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雍正”的嘱托
“夫人若是想知道内情, 不妨与
我家主公一见,“娇娇轻声道,“小心你的婢女, 她有问题。”
并非是娇娇想多此一举,她也想直接将内情告诉眼前的夫人,可她哪里知道内情?
毕竟璟瑄一行人, 目前对她并非是全然信任,她只猜测得到璟瑄等人身份尊贵,具体的内情却是一概不知。
哪怕她真的想接受璟瑄的招揽, 那她便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此事便是一个机会。
而她迟迟不答应,无非也是拿乔, 这选主公和选男人一样,你若是太早让他得逞,怕是不会珍惜。
最后的最后,娇娇毕竟还是没有完全死心,她仍是愿意钓个金龟婿的,眼下只是依然在纠结摇摆。
但这些都不影响, 目前她要先将这刘夫人带到璟瑄面前。
“前面花园风景如画,不如我陪夫人去园子里走走。”娇娇刻意提高了音量,而门口的探子月儿也如她所愿, 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随即,娇娇便扶着杨澜漪出了房门,她阻止了要跟来的月儿, 声称要与未来的主母培养感情,她回眸得意地看向月儿,挑了挑眉, 便扭头继续搀着杨澜漪的胳膊,笑得明媚动人。
璟瑄见杨澜漪已经如计划一般出现在了花园,而娇娇只在一旁守着,便让秦远继续守在边上,她则是上前去见了这位刘夫人。
“你便是娇娇的主子吗?”杨澜漪见到璟瑄还是有些惊讶,毕竟她只是一个女童。
当然了,她用得称呼并不是璟瑄要求他们称呼的“主公”,而是更为习惯的“主子”。
随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问道:“您是福安县主?”
“夫人好眼力,”惊讶的变成了璟瑄,看来这夫人在席上的所谓紧张,不知道有几成是演给她们看的,“那夫人可知我为何来此?”
“前些日子,万岁爷巡幸扬州,太子爷、雍郡王与十三阿哥伴驾,可席上并未见郡王身影,”杨澜漪自幼便通读文史,与刘知府成婚后,不论是内宅诸事,还是一府要务,她俱是帮着他打理,“我观你年岁尚浅便有如此风仪,料想你便是雍郡王之女,福安县主。”
“至于您为何来此,想必不是提醒我刘知府身份之事吧,”杨澜漪,“还能说动程家出面,此事应当与郡王有关。”
“……”璟瑄还能说什么,话都被眼前这个知府夫人说完了,她又一次被古代的女性震撼到了,凭她的智计与才能,合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经过一番试探拉扯,璟瑄与杨澜漪二人,终究是达成了合作,娇娇陪着杨澜漪到了宴席上,而璟瑄则是找到了已经“蹲麻了”的秦远。
“小道士,”璟瑄见他此刻的尴尬模样,认不出起了几分调笑的心思,“你这是怎么了?”
而秦远抬头瞪了她一眼,以手撑地,站了起来,他看向璟瑄道:“等我一会,带你去吃鱼。”
而此刻的璟瑄愣了一下,便跟了上去。这道士,怎么瞪人也怪好看的。
花园的最前面有一个水塘,四周种满了桃花树,而秦远手中提着一个木桶,便站在树下。
数枝艳拂文君酒,半里红欹宋玉墙。此处桃花开得正艳,刚一靠近便是扑面而来的花香。
这里不算明亮,只能看得清秦远的身影,月光之下,风吹起地上散落的花瓣,落在他的影子上。
待到璟瑄见他支起来烤架生火,才明白,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也搞到了两条鲥鱼。
“真是暴殄天物,”璟瑄见他转动着手中的烤鱼,“万一你烤糊了,这鱼多可惜。”
秦远并未搭话,而是递给了她另一条穿好的鱼,璟瑄身体很诚实的接过来,也学着秦远的样子,快乐地旋转起来。
最后的结局很出人意料,秦远烤得那条格外好吃,而璟瑄那条,她自己没尝,但是看秦远的脸色,她心想,虽然有点糊,但应该是过得去的吧。
“道长,手艺不赖嘛,”璟瑄奉承道,“你烤的鱼,堪比醉仙楼大厨了。”
“从前在山上,经常烤罢了。”秦远淡淡地回答道,“县主若喜欢,诚惠二十两银子。”
与这个鱼的价格相比,二十两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了,璟瑄便道:“这鱼可不便宜,你只要二十两吗?”
“鱼是程三少爷遣人送的,厨子被我打发走了。”秦远依旧是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一句话便打破了和睦的氛围。
天杀的,璟瑄已经麻了。亏她方才还觉得他好看,他这一副奸商的嘴脸,到底哪里好看了?
鱼她本来就可以吃到,甚至有一个会做鱼的厨子,可现在她不仅分了他一条鱼,还要再给他二十两银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简直是痴心妄想!璟瑄果断地拒绝了,她誓死捍卫兜里的银子。
璟瑄正在吃着烤鱼,苏文却在苦口劝说浆洗衣服的夫人幺娘,饶是她苦口劝说了几日,这人就是不愿意提起夜香刘之事。
直到她提起,刘知府的夫人杨氏是多么贤良淑德,小妾们又是多么貌美可人,正捶打着衣服的女人面上才有几分松动,最终答应了她来府城之事。
后来的事情便都清楚了,她隐去些许无关之事,将近日的际遇一一道来,而一旁的雍郡王胤禛则是面色愈发凝重。
“璟瑄,我须得尽快去寻你皇玛法复命,此处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胤禛从前只知他这个女儿生来不凡,却不想她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魄力,“我这有你皇玛法的密旨,待我秘密走后,你便见机行事。”
什么?!居然还有密旨,怪不得阿玛心中如此有底气,不然只凭她,怕是无法服众。
而且什么叫见机行事,这是她想怎么办,便怎么办的意思嘛。
璟瑄怔住了,不只是因为胤禛竟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她,更是因为脑海内又一次响起来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成功领取任务!”系统欠欠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自上一次在程府门口嘲讽她却被打脸后,这系统便分外沉默。
“我领取了什么任务?”璟瑄满头雾水,她对这个系统的蛮横无理又有了新的认识,这简直是强买强卖,“我并没有做出任何选择,更没有领取任何任务!”
而后望着胤禛严肃的神情,她也认真道:“必不负郡王所托。”
这时的璟瑄没有再叫阿玛,而是称呼胤禛为郡王,因为她此刻心中已经认清了这件事的性质:这不只是为人子女为父尽孝,更是她以福安县主,或者是雍郡王麾下之人的身份,初登政治舞台的机会。
既然系统要她成就一番事业,那么她与她的阿玛,未来的雍正皇帝,便永远不仅仅是简单的父亲与女儿。
胤禛听罢此话,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神色,却又不免多了几分遗憾。
他这个女儿竟是资质最好的那一个,奈何却是女儿身。若是前世,她是他的皇子中的任何一个,他又何至于眼见江山挥霍一空,以至于魂灵难安。
弘晖喜好读书,为人善良中正,有仁君之潜力,可他却担心弘晖拿捏不住那些大臣。
如今看来,璟瑄性子刚韧,又有一颗经世济民之心,倒是适合辅佐弘晖。
至于还未出生的弘历,他想都不要想再坐上那个位置。
许多想法在脑内转了许久,胤禛便体力不支,又歇下了,毕竟晚上还要隐秘行踪,去寻皇阿玛秉明扬州诸事。
而璟瑄前脚出了胤禛的房门,后脚系统便又开始“滋啦滋啦”,它兴奋不已地发出尖叫声:“宿主,你刚刚可是自己接受的任务。”
璟瑄心下一咯噔,点开任务面板一看,已经领取的任务那一栏,居然用金色加粗大字,显示着“雍正的嘱托”。
再点进去这个“雍正的嘱托”,璟瑄原本以为便是阿玛刚刚交代她的那些。
可仔细一看,这任务栏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几行字:
1.长线任务(十年):助力雍正帝夺嫡,并且成为团队核心。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1。
2.短线任务(三个月):在江南建立自己的势力与情报网。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5。
3.长线任务(两年):请在江南地区积攒声望值,开办不少于三家工坊,并获取百姓的支持。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5。
璟瑄简直两眼一黑又一黑,她已经出离愤怒了:“系统 ,我刚刚是答应了阿玛处理扬州事务,可这不代表你能够继续诓我!”
“这三个任务,分明比阿玛给我的复杂得多!”璟瑄气呼呼,她继续追问,“难道阿玛让我坐镇,便是要我去做你这些事情的吗?我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去建立情报网,怎么去刷声望啊!”
而且,她过不了多少日子,便要离开扬州了,难道她还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继续管理扬州府衙吗?
想都不要想,她皇玛法康熙都不会同意的。
“宿主,系统检测到的结果便是这样,”为自己拿捏了宿主而兴奋不已的“明主系统”劝慰道,“而且你离开扬州以后,还是可以继续刷声望、发展势力的嘛。”
璟瑄完全不想理会这个狗系统,她却不知道,这次系统真的没有坑她,补全代码、恢复主线任务后的系统,已经没有权限再去糊弄她了。
而此时的她,由于过于愤怒,没有发现任务的标题是“雍正的嘱托”,而不是“雍郡王的嘱托”。
既来之,则安之,在万般无奈之下,璟瑄却也只能接受了,毕竟她在现代的身家性命,还掌握在系统手里。
谁也不曾想,璟瑄这后人眼中的一代传奇卷王,最初也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
第32章 第 32 章 脚夫之乱
是夜, 胤禛已乘一小架马车出门,与之一起的还有被他逼迫带走的老九、老十。
璟瑄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已经按照阿玛嘱托, 将审讯之事交给了秦远,而暗中调查天地会势力之事,交给了苏文。
璟瑄十分发愁任务该如何完成, 她只能先从工坊入手。可若是要兴办工坊,商会是绕不过去的一环。
说曹操,曹操到。这扬州商会的会长, 便是这程家三少。
璟瑄倒也懒得与他弯弯绕绕,打那些官腔,只命他再举办一次宴会, 邀请扬州商会的主要家族前来。
“福安县主,您这是宴会办上瘾了?”程梦云的脸色并不好,他本以为忍一时风平浪静,可不想这福安县主得寸进尺。
“我有万岁爷的密旨,圣上命我父雍郡王代管扬州事宜,”璟瑄倒也不是只想可着一只羊薅, 但是这程家她用着实在是顺手,“你若是不信,可随我一观。”
当然是璟瑄随口说的, 首先,那道密旨是给她阿玛的,其次, 密旨也并未赋予她如此权力。但是她笃定,程梦云不会看,也不敢看。
“倒是不必, ”程梦云脸色都发青,既然是密旨,他怎么配看,“此事定当安排好,奴才告退。”
早知道今日,何必招惹她?着福安县主就是个事儿精。
程梦云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快,翌日晌午,便开了宴。
“诸位,我乃福安县主璟瑄,我父受皇命,代管扬州一府事宜,由我前来与诸位共商大事。”
商会众人,虽然有已经被程三少敲打过,但仍有许多人心存疑虑:这奶娃娃,真如同程会长说得这般难缠吗?
