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想把人揽过来狠狠抱住……
“真的疼啊!”安乐言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走走走,让我检查一下。”
他一路走一路碎碎念:“你不总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吗?怎么就不分轻重地去搬东西了?再把伤口弄裂了怎么办?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原本顺从跟随的脚步蓦然一顿, 安乐言心里跟着就是一惊。
完了,职业习惯太顽固,我又开始念叨沧哥,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安乐言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傅识沧, 对方正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一副忙碌的样子。
行,又开始抵触了。
以前就总是这个样子,多念叨两句就会烦, 但如果是自己理亏, 则会冷冷淡淡地下令:“我现在在忙,有话等会儿再说。”
而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一下午或者一晚上找不到人, 等第二天出现的时候又若无其事, 但短期内安乐言却再也不敢旧事重提。
而唯一能治他的办法是……
安乐言咬了咬嘴唇,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靠近了傅识沧。
“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管你,但是你的伤口真的不能不管。”他抬起眼眸的时候, 眼圈已经红了, “就给我看一眼, 要是没事,我这一个星期绝对不再提这个了,行吗?”
少年的语调软软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再配合微红的眼圈,伸手拉着他衣袖的小动作,像是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猫,回家喵喵地求可怜。
傅识沧偏过头,似乎并不想听他多说,被刻意掩盖的眸子里却掀起了一片巨浪。
天知道他刚才听到安乐言说留疤什么的,第一反应就是少年爱俏,自己身上留了疤,他会不会不喜欢,所以赶紧掏出手机来,想找汪肖雨问问,他们医院有没有祛疤的美容项目。
可下一眼看到安乐言的样子,他的心猛然一震,只能拼命克制着自己,不会突然把人揽过来狠狠抱住。
简直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他才控制住了眼中的情绪,勉强拍了拍安乐言的手腕,挤出一丝笑来:“给你看,但不是现在,那边客厅里人还没散,你不要离开太久。”
“哦。”安乐言有点失望,不过他也明白,拖久了,其他人少不了会找来,张茂也不会放任他们长时间不待在摄像头下。
“那我先去客厅露个面,赶紧聊完了就回房间,你……”他再次仰头看向傅识沧。
“我去个洗手间,”傅识沧看了他一眼就偏过头,努力控制着语调,“你放心我没事。”
看着安乐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客厅,他这才定了定神,快步走进洗手间,紧紧锁上门。
心跳依然无法控制,连手心里都出了汗,原本想抽支烟,又怕身上有烟味被安乐言察觉,怀疑自己是在忍痛,他把刚掏出来的烟盒又塞回了口袋。
他狠狠闭了闭眼,可脑海里少年那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却越发清晰。
生平第一次在人前控制不住情绪,他甚至有点害怕,如果现在再看到那个身影,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功力怕是会毁于一旦。
客厅里传来一阵阵笑声,傅识沧看了眼那边的灯光,一个人回了二楼。
虽然气氛很好,但安乐言一直都悬着心。
沧哥一直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刚才自己去检查,发现伤口出了问题,自己去处理了吧。
就他那个性子,大概率随便糊弄一下,再贴块新的纱布,就表示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还很有可能不肯再给他看。
想到这里,他都想飞到二楼去了。
“安,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太累了吗?”安德森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我给你按按?”
“啊,不用。”安乐言顺势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啊有点困,大概是今天起太早了。”
“对哦,”聂长星惊醒,“乐言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给大家做早饭,又出去工作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他说着拉起安乐言的衣袖:“走走走,回去睡觉,攒足了精神明天一起玩。”
隔壁别墅里,张茂刚刚打完电话,凑过来仔细看了眼监视画面:“小傅呢?刚才不还跑来要东西,这大半个小时过去,也没见他在其他嘉宾面前显摆一下,怎么又不见了?”
“不用显摆,”小景刚放好东西回来,正把小平板车放回原处,“刚到别墅那边的时候碰见安乐言了,两人一起进去的。”
“啧,他不是拒绝人家吗?”张茂仍旧耿耿于怀,“怎么,转性了?现在变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真的无私奉献了?”
“不知道啊,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大家都在下面聊天的时候,他怎么看上书了?”
二楼的双人间的书桌前,男人摊开那本《生物化学》和打印版的学霸笔记,仔细地核对着知识点,时不时还用笔做个记号,做点批注。
“沧哥,我回来了,你在吗?”门外传来安乐言的声音。
他低头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停笔抬眼,面对来人的方向。
少年一脸急切,一进门就把摄像头盖上,取下了自己的麦克风。
“快让我看看,”他快步走向行李箱,再次拿出那个宝贝医药盒。
“我没事。”虽然这么说着,傅识沧依然听话地掀开衣服,又解开束腹带。
纱布是中午新换的,已经只有薄薄的一层,在灯光下白得发亮,没有一点渗血的痕迹。
安乐言却依然一脸不放心的表情,用无菌包里的镊子轻轻掀起纱布一角,凑过脸去仔细看。
少年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男人的腹肌上,他忍不住向后挪了挪,肌肉有明显的收紧。
“疼?”安乐言轻声问,打算再凑近些。
傅识沧忙拦住他:“不是,有点痒。”
他伸手在安乐言手背上点点:“不用看了,真没事。”
你再看才会出大事。
“那行,但还是要小心的。”安乐言终于放心,拿出胶带把纱布固定好,“不过呢,沧哥今天表现这么好……”
他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罐巧克力饮料:“喏,冰箱里最后一罐,给你。”
“啧,”傅识沧不屑,“你当我是幼儿园小朋友啊,还拿饮料奖励我,这么晚了谁还喝饮料!”
“谁让你今天喝啊,是给你明天带上的。”安乐言收回了手,把巧克力饮和自己的背包放一起,“你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换洗衣服要去洗手间,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拦住。
男人的手臂结实修长,有漂亮的肌肉线条。
“你拿走了我的奖励,总要换点什么给我吧。”
“换什么?”安乐言好笑,“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你想要什么自己拿!”
