引:

    “不如去找蒙毅吧,蒙毅才是真正的太子拥趸。他是陛下给太子准备的丞相,又常年陪伴在两位君上身侧,感情一定比我更亲密。”

    冯去疾认同了这个观点,扭头去找蒙毅,结果发现蒙毅也没来上朝。

    哦,想起来了,蒙毅就是今天要去讲课的那个倒霉蛋。看来给太子当心腹也不是什么好事,抓壮丁总是第一个被抓。

    吕雉看他们在说小话,凑过来听了一耳朵。听完吕雉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啊。

    冯去疾侧目:

    “哪里不对了?”

    吕雉疑惑:

    “以前被抓壮丁的不都是李丞相吗?”

    这种倒霉的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李斯第一个遭遇,怎么这次换成蒙毅了?

    冯去疾也发现了不对:

    “是了,难道李斯他失宠了?”

    李斯:这样的宠不要也罢!

    冯去疾叫住王绾问他知不知道,王绾想也不想就幸灾乐祸地回答:

    “这还不简单?各界现在不想看到李斯,看到他就想到他乱国的事情,他哪有蒙毅有脸面?”

    李斯:…………

    毁灭吧,这群同僚没一个好人。

    其他李斯干的坏事关他什么事?他从太子入朝就是坚定的太子党了,他拒绝被混为一谈!

    秦政心分二用,一边听臣子奏报正事,一边看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老臣。

    眼看正事都要奏完了,这群人聊天还没聊够,不由得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纵容底下人了。

    秦政突然点名:

    “李斯,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老倒霉蛋李斯:???怎么又是我!

    幸好李斯和同僚聊天的时候还记得分心听一听奏事的家伙在说什么,瞬间反应了过来,上去领命。

    其他人也飞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假装无事发生,就好像刚刚他们根本没有在朝堂上聚众唠嗑过一样。

    这么熟练,又这么会装乖,一看就知道是和谁学的。

    秦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家太子的传染能力实在令人头疼。

    商蔓见陛下这般反应,意识到得说点让陛下高兴的东西换换心情才好。太子殿下不在,哄陛下的重担就要交到臣子头上。

    于是商蔓出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秦政抬了抬眼,示意她说。

    商蔓便道:

    “今日有女商入咸阳,说是带了大才来投,陛下可要一见?”

    秦末群臣:啊???

    不是,这种小事是给你拿到朝堂上来说的吗?不应该私底下汇报,然后由陛下决断么?

    朝会是商量大事的,不是给你举荐人才的啊!你把朝会当成什么了,单纯的聚会聊天场所吗!

    商蔓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这群人懂什么,他们上了几十年朝了,朝会上有什么不能干的。后期国家平稳的时候,有时朝会上压根没什么正事能奏,可不就得说点鸡毛蒜皮逗陛下开心吗。

    毕竟陛下都那么大年纪了,过一天少一天的。与其叫他烦心,不如叫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心情舒畅了才能延年益寿。

    反正始皇帝一朝的臣子都深谙哄陛下的特殊技巧。

    秦末群臣:但是现在正事还很多啊!

    秦政习以为常地颔首:

    “让她们进来吧。”

    他已经猜到商蔓说的是谁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个长相和商蔓九成相似的女商与另一位比吕雉更憔悴苍老些的妇人进入殿中。

    秦臣吕雉一看就大怒:

    “可恶的刘季!竟敢如此磋磨本相!”

    刘季:……

    刘季往角落里缩了缩,他不存在,他不存在,没事别cue他。

    妇人寻声望去,看见了青春靓丽意气风发的吕雉,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不过很快她就收敛起来,换成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她不必羡慕别人,未来的她也会成为这样闪耀史册的人。

    秦政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错。”

    随着大秦的欣欣向荣,越来越多之前还未发迹的人才在观望后,选择事秦,而不是跟随历史上发展那般去协助起义军。

    短短两三年,秦朝就一扫之前迟暮的迹象,欣欣向荣起来。

    一群来自地府的熟练工,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大秦的积弊。秦政叫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减少工作量的。

    毕竟都是干过几回的事情了,陛下实在不耐烦再自己一条条推行过去。

    有臣子不用白不用。

    太子殿下比陛下还能躲清闲,拿着朝中已经有个太子南嘉做借口,理直气壮地闭门写书。

    美其名曰担心两个太子同时出现,会影响大秦运转。说得好像秦三世子婴和秦始皇一起在朝会上待着,就一点问题没有似的。

    而且太子嘴上说写书,实则每天写不了几个字。

    天气好了说适合踏青,今天就不写了。天气差了说阴沉沉的影响心情,不想写。天冷了说要给手做保暖,写东西冻手会长冻疮。天热了又说浑身乏力提不起劲,许是中暑了没法写书。

    各界先祖起初还会在上课的时候让负责讲课的臣子催一下。

    次数多了,连臣子们也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假装没听见。

    这日惠文王反复问了两遍。

    蒙毅没有办法,只好回答道:

    “太子昨日吃坏了肚子,许是要修养两天才能接着写了。”

    所有人:……

    蒙爱卿,你这么熟练地给你家太子找补,太子本人知道他吃坏肚子了吗?

    蒙毅:太子昨天喝多了冰片糖水,怎么不算吃坏了肚子呢!

    各界算是看出来了。

    这群家伙嘴上吐槽陛下总是纵容太子为所欲为,他们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纵容秦梓桑的人里也有他们一个,这分明是全朝野上下一起惯出来的。

    对此,蒙毅只能表示那没办法。

    他们大秦一向如此上行下效,陛下干什么大家就学什么。不仅是因为名人效应,也因为这么干能讨陛下欢心。

    时间长了,难免养成习惯。

    吃坏了肚子的小太子溜溜达达来围观:

    “一一,今天课上完了吗?”

    各界:……这就是你说的吃坏了肚子!

    蒙毅面不改色地把作业布置下去:

    “快了,殿下怎么来了?”

    扶苏说好久没直播课堂看看了,过来瞅一眼大家学到哪里了。

    蒙毅和诸位道了声别,就把直播掐了。而后无奈地对殿下叮嘱,不要再喊他一一了。

    这个小名还是现代位面的遗留问题。

    当时他和太子都变成了小孩子,失忆后以为自己是寻常稚童。大家一起上幼儿园,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苏苏就爱喊他一一,还喜欢喊他哥甜甜。

    说起来甜甜还是幼崽嬴稷嘴贱给起的,幼崽蒙恬听完一拳击倒了他。然后两个小家伙就因为打架被幼儿园老师教育了一顿,从此结下了梁子。

    扶苏敷衍地点点头:

    “所以他们学到哪里了?”

    蒙毅被转移了话题:

    “学到……”

    两三年过去,课上了一大堆,技术直播也播了一大堆。再播各界要消化不良,听闻陛下准备最近把直播给停了,接下来就让各界恢复正常发展。

    但是在某位太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效率下,一本书愣是还没写完。

    直播停止代表着陛下要离开了。

    可太子书没写完,又走不了,就很为难。所以秦政方才催促儿子加快速度,不要再偷懒了。

    扶苏听完便来找蒙毅,想问问这个上课的情况。要是课程还有很多没上,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离开的时间推后。

    可惜,臣子太能干,课确实差不多上完了。

    扶苏很是惋惜:

    “南嘉还那么小呢,阿父怎么着急回地府?不如等南嘉长大,再回去也不迟。”

    蒙毅却道:

    “听闻最近陛下手中的某个位面即将进入八王之乱的时期了。”

    因为残缺位面时间流速比例非常飘忽的缘故,有些位面经常一小段时间没去关注,就已经走完了所有古代历史,进入近现代了。

    进入近现代后就不好继续插手干预历史进程,相当于废了一个坐标。大秦暂时还没遇到这么坑的情况,但听说其他地府位面的别朝皇帝有遇到过。

    他们陛下还想着在每个残缺位面都重建大秦呢,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久前,在各界帝王的抗议下,天道发放了一个新的功德道具,叫做「中央智脑」。

    这个东西类似于星际时代的主脑,可以接入主人手下的所有位面,时时监控里面的历史进程。

    一旦哪个位面即将步入乱世,就会提前预警提醒,告知主人可以进去结束乱世,再造大秦。

    秦政设置的提醒节点一般为秦末、汉末到南北朝、唐末以及明末。

    不过大部分位面其实是架空位面。

    接入智脑后的位面时间流速会平稳下来,不像之前那样忽快忽慢。所有位面统一以一个比例往前推进,可以通过智脑和外界地府的链接人为控制比例。

    毕竟残缺位面的时间流速受到多大的影响,取决于里面的人和外头的地府联系有多频繁和紧密。

    扶苏最近浪得厉害,倒是不知道有个位面即将乱起来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

    “我知道了。”

    书还剩下一些收尾,扶苏不过是拖延症发作才一直没写完。既然父亲还有要事要去办,他肯定不能再耽误时间。

    如今南嘉的年纪虽还不大,暂时没办法接手朝政。但子婴是成年人,他和父亲都对子婴比较放心。

    子婴为人忠耿,也不会阳奉阴违。何况子婴知道陛下和殿下随时可以从地府回来,只会表现得更加忠心,不敢造次。

    等父子俩离开,臣子里会有一部分再留下辅助几年。另有公子高留在阳世亲自教导儿子长大,等南嘉继位后再回地府。

    大秦的弊病已经拔除,短期内不会出现问题,扶苏倒不担心这个。

    那么唯一的困难就是写书了。

    扶苏伏案奋笔疾书:

    “被后世子孙布置作业这种事,一次就够够的了。”

    再有下次,他绝对不写!

    秦政给爱子倒了一盏蜜水:

    “喝口水休息片刻再写。”

    扶苏没喝:

    “停下来我就不想动了,阿父你等我写完,还剩下最后一点。”

    秦政心道这又是何苦呢。

    早点写不就没事了,非要拖到现在。如今听说父亲有事要离开,又急急忙忙地加班赶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果然懒癌不逼一下是不会上进的。

    太子殿下说的最后一点,就是对着光屏敲敲打打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完稿了,一股脑发给李斯,让他去誊抄。

    李斯:「怎么又是臣?」

    扶苏:「你字写得好看,传国玉玺上的字就是照着你的笔迹刻的。」

    李斯:「……」

    扶苏想了想,换了个说辞:

    「你应该这么想,送到各界手里的都是你的手书,会在大秦君王之间代代相传,是不是非常荣幸?」

    李斯不得不提醒太子殿下:

    「需要的数量太多了臣誊抄不过来,得用印刷术辅助。」

    扶苏立刻改口:

    「那让工匠制作雕版时用你的字迹刻字不就完了?」

    李斯说不过他们太子,选择了闭麦。

    扶苏已经高高兴兴地去同阿父说可以走了,不是要去晋朝搅风搅雨吗?他早就看司马氏不顺眼了,现在就可以去。

    秦政问他:

    “太子手不累?”

    不需要休息一下?

    扶苏觉得不累:

    “还好,我上学那会儿写论文比这个强度大多了。”

    秦政颔首:

    “那就走吧。”

    走之前,父子俩做了一下善后工作。

    系统原生位面补偿的第二块天幕早就播放完毕所有内容被收回了,后来都是秦政在挑选教学视频播放。

    如今收回也简单得很,彻底格式化摧毁天幕的源代码就好了。以后不再给它提供能源,它自然会消散在虚空中。

    先前系统被带走后,原生位面之所以不担心可能脱落了什么零部件在古代位面,正是因为天幕需要供能才能继续直播。

    若非父子俩可以用功德给天幕充电,这东西早就罢工了。

    现在要离开,父子俩商议之后决定榨干它最后的价值。而且当初说好了要给高产良种的,一直没给,这次可以一并给了。

    倒不是父子二人小气。

    地府光屏升级成功以后,天道可以随时来观测此界动向了。父子俩因此不好轻举妄动,避免刺激到天道。

    这会儿要走了,正适合搞事情。

    走前他们会提交完整版法则给残缺位面作为参考。到时残缺位面开始进行完善,位面会自我形成保护结界,天道一时半会儿无法观测内部的情况。

    等位面完善结束,天道再过来看时,发现各界都有了高产良种。也没办法确定是父子俩开后门给的,还是位面完善的过程中出现了粮食变异,本地粮食自己变高产了。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很扯。

    但是无所谓,抓贼拿赃,天道没有证据就不能来找父子俩的麻烦,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次日,秦政父子再次出现在天幕中。

    距离上次他们出现已经过去快三年了,乍然看见熟悉的身影,各家还有些恍惚。

    秦政简单说了天幕要被收回的事:

    【该播的内容已经播完,朕与天幕背后的势力达成协议,他们会收回天幕。但天幕如今属于朕,所以为了补偿朕的损失,他们会提供一些亩产极高的粮食种子。】

    秦政还说稍后良种会平分发放给十二个位面,就算是系统遗留问题的最后补偿了。

    比起直接说这种子就是他们自己拿出来的,假借系统背后势力的名义行事,会更合适一些。

    这是扶苏提出的:

    “这么一说,各界不会有被施舍的感觉,毕竟是他们应得的补偿。但补偿是阿父争取来的,况且阿父付出了天幕作交换,他们还是要承阿父的情。”

    另有一点就是,秦政没有独吞良种,光这一点就足够叫各界佩服他的为人了。

    扶苏坚决维护阿父“仁君”的名声,洗刷其他人给他冠上的暴君头衔。顺便拉踩一下其他小气吧啦的君主,显得他们大秦十分大度,有大国气量。

    倘若直接说良种是自己出的,少不得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才给。

    如果刚开始接管天幕时就给的话,提前两三年有良种问世,就能有很多人在此期间不用饿肚子了。

    这件事真没办法,天道盯着呢。

    发放良种和技术直播只能一个一个来,何况在功德商城买良种也要徐徐图之。

    一口气买一大堆,天道一查就知道是他们干的。现在花了两三年慢慢积累,表面上假装是买来自己吃的,就不引人注意了。

    这其中还有群臣的协助,光父子俩买的数量是不够的。他们得给各界提供充足的种子,不然要培育推广还得再等好多年。

    秦政发表完讲话,就把天幕关了。

    随即不等天道察觉异常,飞速完成了发放良种、提交法则、脱离位面等一系列操作,眨眼间搞定一切。

    天道投射过来探查了一下。

    天道发现了位面开始变得完善,不过天道没有引起警惕。

    父子俩每去一个残缺位面,就会帮忙把位面完善一番,这都是常规操作了。天道就是习惯性检查一下,发现检查不了也没往心里去。

    秦政则拉着儿子回寝宫,假装要去休息了。

    有隐私保护,天道也不好跟过来。

    不过要探查还是能探查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法则不让天道乱看。

    为保万一,秦政开了屏蔽器。

    他对儿子说道:

    “等天道发现良种在十二界推广开了之后,即便没有证据,恐怕也会做出一些应对之策。”

    不能公然处罚父子俩,却能搞小动作。

    比如禁了他俩的功德商城,不让他们在残缺位面里的时候使用商城购买任何物品。这样一来虽然上个位面已经补救不了了,以后的位面却能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

    扶苏想了想:

    “那也只能禁止位面内购买,回到地府还是能买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

    扶苏立刻下单:

    “先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买了,放在玄鸟之躯的随身空间中,要用的时候直接拿便是了。”

    中途回地府购买,再带着东西重新进入残缺位面,实在过于显眼。不如提前买好囤着,就当是私人要用的,随用随取。

    秦政也是这个想法:

    “令商蔓他们也一并购买。”

    父子俩已经很熟练了,知道卡着多少数量购买不会引起天道的警觉。叫上同样熟练的臣子,顺便让他们去找其他还在地府的秦人一起帮忙,很快就能攒到需要的体量。

    商蔓立刻拿着陛下给的巨款去采购了。

    这个工作她熟得很,老本行了。

    直播位面内。

    天幕虽然消失了,但它带来的影响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消弭的。

    阴丽华私下里记录了一些东西。

    阴丽华多方打探,得知了和熹皇后邓绥实则是她从弟的女儿未来所生的孩子。

    既然是自家亲戚,她肯定要为对方多加打算的。邓绥栽过的跟头她并不愿意对方再栽一次,所以阴丽华记下了一些她觉得需要注意的点。

    比如说可以的话,不要再培植汉安帝,越过他直接培养他的太子。少一个汉安帝当搅屎棍,邓家的下场或许能好一些,邓绥的政策也能得到更好的延续。

    刘秀默许了阴丽华的行为。

    刘秀的想法很简单,汉安帝这个子孙皇帝当得不好,他巴不得自家皇位不给这种蠢货呢。邓绥没有自立的野心,他倒也不担心大汉的未来。

    只是历史上的邓绥没有那个野心,真的能代表现在这个经过天幕干扰后的位面未来会出生的邓绥,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史官记录下了梓桑位面的历史发展,大秦那两位闪耀的女帝箫韶和轻韵必然会在所有女政治家的心底点燃一把火。

    比起未来的曾孙媳妇,刘秀更在意自己往后几代的继承人。

    他和阴丽华所出的刘庄是个好皇帝,刘庄的儿子刘炟也是个不错的仁君。

    但是刘炟给大汉留下了皇后外戚窦氏专权,得亏窦宪率军讨灭北匈奴、勒石燕然,不然刘秀真的要气死。

    后续邓绥的丈夫刘肇在位期间收拾了窦氏一族,他自己这个皇帝在邓绥的辅佐下做的也还可以,可惜刘肇基因不好。

    刘肇就两个儿子,长子有厥疾,会突然昏倒,不能继位。幼子更是当了八个月皇帝就去世了,死的时候才两岁。

    剩下的全是公主。

    邓绥被迫选了丈夫他兄弟的子嗣汉安帝继位,但是汉安帝也死的早。

    后面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等汉安帝的废太子上位干出一番政绩之后,大汉彻底陷入东汉幼儿园的困境中。

    刘秀越扒拉越是窒息:

    “朕怎么觉得,从朕的孙子开始就不断英年早逝了?”

    东汉的皇帝也就刘秀和刘庄活得久点,后头基本都是二三十岁就死了。这还算活得长久的,还有几岁十几岁死的呢。

    阴丽华对此也无可奈何。

    在这方面郭圣通完胜,她儿子虽然因为郁郁死的早,可她儿子的后人没那么惨啊。汉末的时候还蹦出来个颇有名望的幽州牧刘虞呢,要不是被公孙瓒搞死了,估计能活挺久,而且险些就被袁绍拥立为帝了。

    刘秀自我安慰:

    “无妨,如今天幕传达了养生之术,或许能够解决早逝的问题。”

    刘庄的后人连续几代都是明君,他肯定是要继续坚持换太子的。

    阴丽华趁机劝说:

    “皇后殿下或许更愿意陪着孩子。”

    刘秀最近有意废后,改封郭圣通为中山王太后。然后再等两年就改立太子,叫刘彊去封地东海国待着。

    阴丽华以己度人,觉得郭圣通比起被关在后宫中,或许会愿意陪儿子去封国。要不是天天关在宫里,哪里会抑郁而终。

    去儿子封地当太后不好吗?谁乐意跟狗男人待在一处,看着对方意气风发和新人卿卿我我。

    阴丽华和郭圣通关系还可以,两人的儿子之间也并不剑拔弩张。历史上刘庄继位后有人怂恿刘彊造反,刘彊直接就把人押去给刘庄处置了。

    阴丽华看过这段记载。

    刘彊后来回国,没一年便病死了。有人便觉得其实是刘庄暗下黑手,并不信刘彊真的没有反心。

    阴丽华却想,或许是前一年父亲去世、几年前母亲也逝世了,刘彊没了念想,这才郁郁而终。

    当娘的哪里会把自己的儿子往坏处想,再加上阴丽华性格温谦善良,也希望能在帮儿子维护住好名声的同时,给皇后母子一点帮助。

    等皇后殿下在东海国安居,太子刘彊也不曾早逝,应当就不会再有人恶意揣测她的孩子吧?

    三年后。

    被二次改封沛太后的郭圣通前来辞别阴丽华。

    郭圣通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我听闻,是你劝说陛下许我随彊儿去东海国的?”

    她原以为陛下不会答应。

    她是陛下的后妃,哪有后妃在陛下未驾崩前就离开都城去儿子封地的道理?

    阴丽华安抚道:

    “昔年孝文皇帝被封代王,不也是和母亲薄太后一起去封地的?”

    郭圣通摇了摇头:

    “那怎么能一样呢?”

    刘恒被封代王的时候才几岁,离不得母亲。何况薄姬又不是废后,她只是寻常姬妾而已。

    阴丽华笑了笑:

    “陛下是实权天子,何须忌惮这些?”

    没本事的皇帝才要忌惮废太子和废后出去搞事,刘秀既然连前太子都放去封地了,前皇后有什么不敢放的?

    郭圣通微微一愣,而后叹息:

    “果然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她和阴丽华之间的官司太复杂了,阴丽华是原配,她是后来的。但阴丽华自请降为妾室,出让了后位给郭圣通。

    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美美隐身,后人全在揣测她们两个会为了一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怪没意思的。

    郭圣通忍不住嘲讽了两句:

    “后人史书臆测我因为失宠而心生怨怼,尖酸刻薄,还不如写我因为家族失势而愤怒。在男人眼里女人只会困于情爱,真是可笑的傲慢。”

    阴丽华深以为然,轻声说了一句:

    “帝王之爱,也就那样。”

    郭圣通突然笑了:

    “如今我游鱼入海,算是脱困了。你却还要一直在深宫中待着,倒也不知道是谁更好命了。”

    阴丽华露出无奈之色。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野心想当皇后、想让儿子继承皇位的,世人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局中人肯定都想往上爬。

    可权利是男人在争的东西,她们两个成为皇后和太后又能如何?无非是儿子和娘家受益,自己却不见得能过得开心。

    郭圣通走了。

    阴丽华愣愣地看着远方的天际,直到刘秀满脸不高兴地走进来才回神。

    刘秀抱怨道:

    “在朕身边陪朕是什么受罪的事吗?”

    他怎么觉得新旧两任皇后都想出去天高任鸟飞?

    阴丽华想到儿子和娘家,微微一笑:

    “沛太后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

    刘秀立刻被哄好了:

    “朕就知道你离不开朕,同她是不一样的。”

    阴丽华但笑不语。

    汉初。

    刘邦到底还是在历史上的那一年驾崩了。

    临死前他哈哈大笑:

    “大丈夫何惧生死?”

    满殿只有他一个人能笑得出来,群臣儿女都一片哀凄。

    哦,也不是只有他一个,还有个皇后吕雉呢。只是吕雉不能像他一样肆意大笑,还得强装出难过的样子。

    刘邦看向她:

    “大汉要交给娥姁了。”

    吕雉垂首行礼:

    “陛下放心便是。”

    高皇帝驾崩后,吕雉很快提拔了两个人。一个是近几年崭露头角的商蔓,另一个是不曾“谋反”的韩信。

    在商蔓的暗中筹谋下,好歹保住了韩信一条命。而刘邦一死,不能完全依靠娘家、以免走上历史老路的吕雉,需要另一个可以震慑诸侯的势力。

    而韩信一个人就可以震慑不少诸侯了。

    商蔓与太后密谋:

    “听闻太史公以帝王本纪为太后书写传记,太后难道不想真的坐上帝位吗?”

    吕雉当然想,只是很难操作。

    商蔓提起天幕后来科普时说到过的唐朝皇后武曌,武曌可以,吕雉为什么不可以?再难也要试试才能甘心,又不是不还政给他刘汉,何必如此小心眼呢。

    商蔓提醒吕雉:

    “不是还有韩大将军辅佐太后?”

    而且商蔓如果猜测得没错的话,天幕离开前其实私底下给太后送了点礼物的吧?

    因为商蔓自己也有。

    想到这里商蔓就忍不住发笑。

    那位秦梓桑陛下真的很小心眼了,巴不得她们篡汉自立呢。而且他还喜欢爱屋及乌,给他们“大秦忠臣”一点优待。

    所以不仅商蔓有礼物,她还从韩信那里套话得知韩大将军也有。

    现在三人拧成一股绳,就是捅向大汉心脏的利器。可惜吕雉的儿子不太行,不然回头传位给刘盈一脉,他们还得捏着鼻子认吕雉这个当过皇帝的先祖。

    如今继承人是刘恒,就要麻烦一些。

    商蔓想了想,说:

    “刘恒的后人里也有废物男皇帝,把西汉直接送给王莽了。不如劝他考虑一下女嗣,等到西汉末年的时候,不行就让公主继位吧。”

    多来点女帝,吕雉就不扎眼了。

    吕雉被她逗笑了:

    “尽是嘴上说得简单。”

    商蔓理直气壮:

    “要是连想都不敢想,如何能成事?反正想想又不碍着谁,事在人为,未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们先把准备做了,后手是否能生效只能看运气。不过反正都是百多年后的事情了,不成也对他们这些老古董没影响。

    吕雉不由感慨:

    “你如今越发像那位秦二世梓桑了。”

    隔空污染,恐怖如斯。

    商蔓却是受到了启发:

    “太后所言甚是,既然二世陛下的传染力这么强,不如我去试试传染一下刘恒。”

    如果吕雉皇帝当得好,刘恒又被养成了秦梓桑2.0。他说不得就会缺德地觉得承认嫡母这个后世会赞誉有加的皇帝的正统性对自己更加有利,还显得他大度容人。

    至于他爹汉高祖刘邦会不会气死,关他什么事?皇位不还是传给他了?他刘恒又不吃亏!

    什么你说这会给后世子孙开坏头,让他们的皇后和太后生出小心思,妨碍子孙的统治?那是子孙需要烦恼的事情,我只管自己开心,哪里管子孙死活!

    反正商蔓觉得秦梓桑干得出来这种事。

    吕雉:……

    吕雉被商蔓说服了:

    “有道理,那你去试试吧。”

    三国。

    曹丕询问左右:

    “司马氏处理得如何?”

    左右答道:

    “司马懿断尾求生,已经将有野心的儿子交给府衙处置了。”

    曹丕嗤笑一声:

    “他倒是豁得出去,但他莫不是以为朕不知道八王之乱的事?”

    司马懿那些儿孙就没几个安分的。

    曹丕直接决定了,不再重用司马家。以后慢慢打压他们家的势力,如此司马氏便失去了篡权的机会。

    至于曹魏以后何去何从。

    曹丕叹了口气。

    儿孙死的早真是吃亏,不然光靠苟也能等来蜀吴覆灭。

    果然还是要紧抓他们的健康问题,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会早死呢?肯定是平时太不注意身体了。

    汉末。

    看完天幕的曹操直接放弃了去请司马懿出山的念头。

    正好,天幕出现那会儿他正在尝试征召对方,结果司马懿装病不受。这家伙不是说自己有风痹症吗,那就一直病下去,以后也别当官了。

    没了司马懿,曹操并不觉得是多大的损失。

    天底下能人异士那么多,这次他会紧抓奉孝的身体健康,努力杜绝和文若决裂的事情发生,他坚信未来只会比记载中更好。

    结果左等右等——

    曹操不解:

    “孙策怎么还活着?”

    郭嘉懒洋洋地说:

    “他知道自己会被刺客杀死,当然会努力规避了。”

    曹操:……

    孙策不死,江东有他和周瑜、孙权一起治理,感觉以后更难打了。

    荀彧安慰他:

    “无妨,好歹解决了一个司马懿。魏蜀吴日后鹿死谁手,静等便是。”

    郭嘉也点头:

    “是啊,要是战乱一直不平定的话,说不得秦末腾出手来,那两位皇帝会过来帮个忙。总之明公不必担忧五胡乱华再次发生,安心攻伐天下即可。”

    曹操:???

    曹操怀疑郭嘉在危言耸听,提醒他不早点天下一统的话,即便司马懿摘不了桃子,秦始皇也能来摘一摘。

    这日子真是太难过了。

    打天下好难啊!

    地府。

    秦政整理好随身空间要带的东西,扭头见儿子正兴致勃勃地往空间里塞各种小零食和游戏机。甚至还有预制菜,以及能用功德发电的冷柜冰箱。

    就差买个能保鲜的空间金手指了,可惜天道没有此类物品提供。

    秦政:……

    秦政问他这是做什么。

    扶苏说天道要封他商城,那他就不能随时买好吃的改善伙食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而且还保存不了太久,毕竟有保质期。

    秦政便道:

    “你可以回地府买,再带进来。左右买的是寻常吃食,又不是别的什么,顶多麻烦一些。”

    扶苏居然真的思考了一番,觉得可以:

    “但是传送阵在五岳,每次采购都要再从五岳走一趟,来回太费事了。”

    秦政:朕是在调侃你!