于是,他们表面对璟瑄恭敬,但内心深处,因璟瑄是女子之身,年岁尚浅,又初来乍到,未有存功,多有轻视,言语之间,更是不乏试探之意。
“不知县主所言之‘大事’,‘大’在何处?”率先发问的是商会副会长,其人名赵长风,扬州最大的丝绸商便是他赵家。
他老练沉稳,最初他迎璟瑄入席之时,言辞间却透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保留。
“今日前来,为的便是寻求诸位的帮助,圣上欲在此行办三处工坊,所得银钱皆入扬州府库房。”璟瑄懒得与他们多说,直接点明了来意。
“我等自然愿意相助,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帮不了县主多少,”赵副会长打着太极,“我等虽身在商会,却也有自己的难处,比如这脚夫之患,便令我等头疼不矣。”
众商贾亦随声附和,他们目光闪烁,显然心中各有盘算,更是有人窃窃私语:
“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也与我等扯虎皮!”
“若她真的寻上门来,我们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
“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脚夫之事其实她一个长与深宫的小小女子能听懂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璟瑄有系统这个看热闹的外挂,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说了什么?
“宿主,孙氏钱庄的当家人孙大富,他说你是黄毛丫头哦!”系统一如既往贱兮兮地挑事儿,“给他点颜色,让他瞧瞧你的本事!”
璟瑄并未听信系统的挑拨,此时并不是发难的好时候,不过是被人议论几句罢了。
她环顾众人,洞若观火,并未表露任何不满,只微微一笑,暗记于心。
是夜,于府邸之中,璟瑄便与已经答应为她做事的娇娇,共商大计。
二人对坐,娇娇因见璟瑄愁眉不展,中午席上并未用多少菜肴,晚间又未用膳,故而亲手做了份桂花酒酿圆子。
娇娇聪慧过人,她此刻是真心效忠璟瑄,自然格外体贴入微。她见璟瑄眉头紧锁,只用了几口便放下了勺子,便轻声问道:“主子,您可是为商会之事烦恼?”
璟瑄闻言,又一次纠正了她:“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主公’,人前便也罢了,人后还是莫要再称我为‘主子’了。”
娇娇点头,随即与璟瑄言及商会现状,她略一思索,便道:“您何不以脚夫之事为契机,立威于商会?”
璟瑄闻言,眼前一亮,追问其详。娇娇道:“您可曾留意,席上副会长之言,说明那脚夫之患,实为商会之毒瘤。若公主能以此为突破口,除恶务尽,必能赢得商会上下之敬畏。”
璟瑄闻之,深以为然。系统当即为她提供了脚夫的资料:
“扬州乃江南名城,繁华富庶,商贾云集。然则有脚夫,私画地界,盘踞一方,商民货物、婚丧嫁娶,皆需高价以通,民怨沸腾。”
但璟瑄向来不是凭借一纸空文便能拍板的人,她一向认为,正如理论需要实验的验证,系统之言也未必能全然信任,她必须亲自去考证一番。
于是,璟瑄又一次扮成男装,与王掌柜与娇娇一起微服私访,以体察民情,知民生疾苦。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璟瑄便在街头亲眼见到了脚夫们是如何的嚣张。
晨光熹微、雾气弥散,璟瑄啃了口新买的梅干菜包子。
一队披麻戴孝的百姓,前头的奶娃娃扶着棺材,后面的老妪双目红肿。他们就这样步履蹒跚,麻木地走在小巷里。
看得出来,这些佝偻着腰的百姓,仿佛都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璟瑄能感受到他们绵绵不尽的哀思,他们何其不舍逝去的亲人,璟瑄亦是难忘现代的父母。
那简薄却又沉重的棺木,潦草担在简陋木架上。
生民多艰,这已经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葬礼了。
忽然,有几个衣不蔽体、面目狰狞的脚夫,从不远处的巷口窜出,大剌剌地站在了队伍最前面。
为首的脚夫更是张狂极了,他双手叉腰,嘴角微扬,眼神闪烁着贪婪狡诈的精光。
百姓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脚夫的欺凌,此刻就只有恐惧,却不见太多惊讶。
而周遭的空气,也因为这群脚夫的出现而愈显压抑。风已经停滞,璟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哎,我说各位乡亲父老,不如我们帮你们抬棺。”脚夫的声音粗犷,活像是一把破锣,就这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咱们这地界儿,规矩多得很,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送葬的百姓们闻言,面面相觑。老妇人的
脸上满是惊愕与无助:都已经尽量早上出殡了,不想却还是遇见了这群恶霸。
这位头发花白的的老妇人,眼眶泛红,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声音带着哭腔:“壮士,我们都是穷苦人家,还是借钱给老头子卖的棺材,家中已无余财,只求能让亲人安息,还望壮士高抬贵手。”
脚夫头目哪里会放过她,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嘴角的笑意愈发狰狞:“老东西,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不懂你们的规矩,出殡是大事,我若不让,你们能怎样?哼,今日不给钱,休想从这过去!”
说着,他故意迈前一步,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将狭窄的巷口完全堵住,那模样,仿佛是在炫耀自己掌握着唯一的通行权。
余下的送葬百姓见此,心中更是有了答案。几个年轻妇人低声啜泣,还有几个汉子愤怒交加,却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怒了这位蛮横的脚夫,耽误了阿爹(阿公)的安息之路。
在这紧张对峙的时刻,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才让人感受到一丝生活的气息。
这场突如其来的勒索,无疑在这群穷苦百姓心上又狠狠地扎了一刀——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璟瑄见此,心中颇为难过,奈何她却不能贸然出头,便命一旁的王掌柜,给他们送了五百文铜钱。
可不料,那脚夫头子见到璟瑄一行人衣着富贵,竟然起了歹心,张口便索要二两银子,更是将王掌柜与百姓们一同扣住。
璟瑄是忍了又忍,便示意娇娇再给他们二两银子。可不料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见娇娇貌美,竟起了调戏的心思。
璟瑄简直已经怒不可遏,她未曾想过,这次微服探查竟是如此结果,而她此时又是如此无力。
一旁的百姓见状,却是难得有了血性,他们不是打不过这群脚夫,只是怕招惹这些恶霸,给村子带去麻烦,毕竟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还能经常打劫落单的村民。
他们本不需这么多人出殡,本以为人多一些,这些恶霸也能收敛,不想还是被盯上了。
但是他们知道,做人不能知恩不报:这几位贵人,是为了他们才被这些杂碎缠上的,他们理应出头。
于是他们便与对面动起了手,一时之间,巷陌之中,尘土飞扬,战况异常激烈。
这队百姓本就压抑了许久,更不乏许多壮劳力,脚夫们虽体魄强健,但面对众多愤怒村民的围攻,亦是渐感力不从心。
在村民们邦邦几拳的威力之下,这脚夫头子左支右绌,连连后退,原本嚣张的脸上也变得惊恐。愤怒的村民们打得越发起劲,你一拳、我一拳、他一脚,将这群脚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有些聪明的村民已经回过味来了——平时不敢反抗也就罢了,此刻有贵人撑腰,自然要狠狠教训这几个畜生。
最终便是这队百姓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虽然他们许多人受了伤,挂了彩。
那脚夫头子此刻体力耗尽,跌倒在地,他满面狼藉,再无半点嚣张之气。
此时,村民围拢在一起,对着那手下败将怒目而视,按照璟瑄的命令将其捆绑,准备送至官府问罪。
那脚夫头子听到他们要送官府,却哈哈大笑:“你们的死期不远了,这扬州府的司狱,便是我的亲姐夫!”
村民们面露难色,纷纷望向璟瑄,璟瑄却坚定,她对被按住的脚夫头领道:“那就送到府衙,我倒要看看,这司狱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于是村民们分成两路,一路继续出殡,另一路则是押着脚夫张大,一行人轰轰烈烈去了府衙。
刚到府衙,门前的侍卫便认出了璟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璟瑄示意他们将人带进去,并传唤了扬州府的司狱,连二全。
“连司狱,你仔细看看,这位可是你的亲眷?”璟瑄坐在堂上,目光在连司狱和脚夫们之间来回打量,“您可要想清楚了再答。”
第33章 第 33 章 上折子
“奴才不认得此人, ”连二全打量了一番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脚夫长大,实在是此人已经鼻青脸肿,他实在是认不出来了, “还请县主明示。”
“姐夫,是我呀,”张大一脸被辜负的样子望向连司狱, “你不记得我了吗?”
此事这连司狱方才记起来,此人似乎是自己府上一个爱妾的兄弟。
曾经他经不住爱妾的央求,只听说她家里贫困, 唯一的弟弟还在费苦力做脚夫,他顺手帮着照顾了一下,却不想有今日之祸。
“我也救不了你, 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连大全环顾四周的百姓们,瞄了一眼福安县主的脸色,他怒斥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朝廷雍郡王的女儿,圣上亲封的福安县主!”
而此时的璟瑄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男子, 不禁回忆起来他方才趾高气扬的样子,可他此刻所忏悔的是什么?
“是小的狗眼看人低,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绕过小的吧!”张大以及他身后的一群小弟们都在哭喊着认错。
“可你们真正应该道歉的不是我!”璟瑄指着外面的人群,大声道,“是你们面前的这些百姓, 更是那些被你们勒索欺辱过的人!”
系统贴心地给璟瑄增加了一个渲染情绪的buff,方便璟瑄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在场百姓的耳中。
此时,在璟瑄的感染下, 不仅是那队送殡途中将人捉来的村民,府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跪倒了许多人,他们哭喊着,请求福安县主,为他们做主。
而璟瑄则是命侍卫将他们带到前面,温和地安慰道:“诸位乡亲父老不要急,我乃圣上亲封的福安县主,今日在此就是为了体察尔等之冤屈,排好队,一个一个上前道来!”
随即又命赵通判在一旁记录案情,当即便审理——
一位老者须发皆白,他跪在地上,哭道:“老朽的儿子走街串巷做货郎,前年冬天,只因为凑不齐他们索要的保护费,竟被他们狠狠打了一通。”
“可怜我儿体弱,在那寒冬腊月里躺在地上,第二天到家便高热不退,因风寒去了,”老者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眼带乞求地望向璟瑄,“还请县主为民做主,还我儿一个公道!”
璟瑄看了看通判写得状纸,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下一位花大娘。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副德行,”花大娘的经历倒是与前面的几位不同,“凭什么我们去哪个铺子买东西,还要他们来管?前几天我不过是去新开的杂货铺买了点针线,他却拦着我不让进,说是那铺子没交税,不许我们买。”
“我们交了的,”人群中刚好便有花大娘所说的那个店铺的掌柜,他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自打铺子开了,便和官府报过备,税银也是按时交了的。”
璟瑄闻言脸色更黑了,他们这是在收二次税吗?谁给他的胆子!
“县主有所不知,他们所收取的所谓‘税银’,甚至比朝廷收得还高!”宋掌柜补充道,“而且这张大只是这一片的小头目,真正的首领另有其人!”
璟瑄已经出离愤怒了,她命人继续登记着,这些百姓们控诉的一切,这些他们的不甘与冤屈。
从晨光熹微到日上三竿,她眼见着赵通判的手已经因为写字过多而发抖。至于那些罪状,已经从洁白的纸,染上墨,堆成了一座座的小山。
“一干涉案人犯,凡是犯有命案的,每人杖责五十大板,判处死刑,秉明圣上后,秋后问斩。其余人等,全部押入狱中待审!”璟瑄望着这些深受压迫的百姓,严肃道,“诸位父老乡亲,可在此处观看行刑。”
“这县主怎么也不立刻把他们杀了?”百姓之中亦不乏愚蠢之人,他竟看璟瑄对他们态度温和,便开始指指点点,“黄毛丫头就是怕事儿!”