“我不要东西,我只要你告诉我,游乐场的项目里,你最怕什么。”
“你干嘛?”安乐言一脸防备,“你你你,你不会逼我去蹦极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低级错误?平时好好的,怎么一到沧哥面前就智商掉线?
要怪就怪刚才聂长星他们,讨论这些惊险项目讨论个没完!
看见少年瞬间石化,满眼都是悔不当初,傅识沧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别怕,”男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我喜欢蹦极,明天我蹦给你看。”
大约就是被这段对话给害的,安乐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见自己被傅识沧带上了蹦极台,梦见他温温柔柔地给自己系上安全绳,然后偏头一笑,把他推了下去。
他在空中飘飘荡荡,在云彩里钻进钻出,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蹦极台上。
台上云雾缭绕,模糊中傅识沧又站在自己身前,给他扣好安全绳,又一次把他推了下去。
如此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快天亮的时候,他终于从云彩里掉出去了,吓得他双腿一弹,醒了。
深深舒出一口气,安乐言双眼瞪着天花板定了半天神,才微微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床铺。
时间还早,窗外晨曦初起,天边渐渐泛起红光。
微光照在邻床的床头,男人的睡颜安静,呼吸清浅,眉头却微微皱着,不知梦到了什么。
但愿你别梦见蹦极和云彩,安乐言心有余悸地想着,干脆起身洗漱。
梦里的心慌还在,安乐言一边刷牙一边回忆,以前沧哥那么忙,连公司团建都在加班和学习,好像也没怎么去过游乐场,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看过他蹦极呢?
突然,他猛呛一口水,牙刷咣当一声掉进面盆里。
错了,不是以前,是书里!
书里的傅识沧,应该在昨天才刚刚加入恋综,第二天便和大家一起去了游乐场。
而在蹦极的时候,他的安全绳竟然出现了钢丝断裂!
幸亏作者给了他不小的主角光环,断裂并未发生在冲击力最大的时候,而是在他已经停止弹跳,安静等安全绳的过程中。还好当时距离下方的水面很近,沧哥落下时直接掉入水中,并没有受伤。
但这还是吓死人了好吗!万一那绳子没撑到那么久呢?
安乐言急忙跑出洗手间,伸手就想去摇醒男人。
得告诉他,有人要害他!今天别去蹦极!
可他要是问我为什么怎么办?难道告诉他说,有一种害怕是你的室友害怕?
更不对了。
书中对这一段的描述很详细,而且因为这一次的幸存,让幕后黑手露出了些许马脚,傅识沧从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和高层入手,由此查出一段重要过往,对他的复仇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那怎么办?任由事情发生吗?
安乐言愣在当场,纠结得要命。
傅识沧刚刚从浅眠中醒来。
失去父母之后的几年里,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连带着睡眠也不是很实,身边微小的动静都能让他瞬间警觉。
隔壁床的小coser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洗漱一半就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站到他的床前,伸着双手,却没有接触到他。
都过了快一分钟了,对方还没有动作。
这是在cos无限流boss?
傅识沧睁开眼睛。
晨曦照在少年的脸上,将他蓬松的发丝映得金黄,白皙的脸庞被镀上一圈可爱的金边。
小coser刚才应该是在刷牙,嘴角还残留着一小团白色泡泡,散发出清新的薄荷味道。
但是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傅识沧的目光在那团可爱的泡泡上凝住几秒,呼吸蓦然一紧。
他刻意地偏头,嗓音嘶哑着问:“怎么了?”
安乐言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
“啊,对不起,”他从傅识沧床边弹开几步,“我就是……想叫你起床,又……又发现时间还早,就,就纠结来着。”
他一句话卡了三回,再也接不下去,慌忙逃回了卫生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忙碌又混乱,自己的个人物品要收拾,还有野餐的食材要整理,几个起得早的嘉宾在厨房帮倒忙,起得晚的几个则匆匆忙忙各种掉链子。张茂像只老母鸡一样在这群小鸡背后咕咕咕咕咕,等到安乐言终于安静下来喘口气,他已经坐在了节目组的商务车上。
“乐言,吃点东西,”坐在他身边的白景辰递过来一袋小笼包,“这是节目组买的,没你做的好吃。”
“怎么会。”安乐言咬了口包子,红油牛肉馅,是沧哥喜欢的口味。
他叼着包子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商务车的前排,后面是聂长星和银心,最后坐着安德森和穆为。
我沧哥呢?
“乐言,怎么了?”聂长星问。
安乐言忙把包子咽下去,扬了扬手中的袋子:“包子挺好吃的,你们吃了吗?”
“都吃着呢!”穆为在后座笑,扬了扬手里的葱油饼,“就你一早上忙忙碌碌顾不上吃饭,我这个最后起的都在吃了,你就放心吧。”
“哦。”安乐言点点头转过身,突然,他耳边的车窗被“笃”地一声敲响。
他连忙降下车窗。
傅识沧站在车边,从窗口递进来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六杯温热的豆浆和牛奶,说:“你们分一下。”
“还是傅哥细心。”白景辰伸手接过塑料袋,拿出一袋豆浆递给安乐言,又忙着去给其他人分发。
安乐言抓着包子看着窗外的男人,目光急切,像是有很多话要讲。
傅识沧嘴角含着笑,轻轻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食品袋。
好的,也是牛肉包,安乐言满足了。
啊不对,还没跟他说蹦极的事!
他又抬头去看,男人居然还在看他,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嘴唇轻轻开合,分明就是说他——小迷糊。
嗯?我这都是为了谁?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傅识沧就转身离开,上了旁边工作组的车。
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一个跟拍摄像师随即坐上了副驾:“大家辛苦了,去往游乐场的路程大概三小时,路上我们也不搞什么团建互动了,大家补补觉,我随便拍拍就好。”
“那我可不敢睡了,”白景辰笑道,“万一你把我们睡觉流口水的样子都拍下来了怎么办?我粉丝都要跑光了。”
嘉宾们都大笑起来。
虽然这么说,但路上无聊,一会儿又有大的体力消耗,嘉宾们还是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
等到商务车在停车场停好的时候,安乐言身旁的白景辰已经睡得稀里糊涂。
安乐言摇了摇他的肩膀:“到了。”
白景辰没反应。
安乐言:“哎呀,流口水了,快拍!”