    扶苏眨了眨眼:

    “可是我想让阿父吃好吃的,晋朝的东西难吃。”

    秦政顿时心软了。

    虽然明知道儿子不是单纯的孝顺,他自己也重享受。可宝贝儿子甜甜地说要让父亲享受美食,当爹的哪里还硬得下心肠。

    所以秦政帮忙出谋划策:

    “回头和天道说一说,让它不要什么都封起来。之前金手指都让随便买了带进去,何必如此小气。”

    金手指不比良种更破坏世界平衡?

    商量好对策,父子二人没再耽搁时间,直接进入了新位面。

    因为有智脑辅助的缘故,这次他们不用当个黑户了。通过智脑提前安排了身份,是八王之乱中某一位封王手下的客卿。

    秦政和扶苏刚传送进入新位面。

    智脑向地府光屏发来导航:

    【请化为鸟形朝南飞跃秦岭,抵达楚王司马玮的封地楚国,二位的身份是楚国国内的望族子弟。】

    【如今时间线为元康元年,即公元291年,八王之乱刚刚爆发。现在是三月份,司马玮受皇后贾南风诏令,进京讨伐杨骏,刚刚出发。】

    扶苏懂了:

    “司马玮要没了,他七月份就要死在京中。届时封地里没有了楚王,楚国成了无主之物。”

    他和阿父现在过去,就是等着接手楚国的。而这个楚国地处大秦汉中郡境内,和都城离得非常近,就隔着一个秦岭。

    毕竟父子俩现在身处华山这个传送点,往南越过秦岭就到楚国了。而华山离都城也非常近,这三处就是三角形的三个顶点。

    从华山去楚国,飞过去是最简单快捷的了,比走陆路方便得多。

    秦政第一次主动幻化成玄鸟的模样,高高飞入云霄。扶苏连忙追上,故意变成幼鸟落到阿父的背上,啾啾叫了两声。

    秦政也纵容他,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楚国境内出现一名玄袍男子,肩膀上站着一只黑色的小鸟崽。他抬头看了一眼楚城的城门,缓步走入其中。

    【八王之乱(灭晋复秦)】

    第169章 当始皇进入西晋面临五胡乱华

    小鸟崽在阿父肩膀上蹦跶了两下:

    “啾啾!”

    秦政回神,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他:

    “你说鸟语,我可听不懂。”

    因为扶苏说的不是正经鸟语,他只是单纯地在学鸟叫逗阿父开心而已。他可不会鸟语,玄鸟也没有成型的语言,发出鸣叫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情绪。

    人类的力气对于小鸟来说还是太大了,所以小鸟崽被弹得歪了歪。要不是抓紧了阿父肩膀上的衣服,肯定要摔下去。

    说起“抓紧”,其实没用力气。

    小鸟是这样的,不使劲的时候爪子就是牢牢抓着东西的。使劲的时候反而会张开爪子,所以鸟儿夜里睡着也不担心从树枝上掉下来。

    扶苏没使劲,他的小爪子就稳稳地勾着衣服。他扑棱了一下小翅膀站稳,就要往阿父颈窝走,和阿父贴贴。

    结果爪子忘记使力,一抬脚把肩上的布料勾出了个丝。

    这衣服娇贵,实在是太容易勾线了。

    小鸟球球心虚地松开爪子,假装无事发生。按照计划蹭到肩窝,看起来乖巧极了。

    秦政没再管他,抬步走入了城中。

    司马玮领兵进京去了,但城中并未受到太多影响。顶多就是他带走了大量兵马,所以城池的守备力量变得空虚了而已。

    主脑给父子俩安排了望族子弟的身份,然而只是进行了一番舆论造势罢了。实际上他们在城中也没什么田产,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荆州其他地方来的世家子。

    楚国地处在汉水畔,往北就是长安,距离不远。这地方以前是益州的,后来划分去了荆州。

    因而楚王司马玮掌管荆州兵马,这几年也陆续有荆州其他地区的人才前来投奔,秦政夹杂在中间并不显眼。

    西晋的分封和汉朝不一样。

    汉朝封王,国内是有国相一类的政府班子的。西晋的王国没有这些,诸侯王不掌握地方政权。

    但是西晋的王权力还是很大,因为他们掌握兵权。不知道司马炎他们怎么想的,给诸侯王极大的兵权,直接导致诸侯王互掐,打得你死我活。

    可能是觉得大汉之前兵权发放给地方刺史,刺史反叛朝廷之后,汉朝皇帝手里没有兵权十分被动。

    于是干脆把兵权都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里,自家亲戚顶多造反夺位,肉好歹是烂在自己锅里的。

    这个思路但凡换成正常王室都还好。

    扶苏以前也是这个思路,所以秦十世这不就找宗室子平乱,最后把王位拱手让给箫韶了吗?

    但问题在于,司马氏不是正常王室。

    或许是继承了司马懿父子的狠毒自私,这些司马氏的诸侯王也只在乎自己。他们完全没考虑过自己人打得昏天黑地,会不会给敌人机会偷家。

    扶苏小声和阿父吐槽:

    “司马昭纵容臣属弑杀曹髦,当街诛杀天子,致使司马氏千百年来遭受口诛笔伐,实在短视。”

    其他人杀皇帝都是秘密进行,不管如何都得粉饰太平。哪怕扯谎说是病逝都好,哪有不管不顾直接动手,还让史书记录下来了的?

    司马氏倒好,开了这个坏头。不仅自家被钉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还叫后头的臣子有样学样,一个比一个嚣张。

    天子的权威遭受到毁灭性冲击,简直堪称野蛮。

    有这么短视的长辈,也不怪后头的八王一个两个都不管不顾,这就是家族遗传。

    秦政微微颔首:

    “晋之前,便是曹操再如何嚣张,表面也要尊奉天子的。”

    曹操对汉献帝不客气的时候,说话也会注意一点措辞。语气如何不善是一回事,用词不能给人抓到把柄。

    毕竟史官记录可能会把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却不见得会花费笔墨详细描写你的表情和语调。

    晋朝之后,南北朝甚至出现了个公然嘲讽皇帝“陛下何故造反”的权臣,这个时候说话明显就不剩一点客气了。

    秦政走向城中最煊赫的府邸。

    这应该就是司马玮的楚王府了,他没带妻妾儿女进京,如今家小都在封地中。回头司马玮在京城站稳脚跟,便会将家小接入京中。

    司马玮被处死的时候,他们倒是没受到牵连。但是也没什么用,等匈奴将军攻至宁平城时,就会遭到截杀。

    门房见来人虽然不认识,却通身气度不凡,不敢轻易阻拦对方的拜见。

    哪怕他连一张拜帖都没奉上,只简简单单丢下一个名字“秦正”。门房也客客气气地请人先等一等,他去通传王妃。

    司马玮如今才年方二十一,是个冲动且拥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

    他就是贾南风手里的棋子,被贾南风利用着先后铲除了好几波敌人。榨干利用价值之后,直接诛杀。

    后头的纷乱其实他没参与,毕竟他那会儿已经死了。

    司马玮的行为和五胡乱华没什么关联,他就是纯纯的工具人。贾南风刚刚成为皇后没什么实权,为了对抗太后一党,才招他入京的。

    等到处死司马玮后,贾南风大权在握,平平稳稳当了八年的皇后,天下治理得也尚算不错。

    本来如果她不接着搞事的话,晋朝还不至于一路滑铁卢。可她不甘心以后继位的不是她的儿子,为了能继续当太后掌权,她挑起了第二波动乱。

    这一波,才是葬送西晋和中原的罪魁祸首。

    后世笼统地将这两拨战乱合并称之为“八王之乱”,司马玮泉下有知能气死。

    他就单纯想帮陛下和皇后扫清阻碍,后头诛杀司马亮也是因为司马亮那一方先撩者贱,以及贾南风给他下了天子密诏。

    搞定司马亮后臣属劝他趁机扩大势力,他都没答应,其实没多少野心。被害死之后还得和其他几个诸侯王一起担骂名,实在冤得不行。

    司马玮本人的风评其实也挺好的。

    他因为生性开朗爱好施恩的缘故,很得民心。听说他被诛杀之后,百姓还为他建立了祠堂。

    司马玮的王妃和他一样,没什么坏心眼。听闻有人入府拜见,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见一面了。

    秦政很快见到了这位史册上毫无记载的楚王妃,是个温柔爱笑的女子。

    楚王妃轻声细语地说:

    “楚王入京去了,如今不在府中。本来不该邀请先生入府一叙的,只是我想着只打发个仆从告知你一声,实在有些失礼。”

    所以楚王妃亲自来相告了。

    虽然不知这位秦正是何许人也,但门房说他气度不凡。楚王妃忖度着可能是什么大才来投奔她夫君,自然不愿意做得罪人的事情。

    扶苏鸟崽探头看了一眼:

    “啾。”

    楚王现在才二十出头,他儿子估计也就两三岁。二十年后跟随其他皇亲国戚一起紧急向东方撤退避难,结果中途被匈奴截杀。

    楚王妃年纪轻轻守寡不说,好不容易儿子养大成人,又飞来横祸。

    真惨。

    偏偏匈奴入侵和她家无关,是第二波的几个诸侯王打急眼了,有个叫司马颖的蠢货想利用匈奴势力帮自己夺取皇位,引狼入室,导致了这桩悲剧。

    秦政伸手把儿子按回去,不许探头。

    楚王妃看见这只胖乎乎的小鸟,抿唇一笑。想起府中养的鸟儿,便命人去取了调配好的谷子,说要送给先生。

    虽然扶苏不吃谷子,但秦政还是收下了她的好意。

    而后秦政说起来意:

    “在下此番前来,是救楚王性命的。”

    楚王妃微微一愣,而后大惊。

    她倒没有直接反驳和斥责,毕竟这回丈夫入京,她也是有些忧虑的。现下听到秦政这么说,有一种担忧得到证实的踏实感,反而坚信不疑了。

    楚王妃紧张地问道:

    “朝中果然不怀好意吗?!”

    她丈夫是诸侯王,先帝子嗣,有继位权。如今的皇帝却是个傻子,生理意义上的傻子。对方在智力方面存在先天缺陷,心智维持在年幼时期。

    楚王妃一直担忧新帝的拥护者会不会容不下他的兄弟们,毕竟傻子的兄弟死光了之后,就再没有人会质疑先帝为什么要挑选他当继承人了。

    秦政微微颔首:

    “皇后想借楚王之手处理掉朝中势大的敌人,而后楚王便没有了利用价值,还会威胁到皇后的权势。”

    楚王妃咬了咬牙,想起丈夫对皇后毫不设防的态度,干脆俯身下拜。

    “求先生救我夫君性命!”

    楚王死了她也讨不了好,皇后想杀害楚王必然要找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到时候少不得给楚王泼点脏水,如此一来留下的孤儿寡母也会处境艰难。

    秦政示意仆从将她扶起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楚王死不死不要紧,要紧的是拿到楚王手里的兵权。

    智脑不懂人类的勾心斗角,它单纯地觉得楚国的国主要死了,这个封地就是无主之物,可以叫主人来抢夺。

    却不知道封地里没有完善的王国班子,而且天下大乱之前,别人也不会认突然冒出来的乱臣贼子。

    楚国唯一有价值的是兵权。

    想要拿到兵权,手里得有一个诸侯王当棋子。楚王好骗,楚王的儿子年幼,无论哪个都是合适的人选。

    如果选择楚王的话,就要想办法越过他的其他心腹,成为他账下的第一人。但好处也很明显,可以拿到整个荆州的兵权。

    而选择年幼的楚王之子,虽然没了竞争对手,兵权却会大大缩减。贾南风诛杀楚王是为了收回兵权,当然不会让楚王那可能还在吃奶的儿子继承这些军队。

    秦政的镇定感染了楚王妃。

    楚王妃深吸一口气:

    “先生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还请接受妾的一番好意,妾可以为您安排一处宅院。”

    楚王不在,她不好直接邀请对方住在王府里。但她能安排个就近的宅邸,方便后续商议计划。

    秦政欣然接纳:

    “那便有劳王妃了。”

    院落就在王府隔壁的一条街上,这里是楚王置办的宅院,仆从也是现成的。不过楚王妃还是额外增派了一些人,担忧原本的人手不够用。

    管事上前来迎接:

    “先生是独自一人吗?”

    他是在问当家夫人之类的亲眷可是还在城中客舍暂居,是否需要他遣人去将她们接来。

    秦政答道:

    “这次出来只带了长子。”

    管事就懂了:

    “可要派人去为君郎领路?”

    秦政微微摇头道了声不必,只说儿子不知逛去了何处,入夜前会回来。

    管事不明所以。

    心说君郎又不知宅邸在哪里,他如何能回来?但看先生并不担忧,只能猜测他们父子之间有特殊的传讯手段。

    秦政进屋落座,把肩头的小鸟崽捉了下来。扶苏乖乖缩着翅膀,瞪着黑亮的豆豆眼看着阿父,一动不动。

    秦政轻轻捏了捏他的小爪子:

    “现在倒是乖了。”

    之前在路上可闹腾,看什么都稀奇,想飞过去仔细瞅瞅。大约是不太习惯这种世界变大了的视角,而且鸟类的视野是很广的,有些小鸟还能看见背后发生的事情。

    扶苏鸟崽歪头:

    “啾!”

    秦政扫了一眼,桌案上有楚王妃送的谷子。

    仆从已经贴心地倒了一小碟出来,那是用五色黍子和粟米草籽等混合搭配出来的,品类非常丰富,很能吸引素食类的小鸟。

    秦政坏心眼地捏起一粒黍子递到儿子嘴边,含笑说吃吧,小鸟就该吃这些。

    扶苏立刻挣扎起来,啾啾啾地抗议。

    父子俩玩闹了一会儿,险些把谷子撒得到处都是。最后只撒了满桌,也没吃哪怕一口,又被侍者重新归拢起来了。

    秦政护着小鸟崽同侍者说:

    “他许是不爱吃这个,你拿去喂外头的鸟雀吧,省得浪费了。”

    侍者连忙答应下来。

    天黑的时候,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来到了秦府门口。身边跟着几个高大的武者,似乎是部曲护院,负责保护他的。

    一名部曲沉默地上前扣门。

    门房探头询问:

    “来者何人?”