而一旁的几个百姓却看不下去了,他们纷纷仗义执言,反驳了说风凉话的这个男子。
“县主身份贵重,又能为民做主,岂是你这等小人可以出言不逊的!”说这话的是刚刚的花大娘。
“你读书少 ,就想想再说话,“一个扬州书院的读书人解释道,“本朝死刑之狱,其处理颇为繁难,“秋后问斩”一语,未足以尽其曲折。”
“有犯死刑者,初则受审于县,继而上报于府,再递呈于朝,至于天子。实则死刑之犯,其生死终不操于地方之官,而操于圣上之手。”
“何况秋审之后,还有朝审与复审?”
在书生好一番解释之下,又佐以混在人群里的有心人“秦远”的配合,璟瑄成功收到了系统的新消息——
看着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脚夫们,门前的百姓们皆眼含热泪,跪地高呼:“感谢县主大恩大德!”
随即系统便播报:“恭喜宿主,在江南的声望值大幅提升,当前任务进度达到百分之二十,请宿主再接再厉!”
而事情远未结束,刚收到系统的播报,开心没过三秒,璟瑄便又收到了苏文的情报。
那天地会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扩张,重要的手段之一便是买官,而卖官的便是太子爷的人。
一旁的秦远则是点了点头,他无奈道:“我审出来的结果也是如此,不过那真正的刘知府,本就是天地会之人,得了天地会的银钱赶考,他功成名就之后,尝试与之脱离,这才被清理门户。”
据那假知府所言,天地会的人曾经买到过科举试题,虽然是假的,可那卖题的人,最后查明,竟也是太子党。
璟瑄一个头两个大,她并不想获得这么多太子二伯的把柄。可她发愁的有些太早了,因为后面还有她大伯的罪证。
“至于他们的资金,”秦远瞥了眼苏文,继续说道,“来源是贩卖私盐。”
“私盐,”璟瑄心下已经有了成算,“莫不是与九叔有关系?”
“真正的背后之人,并非是九阿哥,”秦远解释道,“九爷的才能,只够他将盐引卖出去,可那盐引是如何来得?”
“是大伯?”璟瑄毫不意外,此时的八叔因为养母惠妃娘娘的关系,依旧是直郡王一派,而作为他的好弟弟以及钱袋子的老九,也被绑到了大阿哥船上。
兹事体大,飞鸽传书未必识得新的路线,璟瑄立刻派苏文去寻胤禛一行人,将此事汇报给胤禛之余,还亲自上了一道密折给她的皇玛法康熙。
“皇玛法亲启,请您饶恕璟瑄之罪责,璟瑄私自出宫,实属不该,可事急从权,您莫急莫怒,保重龙体为重,”璟瑄先是表达了自己对康熙的关心,顺便道了歉,紧接着便切入正题,“近日孙女于扬州府,……”
“老四,璟瑄的折子你可看过,”康熙眯了眯眼,手指着桌子问道,“依你之见,卖官鬻爵,要如何判啊?”
胤禛思索了片刻,他跪在地上道:“璟瑄有密信给儿臣,上面写了关于买卖官职与私卖盐引一事,至于折子里的内容,儿臣却是不知。”
“若说该如何判,”胤禛抬头望着康熙,他依旧威严无比,眼神中带着试探与打量,可他却不愿意再如同前世那般,一味帮太子说话了,他缓缓地回答道,“该如何判,便如何判。”
“嗯?”康熙听他此话,十分严肃地反问了一声,刹那间空气都似乎不流通了,“雍郡王,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兄弟手足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胤禛十分平静,面对康熙的怀疑,他似乎像是在回答今天早饭吃了什么一般,“儿臣的郡王是皇阿玛封的,自然也要对得起这肩上的责任。”
“朕看,你这等狠心,这个郡王,也便不要当了!”康熙言语之中充满了威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们是你的亲兄弟啊!”
胤禛早就知道,如同前世一般,继续全力支持太子爷,是最好的做法,可他不愿意了。
“儿臣可以不当这个郡王,”胤禛抬起头望向了他的父亲,这个帝国的主人,他雄才伟略,擅弄权术,可他却不愿意继续忍耐与伪装了,“可天下,不能没有您这个君父。”
“天下万民,皆是您的子民,”胤禛顶着压力,继续说道,“如此,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又何尝不是我的兄弟!”
一方面老四是他为太子选得左膀右臂,可他又不想老四一门心思向着太子。这位多疑的帝王,只想试探他这个四儿子,究竟是背刺太子,还是真的如此忠君爱国。
“好一个老四,”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你。”
胤禛心下更安几分,他走得这步棋,终于是对了。
“依你之见,此事是否要告知太子?”康熙继续试探道,“毕竟你与保成向来亲密,你如何看?”
“儿臣以为,此事太子爷应是不知情,不如将实情告知,请他自行处理。”
胤禛并不想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将他这位太子二哥拉下马,凭心而论,他是个很有才华与能力的太子,他也想看看,这次太子二哥又会如何处理。
康熙脸上笑意更盛,起先他还怀疑,如今看来,这个老四,果然是个忠直之人,若是那包藏祸心的,此刻怕是不愿意将事情告知太子。
“不愧是表妹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品行与才干俱是上等,”康熙心里暗想着,“想必朕亲自栽培的保成,更是不会再令朕失望了。”
可康熙此时却是失算了,他以为只是被奸佞蒙蔽的太子,拒绝了处死被关在狱中的索额图,称卖官鬻爵皆是他授意所为,并非索额图指使。
第34章 第 34 章 宴会与昙花
“求皇阿玛, 放了叔公吧!”胤礽跪在台阶下,满脸憔悴道,“此事实乃儿臣一人之错。”
“你可知他所犯何罪?”康熙气恼太子此时依然为索额图那个罪人求情, 他已经给了保成机会,可保成却不知悔改,“你是有错, 你不止有失察之罪,更是包庇纵容你这个叔祖父多时!”
康熙对于胤礽此时的举动颇为失望,他预想中胤礽的“大义灭亲”并未见到, 于是他怒气冲冲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大清,有没有朕这个皇阿玛!”
可胤礽却置若罔闻,他依旧跪在地上, 一言不发,迟迟未起身。
“你出生之时,朕便立你为皇太子,可你心中可还有一分,身为这大清太子的责任?”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礽,愈发失望, “你为了他一个罪人逼迫君父,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索额图固然有错,可他当真就如此罪不可恕了吗?”胤礽挺直了脊背, 他已经受够了被打压的日子,这些年来他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连他一顿饭吃了多少碗,出去见了谁, 皇阿玛都事无巨细、了如指掌。
从前他只觉得是皇阿玛看重他、疼爱他,因此才如此关心,可这些年, 皇阿玛一个个提拔他这些庶出兄弟们,尤其是老大和他打擂台。
他自小就被教导如何做一个储君,又怎么会看不懂皇阿玛的深意?他哪里是什么皇阿玛说过的李世民,他曾经自比于朱标,不想自己确实最大的笑话。
皇阿玛防备的从来都是他,从来都是。胤礽苦笑着,笑着笑着便流下了眼泪。
“胤礽,你行事如此狂悖,忤逆君父,是朕这个做皇阿玛的亏待你了吗?”康熙见胤礽如此情状,不同于试探胤禛时的装模作样,此时是真的动了怒,“你的一应吃穿用度哪个不是超过朕许多,可你依然纵容索额图那老贼卖官鬻爵!”
“索额图,必须死。”康熙也懒得和胤礽绕圈子了,“不杀此贼人,难解朕心头之恨。”
“皇阿玛,你看看这曹家的山水宅院,区区一个江宁府,竟也建了个不逊于皇宫的别院,”胤礽环顾四周,他不屑道,“您要虚名,可这曹府的账,你敢查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此时,地上
只是摔碎了一个杯子。
不仅因为眼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还因为康熙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他不愿展露自己的愤怒,尤其是被戳中的愤怒。
父子二人虽然亲密,可着嫌隙亦由来已久,此时终究是全都爆发了出来,胤礽将康熙的脸面也扔到了地上。
康熙不愿大兴草木,可这曹寅的别院修得远超江宁织造府中应有的规格。食不厌精的美食,怪石嶙峋的假山,曲径通幽之景致,还有温声软语的江南美人,这些都是被康熙受用了的。
甚至他本就是抱着这种想法的,这才给了他昔日的伴读如此肥差,甚至未曾查过这笔糊涂账。
有人欢喜有人愁,璟瑄在扬州可谓是好不快活。
自从接到康熙的批复,她将罪大恶极的几个贼首拉到菜市场,当众砍了,诸位百姓皆山呼圣上英明,县主仁善,当即提升了百分之四十的声望,声望值达到了百分之六十。
而那些曾经看轻璟瑄的商户们,则是举办了宴会,邀请璟瑄的前去,美其名曰“赏昙花”。
是夜,太阳还未落山之时,宴会便已经筹备好,只待璟瑄入席。
扬州商会会馆内,张灯结彩,装点得格外喜庆,乍看去还以为在办喜宴,不想是会长程三少为酬谢福安县主璟瑄,特设盛宴。
此番宴请,意在表彰福安县主之英勇,铲除脚夫恶霸,为扬州百姓除害,更是还商业一片朗朗青天。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会馆之内,宾客盈门。他们都在伸长了脖子,用力张望着,等待着璟瑄的到来。
商会副会长赵长风,身着锦袍,笑容满面,亲迎于门,左右伴以商会诸位元老,皆扬州商界之翘楚,神情庄重而敬仰,对县主璟瑄敬若神明。
璟瑄一眼扫去,那日称她为黄毛丫头的孙大富,便站在末尾。
璟瑄倒也没与他计较,只对他们道:“听说你们这些人中,有人瞧不起本县主这‘丫头片子’,背后嚼舌根岂是大丈夫所为,不如上前来好生说道一番。”
随着一声钟鸣,宴会启幕。乐师轻拨琴弦,丝竹之音,悠扬入耳,宛如天籁,所唱之曲子便是程若庵所写,此人亦是出自程家,平素雅好诗文,也不知道这程梦云是怎么说动他为璟瑄写词的。
毕竟这程若庵,可不是一般人。两淮盐业隆盛,盐商之族,累世相承。多有习儒赴试,而盐贾之业不辍者,商、官、学三者兼融,而程若庵便是此中的佼佼者,更是颇有几分文名。
舞姬们身着苏绣绸裙,从宴会的二楼顺着丝带滑落,曼妙的身姿分外灵动,细细一看,她们所演绎得,正是璟瑄那日的事迹。
看来这程家是花了心思,下如此大的功夫,来颂扬她福安县主的功绩,只是不知究竟有什么图谋。
“怪不得人人都说当官好,便是我意志坚定,险些也被这糖衣炮弹给迷惑了,”璟瑄在心里对系统道,“今日方知,阿玛是真的刚直。”
紫檀木长桌之上,扬州美食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
首上“狮子头”,肉丸硕大,汤汁鲜美,寓意百姓们的生活团圆美满;继之以“拆烩鲢鱼头”,肉质细腻,汤汁浓郁,更是暗指璟瑄慧眼识人,果敢决断;更有“清炖蟹粉狮子头”、“三套鸭”等佳肴,便是系统也忍不住流下了并不存在的口水。
钱副会长手捧金樽,起身向县主敬酒,言辞恳切:“县主大人,您乃我扬州百姓之福,更是我们商会的定海神针。您的英明决断,使吾辈得以在安宁中经营,此情此恩,扬州商会永志不忘!”