白景辰立刻睁开眼睛,飞快地抹了一把嘴角。
“好啊乐言,你居然吓我!”白景辰伸手就要去挠他痒痒,安乐言大笑着跳下了商务车。
新建的游乐园在海市远郊,占地面积很广,崭新的游乐设备色彩鲜艳,门前的小广场上,只有几个早来的游客。
“啊,空气真好!”有人感叹着。
安乐言舒展了一下身体,一辆过山车正从众人头顶不远的地方呼啸而过,在空中扭曲飞驰七百二十度后,擦着一片池水而过,激起万千水花。
而远处山边,高高的蹦极台上红旗招展。山风吹过,蹦极绳在半空中颤颤巍巍。
好吓人!
安乐言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刚好看见傅识沧从工作组的车上下来。
“沧哥!”他回头指向蹦极高台,“你看,好吓人!”
傅识沧戴着墨镜,随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点点头:“还行,我跳过澳门塔,这个不算高。”
王副导跟在他后面下车,闻言也看了一眼,对身后的张茂说:“蹦极那边不就是这样,我感觉不算高嘛,等会儿我们可以从下面往上拍,嘉宾的表情都能拍清楚。”
从下往上?下面不是水吗?咱们摄影师这么敬业啊?
安乐言疑惑地看着王副导,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把疑问问出了口。
“不是啊,”王副导回答,“那下面就是个小广场,没有水。”
安乐言:?
安乐言:!!!!!
第22章 第 22 章 可以和你一起飞吗?
没有水?没有水!
这破书怎么这样, 人家作者辛辛苦苦写情节容易吗?怎么一点儿也不尊重作者意愿,说改就改?
安乐言气愤地在心里吐槽,到底是谁搅乱了这个世界?
几秒钟后, 他自闭地抱着头,蹲到墙角。
“怎么了?”傅识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天你状态一直不太对,是昨晚没睡好?”
安乐言抱着脑袋点点头:“嗯, 我梦到蹦极……”
想起书里的情节,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安乐言你太笨了,怎么想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沧哥说!
可是,快要来不及了。
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沧哥, 蹦极好可怕, 你不要跳好不好?”
反正,反正这个游乐园都因为他改变了,蹦极的场地没有水, 沧哥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不就是复仇的线索吗, 他知道的啊,当时给沧哥检查装备的是一个叫武凉的家伙, 大不了,我来想办法透露给沧哥或者汪医生知道,一样可以接上剧情嘛!
傅识沧直直地看着少年的眼睛。
他曾经怀疑过这个人, 是被叔叔派来搜寻证据或是借机对他不利的, 真该让那时的自己来这里看看, 看看安乐言现在拼命想让他远离危险的样子,他当时怎么敢那样想?
心中的一角缓缓塌陷,酸软得不像话。
他忍住把人抱起来的冲动,只是俯下身, 柔声说:“好,那我就不跳。”
安乐言:“真的?”
“嗯,真的,”傅识沧点点头,“刚才我就问过张导了,那边的蹦极台下面居然是没有水的,那多吓人啊,我可不敢跳。”
“对对对!”安乐言狠狠点头,“不安全,我们都不跳。”
“好了,现在不怕了,起来好不好?”傅识沧伸出一只手,“你再不起来,他们该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安乐言连忙点点头,但还没动弹就先“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张茂果然跑了过来,“看你俩在这儿拉拉扯扯半天了,干嘛呢?”
“没事的张导,”安乐言扶了把墙,“我腿麻了,等我缓缓。”
说话间其他嘉宾也围拢过来,安乐言赶紧忍着酸麻跺了跺脚。傅识沧缓缓收回手,后退一步站定。
张茂看了一圈人:“都过来了啊,也行,就在这里抽签决定分组好了。”
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一个抽奖箱,抱在怀里使劲摇了摇:“来来来,抓紧时间,一会儿人就多了。每人从里面抽两张,代表你们等会儿的必玩项目,如果抽到两个一样的就丢回去一张再抽。”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犹豫了起来。
原本嘉宾们的胆子就有大有小,这么盲抽,万一抽到自己不敢玩的项目怎么办?
张茂倒是一脸老神在在:“不用担心,你们抽完之后,可以两个都去,也可以找别人交换其中的一个。但注意哦,你并不知道对方手里的项目是不是适合自己,而且只有一次更换的机会,跟拍摄影师会监督你们的。”
嘉宾们差一点集体翻白眼。
盲抽,然后盲换,这跟直接随机分配又有什么区别?
等等,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和安乐言换,是不是就不太可能和他分在一起了?
几个嘉宾里,安德森、穆为和傅识沧都不必说,基本上什么项目都敢上,聂长星似乎也跃跃欲试,白景辰胆子不大但偶像包袱重,不肯在摄像机前认输,银心则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各个项目都在玩什么。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偷偷集中在了安乐言身上。
“好了,来抽吧。”张茂放下抽奖箱。
“我先来吧。”安德森上前一步,把手伸进抽奖箱里搅和起来。
一共就十四张卡片,被他搅和出几百张的感觉,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渐渐变得松弛,安德森咧嘴一笑,直起身来。
“抽了就自己拿着啊,不能给别人看见!”张茂连忙提醒。
安德森背过身,低头看了看自己抽到的卡片。
“啊,糟了。”他惊呼,“有个项目我怕死了。”
连胆大的安德森都说自己害怕,其他嘉宾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
穆为第二个去抽,看表情还比较满意。
傅识沧第三个,聂长星第四个。
安乐言原本想等到最后,却被白景辰推了一把,他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走到抽奖箱前。
箱子宽大,仅有的六张卡片静静躺在箱底,根本没法预测到底是什么。
他随手抓了两张,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眼傅识沧。
他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镜片却在阳光下微微一晃,似是摇了摇头。
安乐言放心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卡片,一张鬼屋,一张旋转木马,几乎是难度最小的项目了。
过了一会儿,白景辰和银心也抽完了,张导吆喝:“有要交换的吗?”