    部曲没有回答,而是退开几步露出了身后的少年郎。

    少年人弯眉笑笑:

    “我来寻阿父。”

    门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可是君郎归家了?快快请进!”

    他见少年人的穿着和秦先生如出一辙,都是玄红配色的深衣,和时下的流行不太一样,有些复古的感觉。

    这几年文人士子越发飘逸风流起来,好些人已经不爱穿得如此正式了,尤其是没有官身的那部分。

    门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君郎名姓。”

    扶苏偏头冲他微笑,看起来脾气极好的样子,倒叫见多了傲慢世家子弟的门房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扶苏答道:

    “我名秦胥。”

    门房又问起扶苏身后沉默跟着的几位。

    扶苏心道这是兵马俑,不会说话,只能听令打架。不过嘴上却答是家中部曲,他年纪小出门父亲不放心,得有部曲贴身保护。

    门房将君郎领到了正院,而后客客气气地邀请几位壮士去隔壁的偏院居住。又问了要不要食水和沐浴,兵马俑一概摇头拒绝了。

    秦政听到通传偏头看过来。

    见儿子变成这番少年人模样,顿时知道这又是调皮了。

    扶苏小郎君像模像样地上来拜见父亲,青葱水嫩的模样一点看不出来内里有多缺德蔫坏。

    侍奉的仆人都被蛊惑了,一见便心生欢喜,眼睛都亮了起来。家中君郎看起来就是位少年英才,跟着这样的主角肉眼可见地未来可期。

    楚王妃的意思是以后他们就是秦府的仆从了,秦先生是楚王非常看重的大才,不可轻忽怠慢。

    秦政放下书册招呼儿子过来坐:

    “阿苏,来瞧瞧这个。”

    扶苏规规矩矩地在父亲身侧落座,微微倾身看去,姿态比任何贵族看起来都要优雅得体,显然出身极佳。

    周围的侍人看得眼睛又是一亮。

    秦政:……

    秦政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儿子,倒是没有拆台。

    他说起正事:

    “先帝驾崩前担忧太子妃祸乱朝纲,特意安排了三个儿子钳制她。秦王都督关中,楚王与淮南王镇守要塞。”

    扶苏秒懂:

    “可惜楚王未曾领悟到先帝的意图,错以为先帝是想叫他辅佐今上与皇后。但皇后约莫是清楚真相的,自然不会放过他。”

    秦政颔首:

    “除却楚王之外,秦王与淮南王也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秦王并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但他舅家却容不得他逃避。”

    秦王司马柬的舅家便是今年头一个被贾南风收拾掉的太后母族。

    待到杨太后失势、舅族被覆灭,下一个必然轮到他。杨家的倒台就发生在三月份,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

    都城这会儿估计乱成一锅粥。

    要不了多久,杨家就会成过眼云烟,之后秦王就会频繁请辞。

    但这个时候想走已经迟了。

    贾南风干掉了他的亲族,怎么可能容许他离开?放任他去外地坐大之后,举兵回来复仇吗?

    何况京中还有别的势力存在,各方的小心思都不少。

    扶苏想了想:

    “朝中如今还有汝南王在呢。”

    汝南王司马亮,是司马懿的儿子。他辈分很大,比先帝司马炎还高一辈,是如今晋惠帝的叔祖父。

    贾南风第一刀先斩杨家,接着就是司马亮和他的党羽。收拾掉这两个京中巨擘后,就可以放心地干掉工具人楚王了。

    汝南王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自己同样非常扎眼。所以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潜在的同盟离开,只会极力挽留秦王,继续掌控关中兵马。

    一旦秦王走了,哪怕秦王是回他的封国去,而封国秦国同样在关中地区,贾南风也总能找到借口收缴走关中的兵权。

    届时贾南风手握关中大军,想处死汝南王甚至连阴谋诡计都不用施展,直接动手就行了。

    秦政展开了一卷空白的帛书:

    “画吧。”

    扶苏默契地提笔沾墨,开始画舆图。

    楚王妃手里没有这种机密物品,东西都被锁在书房中。时人已经开始防备女子掌权了,楚王妃自然没资格去接触这些。

    所以哪怕她很愿意多提供一些帮助,却也拿不出像样的资料来。如舆图这种,只能扶苏回忆着汉末时期的地形亲手绘制出来。

    扶苏边画边调侃父亲:

    “阿父硬生生等我归家才叫我画这个,自己宁愿没有舆图参照也不动笔。”

    秦政想想自己画的舆图,心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画得实在不太好,只能勉强看一看。

    历史上有些保存下来的地图看起来格外丑且不怎么还原真实地形,大抵并不是因为当时的古人无法画出还原度高的地图,只单纯是因为作图者水平太差。

    对此,始皇帝陛下表示——朕和臣子能看懂不就完了?朕又没学过作画控笔,画得抽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练过控笔是这样的。

    脑子:画一条优美曲线。

    手:画劈叉了。

    脑子:圆圈,圆圈总会画了吧!

    手:画了半个完美的圆,剩下半个变成椭圆了。

    舆图还不如画画呢,各种河流山脉走向稀奇古怪。想画个大致能看懂的不难,想画得精准就很考验功夫了。

    扶苏很快完稿:

    “父亲大人请看。”

    秦政欣赏了一下赏心悦目的舆图,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这种图看着比较顺眼,拿出去是能当国宝的程度。

    秦政顺便拉踩了一下,觉得这图比燕国当年献给他的督亢地图精美得多。

    旁边侍奉笔墨的侍官眼睛都看直了。

    他是楚王妃特意从楚王书房那边调过来的,和其他要留在秦府的侍者不同。是过来听候差遣,随时帮忙提炼重要信息,好传递给王妃早做准备的。

    所以这人见识过不少舆图,精细准确的也不是没看过。但现场盲画还能画得如此像模像样,就很令人震惊了。

    这图上连汉水分支都画了出来,精准度没有对比他说不好,可光看君郎的绘图效率,这也太高了点吧?

    秦政父子也知道这名侍官的定位。

    所以特意没有遣退他,而是当着他的面讨论这些。不仅是借此给楚王妃传达一些讯息,也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力,加重己方身上的筹码。

    侍官忍不住小声问道:

    “奴听闻汝南王如今还在封地,似乎并不在京中?”

    所以京中的争端应该牵连不到他头上才对,他为何要拉拢秦王一起抗击皇后呢?

    这个问题他确实不懂,但并不是为了自己询问的。他只是一介小小的侍官,问东问西会惹人厌烦,也显得插手太多。

    不过如今他得帮楚王妃多打探一些内幕消息,所以这问题实则是替王妃问的。问清楚了,他才好转述给王妃殿下。

    扶苏耐心地解答道:

    “当初先帝病重时预备下诏书令汝南王与太后的父亲杨骏一起辅佐今上,但杨太傅势大,先帝还未驾崩他便公然借阅本该封存的遗诏。”

    “后来勒令他归还诏书,太傅也不肯。先帝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准许了叫太傅独自做辅政大臣。”

    “先帝驾崩之后,汝南王自然担忧太傅会对自己下手,这才仓皇逃回封地。但太傅如何能甘心如此?有机会必会归朝复仇。”

    侍官恍然大悟。

    他们楚王是奉皇后密诏进京伐杨的,未可知其他诸侯王是否也接到了密诏。

    事实也确实如此,汝南王同样接到了密诏。可因为是密诏,楚国众人并不清楚汝南王也进京了。

    要不是楚王出发之前还清点了将士随行,只怕楚国国内的大家都得被隐瞒过去,还以为楚王依旧在封地中呢。

    如今,侍官被扶苏点醒,一下子意识到皇后并不只召了楚王一人。

    众人皆知杨氏一族过于嚣张,先帝在位时就排除异己。仗着先帝晚年荒废政务,公然搞结党营私。

    明朝有个传为佳话的“三杨”,说的是三位杨姓的四朝老臣兢兢业业为大明奉献,将国家治理得很是不错。

    晋朝也有个“三杨”,却是骂名。说的是太后娘家三位长辈联手在朝廷上搅弄风云,打压旁人。

    所以皇后一跑来求助,满腔报国心的楚王就二话不说地出发了。

    众人早就看不惯杨氏乱国,如今杨氏手里没有什么兵权,正该趁机剪除。否则等他们再发展一段时间,开始插手军部,那可就不好对付了。

    只是楚王没多想,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单纯。

    楚王是去帮陛下肃清朝野的,汝南王是去干什么的?

    秦政点了点汝南国的位置:

    “汝南国位于都城洛阳的南部,距离关中也不远。”

    都说八王之乱是贾南风一手策划的。

    第二阶段打红眼了先不说。

    第一阶段肃清朝野这一部分,确实不冤枉她。贾南风挑选的两个入京人选都不是乱挑的,她可不是看谁离得近,于是就近找的帮手。

    她选的一个楚王,是个好用的工具人。人傻好骗,热血爱国的小愤青,非常适合用完就丢,收拾起来毫无难度。

    另一个老狐狸汝南王虽然不好骗,可他不仅和自己的敌人杨家有仇,还手握重兵会对自己形成威胁。

    先把人骗来干掉杨氏,然后再骗楚王去杀了汝南王。最后干掉楚王,弄死秦王。

    这些王死了,军权说是应该给子嗣继承。可这里头好几个年轻人呢,子嗣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如何能掌兵?

    再说了,就算继承也该继承封国的军队。一州大军哪能随意托付出去,这里头操作空间可太多了。

    所以这么一来,关中的兵权、荆州的兵权、豫州的兵权,全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司隶乃至周围两个繁华大州都落入贾南风掌控,才有她后面大展拳脚的机会。

    否则她凭什么大权在握呢?

    就靠她是皇后?

    秦政感叹:

    “实在是个能干的人。”

    如果不是皇后就好了,不是皇后就可以招揽到麾下。

    如今贾南风当上了皇后,她不会再甘心给别人打工的。她的目标是成为太后,自己执政,掌握所有权柄。

    侍官听罢若有所思。

    待到父子俩去休息了,他急匆匆去了王府禀报。

    楚王妃听他的描述,越听越是心惊。

    “皇后殿下召入京城的诸侯,竟都是想要剪除的。”

    剪除之前还要谋算着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真是好歹毒的计策。难怪先帝敢让傻儿子继位,约莫就是打着叫皇后代替丈夫执政的主意。

    只是先帝算计得太好了,活像是在做白日梦。

    他光想着叫皇后帮着理政,等太子长成后,皇后就可以退下去了。聪慧的太子可以接手朝政,大晋也不会出现问题。

    为了防备皇后对不是自己所生的太子不利,还安排了三个儿子制衡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没想到皇后上位先收拾三王,三王一死,估计太子也得上路。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想让贾南风给他们司马家当牛做马。

    楚王妃气得脸都白了:

    “真是!真是!”

    她不能说辱骂先帝的话,但她真的很想让司马炎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是什么给了他自信,觉得自己的三个儿子一定能压住一个贾南风的?现在看样子三人被玩得团团转,根本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一个昏招害了三个儿子,他可真行,儿子的命不是命?

    楚王妃深吸一口气:

    “大王短时间内不会出事,皇后还用得上他。你们去做好准备,我要请秦先生随我一起前往都城。”

    她了解楚王,就算在京中大权在握,也不会主动把家眷接过去。因为楚王的志向就不是当个摄政王,他还打着忙完了就回楚国的主意呢。

    历史上下属劝他扩张势力,用的借口甚至都是“大王不如增强自己手上的势力,如此也好帮扶帝室,安定天下,光靠手上的人马还是不太够”。

    但司马玮不想让妻儿离开安稳的楚国,贾南风却不见得这么想。她肯定愿意手握人质的,这样收拾楚王时就能更加轻松了。

    而且这样等楚王一死,还能立刻安排好继承事宜。孤儿寡母在她手里,还不是她怎么说就怎么办。

    最终楚王长子没能继承楚国,被打发去襄阳了。

    楚国好歹有司马玮打下的基础,可能还会乖乖听从母子俩的号令。襄阳却不同,离得远,谁还认你楚王亲眷的名号?

    楚王妃道:

    “大王不会叫我入京,我也只能主动前往都城了。倘若先生独自前去,我怕他不信先生的话。”

    有她帮着劝一劝也好。

    年轻人一腔热忱,不是外人跑来跟他说你哥哥嫂子要害你,他就会信的。

    次日楚王妃前来拜见先生。

    进屋后她急切地询问道:

    “不知先生何时可以动身前往都城?”

    她还想问问要怎么不惊动皇后就进入洛阳城中,和丈夫接上头。她还挺害怕自己一进去就羊入虎口,直接被皇后秘密派人关押起来的。

    秦政示意她不要着急:

    “暗中前往,才更容易出事。”

    楚王妃立刻明白了:

    “要大张旗鼓地前去?”

    秦政颔首。

    偷偷跑过去,别人都不知道你来了,那才是一绑一个准呢。贾南风如今还不愿意和楚王撕破脸皮,私下里把人绑了才稳妥。

    可是如果楚王妃声势浩大地入京,她就不能轻举妄动了,不然人不见了肯定会引起骚乱。

    楚王妃有些迟疑:

    “皇后不好随意出手,那其他人?”

    她丈夫在京中眼看着敌人不少,敌人可不怕撕破脸皮。比如汝南王,说不准就会直接派兵伏击她的车架。

    扶苏倒是笑了笑:

    “王妃多虑了。”

    不到水深火热的时候,汝南王不会出此下策的。何况两人的争端还没那么快爆发,他们抓紧时间出发,就不会有事。

    楚王妃于是去准备行囊了。

    她没带孩子一起去,而是托付给了母族照看。京中太危险了,刚断奶的娃娃过去了很容易出事。

    隔了几日,等杨氏伏诛的消息传来,她便上路了。特意带了不少士兵护送,出发时才给丈夫送了信去。

    楚王司马玮接到信件时已经过去两日了,两地离得不远,就算车马走不快,王妃应该也要不了几天就能抵达。

    楚王非常不解:

    “王妃为何突然前来?”

    前来也便罢了,书信里还写自己收到了叫她入京的消息,已经出发了。他何时给王妃传信,让王妃入京的?

    楚王察觉到了不妙。

    他立刻招来舍人岐盛:

    “先生你看,这可是杨氏余党的计谋?”