他一番恭维之言结束,全场宾客,纷纷起立,举杯同庆,欢乐之外更添一份庄重,这是昔日所没有的。
璟瑄微笑受敬,压抑住内心的欢快,故作谦逊而言:“此乃吾辈分内之事,能为百姓造福,乃吾心之所愿。愿与诸君携手,共创扬州更加辉煌之未来。”
“不知这开办工坊之事,诸位考虑得怎么样了?”璟瑄未曾忘过自己的初心,不只是为了系统的任务,更是为了她心中的那一份道义,“你们现下还有何难处,如同这脚夫之事一般,可与本县主一一道来。”
宴会上这些商人哪个不是人精?其实这些脚夫里面也不乏他们自己的势力,尤其是他们这种大商人,总有些缺德的人,喜欢借着这群地痞流氓挤压小商户,此次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璟瑄惹上了。
那钱副会长提出来,试探璟瑄实力之余,也有几分敲打他们的意思。眼下他们哪里再敢提出什么异议,目前的折损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
而璟瑄也早就得到了审讯的结果,这些脚夫不过是大商人争利的工具罢了,尤其是这个看起来草莽的张大富,他竟与那脚夫的背后头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此时尚且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凭她手里的人马是远远不够的,至于附近的兵马,那绝非她能掌握的。
先借此机会,将纺织工坊、水泥工坊办起来,至于第三个,她还得好好思考一番。
纺织厂能多招女工,且依托江南发达的纺织业。而她可以借助系统的力量改进织机,提升丝绸产量,到时候想办法卖到国外,狠狠赚他们一笔。
而水泥工坊她也是思索许久才确定的,这些日子,她已经感受到了,手中无权,寸步难行,所以她需要立功,而水泥,便是一个能让她再进一步的凭借。
还有就是,这官道修得真的太过于颠簸了。
夜色深沉,宴会在欢声笑语中缓缓终焉,昙花此时未开,三三两两的人群寒暄过后便上了马车。
璟瑄此时便与秦远在一处马车,娇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车内便瞬间静了下来。
夜色昏暗,马车内也并未掌灯,璟瑄只隐约看得出秦远怀里抱了个盒子。
“怀里是什么?”快到门口了,璟瑄没憋住,还是问了出口,“看你很宝贝的样子。”
一路上这道士小心翼翼地护着这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情人。璟瑄如是想着,嘴里也很诚实地说了出来。
“噗嗤,”秦远听完便笑了,“你想看吗?”
此时马车已经停到了门前,秦远未等到璟瑄的回应却也不恼,他伸出手,掀开了帘子。
皎洁的银白色月光,就这样照进了车内,眼前是骨瓷般的一只手,而那个手捧花盆的人,却让璟瑄想起来她最喜欢的那个青瓷花瓶。
若说其人如玉,不如说他像极了那片青瓷。
没错,他捧了一路、珍而重之的,竟是一盆昙花,今夜未开的那盆。
“不想秦先生还有如此雅兴,”璟瑄笑了,“这又是从何处截留的花?”
璟瑄正欲下车,却不想,那昙花在此时,竟然开了。洁白的如雪的花瓣,静静绽放在眼前,可她却仿佛听见了生命的呐喊。
“好神奇呀!”璟瑄说着,抬头看秦远,却捕捉到了他低头之前,望向自己的目光。
看着秦远低垂的眉眼,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句诗:
昙花一现可倾城,美人一顾可倾国。
第35章 第 35 章 苏文拒绝赐婚
璟瑄看着眼前之人下了马车, 突然觉得他好像一片云,虚无缥缈,来去不定, 轻飘飘的便飘过去了。
她只知他是异世之人,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信了那日自己杜撰的谎言,更不知道他此时是否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
她笑笑, 便也下了马车,此时她的空间里,多了一盆昙花, 是她刚刚趁着花还开之时,收进去的。
她看着眼前稚嫩的手,叹了口气, 连同自己那份说不清楚的思绪,也一并收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远在江宁的胤禛也叹了口气,皇阿玛刚刚把老九与苏文叫进去了,看这几日皇阿玛与二哥之间的冲突,他实在是有些担心。
至于那自作自受的老九, 他半点都不想管,虽然他曾经救了胤禟,那也是看在这兄弟身份上罢了, 否则他可不会理。
可那苏文,到底是闺女手下的人,又颇具才干与胆色, 他少不得要慎重些。
“老九,你来说,你无诏出京, 所为何?”康熙周身气压很低,带着独属于天子的威严,“甚至还勾搭着老十一起!”
此时的胤禟如坐针毡,好你个老四,本以为胤禛救了自己,心中也是有兄弟情的,如今却把他带到此处,再出卖给老爷子,这不是要他当出气筒,给老爷子泄火的吗?
可他总不能吆喝着,我是来江南掩藏敛财一事的吧!更不能
被老爷子发现他在私卖盐引,暗中站队直郡王。
尤其是老爷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与太子的关系颇为紧张,他可不想去做那出头的鸟,儆猴的鸡。毕竟老爷子一直偏心太子爷,整不好找个由头收拾了他,而太子爷还是老爷子的心肝肉。
“儿臣只是想来此处看看热闹,”胤禟硬着头皮道,“十弟也是被儿臣拉过来的!”
老九言下之意是,别罚老十那个憨包了,罚他一个便也罢了。
而一旁的苏文自打被康熙叫进来,大脑便飞速转动,她知道,康熙叫自己进来,定然是与老九脱不了关系。
果然,他听见康熙开口道:“只为了追个女人,便也值当你跑到江南来?”
胤禟心下大惊,原来他在老爷子心中竟然就是这样的形象吗?为了个女人追到扬州来,这还不如被老爷子发现真相呢。
“并非如此,”胤禟人麻了,那貌美如花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一双桃花眼更是失了光彩,“皇阿玛您误会了。”
可他越是否定,康熙就越相信这是真的,不然为何他得到的消息便是胤禟整日与这女子朝夕相伴,更是在人前称作夫妻?
他知道老九私底下有些小九九,可眼下他看着这个肖似宜妃的儿子,心到底软了几分。若是他真的背地里有些什么勾当,何苦否定这个送上来的借口?
可见他这个九儿子,是真的动了情呀!康熙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他皇阿玛顺治,皇玛法皇太极,不都是痴情种?
看来到了他儿子这代,他起先以为的老八不是,这老九才是呀!康熙越看这两人,越觉得般配,只是这女子身份也太低了些,说出去不好听,更是璟瑄的“婢女”,也有损皇室颜面。
“既是汉人出身,便让这女子入府做个格格,”康熙喝了口茶,乐呵呵道,“日后生了阿哥,再抬作庶福晋。”
康熙自以为给了很大的恩典,正等着两人谢恩呢,却不料被他诘问都没个正形的老九,他,居然跪了下来,请他收回成命。
他愈发觉得,老九定是对这女子有情,为她下跪也就罢了,自己本就是他皇阿玛,这是应当的,可若是老九真的不喜此女子,只需应下此事,再随便找个机会,将她打发了,这便也罢了。
“你可是觉得位份低了?”康熙的脸色有些不好,“那便以庶福晋之礼入府,待日后生下孩子,抬为侧福晋便是。”
在清朝侧福晋是上了玉蝶的,不再是伺候人的奴才了,也算是半个主子,尤其是初入关时,手中权利更是不输福晋。
康熙愿意如此许诺,实在是给了天大的恩典了,甚至未曾想过会有人敢忤逆他。
胤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乍听到此消息,心中不是没有几分快意,可他只觉得这位份有些辱没了她,更是没来由的,担心她会拒绝。
果不其然,一直跪着的苏文却开口了:“小女子粗陋,不堪为九皇子良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大怒,这苏文竟然也敢对他的赐婚挑挑拣拣。他已经给了这二人天大的面子了,难不成这苏文是想要直接以侧福晋之礼入府?
可他看低了苏文,苏文分明是跪在地上叩首,她的脊背却从未弯过。
从璟瑄将她救了起来的那天,她便立志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九皇子虽好,却与她志不同、道不合,更非她的良配。
“你可知道,抗旨不遵是杀头大罪?”康熙是真的动了杀意,他最后给这苏文一次机会,希望她不要不识抬举。
“皇阿玛,是儿臣不想娶她,请您收回成命!”胤禟此时见到如此情状,更是着急地扑过去,抱住了康熙的脚哀求 :
他这个儿子向来骄傲,从未有过今日之小儿女情态,胤禟求情的动作无疑是火上浇油,康熙心中怒意更盛,他逼问道:“若是你不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你知道后果。”
她当然知道,不过是死罢了,她早就该死了,在那个逃难的冬天。
只不过她能活到今天,不想如此轻易便死了,她还有答应县主的事情未完成,她还有未竟的事业与追求。
“民女本是一农户女,实难与九皇子相配,此其一;民女逃难至北京,为福安县主所救,尚未报恩,此其二;民女立志投身研究,早已经在佛祖面前发过誓,终身不嫁。”
苏文说完便伏在地上,死到临头,她反而有种平静的感觉。
“好一个终身不嫁,你可要记住了,”康熙的声音不辨喜怒,却似乎带了点警告之意,他知道璟瑄经常在捣鼓些东西,其中多半还都是眼前这个女子搞出来的,“胤禟啊,你可看清楚,不是朕要棒打鸳鸯,朕也罚了,你们下去吧!”
康熙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转头对梁九功道:“这丫头的性子,和老九真像,真是可惜了!”
老九小时候也是如此,宜妃得宠,性子颇为直爽,对他脾气,老九在他面前向来也是个胆大的。
胤禟一看就是对这女子上了心的,可奈何人家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答应啊。
刚出了门口不久,胤禟便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停了下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紫袍,本是矜贵无双的他,此刻却有几丝颓然。
“你当着如此不愿意嫁给爷吗?”胤禟望向苏文的眼里有几分疑惑,更有几分不甘,“爷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
“九爷很好,”苏文轻轻浅浅地笑了,“就如同那月亮,也是很好的。”
只是我不能占有,苏文暗道。
“若是爷没有妻室呢?”胤禟追问道,“今日皇阿玛若是许你嫡福晋,你可愿意?”
苏文望向那双桃花眼,摇了摇头,她真诚地回道:“不论是什么,若你是女子,你可愿意嫁我?”
随即苏文便转身离去了,多思无益,她若是成了深宅妇人,哪怕是尊贵的皇子福晋,便再也不方便去做研究了。
她会困于四方天地,耽于柴米油盐,溺于打点人情往来。
若是幸运一些,夫君会疼爱她,与她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不幸一些,便是色衰爱弛、甚至为人妾室,一辈子在大宅院里斗着。
她本就是生如草芥,天地间一蜉蝣罢了,她从未忘过自己的出身,她要努力,要改变着世道,她相信,璟瑄就是能改变这世界的那个人。
而被她坚定信赖着的璟瑄,此时正在已经开办的如火如荼的工坊里,看着那些拿到预付工钱,便眉飞色舞的人们。
没错,在她的工坊里,工资都是当月第一天发放,她并不担心有工人领了钱就跑路,一方面已经签了契书,另一方面,她这里福利这么好,怎么会有人傻到拿了钱走人?
没想到还真有,今日便有个妇人没有来上工,更是没有收到她的假条。
璟瑄却也不恼,她命娇娇去查探一下,询问一下与她相识的工人后,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她家门口。
自从上次脚夫一事,她便养成了随身带着侍卫的习惯,更是没有再搞什么微服出游了:上次若不是那些百姓挺身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也从此长了教训。
她带着人马风风火火地到了胡同前,却不料听见巷子里传出打骂的声音:
“你才挣了几个钱,这就眼里没有你夫君了?”一个四肢瘦弱的男子正拽着那妇人的头发,一个巴掌下去,妇人脸上就生了红痕。
那妇人分明身量比他高大许多,又为何任他打骂?璟瑄叹了一口气。
娇娇似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她出言解释道:“县主可能不知,此地礼教森严,若是这妇人敢还手,怕是要被族中关到地窖里,甚至可能会被休弃。”
“……”璟瑄震惊了,怎得江南的风气,比京城还更甚几分,“那她也不能任由这男子打骂呀!”