恋综里,处处修罗场。
想和有好感的人分在一起,便只能博弈。
即便是哀嚎了一次的安德森,此刻也不敢轻易和人换牌,生怕错过了和安乐言配对的机会。
最好是能先玩一个项目,同时观察附近的嘉宾,再推测其他人的项目在哪里。
想到这里,大家都捂住了自己的卡片。
“好,第一轮没人想要交换,那么现在,大家看一下卡片背面,背面有红蓝两种颜色,有蓝色的先去蓝色项目,都是红色和都是蓝色的随便挑一张。”
安乐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卡片,鬼屋是蓝色,旋转木马是红色,心里大概有了点感觉。
大约,蓝色的项目都要刺激些。
他把红色卡片塞进裤兜,拿出在游乐场门口拿到的导游图。
鬼屋不远,就在面前这条主干道前面的“刺激地带”,正对着跳楼机。
“好了,出发吧,”张茂拍拍手,“每人都有摄像师跟拍,他们同时也是你们的监督者,记住,只能换一次牌。”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跟拍不允许接受贿赂,不然扣奖金的哈!”
摄影师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张导一声令下,嘉宾们各自出发。
和安乐言一起走向“刺激地带”的是白景辰、银心和安德森。
“乐言,你的项目是什么?”白景辰问。
安乐言把卡片拿给他看。
“鬼屋啊,”白景辰打了个寒战,“我还以为我运气差,没想到你的更糟。相比鬼屋,跳楼机还简单点,眼一闭就过去了,这里的鬼屋听说要走几十分钟呢。”
“什么,鬼屋?”从抽卡后就一直垂头丧气的安德森猛地窜了过来,“我也是鬼屋,嘿嘿,跟你做伴。”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抽到了不想去的鬼屋,但却能和安乐言一起。
他小心地想象了一下,昏暗的环境里,小美人求助地看着自己,自己就算怕,也要紧紧拉着他的手,把他护在怀里!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偏头问他:“安,你怕不怕?”
“还好吧,”安乐言想了想,“我除了有点恐高,其他方面胆子还蛮大的。旋转类那些都没问题。”
是吗?那……美人护我也行!
安德森脑海里浮现出安乐言拉着他走在黑暗里,任由他抱着求安慰的情形。
“那真是太好了,”安德森狠狠松了一口气,“我有点怕黑,等会儿就拜托你了。”
“真的吗?”安乐言偏头看了这个大个子一眼。
人壮得像是金刚一样,没想到却怕黑。他安抚地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没事,鬼屋都是假的。”
事实证明,害怕这种情绪无法用理性来说服,走进鬼屋的时候,安德森尚且能保持冷静,等到了第一个转弯处,他已经紧张地快要走不动了。
安乐言温声劝慰半晌,他才开始艰难地挪动脚步,却早已忘了之前的打算。
到了第二个转弯处,鬼屋里音效突变,阴恻恻地笑声忽远忽近,一会儿以后,一声尖叫响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猛地从拐角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安德森发出一声惨叫,抓住身边的人拔腿就跑。
“等——”安乐言还没出声,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他和站在身旁的一个小姐姐面面相觑,“对不起啊,我同伴好像把你男朋友抓走了。”
小姐姐翻了个白眼:“算了,他的胆子也不大,让他们快点出去好了。你……”
鬼屋里光线暗淡,小姐姐却慧眼如炬:“你是安乐言吧?”
安乐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安乐言?我也知道你啊~~~”女鬼也凑了上来,还拖着“鬼”特有的阴恻恻的调子。
小姐姐和安乐言同时看了她一眼。
“咳!”女鬼恢复了正常声音,“不好意思习惯了。《美味关系》嘛,你们今晚不是要首播,我等会儿下班了就要找我闺蜜一起看。哦对,你们怎么来游乐园了?老板说今天要来的贵宾就是你们啊!”
女鬼面上画着可怖的浓妆,声音却兴奋不已,说话跟倒豆子似的直往外蹦:“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哎呀,我没带笔。”
“我有我有,”小姐姐连忙翻包,“可是这里太黑了没法写字,我们先出去。”
一人一鬼拉着安乐言就跑,女鬼直接给他们指了条近道:“从这儿走,五分钟就出去了。”
安乐言无奈地笑:“小姐姐你不玩鬼屋了吗?虽然是通票但好歹花了钱。再说,我的签名有什么好要的,你们要是想要傅识沧或者白景辰的签名,我还能帮你们要一要。”
“真的吗?”女鬼眼前一亮,“我想要傅识沧的,要是可以的话,To签就更好了。对了,你的也要。”
“对,我也要你的,我们群里的人都挺喜欢你的。”小姐姐说,“如果可以的话,傅影帝的也麻烦你帮我问问。”
“好好好,”安乐言掏出手机,“你们把地址给我,回头我让节目组寄给你们。”
跟拍的小李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两人一鬼在墙角边嘀嘀咕咕,倒是用夜视摄像机拍了个清清楚楚。
拿到了两人的联系方式,安乐言收回手机:“呃……接下来我们继续走?”
“你们去玩吧,我还得上班。”女鬼遗憾地把两人送到前面的岔路口,“以后经常来玩哈!”
“嗯嗯,走了。你说得对,反正是花了钱的,不玩白不玩。”小姐姐带头迈步,“ 你还要找你同伴吗?那个人是谁?我记得你们嘉宾里没有外国人啊!”
“嘘,保密。”安乐言神神秘秘地做了个手势,“这可是我们导演的秘密武器,没播之前不能透露。”
“这样啊,”小姐姐点点头,“可憋着很难受呢。”
安乐言笑了:“要不,我再送你一张傅识沧的签名照?”