    他怀疑是杨氏想要报复他,所以给他的家眷传假消息。就为了在路上伏击,杀了他的家眷泄愤。

    岐盛皱眉:

    “应当不是,杨氏手中可没有兵权。倒是汝南王,不太安分。”

    杨氏伏诛的消息是两天前传到楚王封地的,却不代表杨氏一族刚被处决两天。消息又不是快马加鞭传出去的,慢悠悠地传,事情早过去十来天了。

    这十来天里汝南王自恃功高,有些事情做得比之前的杨氏还嚣张。又在私下里谋夺楚王兵权,因此和楚王渐渐交恶。

    汝南王夺不走兵权,便想着把人远远打发了。所以他提议叫楚王回封地去,楚王却不肯。他回去了汝南王只会更加过分,那他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因而楚王坚持留在京城挟制汝南王。

    现在听门客一说,楚王也觉得有道理:

    “叔祖父许是借此警告我,让我乖觉一些离开。这次只是哄骗王妃出门,下一回可能就是直接动手了。”

    岐盛趁机劝说:

    “所以大王要早作打算才是!”

    赶紧把汝南王干掉,这样就能在京城一家独大了,也不用担心妻儿再受牵连。

    楚王却说:

    “我进宫去问一问皇后殿下。”

    这给岐盛气得,暗骂楚王胸无大志。

    这么下去不行,岐盛匆忙去找了另一个楚王心腹公孙宏。这人是楚王身边的长史,和他狼狈为奸。

    两人都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官,时常因为行为不法遭人诟病。楚王却非要护着他们,引起了卫瓘等人的不满。

    卫瓘是三国时期的老人了,作风清正,功劳甚大。他这样的人看不惯蝇营狗苟,总会不知不觉中得罪人。

    岐盛不仅讨厌汝南王,还讨厌他。

    岐盛和公孙宏说:

    “先前汝南王提议叫大王回封地去,满朝的臣子都不敢附和,唯有卫瓘出声赞同。那卫瓘总想将你我绳之以法,不若借此机会将他和汝南王打为同党,一并收拾掉。”

    公孙宏担忧事情难成:

    “大王恐怕不会因为他们势大威胁到陛下,就出手对付他们。”

    岐盛却道他有法子:

    “你我可以假借皇后殿下的手。”

    卫瓘这段时间越发不满他们二人的行为了,一旦抓住机会,恐怕必会出手。他们必须得先下手为强,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楚王从宫中回来,听了一耳朵的劝说。

    贾南风没想到还有人自投罗网的,心下大喜。她巴不得楚王妃带着儿子进京呢,心里暗道这楚王妃不聪明,是个好拿捏的。

    于是她便劝楚王既来之则安之。

    贾南风说:

    “人都在路上了,也没办法。不如派点兵力去护送她,也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楚王想的却是派兵送王妃返程。

    贾南风赶紧劝他:

    “你这一回把人劝回去了,下一回怎么办?人不在身边,总是容易被小人钻空子,倒不如留在京城亲自保护。”

    楚王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随后提起汝南王:

    “也不知假消息是否为汝南王所传。”

    贾南风掩下了眼底的冷意,这汝南王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迟早要将人收拾掉的。只是不能现在就动手,他们刚刚立功,由她牵头只会落下骂名。

    于是贾南风帮忙粉饰太平:

    “汝南王如何会做这种事情?定是杨氏余党在报复你。”

    楚王摇头:

    “杨氏手里没有兵卒。”

    贾南风做出哑口无言的模样,仿佛还想为叔祖辩解,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楚王就让她不用说了:

    “皇后还是别太相信那老贼为妙,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

    说罢便告辞离开了。

    贾南风微笑着目送楚王走远,心道真是好骗。略施小计就能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想来要不了多久,楚王就会主动和汝南王对上了。

    楚王点了一批人马出京,很快便和楚王妃的车架汇合。

    听闻王妃没带孩子一起,有些惊讶。

    王妃解释道:

    “孩子太小,怕路上生病。”

    这下领头的将军就搞不懂了。

    既然孩子太小不能带出来,王妃为何非要来京城?哪怕收到了大王的传讯,也可以来一封信说说此事,商量下到底还要不要过来。

    毕竟大王就算把妻儿接入京中,也是为了叫她们过上好日子的。没道理让娇妻幼子分开,那么小的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可如何是好呢!

    将军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王妃,可是封地里出了什么事?”

    也不对,如果封地出问题了,王妃更不可能将孩子留下。

    那就得是王妃发现了什么要紧的大事,需要亲自来向大王禀明。连传讯都不肯,定是生怕走漏了消息。

    楚王妃微微点头:

    “夜里停下休整时再与将军细说。”

    入夜,车队在驿站休息。

    楚王妃邀请了将军前来小叙,秦政父子已经在屋内等候了。

    将军不解:

    “这两位是?”

    楚王妃简单介绍了一下秦政的身份,而后急切地说起了皇后的那些盘算。

    将军皱眉:

    “此事乃是先生一面之词,如何能确认真假?”

    皇后一直颇受掣肘,之前是被杨氏打压得毫无反抗之力,如今又被汝南王欺压得只能避让三分,怎么看也不像是精于算计的模样。

    楚王妃不这么想:

    “先前消息闭塞时,先生便猜到了皇后还秘密召了汝南王进京,可见先生神机妙算,不可不信。”

    将军仍是摇头:

    “汝南王进京都许久了,或许是他从别处得到了消息呢?”

    将军怀疑王妃是被人骗了。

    他并不是很看得起女人,来之前又听说王妃可能是被汝南王的人假传消息骗来的。虽然现在知道并非如此,一切都是王妃自导自演的,可他心里已经烙下了王妃单纯好骗的初印象。

    王妃一下子冷了脸。

    她看出这位将军的轻蔑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懒得同此人废话。既然对方不信,那她也不说了,等去了京城直接和楚王说。

    楚王妃便道算了:

    “将军去休息吧,我不欲与你争辩。”

    将军却有了别的想法:

    “既然此事并非汝南王下黑手,可见王妃没有危险。大王原是担心您这次幸免于难,送回楚国后下次再被骗出来,汝南王可就不一定会手下留情了,才想送您入京。”

    “可既然汝南王没有那等心思,不若末将还是送您回楚国吧。都城不如楚国安全,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楚王妃顿时讥讽他:

    “你既觉得我被先生骗了,可见我还是好骗的。这次不是汝南王下手,焉知下一回汝南王会不会哄骗于我?按你的逻辑,我更该去京城被大王亲自盯着才好!”

    将军被说得脸上讪讪,连道不敢:

    “末将只是臣下,哪里敢笑话您呢?”

    他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认定楚王妃好骗的。

    楚王妃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将军只好转移话题:

    “方才只介绍了这位先生,不知他身边那年轻人又是?”

    楚王妃原想实话实说。

    可这将军不信先生,若她说先生出行还带孩子一起,将军更要觉得先生是骗子了。楚王妃却是知道的,这位小郎君也很有本事,不比夫君的那些门客差什么。

    楚王妃干脆扯了个谎:

    “那是我娘家侄儿,自小机敏。我一个妇道人家出行,身边不好没个男丁拿主意,便叫他一起来了。”

    这年头十来岁的少年英才也不少,毕竟各大世家都热衷于对外营造自家有个神童天才。有些是沽名钓誉,有些却是当真可以独当一面的。

    将军没有怀疑。

    他是荆州其他地方的将领,不太了解楚国的情况。想着能给楚王当王妃的,定然出自世家大族,族中有个天才少年也合理。

    不过比起楚王妃的说辞,他觉得这少年人跟来的更大可能是看楚王在朝中立了大功有了话语权,就想推一把娘家侄子。

    如今正是好时候,把人带来都城,可以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人年纪小不是问题,先给陛下当个近侍郎中,做做传达诏令这等简单的活计。

    这是天子近臣,级别虽然不高,却很得脸。以后出去任官也能靠以前给天子留下的好印象,比别人更快升迁。

    楚王在皇后跟前还是有这个脸面的。

    将军看看那少年人,心道王妃就是为了这个侄子,估计也不会肯回封地的。少不得要为侄子铺好了路,才会离开。

    思及此,他也就不多劝了。

    “既然王妃一定要入京,那便不改行程了。天色已晚,末将告辞。”

    等人走了,楚王妃才歉意地对父子俩解释了一下自己方才乱认侄儿的用意。

    秦政倒不介意。

    侄儿也有远房的和亲近的,只要不是乱认儿子,权宜之计他都可以接受。大不了就说自己和扶苏都是王妃的远亲,世家之间的联姻关系错综复杂,谁知道王妃家里有多少个亲戚呢。

    扶苏则想到一件事:

    “皇后许是会时常招你入宫觐见,有个侄儿随行也好。”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楚王妃入宫去了,也免得某一次她进去就出不来。

    楚王妃有些感动:

    “多谢先生与君郎为我夫妻筹谋了!”

    扶苏心道这对小夫妻是挺好骗的。

    当丈夫的被贾南风和下属哄骗,当妻子的被他们父子俩哄骗。好在他们两个不会把楚王妃骗到小命都丢掉,他们还是有一点点良心的。

    数日后,车队抵达京城。

    不出扶苏所料,贾南风果然第一时间派人来邀请楚王妃入宫一叙。

    她约莫是想先拉拢一下王妃,增进自己和楚王一系之间的感情。这样能安抚住楚王不说,回头还能靠频繁请王妃入宫,降低楚王的防备。

    倘若皇后和王妃“相谈甚欢”“引为知己”了,那么王妃一两日地不出宫,留在宫内“陪伴”皇后,也就不会引人生疑。

    且皇帝是个傻子,不至于欺负了臣妻,留宿宫中不会引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再有一点,楚王妃她好骗啊!

    好骗的人哄起来简单,贾南风觉得自己应该能把人骗得对自己信任有加。到时候都不用施展强硬的手段,就能说服王妃自己相信自己只是留在宫中陪皇后殿下解解闷。

    到时候王妃可能还会主动给宫外送亲笔信,证明自己不是被关在宫里了,单纯就是小住几日。

    楚王妃接到懿旨根本笑不出来。

    她只好做出一副赶路憔悴的模样:

    “谢过殿下的关心,妾明日定然准时入宫觐见。”

    宦官连忙笑道:

    “也不急于一时,王妃要是身体不适,可以多休息两日再入宫的。皇后殿下不过是困在宫中长日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楚王妃客气地勾了勾唇角,也没说信或者不信。

    皇后分明是急着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人傻好骗吧?阿胥都同她分析过了,她可不会上当。

    楚王妃冲不远处的扶苏招手:

    “阿胥来。”

    随后又向宦官解释:

    “这是我娘家的远房侄儿,自小聪颖。明日带进宫给皇后殿下也瞧一瞧,他可会哄人开心了。”

    宦官了然,这是帮侄儿在陛下和皇后跟前露脸呢。没想到楚王一系这么尊奉陛下,明知陛下被朝臣掣肘,也愿意向天子推荐家中子侄。

    宦官回去后就把这事转告给了贾南风。

    贾南风若有所思:

    “远房侄儿?哪一家的?”

    宦官说是姓秦,出自荆州的望族。

    贾南风隐隐约约有个印象:

    “荆州似乎确实有个声名远播的秦氏,不过记不得是哪一郡的了。”

    宦官也说他听闻过一些消息。

    虽然两人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们在关中都能听说一二的,肯定不是三流世家,至少得是在荆州当地确实有些名望的。

    既然是世家子,那就值得重视。多一个望族支持,总归是好事。

    贾南风想着那秦氏和楚王妃是远房亲戚,估计双方之间的关系没多近。只要自家人得了好处,秦氏应该不会计较她坑害楚王的事情。

    等她回头拿到了荆州兵权,还得和荆州世家打交道呢。现在提前结交也好,于是应下了楚王妃带人一起入宫的请求。

    楚王府邸。

    楚王妃屏退左右,和楚王说了自己的来意。她特意没去休息就直接来说,便是担忧之前那个将军先入为主,忽悠得楚王也觉得她在胡闹。

    当事人秦家父子倒是安安稳稳待在客院里休息。

    之前楚王妃劝说将军的时候他们两个没开口,因为早就看出将军自负了。也没必要劝服他,他只是个下属而已,能劝服楚王即可,将军回头还不是得听令行事?

    这会儿扶苏遣退了侍从,变成鸟崽崽又蹦跶到了阿父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瘫成了小鸟饼饼。

    秦政伸出手指给他梳理羽毛:

    “坐马车可是累着了?”

    扶苏虚弱地啾了一声,表达出自己快归西的意思。

    晋朝时期的马车也太颠簸了。

    虽然马车制作时已经用上了“伏兔”这个类似于现代板簧的减震结构,车底座也没用木板拼接,而是用的由皮条编织而成的弹性坐垫,已经尽可能减少颠簸感了。

    但扶苏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因为路况不好。

    三国打得民生凋敝,贵族却还在带头购买蜀锦一类的奢侈品。晋朝开国时国库也没太多钱财,路就修得马马虎虎。

    扶苏对此表示不能忍。

    他抱怨道:

    “不修路活该晋朝灭亡。”

    不学他大秦的都没有好果子吃,还是他阿父比较高瞻远瞩。那驰道修得多好?懂不懂什么叫要想富先修路?

    秦政不由失笑,戳了戳小鸟的肚子:

    “小鸟口吐人言,有些奇怪了。”

    扶苏才不觉得呢:

    “鹦鹉也会说人话呀!”

    他以前在网上刷到虎皮鹦鹉学人说话,虽然是公鸭嗓,但是很可爱。

    何况他扶苏鸟崽又不是公鸭嗓!

    秦政捏住儿子的小翅膀:

    “那阿父给你检查一下翅膀颠骨折了没有。”

    扶苏:……

    想玩小鸟就直说。

    没闹腾一会儿,有侍者在门外说取了晚膳来,可要现在就用。

    魏晋时期一日三餐渐渐开始流行起来,可能也是天子权威旁落导致的。在此之前,这方面的规定很是严格。

    西汉淮南王造反获罪后,汉文帝还特意批准他可以继续按照诸侯王的待遇享受一日三餐,足可见这一项以前的天子是非常重视的。

    古代贵族才能一日三餐,不过从魏晋开始,渐渐也有寒门打破限制了。等到了唐宋时期,寻常百姓间也出现了普遍的三餐制。

    今日的晚餐是素食为主。

    这些年道教传播得越发广泛了,所以素食被贵族推崇,倡导“不杀生”。晋朝天子还规定了一些不许吃的食材,像猫、狗、蛇、苦瓜一类的,饮食改变比较大。

    扶苏对于禁食苦瓜非常赞成。

    但是很不满素食当道的现状。

    老秦人怎么能不吃肉!