“看着这男子打扮,多半还是个有功名的,她怕是更不敢还手了。”娇娇看了眼男子的长衫,心下有了计较。
“夫君,求你,送我们大丫去念书吧,”妇人哀求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原来是为了送女儿念书。
闻言,娇娇脸上有几分动容与向往,这样的母爱,是她这个被贱卖出去的人,未曾体会过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女子学堂
这妇人心心念念想送女儿去的学堂, 便是璟瑄所办的。
这扬州大小学堂,无论是官府开办的还是私塾,按理都是不收女子的, 璟瑄倒也没急着挑战他们那敏感脆弱的神经,反倒是采用了“折中”的方法。
办法不在多,管用就行,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在屋内开一扇窗,那么你就先告诉他们, 你要开一道门。
果然,她先是要在府学增设女子学堂,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无奈之下”,她便退而求其次,以私人的名义开办了女子学堂。
凡是在她的工坊里务工之人的子女,皆有一人可以免费入学,其余人则要通过考试,方可入学。
学堂初初创办之时, 其实并无几人报名,她便在商会中使了点手段,倒也不是什么别的, 只是将这水泥的售卖资格,与商会的众人商议。
起初众人反应平平,不过是区区水泥罢了, 闻所未闻之物,还能有几分威力?
却不料璟瑄贴出告示,她召集了扬州城内的百姓, 在高台上当众用水泥浇筑了一小块地面,请诸位百姓上前观看,用了许多实验展示了水泥的坚固,甚至还请百姓上前对其进行“破坏性挑战”。
最终一位大力士用锤子将其砸出了一些浅浅的坑,获得了那十两银子,而能完全将水泥砸烂的那一百两银子,却是始终没有人获得。
一传十,十传百,璟瑄所造的“水泥”一物很快便名声大噪。而商会的这些老狐狸闻风而动,很快便开始向福安县主大献殷勤。
今日是程三少亲自登门拜访,明日又是钱家给她送来一匣子拇指那么大的珍珠,都被璟瑄一一拒绝了。
“你倒是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秦远看向眼前的少女,她眉目依旧青涩,手腕却越发成熟了,“他们这些日子,可是殷勤得很啊。”
“随他们殷勤去,”璟瑄望着眼前这风度翩翩,说起话来却格外阴阳的男子,“倒是你,这些日子如此殷勤,难道也是想掺一脚?”
面对璟瑄的试探,秦远却没漏出马脚,他只是好奇,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有水泥的方子,像他们那个世界,水泥在古代一直是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到了现代才被研制出来。
自他与璟瑄相识,她身上有太多的不同,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她对于这个时代的蝼蚁们有着太多的悲悯,那本不是她一个既得利益者该有的,更像是曾经同为弱者的他才会有的想法。
甚至她与她的阿玛雍郡王,也不相同。雍郡王的爱民,他是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政治理想与抱负,不只是为了百姓,更是为了践行他自己的“道”。
而眼前这个女孩,她于人心的算计只是平平,更多的是一种本能,她本能地去共情了穷苦百姓,更本能地将他们视为与自己平等之人。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本能,哪怕是在秦远前世那个时代,他也未曾见过几人。而到了这个时代,便也只有带他长大的师傅,那个全心全意只有百姓的道长。
可奈何,他又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倒也不是她滴水不漏,只是他真的缺乏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试探出,这世上是否还有一个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的机会。
“倒也不是想分一杯羹,”秦远低头想掩住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很好奇,县主究竟在等什么?”
“当然是,”璟瑄卖了个关子,“当然是等他们猜出来我的意思喽。”
而此时正在秘密谋划的商会众人,果不其然,正如璟瑄所说的一般,正在猜测她的意图:
“你说,这福安县主,究竟是何意思?”
“这绫罗绸缎我们送了,奇珍异宝也送了,就连美食美人也送去了,可是她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说这县主,她把东西都收下了,可却没有一句准话!”
“反正她收下了我们的东西,要是不肯给我们售卖那‘水泥’的资格,我定要上门要个说法!”
“得了吧,这话你也就敢私底下说说,怎么,你还真敢去县主那里闹?”
……
在众人不住地脑补与试探过程中,璟瑄想开办的纺织工坊得到了大力赞助,水泥工坊也有许多人吵着入股,甚至还有人主动询问她,是否还要开办其他的工坊,他们大力赞成。
至于她想办的女子学堂,早就已经“人满为患”,数不清的商贾“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不停蹄地把女儿送来了,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倒是都没来,但是也不打紧。
璟瑄照单全收,一应捐款与投资都登记在册,更是开办了不同教学水平的四个班,分别是“天”、“地”、“玄”、“黄”,根据学生的学习水平不同进行划分,同时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宿,不得有任何特殊待遇。
至于这些人的师傅,目前她还是请了女夫子,她已经召苏文回来,为她们教授科学与文学,又请娇娇教她们琴艺,至于每日的“体育课”,也就是时下的“武艺”,她请的是钱凤,就是曾经在村子里救下苏文的钱嫂子,她得知璟瑄想请她做女先生之时,十分之讶异,先是好一番推拒,随后确认了璟瑄的意思,便是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多的话不说了,我一定好生教她们,不辜负县主这份恩情。”钱凤泪眼汪汪地接下了委任书,并领到了她人生中第一笔“束脩”,那是璟瑄亲手发放给她的二两银子。
而这今日被书生丈夫打的“刘嫂子”,她的女儿便是璟瑄所办学堂的“天”字班的学生,她于数算一道有惊人的天赋,因此破格被分到了天字班,更是因为家境贫寒,每个月可得五百文的“助学金”。
可不想这男子,自己身为读书人,竟是不想让女儿去学堂。
“爹,女儿去读书,每个月便有五百文钱,女儿省着些用还能余下三百文,大丫都交给你,”穿着书院新发衣服的小女孩哭着拉住男人,“求您让我去吧!”
可男人一见到大丫身上这崭新的衣服,眼中怒火便更为炽热,凭什么她一个丫头片子也能穿这么好的衣服,还有如此的天资?
甚至这丫头读起书来比他都快,他解不出的数算题,她脱口便能说出来,上次他考不中举人便想着去做个账房,谁知道那掌柜宁愿聘请那女子,也不愿意要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他。
他心里恨,可他女儿见到了从他衣兜里掉出来的题目,居然同那女子一般,脱口便能算出答案,那可是他抱着算盘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算明白的!
从此,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大丫,身影便与那日的女子重合起来,仿佛一见到她,自己就会想起来那日的无能,居然比不过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
而这个吴氏本来就该打!若不是她将自己的儿子生错了,生成了这个来克他的丫头片子,害他这辈子无后而终,他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此时的他完全忘了,吴氏早上跟他说过,自己仿佛是又有身孕了。
如此想着,男子的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更是一脚将自己的女儿“大丫”踢开了,长时间的落第使他本就不大的心眼越发狭小,如今整个人更像是发了癔症。
璟瑄见到小女孩被踢到一边,当即给了身边侍卫命令:“把他拉开,按住了,给我打!”
大丫则是飞快地爬起来去扶起自己的母亲,刘吴氏,她此刻正躺在地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可她刚被大丫扶起来,便跪倒地上开始磕头。
“求求您了,就放了我相公吧,不要再打他了,要打就打我!”妇人满脸青紫,却在为伤害她
的罪魁祸首求情,“你们为什么要打他?凭什么打他?”
“就凭他当街行凶伤人,还打伤了我们书院的学子!”璟瑄心中气愤不已,她本以为这个妇人爱女至深,来磕头是为了感谢她,却不料她只是为她这个“家暴男”的丈夫求情,甚至反过来指责她。
“那是我自愿被他打的,是我们的家事,求求县主放了他吧!”妇人继续哭道,“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璟瑄被气笑了,好一个自愿,她正欲开口,不料小女孩却早她一步,她拉了拉妇人的袖子道:“娘,且不说县主也是为了帮我们,爹当街打人本来就扰乱了秩序,合该受罚。”
“你懂什么?”妇人拍开她的手,竭力挤出个笑容,“求县主,饶了他吧,否则这学堂我们也不去了。”
“娘?”大丫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自己的母亲,从未觉得她如此陌生,“你答应我的,娘,我要去学堂,以后我会赚钱孝顺你的!”
一旁的邻居李婶子看不惯了,她喊道:“你娘就是被猪油蒙了心,送你去学堂不过也是为了你能拿到的那什么‘助学金’,你娘在你入学堂那日便将你定了出去,待你在县主那女子学堂里读两年,便将你嫁给她娘家侄儿。”
吴氏此刻似乎是有些羞愧,眼神瑟缩了些,可她随即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挺起了胸膛,方才在打斗之时,她也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因为她怀孕了,这一次,肯定是个儿子。
“娘都是为了你好,大丫,快帮娘一起向县主求情,”吴氏又慈爱地拉起来大丫的手,“娘肚子里有你弟弟了,日后定能给你撑腰。”
而大丫则是失望地甩开了吴氏的手,她哭喊道:“你们早就知道,但是都瞒着我一个人!”
“爹,你明知道娘有身孕了还打她!”她红着眼睛望向这个昔日自己崇拜的父亲,她知道,娘有身孕肯定第一个就告诉了爹。
“娘,你要把我卖给那个痴傻自私的表哥当媳妇,你忘了大舅母之前是怎么对你的吗?”她悲伤地看着平日里还算慈爱的母亲。
最终,她泪流满面。
第37章 第 37 章 和硕公主
“既是如此, 你可愿意跟我走?”璟瑄看着这个无力的女孩,她开口问道,“若是跟我走了, 我会给你父母一笔银钱,足够他们安度晚年。”
当然,是在他们不作妖的前提下。
“这……”大丫看着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几岁的璟瑄, 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正欲答应之时, 却看见了母亲吴氏脸上的伤寒,“多谢贵人好意,我还是留在家中照顾母亲。”
璟瑄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扫了眼眼中愤恨的书生,这大丫的父亲似乎很是嫉恨自己的女儿,罢了,这终究是大丫自己的选择。
“吴翠翠,”璟瑄还是不愿意喊她刘吴氏,她更喜欢叫她自己的名字, “你养好伤,依旧可以到工坊做工,缺了的几天从你的工钱扣。”
“多谢县主大恩大德!”吴氏拉过大丫和她一起磕头, “民妇定当好好干活!”
“至于你,若是你还想保住你的秀才功名,”璟瑄并未给这刘秀才好脸色, “你明白该如何去做。”
璟瑄心下一阵无奈,她终究是把这“仗势欺人”运用的越发成熟了,来这里十年, 她曾经所追求的程序正义,如今看来,似乎是过于理想了。
可她不后悔,她有权有势,为何不能加以利用,未来的路还长,只凭那腔理想又能做得成什么呢?
满清本就是一个极度封建的王朝,她若是按照系统给她的任务,那就势必要打破这天,踏碎这地,必须要走上一条荆棘坎坷之路,而她能凭借什么呢?
眼下的她并不知道,可她也只能把握住自己手中所拥有的这些东西:出身、地位、皇玛法的宠爱,还有系统。
而璟瑄在思考的同时,她的阿玛胤禛同样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地砖上筹谋着。
与他一起跪着的,还有她的二伯,太子胤礽。
御书房的气氛格外凝滞,就连空气中浮动的龙涎香似乎也颇为令人压抑,二人的膝盖上隐隐穿来阵痛,毕竟他们已经跪了一天了。
“既然愿意跪着,那就跪个够。”康熙的声音里是透骨的寒意,他望向这两个出色的儿子,一个是他悉心教导的元后嫡子,另一个则是表妹亲手教养的,也是他寄予厚望留给太子的辅佐之才。
索额图,必须死。康熙的心中翻涌着一阵又一阵的怒火,若不是这老贼,太子怎会如此任性妄为,又与他生分至此!