“这个可以有,”小姐姐乐了,“不过,我不要他单独的,我要你俩的合照。”
“为什么要合照?”安乐言奇怪。
“因为我是誓言粉啊,你放心,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没过多久,小姐姐就找到了在前面路上等她的男朋友。
没看见安德森,安乐言拐上了另一条岔道。
“小李,誓言粉是什么?”他一路都在琢磨,这会儿忍不住问跟拍小哥。
“CP代称吧,那个小姐姐应该是磕你和傅哥。”小李回答。
他可是一直都在线吃瓜。自从上次去喷泉公园上热搜之后,傅识沧和安乐言的誓言CP便横空出世,后来游戏公司的视频放出,又有了安德森和安乐言的安安CP,还有磕傅识沧和白景辰的什锦CP,磕聂长星和银心的星心CP,穆为和聂长星的卫星CP……五花八门。
不过现在人数最多的还是安安CP,虽然大家不知道安德森已经加入恋综,但因为有安乐言,也就跟着一起磕。谁让那个视频氛围那么好呢。
安乐言却笑了:“这些观众,怎么乱磕啊,我和沧哥怎么可能,他可是我的偶像。不过我也理解,恋综嘛,这样才能有话题。说起来还怪有才的,这些CP名该不是张导让你们故意放出去的吧。”
小李:……张导风评被害,节哀吧。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逛完了鬼屋,走到阳光下。
“能见到太阳真好!”安乐言迎着太阳笑得开心。
他看了看四周:“安德森不在这里,该不会还没出来?我要不要进去找他?”
小李和同事联系了一下,摇头:“不用进去,他已经出来,去了节目组那儿休息,导演说你继续玩就好。”
听说安德森没事,安乐言也放了心。
两人朝前走了两步,便看见了一脸苍白的银心,他的跟拍正扶着他给他拍背。
“这是怎么了?”安乐言快步上前,“吓到了吗?”
跟拍有点无奈:“刚从跳楼机上下来,还是白景辰聪明,觉得害怕就没上去,直接去找人换项目了。也就是他……”
银心发出一声干呕。
跟拍忙又拍了拍他:“你后面还有个漩涡大滑板呢,那个估计更晕,还是跟别人换换吧。”
“那我跟他换吧,我下个项目是旋转木马,那个很平缓。”安乐言拿出那张红色卡片递给跟拍,把银心的大滑板卡片换了过来。
银心终于忍过一阵头晕和恶心,闻言虚弱地抬头:“你可以吗?”
“没事我不怕!”安乐言给他顺了顺后背,“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不难受了再去坐旋转木马。要是头晕就别骑马,坐南瓜车就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银心:“别因为一次的难受就害怕游乐园啊,这里还有很多有趣的项目,是很美好的地方。”
银心抬头看着安乐言,想将他的样子印在脑海里。
少年的微笑友善而轻松,似乎将明亮的阳光、鲜艳的游乐场,还有四周的欢声笑语都凝入其中。
“嗯,我会记得的。”银心点点头。
不管有多么难受,游乐场里有你,就足以变成美好的回忆。
这会儿已经是十点过,游乐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大滑板前排起了长队。
安乐言刚站进队伍里,就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是你啊!”安乐言惊喜地看着聂长星,“你也抽到了漩涡大滑板?”
“不是,我其实挺想玩的,但我没抽到,我的项目是滑翔伞。”聂长星把自己的卡片给他看,“不过节目组也没说必须先把必玩的搞定,我就先来玩这个。不然一会儿大概率没机会。”
哇,不愧是天才!安乐言感叹。今天节目组时间紧,等会儿必玩项目结束,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玩别的。
人山人海看过来的情形,那天他在白月林海滩就已经领教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跟着队伍慢慢往里走,弯弯绕绕的队伍中间,两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在聊天。
“今天人不少啊,”员工甲擦了把汗,“听说还有贵宾,怎么也没见有人走贵宾通道。”
“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气氛,”员工乙靠着栏杆,“不过我听说今天傅识沧傅影帝来,已经去了滑翔伞那边。”
听到傅识沧的名字,距离他们不远的安乐言抬起了头。
果然不是蹦极,他想。
他又偏头看了一眼聂长星,你们错开了啊,好可惜。
“呿,鬼扯,人家影帝来拍摄还会让你知道?”员工甲不信。
“是真的,老板都过去了,还有武凉那家伙,他本来是跟我一起去蹦极台的,却说他是傅识沧的影迷,非要换去滑翔伞那边,害得我也只能跟着换班,被分配到这边……”
安乐言:!
武凉?哪个武凉?
他猛然明白过来。
或许真是他的到来,让书中的情节发生了变化,但故事自有逻辑,傅识沧复仇的主线不会变!
就算他不蹦极,那个武凉照样有机会去给沧哥捣鬼!
安乐言你真是笨死了!
不行,我得过去提醒他!
缓慢蠕动的队伍里,安乐言一把掏出自己大滑板的卡片,塞进聂长星手中。
“我突然想玩滑翔伞了,可以跟你换吗?”他急急地问。
“乐言,你已经和银心换过一次了。”小李在他身后提醒。
对,换过一次了,怎么办?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视野都随着脉搏微微颤动,他无措地抓着聂长星的手腕:“对不起啊聂哥,我有急事,我……”
天才少年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洞悉。
“别急。”聂长星轻轻掰开他发凉的手指,把自己的滑翔伞卡片放进安乐言手里。
“安乐言,我很想玩漩涡大滑板,你要跟我换吗?”
滑翔伞出发点。
傅识沧已经穿戴整齐,在山间平台上轻跳两下,乐园的工作人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表示一切就绪。
风就要吹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出发准备。
“等……等一下!”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蓦然回头。
恐高的少年脸色苍白,几乎全身都在发抖,气喘吁吁地走到他身前。
“怎么了?”他立刻向他走去,直接忽略了工作人员焦急的脸色,握住少年颤抖的手,“你来做什么?”
“我,我的项目也是滑翔伞,”安乐言害怕地眯着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视野集中在傅识沧胸前,“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第23章 第 23 章 坐,坐在他怀里吗?……
“一起?”傅识沧微微俯身, 一字一顿地重复,“你是说,要和我跳双人伞?”