    扶苏唰地变回了人形,只是忘了先从阿父腿上下去再变。于是少年人枕在父亲双腿上,幸而如今还是正坐而不是坐椅子,不然肯定要摔倒。

    秦政无奈地扶住他,避免滚下去:

    “快起来。”

    扶苏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发髻都乱了。好在天色已晚,屋子里灯火不是很通明,看不太清楚。

    可是侍者进门后点亮了全屋的灯烛。

    扶苏厚着脸皮假装无事发生:

    “早些用完膳休息吧,路上都不能好好睡一觉。”

    秦政轻笑了一声:

    “也好,我见你方才都困迷糊了,差点摔倒在地。”

    意有所指。

    扶苏举起筷子:

    “父亲尝尝这个炊饼。”

    加了茶叶的调味炊饼,非常灾难的晋朝特色美食。

    秦政:……

    秦政拒绝了:

    “不必,为父不爱吃这个。”

    而后他礼尚往来,给儿子盛了一块白嫩嫩的豆腐。

    “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香辣豆腐是扶苏的心头好,但面前的豆腐一清二白,甚至都没点香油,一看就味道寡淡。

    扶苏看了看旁边的几碟子绿叶蔬菜,觉得他爹好歹还是偏疼他的。不然夹过来的就不是豆腐了,而是带着苦涩味的野菜。

    扶苏见好就收,乖乖把豆腐吃了。

    一顿晚餐吃完,父子俩都是吃得满脸菜色。虽然他们也注重养生,但是和晋朝人着实是比不了。

    等人走了,扶苏迅速拿出他的加餐。

    两个胃口很大的老秦人,吃这么点饭是吃不饱的。侍者奉上的一日三餐都是按照正常文人士子的饭量提供,哪里想到他们那么能吃。

    父子俩默契地隐瞒了自己胃口很大的事情,这样每一餐就可以少吃点清淡菜色。方便私下里加餐,改善一下伙食。

    扶苏尝了一口肉夹馍:

    “这才是秦人该吃的东西。”

    全是肉和碳水,顶饱又好吃。

    就是吃起来不容易保持住优雅仪态,所以每每品尝都很辛苦。扶苏苦练了许多回,才能做到吃肉夹馍时不掉渣,而且动作依旧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难度比他当初练习怎么优雅地啃羊腿时还要大。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肉夹馍的香气。

    吃饱喝足的太子殿下拿出功德购买的新风道具,给屋子里换了新鲜空气。

    扶苏感慨:

    “阿父,我们这样真的很像背着别人在偷吃好吃的。”

    秦政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

    “本来就是在偷吃。”

    扶苏:……

    扶苏想了想:

    “要是哪天穿越去了年代文的世界,我和阿父偷吃起来一定会非常熟练。”

    第170章 贾南风这样的人才不能放过

    次日一早,扶苏便陪楚王妃入宫了。

    扶苏也是许久没有起得这么早了,好在他日常晚起不是睡不够,单纯就是不想爬起来而已。

    有了电子产品打发时间的人大抵都会染上这种毛病,宁愿刷着地府光屏里无聊的新闻,也不想爬起来。

    往常扶苏用着活人的身躯时,秦政还会管一管儿子。好歹叫儿子把早膳吃了,免得伤胃。

    可玄鸟之躯实则不是活物,不吃饭也不会得胃病,更不会饿到烧心,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虽然这幅身躯可以不用吃饭,扶苏还是很乐意正常用膳的。不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因为品尝美食本就令人快乐。

    何况不会饿到烧心,不代表完全不会饿。身躯使用久了消耗了能量,自然得补充一二。

    早晨楚王夫妻邀请了父子俩一起用膳。

    用完膳楚王约秦政去书房详谈,扶苏直接跟着王妃出门。坐在马车上时,扶苏就觉得没吃饱,可惜不好当着王妃的面暴露大胃王的本质。

    王妃忧虑地看向车窗外。

    片刻后,即将进入皇宫时,她扭头叮嘱扶苏:

    “一会儿进了宫记得跟紧我,宫中人心复杂,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算计你我。若是皇后要支开你,你单独待着记得保护好自己。被人欺负了就回来同我说,我与大王还是能护住你的。”

    扶苏乖巧地笑了笑:

    “王妃别担心。”

    王妃看着他这不谙世事的模样,哪里能放心得下?哪怕阿胥再怎么聪明机敏,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人生阅历不足,很容易中旁人圈套的。

    这会儿她倒忘了扶苏起初说过,入了宫自己可以帮忙护着她的事情。

    王妃只当那是扶苏哄她开心,就像小孩子说要保护父母那般。却不知道扶苏从小在皇宫这种地方长大的,可比王妃更懂里头的弯弯绕绕。

    马车入宫之后很快就停下了,要换乘宫内的车舆。这还是贾南风特意拉拢楚王妃才派来的,不然按照规制王妃坐不得这个。

    皇后越是礼遇,王妃就越是警惕。

    终于,一行人抵达了皇后所居的宫殿。

    贾南风笑吟吟地免了他们的礼:

    “快坐。”

    光看面向,看不出她是个手段狠辣的政治家。她虽然明媚张扬了一些,但刻意伪装时侵略性并不强。

    有些史书记载贾南风长相丑陋,又写她妹妹十分漂亮,因为妹妹年纪太小她才替妹妹出嫁给司马衷。

    但是可想而知,能当皇后的至少不可能真的丑陋,皇家不要脸面的吗?

    司马衷已经是个傻子了,司马炎为了儿子的风评更不可能允许丑女当太子妃。不然外界一定会笑话他们是傻子配丑女、天生一对,皇家还没有那么不讲究。

    所以这番记载明显是刻意污名她的。

    虽然《晋书》中记载司马炎曾因为贾南风善妒欺辱丈夫的其他姬妾、致使她们被殴打至流产,评价她为“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但经历过骂战的现代人其实都很熟悉这种套路。

    生气骂人的时候可不一定骂的全是真相,有些人就喜欢进行夸大。肤色稍微黄一点就能说成是黑丫头,个头稍微矮一点也能被嘲讽成小矮人,不可尽信。

    何况《晋书》还是唐朝人写的,这本史书的编纂初衷是唐皇为了政治目的,想要恢复以“忠”和“孝”为核心的儒家主张,借此巩固皇权统治。

    所以在编书的时候,有没有针对这两点进行过“润色”并不好说。

    而古代男人写史书真的很喜欢抹黑女性掌权者,看看宋人写的《资治通鉴》里是怎么编排武则天杀子这类谣言的就知道了。

    巧了,司马光写《资治通鉴》也有他的政治目的。他想通过抹黑李唐皇室来丑化皇权,从而强化儒家官僚集团的地位。

    除了常规操作给武则天泼脏水之外,李世民也是个被丑化的重灾区。写他玄武门事变之后“跪而吮上乳”也就罢了,还将他洺水之战的大胜记载为惨败,借此削弱李世民的威望和名声。

    不愧是能做出把将士们辛辛苦苦收复的失地反手再送回给西夏人这种操作的晋安平王司马孚后人。

    好的,这又是个大晋司马氏的漏网之鱼。

    言归正传。

    有着漂亮亲姐妹的贾南风显然自己的容貌也非常出色,让人见之生喜。

    贾南风拉着王妃寒暄了片刻,说的都是妇道人家的话题。因为贾南风深知楚王妃不插手前朝事,且她自己如今塑造的形象就是陛下的贤内助,便故意说这些交好王妃。

    这样的话题,王妃应付起来还算轻松。

    扶苏插不上话,安静地坐在旁边吃点心垫垫肚子。没一会儿,一碟子点心就吃干净了。

    侍者赶紧又上了一碟。

    扶苏偏头看了看,没再去碰。再吃就吃得太多了,显得很没有心眼。

    那边两人没说多久,贾南风忽然眼眸一转,笑着把话题引到了乖巧跟着远房表姨进宫来的秦胥头上。

    贾南风提起扶苏来:

    “我见他虽然年纪不大,看着却不俗,早些入朝为官也好。只是如今汝南王势大,我也担忧他会被汝南王盯上。”

    言下之意汝南王现在和楚王不对付,对于楚王妃的娘家人肯定看不顺眼,说不得会借着针对秦胥来打压楚王气焰。

    贾南风这是在善意提醒。

    楚王妃也知道她是在善意提醒,可只要一想到皇后背地里的算计,王妃就没办法对她心生什么好感。

    是以王妃顺势露出了忧虑之色,也不勉强自己去和贾南风言笑晏晏地虚与委蛇了。

    王妃叹息:

    “这可如何是好呢?”

    其实她并不担忧秦胥的为官之路是否顺畅,按照先生的意思,汝南王迟早会死,他们也不会放任皇后的阴谋完全成功。

    自家是不准备夺位的,所以王妃猜测先生应该会保着她夫君回楚国暂避锋芒。那么先生自己定然不会留下,秦胥也不会留在京城任职。

    皇后的“担忧”纯属多余。

    贾南风看向扶苏:

    “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叫他避开汝南王的戕害。不如就让他留在宫中做个近侍的郎中,汝南王的手好歹插不到这里来。”

    楚王妃心中一紧。

    她没料想进宫一趟,她自己没被皇后扣下,皇后倒是想把先生的子嗣扣下。要是真答应了她,回头先生少不得要顾虑儿子的安危,他们就要陷入被动了。

    王妃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

    贾南风立刻收回话头:

    “可是你做不了主?也是,这种大事还是要回去同楚王商量商量的。你也不着急做决定,左右陛下身边也不缺这一两个人。”

    贾南风是想把人留在身边,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好拉拢洗脑。多相处几日,也能叫秦胥和楚王的关系疏远些。

    简单点说,她想就近撬墙角。

    可惜王妃没有直接答应,约莫还不是很能信得过她。这也正常,彼此之间不熟悉,没见过几面的,哪儿能一上来就信任。

    贾南风想着自己能笼络住楚王,自然也能笼络住楚王妃,没什么难度。

    她很快把话题转回了之前的那些。

    聊了片刻后,又体贴地表示她们妇道人家聊这些东西,小郎君许是听得不耐烦了。不如叫人带他去外头逛一逛,宫里的花园也是值得看看的。

    楚王妃心道来了,果然会支开阿胥。

    她担忧地看向扶苏。

    扶苏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

    “谢皇后陛下体恤。”

    贾南风顿时眉开眼笑:

    “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难怪王妃说你擅长哄人开心!”

    汉朝时有些摄政的太后和皇后会被称为陛下,到了汉末就渐渐沦为殿下了,如今很少还会有人用陛下相称。贾南风享受大权在握的快感,听到这种称呼自然高兴。

    她觉得这是秦氏的表态。

    就算不是,也代表着秦氏的这个小郎君确实聪敏异常,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贾南风一时间更心动了,给近侍使了个眼色。近侍了然,引着扶苏走出了大殿。

    贾南风叫人引开扶苏,自然是想要分而化之。

    她自己这里单独拉拢楚王妃,也能说一点不适合其他人听的内容。外头则安排能说会道的侍官去言语暗示秦胥,最好能说动秦胥去劝得楚王肯放他入宫当官。

    扶苏含笑听着侍官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只谦逊地回应表层意思。

    侍官说皇后殿下一直想提拔一些有为之士任官,可惜被汝南王所阻,如今陛下孤立无援,只有楚王等少数臣子是忠心的。

    扶苏就赞叹皇后贤明,夸楚王忠耿。

    侍官:……

    侍官再接再厉,说殿下也不知自己身边的人有哪些可用的,先前杨太傅还曾往黄门郎中安插人手。

    黄门郎就是给天子传达诏书的近侍,刚当上黄门郎的只能称郎中,资历上去后能升为侍郎,也就是方才贾南风许出的官位。

    结果扶苏劝侍官不要妄自菲薄,说他觉得侍官等人就很忠心耿耿,皇后身边如何就缺少忠心臣属呢?

    侍官再次:……

    总之,这位秦小郎君堪称滑不溜丢,根本拿不住把柄,也很难拉拢过来。

    他谁也不得罪,对谁都交好。这样的人心眼多,却显得异常聪明,越发叫侍官觉得错过这般人才可惜了。

    何况,与所有人都交恶并不难,和所有人都交好却相当不容易。

    秦胥此人一句话能哄得皇后开心,夸起别人来也真诚至极,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这也是相当厉害的本事了。

    皇后最近可是被耿直的卫瓘给气过。

    如果说汝南王是靠兵权和身份受贾南风忌惮的话,卫瓘就纯属脾气太硬才得罪了贾南风。贾南风觉得留这么个臣子在朝中一定会妨碍自己的好事,这人一看就是会蹦出来大喊牝鸡司晨的那种老家伙。

    有了卫瓘“珠玉”在前,贾南风现在看会说话会来事的臣子是越看越顺眼。

    等小狐狸秦胥跟着楚王妃出宫之后,她从侍官处听闻了两人的交锋,不由打定了主意。

    这个秦胥一定要招揽到手!

    宫外。

    虽然有妻子的劝说,楚王对于秦氏父子的判断还是有一些怀疑的。他和皇后相处过,觉得皇后不像他们说得那么阴险。

    秦政泰然自若,任他打量。

    楚王到底没有上来就质疑,而是认真询问了一番秦政判断的依据。顺便问一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见地,若是有其他更方便佐证的判断就好了。

    至少,楚王得去证实一下,才好决定信不信此人。

    秦政心里想着扶苏去见了贾南风,应该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倘若楚王这边顽固不化,他们父子直接走贾南风那条线也是完全可以的。

    所以面对楚王的质疑,根本不以为意。

    秦政淡淡地说:

    “皇后要灭汝南王,自然不会率先出手引人诟病。她如今在蛰伏等待时机,不信你便等着看吧。”

    楚王皱眉:

    “阁下话里有话。”

    秦政颔首:

    “不出意外,这个时机会从你这里出现。若我所料不错,你手下的臣属是否与汝南王的人结怨了?”