太子为了给这老货求情,已经跪了一天了,他何时有过这种姿态?康熙心中百味交杂,越发恨起了索额图。
不过,算上今日,索额图已经是两日多未曾进食了,估计也活不久了。
自从他下旨饿死索额图,胤礽便开始各种与他求情,今日更是跪了一日,还带着胤禛一起跪着,老四也不知道规劝着点太子,竟也同他一起跪。
可胤禛哪里敢让太子一个人跪在这里,且不说他这个雍郡王,明面上还是太子的人,光是他之前踩了索额图,就够让皇阿玛起疑的:
他太了解这个阿玛了,若是他今日不来,来日康熙心疼太子,必然会迁怒于他,疑心他背刺二哥,图谋大位,更是会在心里认为他毫不顾念手足之情。
正当他如此想着,门外太监来报:“索额图,薨了!”
胤礽乍听此消息,起身欲站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没有站稳,后来更是一个踉跄,再度跪到了地上。
他双目微红,似是不肯相信,他扑过去拽着报信的小太监:“狗奴才!你说什么?孤要你再说一遍!”
“谁给你的胆子,呵斥朕的奴才!”胤礽这种行为原本也属正常,可康熙此刻正在气头上,他气愤胤礽竟因为索额图这个老匹夫如此失态,“你大点声,让太子爷听清楚些!”
瘦弱的小太监只能尖着嗓子道:“索额图,薨了!”
“区区一介庶人,也敢用‘薨’字?”康熙更是不悦,“重新报!”
“索额图,殁了!”小太监吓得两腿发抖,不敢抬头看太子爷的眼神,却见太子爷攥着他衣领的那只手,突然就松开了。
胤礽又是晕了过去,这次还吐了一口血。
康熙命御医诊治,皆言太子是“怒极攻心,郁结于心,忧思伤脾”,他们没敢说的是,若是胤礽长此以往,实非长寿之相。
可康熙那一腔慈父之情在听见“怒极攻心”这四个字的时候,便又化作乌有,他命人将太子带去东宫好生照料,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胤礽留在乾清宫,亲自照顾。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禛,打量着他挺直的脊背:“你这又是何苦?”
“儿臣所做皆出自本心,”胤禛直视着康熙的目光,“二哥也只是过于重情义,这才一时着急,索额图固然该死,到底是与二哥多年相处。”
康熙听到“索额图”该死那几个字,态度倒是缓和了下来。
“倒是皇阿玛您,可要保重好身体,莫要动气,”胤禛难得关心起来了康熙的身体,“璟瑄可是在信里叮嘱我,她要送给您一份礼物。”
康熙甚少听到这个儿子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一时熨帖不少,都道是养儿方知父母忧,看来这个四儿子,真是成熟了不少。
“哦?
她这是又有什么鬼主意!“康熙好奇起来了,“她还在扬州没回来吗?”
“回皇阿玛的话,璟瑄此时仍未归京,”胤禛心里也捏了把汗,“这是她命儿子亲手交于您的信件,请您亲阅。”
康熙接过胤禛呈上来的鼓鼓囊囊的信封,心下更是暖了不少,他这个孙女一向孝顺,就是性子过于活泼了些,还得是早些让她回京。
可不料打开信封后,他越看越吃惊,这里面竟然包含了水泥的实验数据与效果:
“皇玛法,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有没有想念璟瑄?璟瑄在扬州为您准备了一样礼物,此物名为水泥,……,璟瑄愿为您再修一条官道,从扬州一路修至京城……”
康熙的脸色是变了又变,颇为精彩,他看向老四:“关于水泥,你怎么看?”
老四佯装不知,他问道:“何为水泥?”
“哈哈哈哈哈哈哈,”康熙抚掌大笑,“这丫头竟是连你也瞒着,只告诉了朕,看来你这个父亲,还是不够称职啊!”
康熙心头的乌云一扫而空,他满心欢喜地宣了璟瑄送来的工匠,命人喊上一众大臣,便到了庄子上——
诸位大臣正在担忧,他们已经听说了索额图的死讯,此时突然被康熙传召,已经坐好了迎接雷霆之怒的准备,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却不料初见康熙之时,他似乎心情颇好,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害怕:万岁爷不会是气极了吧!
“诸位爱卿,”康熙兴致颇高,“今日邀诸位前来,是为了与诸位共赏一神物,此物名为水泥。”
随即他便按照璟瑄信中所言,将水泥铺了一段路,在诸位大臣不解的眼神中,他道:“一旬之后,诸位再来此一观。”
就这样,大臣们在这十天里也愈发摸不着脑袋,十天后,他们到了庄子上,却猛得发现了那干了的水泥路——
他们能混到这个官位,最不缺的就是眼力,好一条平整的路啊!
在康熙按照璟瑄信中所言,向他们花式展示了路面的坚硬以后,他们更是纷纷赞叹,甚至有那擅长作诗的大臣,当场便歌颂了起来。
“有此神物,实乃我大清之幸!”一位工部的老大人慧眼如炬,他激动极了,“此物是否还可以用于建房?”
在得到康熙肯定的回答后,他跪地道:“不知此物是何人所发明,定要让此大才入我工部!”
而其余老大人也纷纷赞成道:“是极是极,此等人才定要招揽。”
至于是不是入他工部,那就不好说喽。若是此物能推广,归户部管辖,朝廷也能多一分收入。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们中的人所献?他们这十日早就已经互相试探清楚了,此物绝对是从民间来得。
康熙看着他们你争我抢的样子,抛下了一个惊天炸弹:“此物,乃是福安县主所献!”
众人炸开了锅,他们似乎是不敢相信。的确,若非康熙知情,他也是要被好生惊讶一番的,不过此时他倒是也装的淡定。
“老臣没记错的话,福安县主年仅八岁吧!”
“福安县主小小年纪,便能献上如此神物,我等自愧不如!”
一时之间,对璟瑄的夸奖便充满了庄子,而康熙则是大笔一挥,不仅赐了她许多赏赐,更是加封她为和硕公主,特许她组建一支五十人的自卫军,暂不归京,命她掌管水泥售卖之事,但盈利的七成需上缴国库。
毕竟她年岁尚小,独自留在扬州不安全,可康熙又被她展示的巨大利益所诱惑,因此便破例允她组建自卫军,这可是去抚蒙的公主也未必能有的特权。
接到圣旨的璟瑄则是喜出望外,她一开始只是想能顺利继续留在扬州做任务,不曾想,皇玛法居然对水泥这么重视,还赐给了她军队。
其实她也算是碰上了好机会,康熙刚被太子气到,突然收到她这么乖巧孝顺的一份礼物,一时激动便就赐了下来,过后冷静下来,他不是没有后悔,可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他也不会看着璟瑄在扬州一手遮天,新的知府与他的圣旨一同上任。
“接旨吧,福安公主!”宣旨的正是新上任的江知府,他四十岁左右,面容俊美,本也算一个美大叔,只是蓄了不少胡子,倒显得有些滑稽。
第38章 第 38 章 扬州十日
娇娇带着众人给璟瑄贺喜, 他们齐声道:“给福安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璟瑄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众人,他们是真心实意为她庆祝, 可璟瑄在欣喜之余,却又夹杂了些旁的情绪,只是她一时之间无法说明。
“恭喜你呀, 宿主!”系统也狗腿地蹭上来,“您的任务进度已经刷新,请您查看。”
随即系统面板上显示着如下字样:
1.长线任务(十年):助力雍正帝夺嫡, 并且成为团队核心。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5。
2.短线任务(三个月):在江南建立自己的势力与情报网。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40。
3.长线任务(两年):请在江南建立声望,开办不少于三家工坊,并获取百姓的支持。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60。
目前看来, 这最要紧的便是这个短线任务了,她的当务之急便是组建自己的情报网,可奈何目前皇玛法并不愿看她在江南做大,这新上任的江知府也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人。
而今太子式微,大阿哥一派也该急流勇退了,她小小年纪便被封为公主, 更是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眼,只怕阿玛现在也少不得被皇玛法打压。
哪怕她只是个女子,甚至只有不到十岁, 也并未让康熙对她放松警惕,或许这是得益于康熙的祖母孝庄皇后吧。
她辅佐八岁的康熙继承皇位,雷霆手段让他敬佩之余又防备不已, 因此更是防备蒙古、防备后妃干政。
世人皆言女子应相夫教子,如此才是恪尽本分,可果真是如此吗?璟瑄如此想着, 她如今能发展的势力,除了商会以外,还有学堂,至于她本来想的书社报纸这些,眼下怕是不能有所行动了。
璟瑄来到学堂,她望着正在学习着数算的“黄”字班女孩,以及正在给“天”字班上体育课的钱凤。
她身姿挺拔,长枪舞动着亦是虎虎生风,不想她还有这一手,而包括刘大丫在内的一群少女,望向她的神情充满了敬意。
“给公主请安,”钱凤早就看到了璟瑄,可她仍是按耐着心情上课,待到课程结束后,她才来到璟瑄身前,跪了下来,“多谢公主恩典,虎子才能去程家学堂念书。”
她开办的是女子学堂,自然是只招收女子,至于虎子他们,则是去了程家开的私塾里。
周围已经有许多学子认出了她,露出崇拜的目光:“你看,那便是发明了水泥的福安公主!”
听着她们这样活泼的声音,璟瑄却摇头失笑,她命新上任的院长苏文,将学生们都组织起来,而她则在水泥搭成的台子上,开始了此生第一次当众“演讲”。
“清时难屡得,嘉会不可常。
今日,吾立于此,心怀喜乐与自豪,甚矣。
吾深知教化于女子成长之重,亦知众人皆怀无限潜力。
此女子书院,乃吾辈共学共进之地,见证吾辈之辛勤与汗水。于此,吾辈习得知识之余,更应悟思考之道、创新之法,以图自身及百姓之美好未来。
水泥之发明,非吾一人之功,实乃苏院长与诸位工匠共同创造,多日实验,终得此良方。
吾告诸生,尔等皆如星辰璀璨,各怀照亮世界之光。汝之创造皆可为变革世界之力。是以,勿惧尝试,勿惧挫败,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
愿尔等珍视书院之时光,力学不倦。愿吾辈勠力同心,共书女子书院之辉煌篇章!”
璟瑄话音刚落,掌声雷动,诸多学子望向她之时,眼神中皆是充满感激与敬佩,而她也在这些求知若渴的学生们身上,感受到了
一阵蓬勃的生命力。
而此时书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正是秦远。
胤禛留他在扬州继续查案,顺便照应璟瑄。
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一天要有三个时辰呆在牢房里,审问钱凤的丈夫谢长生,以及那伪装成前任知府的夜香刘。
之前自从得到钱凤供出的地图后,他们倒是破译了一些,可奈何这些人大部分已经早早转移。他刚刚审出些结果,谁知那谢长生却不肯再说,只说要见钱凤。
因此他便来此,询问一下钱凤的意见,却不料在此处又一次碰见了璟瑄,昔日福安县主,现在的福安公主。
刚刚璟瑄的那番话他听见了,他未曾想到,她居然面对如此赞誉,依然有一颗平常之心,在这个奴才的成果归属于主子的朝代,她当众宣布水泥的发明者非她一人。
他更是早有耳闻,她奖赏了那些工匠“技术股份”,本来可以用银子就博一个好名声,她却愿意给出水泥工坊的盈利作为分红,那些工匠可能不懂千分之一的股份是什么概念,可秦远心里门清。
他愈发确定,她应当也是异世之人。
秦远心下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到了牢房,与之前黑压压的牢房不同,秦远未曾虐待他,阳光透过窗,照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子里,而那谢长生则是梳洗整齐,甚至连衣服也是新的。
“你对他倒是好,”璟瑄看着这个名门谢家的乱臣贼子,她却笑了,她看着秦远,似是在敲打,“他曾经可是想杀我,本公主可没有以德报怨的爱好。”
“公主安然无恙,他却已经成为阶下囚。”秦远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心中却有些紧张,不是紧张这福安公主是否会对他发难,而是他要验证心中的那个猜测。
璟瑄继续说道:“你就不怕我阿玛知道了,怪罪于你?”