“对……双人的, 一起。”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临时换伞,而且由单人伞换成双人,工作人员必然要重新检查装备,这么多人在场, 由不得那个叫武凉的动手脚。
“这样不好吧,”之前给傅识沧穿戴的工作人员说,“你都穿好了,再脱下来多……”
“麻烦”两个字还没出口, 他就被傅识沧的目光吓了一跳, 赶紧闭了嘴。
傅识沧转回目光,一声不响地开始脱装备。
“怎么了傅先生?”游乐园的负责人亲自跑了过来,“不玩了吗?”
“不是, 我同伴来了, 想跟我一起跳双人的。”傅识沧觑了一眼那个工作人员,“但您的员工……”
“哦, 多大点事,你们怎么这么不知变通!”负责人瞪了武凉一眼,“还不赶紧去拿一套双人装备过来?”
安乐言抓着傅识沧的双手陡然一紧。
傅识沧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又抬头看向武凉的背影, 扬声:“不用了, 我亲自去挑。”
他从跟拍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亮给负责人:“我有专业D级证书,在您这儿做个教练应该没问题, 挑装备和带人飞都可以自己负责,如果有免责协议,现在我就可以签。”
“哎您这说的,”负责人冷汗都下来了,“我们游乐园的滑翔伞难度不高,安全性绝对没问题,我……我亲自带你们去挑装备。”
武凉被叫到了一旁罚站,傅识沧轻轻拉住安乐言的手腕,牵着他来到存放装备的山坳。
“真要和我一起跳?”他低声问,“你要是害怕,不用勉强。”
“要跳的。”安乐言的声音还在抖,他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不能露馅,不能露馅,这条复仇线索一定要维持住,不然剧情天天变,我还怎么帮沧哥报仇?
傅识沧不再劝他,却低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随即扬声问:“喜欢哪个颜色?”
游乐场负责人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这是在拍恋综啊!小情人主动来说要双人跳,就算是傅影帝,也是要多多表现一番的!看这宠的,连颜色都要挑喜欢的,哎哟甜死了。”
他再一看周围围观的人群,果然,大家都是一副磕到了的神情!
安乐言还在发抖。
他倒不是天生恐高,小时候调皮捣蛋还从树上摔下来过,只是上辈子临死前摔过,似乎有点PTSD。
但是,沧哥在啊!
清新的柑橘暖香终于冲破观感的阻碍,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他抬起头,轻声问:“那个红白格子的可以吗?跟我们的餐车阳棚一样。”
“当然可以,”傅识沧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敬业,玩滑翔伞也不忘做广告。”
他忍不住揉了揉安乐言的头发,随即走到装备前去仔细检查。
山崖上,凉风轻送,安乐言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却跳得喧闹无比。
沧哥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把恋综的整个氛围都表现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连我自己都想磕!
傅识沧转身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coser呆呆的模样。
头发被风吹得扬起,脸蛋也红润润的,神情怯怯,眼睛却闪着光。让人想……
他偏过头,轻咳两声稳定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把人又牵回起飞点,给他穿好装备,再伸开双手:“来,过来。”
安乐言:!
这就要飞了?这是个什么姿势?直接……坐到沧哥怀,怀里吗?
他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四周。
两人的跟拍正微笑着将摄影机对准他们,
还有两人身后无数双眼睛,和好多手机摄像头。
安乐言:……
看热闹的人怎么这么多?似乎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
他再顾不得矜持,连忙冲向傅识沧。
负责人亲自给他们检查了绑带的安全性,万无一失后,塞给安乐言一个自拍杆,退到一旁。
“别怕,先感受一下风。”傅识沧在他耳边轻声说。
男人声音低沉,给耳孔带来一阵痒意,安乐言赶紧闭上眼睛。
山风习习,扑面而来,送来阵阵清凉。
“等会儿我们要助跑几步,不用管我,你自己使劲往前跑就行了。”
安乐言点点头,后脑的头发擦着男人的下颌。
他听见一声轻笑,身后的人向他靠近了些,接着是一声“跑”。
起飞点前面是个陡坡,安乐言艰难地迈动双腿,拼命保持奔跑中的平衡。
身后的傅识沧也在跑,速度似乎比他还要快,推着他向前冲去。
突然,肩带被一股大力猛然拉扯,他的双脚被拉离地面,吓得安乐言差点扔了自拍杆。
鲜艳的滑翔伞迎风而起,地面渐渐缩小,两人很快离开山间平台。
呜呜呜,飞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呼呼的风声中,传来傅识沧的声音:“睁开眼睛了吗?”
安乐言哪敢睁眼,仗着傅识沧在身后看不到,他胡乱点了点头,耳尖却蓦地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柔软。
呼呼的凉风中,有一点微热的气流拂过耳垂,他听见傅识沧问:“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一起飞?”
他的身体猛然一僵。
说实话?还是找个理由搪塞?
身后的声音却继续道:“是因为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安乐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耳畔的热气更近了,此刻他双脚悬空,整个人都在傅识沧的掌握之中。
“我……”安乐言无措地挣扎了一下,“沧哥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你的心思,我……”
“嘘——”傅识沧在他耳边发出轻声,“看,多美!”
滑翔伞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安乐言紧张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两人的正下方,游乐场热情地向他们展开全貌。
色彩鲜艳的游乐设备欢快地运动着,人潮时聚时散,过山车那边传来一阵阵尖叫声,旋转木马彩灯闪闪,欢快的歌声直冲天际。
“你一开始就怀疑有人会利用蹦极来害我,拼命劝说我不要去蹦极,但那人却跟着我来了滑翔伞这边。所以你急忙赶到,把我的单人伞强行换成双人的,以保证那人没机会临时动手脚,对吗?”
听着耳边条理清楚的分析,安乐言在心里疯狂点头。
原来沧哥都知道,太好了!
“所以……”说话声又靠近了些,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耳廓上,“你都为我做这么多了,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傻瓜!”