    要挑起两边矛盾简直不要太简单。

    汝南王想要扩张势力,赶走竞争对手,独自掌握朝政。楚王不肯轻易离开,忌惮汝南王的野心,又有皇后示弱拉拢,越发认定自己很重要不能走。

    楚王自己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不要紧,很多时候上位者是被底下的人推着不断往上爬的。

    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下属会做很多多余的小动作,哪怕主上没有称霸的野心,也非要搞一堆阴谋诡计帮他上位,从而得罪敌人,反为主上引来祸患。

    楚王手底下便有这样的大聪明。

    只不过他手下的那两个不单单是为了楚王的霸业,也是为了自保。

    贾南风现在有两个要除掉的人,一个是汝南王司马亮,另一个则是太保卫瓘。

    前者必然会成为楚王往上爬的阻碍,所以贾南风不断在楚王面前营造出汝南王仗势欺人的形象。她甚至可以通过故意的委屈退让,越发显得汝南王咄咄逼人。

    这招运气好,能直接勾起楚王争权的小心思。哪怕楚王不上钩,也总有楚王手下的人会上钩。觉得皇后和陛下就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为什么不能是楚王?

    后者则有性格上的缺陷,一算计一个准。楚王心腹嚣张跋扈无视法纪,卫瓘显然看不过眼,那就多给他们创造一点违法乱纪的机会,再叫卫瓘好好看看他们的嘴脸。

    如今卫瓘已经盯上了楚王手下的岐盛和公孙宏,一边是主上掌权的康庄大道,一边是想要将自己绳之以法的仇敌,怎么选根本不用考虑。

    秦政没有说得太详细。

    疏不间亲,楚王对那两人信任有加,他一个后来的很难离间。何况楚王还没把他当自己人,那就更难说动了。

    果然,楚王听了他的反问后并不觉得能猜到这一点有什么奇怪的。

    他不以为意:

    “我与汝南王关系不睦,手下人自然就会结怨,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秦政也没反驳:

    “确实没什么好意外的,所以突破口从你这里出现,也就不叫人惊讶了。”

    “皇后什么都不必做,你的人就会主动跳出去给她送把柄。而她只要稍微动点手脚,这个效率就会大大提高,汝南王活不了多久了。”

    “届时是你的人先提议处决汝南王的,汝南王死后皇后清清白白,自然可以处置你戕害宗室长辈的罪责,偏你抵赖不得。”

    忽悠楚王,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精细的计谋。便是粗浅手段,他也是会上当的。

    秦政不是个擅长说服别人的人。

    他以前做决定从来不需要说服谁,哪怕臣属不赞同,也有太子去应付。陛下的时间如此宝贵,哪有空跟你慢慢纠结。

    便是太子不出面,始皇帝陛下一个眼神过去,满朝臣子也就都乖乖听话了。

    可惜这招不能用到楚王身上。

    楚王是个骄傲自负的人,上位者对他施展气势上的压迫,大概率只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实权君王这么干还好一点,楚王会忌惮实力差距不敢擅动,势弱天子这么干只会适得其反。

    更别提秦政如今只是一介白身,在楚王眼里连身份上的震慑都没有。

    皇亲国戚自小被捧上了天,可不像底层爬上来的臣民那么擅长审时度势。有时候哪怕明明看出来你不好惹了,也不会想着退让一步,只会恼羞成怒。

    所以秦政说完这么一番话后,完全没有继续劝说的意思。爱信不信,反正楚王妃已经被笼络住了。

    如果楚王固执己见掌控起来很麻烦的话,不如干脆放弃他。

    荆州兵权在他死后确实是会被贾南风给收回去,可贾南风又不可能自己统兵,不还是要另外找人领兵吗?

    虽说她应该会有能胜任此事的心腹,但秦氏父子横插一脚之后,事情必然有变数。

    倘若秦氏被贾南风拉拢到手了,她考虑到秦氏和楚王一系的关系,是很有可能选择将兵权交给父子俩的。

    这样还能顺便安抚楚王残留的下属。

    比如嘴上说“楚王嗣子年纪还小,无法领兵,秦家父子是他的亲人,先替他掌控兵权一段时间,等他长大便可交还给他了”。

    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话掺杂了水分,等孩子长大还要十几年。可孩子就是年纪小,大家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朝廷收回兵权,旧主之子可就什么都留不下了。

    荆州将军们倒是想争夺兵权呢,可也要皇后认可才行。皇后不愿意松口,那谁眼红都没辙。

    秦政心念电转,已经想好了一二三四五条备用方案。

    楚王活着是一个解法,死了是另一个解法。无论哪种局势,对他们父子来说都没什么难度。

    这边秦政在安心品茶。

    那边楚王则在皱眉沉思。

    晋朝用的煮茶法,将茶叶碾碎后用开水浸泡,还会加入葱姜桂盐甚至是茱萸等调味料,茶水尝起来味道很是丰富。

    但是秦政不爱喝,所以尝了一口就默默放下了。虽然他们大秦很久以前也是这么喝茶的,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而且那时候秦政就不爱喝。

    所以陛下日常都和太子一起喝蜜水,甜食党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不加调味料的饮茶方式要等到唐朝的茶圣陆羽推广煎茶法了。

    秦政看楚王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干脆对侍者示意之后起身离开,让楚王自己慢慢想去。

    楚王顿时回神,只看见先生潇洒离去的背影,对他毫无留恋。

    楚王:……

    楚王干巴巴地感叹:

    “先生真是飘逸出尘。”

    只是如今还未到南北朝时期,没有遭受百多年的战火流离。文人士子也没有因为报国无门而干脆自暴自弃,选择效仿“竹林七贤”搞些嗑药隐居弹琴酗酒的操作。

    用这些东西麻痹自己,从而逃避惨烈的现实。沉醉在远离凡尘俗世的精神世界中,然后被不明所以的后世人夸一句魏晋风流。

    所以像这种飘逸出尘的文人士子,楚王只能表示尊重地夸一句,还没有成为大众主流,不是很能得到世人普遍的赞赏。

    ——当然,竹林七贤没有像后头那些家伙一样嗑药,他们搞竹林团建也是因为当时三国年间的统治者过于血腥残暴,不得已而为之。

    后世人好多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三国时期的,而不是两晋南北朝的。

    飘逸潇洒的秦先生离开了。

    秦先生这股爱信不信不信拉倒的洒脱气场倒是让楚王不好再多说什么,哪怕楚王觉得对方的话很是冒犯,尤其对皇后殿下非常冒犯。

    时下道教渐渐兴盛,虽然距离道教创立也没多久,可魏晋就是流行这个。

    形成正统教派后的道家子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盘散沙,隐约有了后世那种“爱信信不信滚,不要打扰贫道修炼”的心态。楚王一时担忧秦先生也是道家高人,决定暂时不和对方计较那么多。

    待王妃回来,他才私下抱怨了两句。

    王妃哑然失笑:

    “王爷胡说什么呢?”

    她对于夫君的固执也很是头疼,之前着急过来也是因为猜到了对方难以被劝服。如今也只好绞尽脑汁地哄劝,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扶苏进入客院就看见父亲坐在窗前翻看书册,立刻凑了过去。

    秦政放下书本:

    “回来了?”

    扶苏见桌上有点心,立刻拿了一枚:

    “我都没吃饱。”

    秦政看他吃东西像小仓鼠啃瓜子似的,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脸。

    青葱水嫩的小少年捏起来就是比长大了手感要好。成年之后可一点婴儿肥都看不见了,脸上没有多余的肉,手感很是一般。

    不过秦政觉得这也和儿子的厚脸皮彻底修炼到大成有点关系。

    扶苏瞪圆了眼睛:

    “阿父!”

    秦政收回手,理直气壮:

    “只是捏了一下,你小时候我捏得还少吗?”

    扶苏:……

    阿父还说他厚脸皮,他和阿父分明半斤八两!

    小太子气哼哼地填饱了肚子,而后说起宫中发生的事情。和秦政所料没什么出入,他听罢点了点头就揭过了。

    随后扶苏又问起楚王的态度。

    秦政简单说了说。

    扶苏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性子,倒是和他手下将军差不多,半点不爱听劝……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不听就不听吧。”

    别人要救你一命,你非要往死路上跳,那可怪不了旁人了。

    扶苏现在也没什么耐心。

    大抵皇帝当久了都会染上这样的毛病,比较唯我独尊。劝人是不可能反复劝的,劝一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往常遇到自家臣子,劝不住干脆粗暴地下令,用帝王权威把人给看住,不给他作死的机会。

    现在遇到的又不是自家臣子。

    扶苏歪头看父亲:

    “阿父觉得呢?”

    秦政颔首:

    “又不是非他不可。”

    在有多重选择的时候,人难免会选对自己来说更省力气的那条。父子俩人生经验丰富,太懂该怎么给自己省事了。

    当权者权衡利弊后,觉得继续扶持楚王的性价比较低,果断改走皇后路线。

    扶苏撑着下巴:

    “贾南风,多好用的臣子啊。”

    虽然姓贾,但她其实不是贾诩的后人。不过贾诩的那些手段,她倒是学了个七八成呢,也难怪有人错以为她和贾诩是一家的。

    秦政回忆了一下记载:

    “处理掉楚王等人之后,她掌权了八年没有再做什么。但随着太子日渐长大,她又不甘心起来。”

    聪慧的太子是淑妃谢玖所出。

    淑妃是三国时魏明帝设置的后宫位份,位视相国,爵比诸侯王地位很高。到了晋朝时,沿用了这个位分,但地位降到了九卿的水平。

    即便如此,淑妃依然是很高的宫位了。再加上淑妃名下有太子,和贾南风一直不太和睦。等太子继位,贾南风显然捞不到什么好。

    史册记载贾南风是因为善妒才针对淑妃母子,可别了,司马衷智力堪忧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很显然,她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权势而已。

    为了当上太后之后可以继续独掌大权,贾南风肯定要杀太子的。她得扶持一个好掌控的新帝,或者继续让傻乎乎的司马衷待在皇位上。

    然而聪慧的太子成年后必不可能老老实实等着司马衷驾崩再继位。

    司马炎当初打的算盘就是太子长大后让太子来治理国家,朝中忠臣也更支持太子顶替司马衷的皇位。哪怕不提前继位,好歹把皇帝的权柄拿到太子手里再说。

    太子监国又不是稀罕事。

    因而贾南风在纷乱仅仅过去八年后就迫不及待地发难针对太子,还真不是她太过急性子,是真的等不起了。

    那时太子连姬妾都有了,一旦姬妾生下了儿子、儿子还智商正常的话,太子的支持率就会陡然增加。

    主上有继承人和没有继承人,可是两个概念。

    可惜贾南风最终虽然杀了太子,自己也丧了命。最后皇帝这边没了皇后也没了太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被赵王司马伦挟持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傀儡。

    而后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赵王可以,我齐王/河间王/成都王为什么不行?赵王他还不会治国理政,摄政王当得稀烂,谁上都比他强啊!

    于是三王起义,国土内彻底乱了起来。

    在这第二阶段的纷乱里,贾南风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她想杀太子,赵王也想借机掌权。放任她杀了太子,然后拿着这个把柄再干掉她,自己成为赢家。

    手法和贾南风杀汝南王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这次贾南风成了那把刀。

    扶苏仔细琢磨了一下:

    “贾南风会翻车,主要还是她太信任自己的心腹了。”

    当时赵王时常讨好贾南风,贾南风将他当做心腹,皇宫禁卫居然都交给他统领。

    可赵王是太子太傅,他自认为自己是太子党,从一开始就不满贾南风的决定,所以太子被废后他就密谋要推翻贾皇后的党羽。

    是他的臣属劝说他别人都觉得他是皇后一党,就算太子重新上位也不一定会信任他,不如自己掌权。

    于是赵王干脆等着皇后杀死废太子,再杀皇后。

    为保万一,赵王还极力劝说贾南风把太子余党全部杀光,以绝后患。最终这一招给赵王上位扫清了阻碍,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秦政淡淡地说:

    “倘若贾南风让真正忠心于她的人接管禁卫,那么赵王伪造惠帝诏书要废黜和捉拿皇后的时候,至少皇宫禁卫可以阻拦。”

    之后贾南风再以手中掌握的其他兵马和赵王对峙,就不一定会翻车了。毕竟诏书是伪造的,一验就知。

    反观贾南风这边,惠帝好忽悠,废太子确实是她忽悠惠帝自己立下的,人家可没有作假。

    可惜禁卫在赵王手里,赵王拿着诏书随随便便就把皇后给捉了,强行押去了金墉城,喂了毒酒。

    扶苏认同地点头:

    “贾南风不死,朝中其他藩王就生不了乱子。”

    贾南风可比八王有远见多了。

    她能治理好天下,也不会傻乎乎地放走匈奴贵族刘渊,让他回去创立个什么汉国。

    她在位的时候五胡可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她一死司马氏的那群男人就光顾着内部互掐了,还给匈奴送血包。

    赵王接管朝政之后把天下治理得一团乱麻,给了藩王们起义的充足理由。国都治不好还敢抢夺权利,有些人心里真的很没数。

    结果都这样了,贾南风还要被说成是八王之乱的罪魁祸首。她确实是罪魁祸首,罪在她不该死上,她不死就没这些屁事了。

    秦政微微眯眼:

    “然而文人士子认为应该怪她杀了太子,若太子还在,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说完,秦政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当真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嘲讽。

    司马遹,一个被所有人都夸聪慧过人的太子。司马炎视他为大晋救星,后头朝代的人也这么信了。

    他是怎么被废的呢?

    他被灌醉了,然后被人哄着照抄了一份要求惠帝退位的文章。由于醉酒只抄了一半,剩下一半是贾南风仿照他字迹抄的。

    然后惠帝看完决定处死太子,被臣子劝阻,最后只是废黜了太子之位。

    这么粗暴的计策,太子都能中招。

    这就是司马炎看重的太子,史书和后人吹捧的聪慧,真是贻笑大方。

    太子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被人哄骗着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他自己不知道,皇后知道,多可笑啊。

    提起这个,扶苏真的很无语:

    “要么是贾南风私下里试探过太子,发现了他这个毛病。但是太子自己一无所知,还被人设计这么坑害,可见不够聪明。”

    “要么是太子这个毛病一直都有,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就显得他更蠢了,明知自己喝醉酒是个什么德性,还不加以防备,有这个下场是必然的。”

    扶苏喝醉之后其实也会行事不谨慎。

    虽然没司马遹这么夸张,但会思虑不够周全,提出一些隐患极大的建议。所以醉酒后绝对不能处理国事,只能老老实实睡觉醒酒去。

    他清楚自己有这个问题,因而他非必要从不喝酒。只要不喝酒,那就不会出事,也不会给别人钻空子。

    司马遹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还是别当太子了吧,八百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这种人继位当上皇帝也白搭。

    或许能指望他把国家治理好,但绝对别指望他能压得住外头那堆曾叔祖、叔祖、叔伯和兄弟。

    知道晋朝封了多少掌握兵权的藩王在外头吗?随便来一个有脑子的都能玩死他司马遹。

    到时候司马遹上位和赵王上位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就是赵王乱臣贼子,司马遹好歹是太子正统继位吗?