“草民何罪之有?”秦远蹲下身,平视着璟瑄,“莫非公主以为,他想杀你,就必须要死?”
虽然他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此时他仍需要试探。
“非也,”璟瑄笑道,“国有国法,这世上也没有想杀我,便必须要死的道理。”
接着,璟瑄眯了眯她那双与胤禛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缓缓吐出一句话:“可他想杀我,我便不想让他好受。”
“……”秦远一时不知道这试探算是成功还是不成功,他叹了口气,看着与钱凤相顾无言的谢长生。
“怎的不说话?不是你要她来的吗?”璟瑄没好气道,“现在为何一言不发!”
谢长生其实只是想亲自看一眼她,确保她的平安罢了。如今他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怎么不算进退两难?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县主说,”谢长生哑着嗓子开了口,姿态却是难得低,“还请大人允准。”
“不可,”秦远看着手脚都被拷起来的谢长生,却依旧不放心,“我必须全程在此。”
“无妨,他不会伤我,”璟瑄并非是如此有自信,她只是想着,大不了她利用之前得到的瞬移,移到苏文那边去,“你出去吧。”
“臣不同意,”秦远却并不给面子,“这是底线。”
“秦大人愿意在此,那就在此处,”谢长生望向钱凤的眼神充满了不舍与眷恋,“你出去吧,凤娘。”
看他这种眼神,秦凤心里不是没有几分酸涩,但是想起下午的体育课,她打起精神,擦干了眼角的泪,回到了书院。
“我本来恨你们入骨,”谢长生自嘲道,“虽然我曾经想做官,但是也是恨的。”
“你上次说我是为了我世家的体面,”谢长生认真地看向璟瑄,“也不尽然。”
璟瑄望向这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他的肩膀耸动着,开始哭泣,她只听到他问自己:你可知道扬州十日?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璟瑄心中亦是悲伤。
康熙以漕、盐、河为“东南三大政,扬州“地兼三者之利”,他更是前后六次出巡扬州。
此次南巡回京之前,程氏带着扬州盐商捐资,修建了高旻寺行宫,而那日这位帝王,如同第一次下扬州之时一样,又一次悼念了烈士史可法,当年便是他带领扬州人民抗击清兵。
“说什么勿杀无辜,勿掠财富,勿焚庐舍”,谢长生笑道,清兵屠了扬州城整整十日,多铎收了徽商汪氏兄弟30万金的巨额贿赂,却未答应他们“勿杀无辜”的请求,“若是我谢家当真只是为了独善其身,何不投降?”
他目眦欲裂,泪水从他脸上划过。
封刀令也止不住屠杀,本七日就该停下的屠刀,却又延续了三日。
杀人十昼夜,尸积不可数。
璟瑄亦是心痛不能自已,一方面,她本就是汉人,那三十年间她身份证上写得都是汉族;另一方面,她此时却是清朝的公主,这是她的仰仗,亦是逃不开的枷锁。
谢长生继续问道:“你又知道,这些年,扬州的汉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这天下的汉人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璟瑄在他的逼问之下,更是心如刀割,她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她知道,她也不会最喜欢雍正皇帝。
可她不敢细想。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又一次听见谢长生的质问:“你竟然会哭!可笑我一开始还想杀了你,是我错了。”
“我乃大清福安公主,”璟瑄泪痕未干,却格外铿锵有力,“我知你心中遗恨,可你终究是违反了大清律例,便应接受惩处。”
“至于你心中之伤痛,”璟瑄扯出一个微笑,她望向窗外,“我不敢许诺太多,我只能说,扬州百姓,我会尽力照拂。”
无论是为了什么。
秦远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坚韧的公主,有一瞬间,他后悔想试探她了。
虽然他已经有了答案,从她刚刚的反应,他已经猜到了,她也是后世之人,甚至,就来自于这个世界。
而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掉马的璟瑄,悲伤的情绪早已经不见。
她此刻斗志满满,摩拳擦掌,她势必要为老百姓们,做些什么!
第39章 第 39 章 造化得丹药,璟瑄被监视……
璟瑄面对着只有百分之四十进度条发呆:她该如何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 就建立自己的势力与情报网?
这个短期任务真是来要她的命啊!
突然间,她灵机一动,把主意打到了秦远身上,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阿玛怕是把在江南暗中培养的势力都交给他了。
“水泥的利,皇玛法得七成, 余下三成,其中一成是我与诸位工匠的分红,另一成是用于开办书院的, 眼下还有一成,”璟瑄循循善诱道,“你想要吗?”
秦远却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打算, 他目光一暗,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想。”
“纵使你不想,难道雍郡王就不想吗?”璟瑄看着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男子,终究是图穷匕见,亮出了她的来意,“我愿孝敬阿玛一成利。”
“那么, 公主又想得到什么呢?”秦远见她没有直接修书给胤禛,便知道她别有所图。
璟瑄倒也懒得与他兜圈子,她颇为直白地说:“我要你们在江南的情报网为我所用。”
秦远要被气笑了, 这福安公主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虽说这水泥的一成利不少,可情报网是他与四爷废了不少功夫才建起来的。
想摘桃子?福安公主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秦远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公主还是另请高明。”
璟瑄见他拒绝却也不恼, 她已经深谙谈判法则,此时笑嘻嘻地退了一步:“倘若我只需要你们帮我再建立一条线呢?”
却不料正中秦远下怀,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位公主的心思:“成交。”
璟瑄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心里有点不自在,她在脑内对系统道:“统子,我是不是失算了,他同意得这也太干脆了吧!”
系统还能说什么呢?它这个宿主还是不够阴险啊,当年它可是随随便便就骗到了那么多积分,还有新年限定皮肤,出去跟其他的统子好一波炫耀。
璟瑄没等到系统的回应,也只得再次跟秦远讨价还价:“你们这次出的人手,情报网建成以后,必须都是本
公主的人。”
而璟瑄却私下叮嘱了娇娇:“你这次跟着他们好生学习,待这条情报线搭完以后,我出钱,你牵头再建一条。”
娇娇望向璟瑄的目光中颇有些讶异,未曾想她这个主子,竟也有如此的心思,又念及这些日子她赚到的银子,心下愈发归顺。
数日后,一明一暗两条情报网便都建成。一个是雍郡王的人手帮忙组建的,成员多为贩夫走卒,而另一条暗线,则是街坊四邻、戏曲班子甚至是青楼里的各路女子。
系统的短期任务终于结束,璟瑄的耳边响起了播报:“恭喜宿主!短期任务已经完成!”
璟瑄连忙点开任务面板查看,眼前跳出一行小字。
短线任务(三个月):在江南建立自己的势力与情报网。
任务进度:百分之百。
任务奖励:产自修仙界的洗髓丹药一颗。
璟瑄急忙查看丹药详情,是她想的那种,增强体魄百病全消,还是服下会变成大力士,再或者能让人变聪明?
很遗憾,都不是,因为这丹药名称后面还有个括号,赫然写着“兽用”。
“很好,系统,你又一次让我想摆烂了,”璟瑄整个人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或者,人算高级动物吗?”
“亲,这个是不算的哦。”系统满脸堆笑,然后夹着尾巴溜掉了。
这丹药一闲置便是一个多月,这期间,璟瑄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她已经尽量在压榨自己的下属们了。
但是不论是苏文,娇娇,钱凤还是杨澜漪,她们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甚至王掌柜都被她安排去做了水泥工坊的总经理。
终于,璟瑄在水泥路修好后,与秦远一起,踏上了回京之路。
在她临行前,扬州商会为她组织了一场送行宴会,与前次不同的是,此次宴会众人对她可谓是心悦诚服,毕竟他们凭着贩卖水泥在这江南一带,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更别说,现在江南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没有为福安公主所修的官道捐资?这可是大好事,毕竟这是要记在路旁的石碑上的,光宗耀祖的大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结识福安公主的机会,毕竟,这些银子也不能只让他们扬州商人挣啊。
因此这次扬州商会办聚会,也是感受到了江南各地商人带来的危机感:可必须得把福安公主的心留在他们扬州,不能被那些杭州的、江宁的商人笼络了去。
说来也是有趣,上次的宴会还是赏昙花,这次为她送行,便是琼花盛开了。
她离开扬州那日,清风拂杨柳,琼花满枝头。
平整的道路两旁挤满送行的百姓,为她送上了许多土仪,甚至还有一个琼花花篮。
其中许多人是水泥厂和纺织厂的工人,今日特地用了璟瑄所规定的“年假”,出来为她送行。
璟瑄望着道旁开着的琼花,其花如盘,洁白似玉,相传隋炀帝便是为了看琼花,才修了大运河。
此等说法虽然荒谬,可琼花确实极美,她微微一笑,将这琼花花篮也收进了空间。
她这时才惊喜的发现,上次收进空间的昙花,竟还保存着最初的姿态,依旧是那盛放的样子。
可下一秒,她却有些担心。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璟瑄这次回去是想带造化一起的,这花丝毫未变,却让她心中有些警惕。
“宿主请安心,这是空间特有的设定,您可以设定所放入的生命的状态,刚放入之时默认是封锁态。”系统给出了官方的回答,“您如果想解除封锁,只需解锁即可。”
璟瑄定睛一看,空间面板上,还真的有一行小字,上面显示着状态。于是她点击了解锁“生命体一”,一瞬之间,昙花便逐渐开始凋零。
璟瑄急忙又点回封锁态,毕竟她可不想天天浇花,目前这样就挺好的,省心。
官道平坦,璟瑄身为公主更是一路畅通。
终于到了京城,胤禛与慧宁居然并未在城门迎她,看来是出了事。
璟瑄察觉不对,于是她并未回府梳洗,而是选择马上入宫,去给康熙以及后宫诸人请安。
一来可以暗中观察,探听情况,二来则是若是阿玛额娘真的出了事情,她也可以暂时取得康熙信任,慢慢图谋。
她才刚到乾清宫,便被梁九功亲自迎了进去:“老奴给福安公主请安,万岁爷已经等您多时了。”
璟瑄看了眼梁九功,满脸的笑容之下,还有几分无奈,她心下了然,这是梁公公在提示她,给她卖好呢。
此时倒是不方便赏些什么,否则便是害了他,璟瑄记在心里,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璟瑄甫一进殿内,只见康熙正在看书,他看得用心,似乎是浑然不觉璟瑄的到来。
可能吗?梁公公已经说了,皇玛法等她多时。此时,只怕是故意晾着她的。
璟瑄倒也丝毫不慌,她行李请安,见康熙没反应,便自己起来,喊道:“皇玛法!璟瑄来看您了!”