傅识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从一大清早开始,这人就忐忐忑忑,一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来游乐场的途中他就跟张茂交了底,把自己的怀疑说清楚后,张茂以拍摄不好出效果为由撤下了蹦极的卡片,全员避开这个雷区。
他自己也安排了人手,密切注意着蹦极台上工作人员的动向。
所以,他早就发现了武凉的问题,即使安乐言不来,他也会在起飞前的那一刻找理由换装备。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傻瓜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以身涉险,亲自来保护他。
明明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却全身颤抖着说是他自己想要双人跳,天知道他当时花了多大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有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此刻,小coser终于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他胸前。
甜甜的果香和柑橘味在风中一丝一缕地纠缠。
傅识沧冲动地低下头,想要含一含眼前那粒柔软的耳垂,却又突然停顿。
小笨蛋虽然没睁眼,自拍杆却拿得稳稳的。
傅识沧暗暗叹了口气,这真TM……比拿影帝还难啊!
他忿忿地挺了挺胸,试图和人靠得更近些,手中熟练地操纵着滑翔伞,借着气流,又绕了一大圈。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指定地点安全降落。
“做得很好!”傅识沧不吝夸奖,“很多新手在降落的时候都会摔倒甚至绊倒教练,你刚才就很完美。”
安乐言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闻言开心点头:“后半程的时候,我还睁开眼睛了的!”
“那你真是太棒了!”傅识沧从跟拍小景手中拿过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安乐言,盯着他喝了好几口,又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安乐言转头:“我自己可以拿……”
可傅识沧已经仰着头,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安乐言:……
沧哥你也太信任我了。
滑翔伞耽误的时间比较多,等两人卸下装备准备离开的时候,场地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傅识沧喝水的时候,一旁的人群已经尖叫了起来。
此刻的影帝风度翩翩,拿着手里的水瓶,熟练地和大家招呼。
人群中有人尖叫:“傅哥,加油啊,我是誓言粉,你可一定要给我们争气哦!”
傅识沧微微愣住一秒,但很快笑了起来:“放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一旁的安乐言:?你们怎么又乱磕?
他偷偷看向傅识沧,沧哥应该不知道什么是誓言粉吧,嗯嗯,但是他的回答好完美哈哈哈,你们可千万别提醒他。
傅识沧笑着看过来,小coser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表情神神秘秘的。
是啊,真的很神秘,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好像知道他的一切似的。
那种想要偷偷帮忙又害怕他知道的样子,实在是逗得他心痒。
还会为他担心为他高兴,看到他的一点点成功,就在一旁悄悄开心,笑得像是赢了全世界。
远处欢快的歌声传来,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傅识沧突然很想知道,在他成功的那天,小coser到底会有怎样的表情。
两人和节目组汇合,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傅识沧护着安乐言,两个跟拍紧张地跟在两人身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旋转木马前。
张茂赶紧把工作人员都散出去维持秩序。
“大家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请不要影响我们拍摄,感恩感恩!”他拿着喇叭试图和围拢过来的人群沟通,但适得其反。喇叭声和围观的人群就是最好的广告,原本不知道动静的人也纷纷跑了过来。
最后,张导设计的嘉宾一起坐旋转木马的拍摄计划被迫搁浅,《美味关系》全体人员急急忙忙撤出游乐园。
上车的时候,安乐言忐忑极了。
那会儿在大滑板的队伍里,他根本没说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聂哥该不会当面问他吧!
人家当时那么干脆地帮忙,总不能随便敷衍,可要怎么说才好呢?
他纠结半晌,却见傅识沧走到聂长星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聂长星向他这边看了一眼,点点头,就坐到了后排。
难得安乐言身边没人,安德森赶紧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安,我今天太紧张了。”他一脸沮丧,“真是丢死人了。”
安乐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鬼屋的事,忙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没事没事,那鬼屋真的很可怕,不光是你,我到最后也撑不住了,一路跑出来的。”
“没想到你也害怕了,”安德森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尊,“那个鬼屋真是太恐怖了。”
“嗯嗯嗯,”安乐言毫不犹豫地甩锅,“张导就是想吓唬我们。”
安德森被顺了毛,又开心起来。说到张导,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导演,我们的野餐怎么办?”
隔壁车门前,张茂上车的脚步一滑,差点一头撞在王副导身上。
他扒着门,气哼哼地转过身来:“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节目组的车开出停车场,却并没有走远,只在旁边绕了半圈,便驶进一处小院。
初时大家还以为是农家乐,没想到车道越走越宽,两旁的景色也越来越美,竟是一处漂亮的私人庄园。
车停在一片宽广的草坪前,再往前是一汪碧蓝的湖水,连接着旁边乐园的矮山。
“张导,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穆为走上草坪,“距离乐园这么近还没有游人,包下来价格不便宜吧。”
张茂一眼瞪过来:“我张茂征用个庄园还要花钱吗?谁闯的祸谁救场,害我的拍摄计划搁浅,我不找他倒找钱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蹊跷,嘉宾们都愣了一愣,顺着张导的目光看过去,傅识沧正招呼两个庄园里的人,和小景、小李一起,从车上卸下昨晚就准备好的野餐帐篷。
“傅哥……这是你家的园子啊?”白景辰第一个反应过来。
“嗯,算是吧,”傅识沧点点头,“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听说是傅识沧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大家都来了兴趣,野餐也被搁置在一旁,全都想去庄园的宅子参观。
胖乎乎的管家早就已经等在了大宅门口,遥遥看见傅识沧领着人走来,忙迈着圆短的双腿迎了过去。
安乐言看着礼节周到的管家,突然微微一愣,别过脸憋笑。
“你笑什么?”傅识沧立刻转过头来。
没想到隔着两三排人都能被他抓到,安乐言赶紧摆正了表情:“没笑。”
傅识沧挑了挑眉,大踏步地走了回来。
男人站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嘴角却忍不住上弯:“快告诉我……们,你认识我家的管家?”
这么一来动静就大了,本在东张西望的嘉宾们都好奇地停下脚步,连张茂的摄影团队也纷纷转向,把摄像机对准了对峙的两人。
“也不是,就是……”安乐言为难地扫了眼集中在他脸上的目光,小声道,“我就是猜了一下管家等会儿会说什么。”
“管家?”聂长星看了眼正向他们走来的矮胖男人,不解地问,“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傅识沧的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探究,如同分房那晚诡异的九连平,他直觉觉得,这次,安乐言怕是又会猜中。
他玩兴突起,干脆伸手扶住安乐言的肩,推着他转过身去,背对管家。
“那你就跟着他说,我们来听听像不像。”
恰好管家此刻已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众人微微鞠躬。
“这些都是小少爷的朋友吧,太好了!”