    想争权夺利的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正统。

    如果正统就能弹压住藩王的话,你猜把柄那么多的贾皇后为什么能叫藩王一个两个全都乖乖趴着?他们难道不懂借此质疑皇后的正统性,而后发难夺权吗?

    一如既往厌恶分封制的始皇帝陛下认为,八王之乱归根结底是诸侯王引起的。

    秦政断言:

    “罪魁祸首该是司马炎!”

    这就是搞分封的下场。

    继任的统治者能压住诸侯王,那是统治者的本事。统治者死了,剩下的傻子皇帝压不住八王导致藩王暴动,这口锅还能扣到死去的统治者头上?

    要么怪搞分封的,要么怪造反的。

    皇后诛杀太子这种操作多了去了,很寻常的政治博弈而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匈奴又不是她领进来的。

    扶苏提起了目前还在并州任北部都尉的刘渊。

    “刘渊这两年在并州结交当地俊杰,积攒了许多匈奴族的声望。过几年会有部民叛逃出塞,他因此被免官。”

    司马炎不知道怎么想的。

    一开始刘渊在洛阳当质子,别人劝他任用刘渊,他说这样等于放虎归山,不行。后来大家劝他别用刘渊,他又改变了主意,非要用,给了刘渊发育的机会。

    贾南风以部民叛逃为借口打压他,可惜不太成功。

    成都王司马颖想要拉拢刘渊,把人留在邺城为官。后头更是支持刘渊回匈奴去建立势力,希望对方能看在他之前的恩情上,帮他谋夺皇位。

    可惜刘渊只想灭晋,自己掌控天下。

    秦政明白儿子的意思:

    “既然打压了,那就打压到底。”

    已经交恶,没有结交的可能性。何况五胡乱华中刘渊也有份,始皇帝肯定是不会和匈奴人共情的。

    司马炎和司马颖都觉得刘渊可以拉拢,却不知道从司马炎早期压制刘渊开始,这人就不可能为己所用。

    外头的匈奴部落也早就不是东汉时期听话乖顺的附属部族了,他们在汉末就不安分,到了西晋时独立出去成就霸业的心达到了顶峰。

    几年后的叛逃是个很好的借口。

    这次不能再放任司马颖拉拢刘渊了,必须把人留在洛阳看管。

    扶苏以己度人:

    “如果提出要刘渊回洛阳的话,我猜他应该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反正已经在匈奴打下基础了,回去就能当单于。晋朝自己内部纷乱才刚刚平定呢,赌一把他们没有闲工夫来攻打匈奴。

    贾南风搞定汝南王等人之后,确实需要休养生息。毕竟前有司马炎晚年骚操作,中有太后母族杨氏朝中作乱,后有汝南王恃功而骄继续折腾,天下真的急需休养。

    何况,贾南风执政的八年间,天灾也挺多的。

    秦政思索片刻:

    “朝中不缺名将,虽然有些在藩王手下,可仍有不少是忠心于朝廷的。若朝中不拖后腿,靠他们抵御异族倒也不难。”

    但是没必要人为给自己增加难度。

    所以刘渊最好不要放回匈奴,得想个法子除掉他。

    扶苏秒懂:

    “刘渊若是被免官后不肯听从诏令乖乖回洛阳,便是抗旨不尊。若发现他逃往塞外,那更是罪加一等,可以直接处决了。”

    让人盯着刘渊,他乖乖回洛阳最好,不回来就在他逃跑时按律诛杀。

    刘渊死后,匈奴或许会不满地选择造反攻晋,但朝廷是占理的。匈奴主动发兵,朝廷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去镇压反叛。

    正好把匈奴里头不安分的领头人干掉,剩下的部族就可以重新拉拢同化了。

    大秦以前收服匈奴就是通过不断进攻杀光有野心的首领,剩下老弱妇孺和安分的普通男丁,再进行文化和血缘上的同化。

    唯一要考虑的是朝中最近能不能兴兵戈,打不打得起仗。

    京城内的争权夺利属于小打小闹,不是大举发兵,消耗的粮草等物不多。

    这和正经开战是不一样的。

    十年前司马炎才刚灭吴,为了灭吴废了不少劲。而且灭吴后司马炎就飘了,他觉得自己功绩很大,不用继续努力,开始懈怠政事,荒淫无度。

    如今国库有多少钱粮,还真不好说。

    秦政含笑看向儿子:

    “阿苏可有妙计?”

    扶苏眨了眨眼:

    “部民叛逃是元康末年的事情,还有好几年呢。看来我们得帮国库积攒点家底了,否则打不起仗。”

    “可是国家太欣欣向荣的话,匈奴恐怕也不敢随意起兵。所以还得叫他们以为晋朝状况不佳,是个软柿子。”

    随后扶苏翻了翻电子版的史书。

    他皱起了眉头:

    “没了?”

    他还想看看贾南风执政时的政策呢,结果史书堪称一个字都没写。就写了个“海内晏然”“朝野宁静”,具体怎么执政的一概不知,史官们可真会总结归纳。

    扶苏帮他们找了个借口:

    “贾南风没有改革,就是正常治国,所以没什么好写的了吧,呵呵。”

    秦政:……

    秦政被他逗笑了:

    “看这个吧。”

    说着给儿子发了一份记载元康年间天灾人祸的文献。

    这份记载其实也不全面。

    里面只有寥寥几条记录内容,说的是元康元年雍州(关中)大旱,四年益州(巴蜀)等地地震,七年雍州和梁州大旱,八年荆、豫、徐、扬、冀五州大水。

    元康元年到八年正是贾南风执政时期,而在此期间除了天灾以外,还有元康五年的洛阳武器库失火,也是损失惨重。

    扶苏看完都沉默了。

    他知道这八年天灾不断,没想到这么严重。

    尤其是四年的地震,波及范围很广。不仅巴蜀震了,后续京都等地也地震了。

    史书上光是记录这条地震,就写了足足两百字。那可是文言文的两百字,两百字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地名,细数哪里哪里地震了。

    贾南风在这种情况下,顶着被文人士子疯狂抹黑的压力,史册还能夸她一句“海内晏然”,足可见赈灾的本事有多强。

    天灾人祸频发下的海内晏然啊!

    含金量有多高懂不懂!

    扶苏心动了:

    “阿父,她好适合干这个!”

    秦政也心动了:

    “保她一条命吧。”

    别的皇帝篡位之后迫不及待要诛杀亡国之君,秦政不一样。虽然其他始皇帝把六国国君都杀了,但秦政又没杀。

    要不然哪里来的上蹿下跳帮着大秦在地府对付自家祖宗的齐侯建?

    何况贾南风还不是皇帝。

    扶苏觉得,光冲着贾南风在灾祸下救了不知道多少黎民百姓的功绩,她搞的那些权谋手段都可以稍微放一放不计较了。

    司马氏就是小气。

    估计等去了地府,她的功德不会少。

    恰好此时楚王邀请父子俩去正院一起共进午膳,估计是想顺便聊一聊皇后殿下的任官邀请。

    之前在宫里时,楚王妃用了拖延大法,没有直接给出答复。现在要聊这件事,肯定得家长在场。

    父子俩跟随侍者前往正院。

    落座后,明显可以看出楚王脸上有些不自然。估计是觉得秦氏父子对皇后有意见,就不该放他们去宫中任职,不然岂不是引狼入室?

    但皇后那边上午派了人来,言语暗示她真的很想拉拢秦家父子,这就搞得楚王里外为难。

    楚王有心想劝皇后罢手,可想到人家是来好心提醒他防备皇后的。他反手把对方卖了,告诉皇后他们想对付她,不太厚道。

    而且要是自己真这么干了,王妃一定会生气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闹得夫妻失和,倒不如用别的法子委婉达成目标。

    楚王想,秦先生这么忌惮皇后,肯定不会答应皇后的招揽吧?

    结果他在宴席上一提。

    秦政略一思索,点头表示:

    “也好,就叫阿胥去宫中历练一二吧,他也该独当一面了。”

    楚王:?

    楚王:??

    楚王:???

    你上午不还劝我防备皇后吗?现在就要去给她帮忙了?你们立场转变得这么快的?

    楚王觉得哪里不对,他谨慎地问道:

    “阁下莫非想去对皇后殿下不利?”

    秦政:……

    楚王妃听不下去了,提醒丈夫:

    “阿胥去宫中任职之后,也能及时掌握宫中动向。大王不是不信皇后别有用心吗?那便让他去里头盯着,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传出来。”

    楚王却嘟囔了一句:

    “谁知道他会不会传假消息。”

    楚王妃:…………

    楚王妃麻了,这种猜测你不能在心里想想吗,非要说出来。有些人真是不会拉拢贤才,开口就得罪人。

    秦政搁下了筷子:

    “大王既不信我父子,那便罢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楚王虽然在民间风评不错,在朝中却树敌颇多了。

    这家伙干的事情是好事,但说话不讨人喜欢。底下的黎民又没机会和楚王接触,自然不会被他创到,只会享受他带来的好处,朝中同僚却是重灾区。

    秦政直接起身告辞。

    王妃急得不行,连忙上前挽留。

    大才都是有脾气的,她心里也清楚,估计挽留不得了。可她还是想试试,何况即便挽留不了,好歹也要不得罪才好。

    楚王意识到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顿时更尴尬了。

    可他是天潢贵胄,拉不下脸去道歉。

    扶苏小声提醒王妃:

    “不必挽留了,外头人多。”

    时下男女大防虽然不严重,但总有人喜欢编排。看到王妃和外男拉拉扯扯,肯定要说闲话的,对她名声不好。

    楚王这家伙也不知道一起跟出来。

    不然夫妻俩站在一块儿,别人知道楚王也在,就不会多说,只当她是在为丈夫出头留人。

    结果楚王躲在屋子里闷头吃菜,弄得王妃里外不是人。

    王妃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扶苏看了看侍者似乎离得都挺远的,最后又轻声提点了王妃一句。

    “若是楚王非要往死路上走,你也要提前为你和孩子打算。”

    楚王妃抿了抿唇:

    “多谢。”

    皇子和妻妾之间能有多少真情,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为了共同利益才拉丈夫一把的,实在拉不住也不能在这棵树上吊死,只能先保自己了。

    待秦氏父子离开了,王妃就生气地和楚王闹了一场。

    楚王一时气急口不择言:

    “你为了个外男如此同本王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了?!”

    王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罢了,我回封地去。”

    第二日扶苏在客舍大堂喝茶闲坐时,就听说了刚来京城的楚王妃又闹脾气回封地去了。

    前日傍晚才到的京城,行李都还没归置好呢。现在要走,正好不用卸了,重新装好,直接就能出发。

    店员颇为嘴碎:

    “听说啊,是楚王嫌弃王妃好骗,随随便便就被人骗来了京城。京城还乱着呢,她来就是添乱。”

    “王妃气不过,干脆回去了。既然她在这里是添乱,那她不如回封地带孩子去。”

    扶苏微微一笑:

    “她还当真迅速脱身了。”

    秦政终于喝上了煎茶,感觉浑身都舒服了。这是扶苏特意叫店家按煎茶法子泡的,考虑到魏晋时期的茶叶可能喝起来口感没那么好,茶叶也是扶苏提供的。

    听着儿子的闲谈,秦政瞥了他一眼: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

    要是王妃继续待在楚王身边,反复尝试劝说,说不定真能说动楚王。可现在人都走了,楚王基本上是没救了。

    楚王妃很笃信扶苏。

    扶苏一劝,她就放弃了这个只相处了三年多的联姻对象。世家出身的人大都如此现实,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利益重要。

    扶苏觉得这样挺好的:

    “楚王躲过了这次,躲不过下次,楚王妃还能次次都救他?与其和一个固执男人耗下去,不如自己当家做主去当楚国太后。”

    人还是多为自己考虑的,少心疼别人。尤其是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救个楚王只能得到他廉价的感激,哪怕嘴上说得再好听,等过些年年老色衰了,你看楚王会不会移情别恋去找小姑娘,然后再为了她打楚王妃的脸?

    男人的感激不值一文。

    秦政:……

    秦政提醒儿子:

    “你也是男人。”

    扶苏振振有词:

    “所以我才了解男人啊!”

    他要不是男人,他怎么能那么确定男人都是什么德性!

    大部分男人对妻子的爱护,远不如对儿子的百分之一。哪怕妻子付出再多,也是没用的。

    扶苏:所以我可以心疼阿父,但是那些女子最好不要去心疼她们丈夫。

    秦政:。

    好一个全方位立体逻辑。

    他刚想说你爹也是男人,你把你爹一起骂进去了,臭小子就拐到了自己受宠上面。

    自家太子怎么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这上头来?最近没人可以给他当炫耀受宠的对象,憋坏了吧?

    秦政伸手敲了小坏蛋脑门一下:

    “下回不许骂阿父。”

    扶苏无辜地捂着脑袋:

    “我才没有。”

    皇帝不属于男人行列!都说了我们自成一个性别了!

    秦政一个眼刀子飞过去。

    扶苏乖乖转移话题:

    “阿父,我看到宫中的宦官朝这边过来了,肯定是皇后来找你我的。”

    秦政闻言望向窗外,果然看见了宦官打扮的人。

    楚王妃的离开对贾南风影响不大,虽然遗憾少了个能拿捏楚王的人质,但她这不是有意外收获吗?

    秦氏父子居然和楚王闹掰了!

    楚王真是个蠢货。

    贾南风做梦都能笑醒,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遣人来拉拢他们了。要不是昨晚就派人前来会暴露自己一直在监视楚王的事情,她都不会等到第二天的。

    那宦官近前笑眯眯地行礼:

    “秦先生,小郎君,皇后殿下有请。”

    秦政起身理了理衣衫:

    “带路吧。”

    宦官一愣,没想到他们这么配合。他大喜过望,赶紧上前领路,引着他们上了特意准备好的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