康熙却是板着脸,笑骂道:“越发没规矩了,朕看你这个公主是愈发轻狂了。”
来了来了,他终于来了,康熙此话一出,哪怕是玩笑,璟瑄也已经感受到了他的不满,想必笑是假,骂是真。
难不成我要一直跪着不成?璟瑄此刻越发觉得康熙这个爷爷是真的吝啬,她交了七分利换来的公主,他怕是后悔给了。
但她心里则是忍了又忍,努力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她献宝一般地,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了康熙。
康熙却并未亲自接过,而是示意梁九功收了下去。
康熙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此次回京,朕心甚慰,早已经命人修好了公主府,一应仆人已经配好,你此次便居于公主府吧。”
璟瑄心中更是震惊,看来京中发生了什么非同小可之事。只是不知道为何,阿玛的信中并未提过,看来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璟瑄反复品着康熙的话,只得跪地谢恩。她试探道:“孙女离京多日,甚为想念皇太后她老人家。”
而康熙则是拒绝了她:“皇额娘今日凤体欠安,你舟车劳顿,还是改日再去吧。”
璟瑄此刻已经开始害怕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回忆了一下,历史上的这一年,似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
她勉强打起精神,笑着拜别了康熙,并且颇为孝顺地叮嘱他:“盒子里是孙女亲手研磨的叆叇,您戴上它批折子,便可轻省许多。”
康熙闻言,打开盒子,看着那副叆叇,叹了口气,又收起来了。
璟瑄回到了公主府,却发现府内没有一个侍女太监是她惯用的,她自嘲地笑道:“果然是软禁。”
她离开京城的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追问系统,系统却并无权限。
而她正欲出门寻秦远之时,几个丫鬟却要跟着她,她便只得放弃了,只要求她们把自己的爱犬造化带来。
“这……”一个丫鬟似乎有些为难,“公主府里有许多猫狗,都是万岁爷赐下来的。”
“本公主就要造化,再敢顶嘴,小心你的脑袋,”璟瑄威胁道,“三个时辰之内,把它带来。”
璟瑄如愿以偿见到了造化,看它的毛色,应该是没受苦。
璟瑄把造化一起关在房里,不许丫鬟们进来。她搂住了激动得往她身上扑的狗子,把系统的那颗洗髓丸喂给了它。
她的眼前显示出几行小字:
姓名:造化
品种:中华田园犬
类别:智慧生物(智力等级60,相当于普通人的智商)
第40章 第 40 章 璟瑄瞬移,胤禛掉马……
璟瑄揉了揉造化毛茸茸的耳朵, 她望向眼前这个连眼神都变得聪慧的狗子,轻声对它说:“造化乖,我暂时要离开一下, 你不要声张,等我回来。”
造化仰起头冲她点
了点,表示自己听懂了。接着它把两条腿交错着搭在一起, 趴在地上,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璟瑄消失在视线里。
而此时的璟瑄已经利用系统曾经的奖励, 那个曾经被她视为鸡肋的“瞬移”,此刻却派上了大用处——若想回到郡王府,她面前有三个选择, 阿玛、额娘还有哥哥。
她纠结了起来,毕竟传送过去势必有暴露的风险,她从情感上是更想选择额娘与弘晖的,可或许只有阿玛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当她纠结着,蔫坏的系统却为她随机选择了投放地点,好巧不巧, 正是胤禛的书房。
而此刻,胤禛恰好在书房内练字,他桌上左前方摆着一份武器图纸, 而他正在写得却是陶渊明的赋。
璟瑄心下疑惑,此时还远未到阿玛装成富贵闲人、一心“采菊东篱”的时候呢。
她记得,那不是要到九子夺嫡后期吗?
凑近一看, 璟瑄才察觉到他写得是什么:
“宁固穷以济意,不委屈而累己,既轩冕之非荣, 岂缦袍之为耻?”
她心中惊异,阿玛怎么会写这些,这是陶渊明在辞官前写的《士不遇赋》,字字句句全是对政治黑暗的批判。
而此时,胤禛险些没有握住手中的笔,一大团墨汁就这样点在了宣纸上,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儿,怔住了。
四目相对,璟瑄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她不知道是否隔墙有耳。
系统却贴心地告诉璟瑄:“宿主您好,您的传送具有隐身模式,在此模式下,只有目标人物能见到您、听见您的声音。同时,您在附近时,目标人物的声音也只会被宿主听见。”
璟瑄立即打开了隐身模式。
璟瑄心下大安,不然她真的怕被康熙的人发现:她想都不用想,这周围肯定全是探子。
胤禛将食指放在唇前,对这个多日不见的女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璟瑄却摇了摇头,她小声道:“阿玛放心,现在除了你,旁人看不见我,也听不见你我二人的声音。”
胤禛很快敛去讶异,又恢复了往常波澜不惊的样子。
璟瑄直奔主题,她急切地问道:“阿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皇玛法不许我回府,反倒是把我看守在公主府?”
“此事说来话长,我不知你是如何出现在此,”胤禛严肃道,“如果对你的身体有损害,你便马上回去,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掺和的事情。”
“可我已经来了,”璟瑄严肃地望着胤禛,她并不想被当成小孩子,何况她早已经被卷了进来,“阿玛,请您务必告诉我!”
“此事与朝廷纷争有关,”胤禛斟酌了一番,还是选择了坦白,“阿玛现下是太子党,你可明白?”
璟瑄知道,前期的雍正帝确实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可现在索额图已经死了,太子早已经元气大伤。
按照康熙疼儿子的惯例,或者是皇玛法政治平衡的手段,此时也应该是偏疼她阿玛,重用太子党人“雍郡王”才对呀!
璟瑄如此想着,便也就问了出来,可胤禛却摇摇头:“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你可还记得,太子党卖官鬻爵之事,是谁查出来的?”
“是……”璟瑄如遭雷劈,她愣在了原地,“此事是我牵扯出来的,与阿玛有什么相干!更何况这是皇玛法他亲自指派给你的!”
“你是我的女儿,这就是最大的关系,”胤禛笑了,他这个女儿还是太善良,“他指派我查案,可没让我查出来索额图家的腌臜事。”
“索额图是他老人家自己要杀的,”璟瑄愤愤不平,“为何又怪到你的头上。”
“因为你皇玛法他,想要修复与太子党关系,那这事便必须有人出来背锅,”胤禛苦笑了一下,“纵观这朝野上下,除了我,便也只有直郡王一党了。”
璟瑄突然福至心灵:“是不是还有我封了公主的缘故,皇玛法看不惯我在扬州发展势力,在敲打我们。”
何止是敲打?根本原因是他招了老爷子的眼,也招了大哥的眼:现在的朝廷容不得三足鼎立之态。
太子式微,而他这个并不完全的太子党人却如日中天,手中还捏着老大一党私卖盐引的证据,自然是要被敲打的。
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太子爷、直郡王与康熙一起唱的一出“鸿门宴”。
胤禛继续对璟瑄道:“我曾经派秦远去盛京,私下接出了被皇阿玛流放的戴梓。”
“戴梓?”璟瑄听着那熟悉的名字,“可是那个发明了连珠火铳的汉人?”
随即,她命系统显示了戴梓的资料:
戴梓者,清初之火器大家也,梓之巧思,首推“连珠铳”,亦名“二十八连珠火铳”。
此铳背设弹匣,可贮火药铅丸二十八枚,铳机双设,相扣而击,弹药自落筒中,解脱另一机而发。其形似琵琶,能连发二十八弹,于当时实为罕见之利器。虽未及今之机关枪,然于彼时,已足显其威。
梓又仿制并改良诸火器,如荷兰之“蟠肠鸟枪”、西班牙及葡萄牙之“佛郎枪”,不日而成比利时之“冲天炮”。此炮后于平定噶尔丹之乱中,大显其能。
璟瑄心想,怪不得阿玛要接他出来,从前只知道他是火器专家,不想他是如此天才。可为何历史上的雍正帝不曾救他呢?
璟瑄来不及细想,这个念头仅仅是从脑子一闪而过,便溜走了。
璟瑄仍是不解,继续问道:“阿玛,女儿有所耳闻,他是被南怀仁陷害才流放的,可此事为何又牵连你至此?”
难不成她阿玛堂堂郡王,救个囚犯都落得此等下场吗?璟瑄有些愤怒了,她这个爷爷就是偏心,怎么能如此对待她阿玛!
胤禛不想她连这都知道,又失笑于她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继续解释道:“戴梓性刚直,直言不讳,得罪朝中多人。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因梓仿制并改良“冲天炮”而心生嫉妒,遂与陈弘勋等辈,共谋陷害戴梓,诬其与东洋勾结,有不臣之心。”
“他们污蔑,我皇玛法就相信吗?”璟瑄有些忿忿不平,“为什么皇玛法宁可相信外国人,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发明家?”
而璟瑄眼前又浮现几行字:
戴梓,明之遗臣也。上虽知其才,然亦疑其心。梓之火器虽利,上恐其为民间反清势力所用,对朝不利。
“因为他是前朝的遗臣,是吗?”璟瑄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可是,皇玛法自己也默认了朱元璋的正统,他还去给老朱家修陵墓了!”
璟瑄出离愤怒了,她恨自己没有早点去救戴梓,分明他是那样重要又关键的人才。
可不会有人懂她的愤怒与悲哀的,只有她熟知那段历史,而眼下这些人,不会理解她的!
“皇玛法根本不知道,戴梓有多重要!”璟瑄终究是过于激动,“落后就要挨打,我们不去研究,终究是要落后于欧洲,落后于世界!”
胤禛望向她的眼神瞬间被点亮,那是一种发现同道中人的期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璟瑄,阿玛知道的,所以阿玛才会冒着风险去救他。”
什么?她的阿玛,目前的雍郡王,未来的雍正帝,他说他知道。
一刹那间,璟瑄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她今生的父亲。
她的嘴巴张了又合,她嗫嚅着,用尽力气,也只说出了两个字:“雍正?”
胤禛笑了,看来他这个女儿,正如他所想的一般,不只是夙慧之人,更是来自三百年后,那个自由强大的年代。
他点了点头,璟瑄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的阿玛,居然是重生之人,怪不得有许多事情都与历史不同,亏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才造成了今天的
一切。
在来之前,她险些以为正是因为自己的莽撞,才导致阿玛与额娘眼下被困居王府。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惊讶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所以,阿玛,眼下他们是污蔑你勾结东洋,”璟瑄明白了,要想解决胤禛的困境,就得先为戴梓平反,“可皇玛法怎么会相信此等荒谬之事。”
“你呀,你皇玛法信与不信重要吗?”胤禛倒是趁此机会,给璟瑄上了一课,“关键是他此刻想打压我,这才重要。”
“先打压我,削弱雍郡王的势力,再令太子为我平反,我便继续归于太子麾下,”胤禛细细掰碎了讲给她听,“此事又是直郡王一党捅出来的,他再借此机会,收拾一下老大他们。”
璟瑄当场愣住了,好一个一箭三雕,这便是帝王心术吗?
胤禛却笑了,他眼神中闪着寒光:“其实那证据,便是我故意漏出去的。”
什么?这事是阿玛自导自演的?
“一来,上次索额图一事,我已经得罪太子,也引起了皇上的怀疑,”胤禛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二来,这戴梓的研究也不能一直在私下,不如就为他平反。”
璟瑄如此聪慧,何尝不明白他此刻的维护呢,她红着眼圈,喃喃道:“三来,我在扬州着实惹了他们的眼,阿玛这是代我受过!”
“可是女儿又如何忍心?”璟瑄扑倒胤禛的怀中,哭了起来,“女儿不孝,让阿玛额娘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