安乐言忍不住又笑了,他的声音和管家的同时响起:
“小少爷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第24章 第 24 章 我终于,找到你了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张茂和摄影师们都忍俊不禁。
管家一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窘迫间傅识沧已快速走到他面前:“没事的方伯,我朋友开玩笑呢。”
得知竟有人能预料到他会说什么, 方伯一脸稀奇地拉起安乐言的手:“这孩子,看着就聪明,也跟我们这儿有缘分,等会儿方伯送个见面礼给你。”
安乐言囧得说不出话来, 只胡乱点了点头,见面礼什么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一番寒暄过后,方伯带着嘉宾们去宅子里参观。
傅识沧家里出车祸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这里又是他小时候和父母生活的地方, 怕他触景生情,大家也没敢多打扰,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满足完好奇心就回到了草坪, 开始了向往已久的野餐。
倒是管家热情洋溢,紧急去采买物资, 要留小少爷和朋友们一起吃晚餐并留宿。
第一期恋综就快要结束,张茂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在管家再三央求之后, 他找到傅识沧:“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傅识沧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换个环境也不错, 在这里和在别墅其实没太大差别。”
停了一会儿,他又温温和和地补充:“家里很久没来客人,方伯的热情怕是没那么好浇灭。他年纪大了,张导要是愿意照顾他的情绪, 我先替他谢谢您。”
张茂:“。”
你小子,就是生怕没机会表现,拿方伯来留人是吧。
事情很快定了下来,嘉宾们听说今晚就住在庄园,倒是真的兴奋了起来。
晚餐就在室外举行,方管家热情万丈地让人搬出了餐厅里最大的橡木餐桌,拿出一套又一套精美的餐具,又叫人在餐桌周围加上了好几盏漂亮的花园灯。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管家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小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我有种感觉,”穆为一本正经地说,“灰姑娘马上就要登场了。”
“不一定是灰姑娘,”安乐言接道,“说不定是个王子。”
言者无心,其他的嘉宾却都偷偷的看了过来。
是呢,在这场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可不就是个小王子吗?
花园里凉风轻松,食物飘香。
“喝点酒吧,”穆为提议,“这么好的氛围,不喝点真过不去。”
庄园原本就有自己的藏酒室,带着蛛网的红酒被送上餐桌的时候,引起了大家的一阵欢呼。
傅识沧举起酒杯:“感谢大家到寒舍做客,这里是我最喜爱的地方,承载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众人,最终停在安乐言脸上:“你们的到来,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是的,你的到来,就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乐言跟着大家一起举杯,尝了一口红酒。
他不太懂,只觉得醇厚馥郁,味道很好。
“乐言,今天很感谢你。”一旁的银心举杯过来,“游乐园里有美好的记忆,我记住了。”
“谁说美好了?”安德森来凑热闹,“那是你没去鬼屋,可吓人了!”
银心难得没有被他唬住,一本正经地反驳:“有鬼屋,但是也有旋转木马,和乐言一起来游乐园,你难道没有美好记忆?”
安德森被他批得哑口无言,举起酒杯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出来玩就是快乐的,我自罚一杯!”
他喝了那杯红酒,又去问穆为:“穆哥,你自己就是开酒吧的,觉得这酒怎么样?下次去你那儿能喝到吗?”
穆为大笑:“你故意的吧,我酒吧要是卖这么好的酒,怕是没法做生意了,就算不赚钱,这酒的价格我都不敢写在酒水单上。”
他举起酒杯,透过杯壁偷偷看了眼安乐言:“这样的好酒,是要和亲近的人一起喝的。”
“噫~~”嘉宾们起哄,“穆哥怎么这么浪漫啊!”
穆为倒是一点不谦虚:“我什么时候不浪漫?”
饭桌上气氛正好,列席酒宴的张茂清了清嗓子:“要不要玩真心话?”
“啊?”所有人都愣住。
“导演你做个人吧,”穆为怪叫起来,“上次开播仪式,乐言怕是都玩出心理阴影来了,谁还敢玩这个啊!”
说起那次真心话游戏,安乐言不由得轻咳一声,偷偷看向对面的傅识沧,却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浪漫的花园灯下,镜片的反光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想想就觉得尴尬。
傅识沧抿了口红酒。
开机真心话不过是一周前,那时的安乐言在他眼中,还只是个冒冒失失、哗众取宠的小孩,如今……
他垂眸轻笑,命运,竟如此玄妙。
不过……还真的挺想听听他的真心话。
他放下酒杯:“这样的话,不如大家说说对这一期恋综的感受吧。我先说我的,大约应该是从未想过的惊喜。”
从未想过要在这里收获什么,甚至只是把恋综当作工具和工作,但遇见你,就是最大的惊喜。
“惊喜,是因为收获很大吗?”穆为偏头过来。
傅识沧优雅一笑:“应该说,是因为没想到会和诸位成为朋友,我以前以为,上恋综后大家都是敌对关系。”
这话惹得大家大笑,却都心有戚戚。
说起恋综便会想起修罗场,可现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却更像是老友相聚。
“那对我来说,应该就是不知不觉的改变。”穆为抿一口红酒,“作息变了,对生活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他在尝试,或许他的生活里,也会拥有不那么冰冷、善变的东西。
“我应该算是期待?这个词没用错吧,”安德森笑笑,“我来太晚了,下期再多体验一下。”
银心点点头:“我想我的是——获得了启蒙。”
他很坦白地看着大家:“我其实是抱着体验情感的目的来的,因为有人评价我的画空有技巧,缺乏感情。在这一期里,我获得了很多以前没有的情感体验。”
“那真是太好了,”安乐言举起酒杯,“你一定会有更大收获的。”
银心对面就是聂长星,他放下酒杯想了想:“我的感觉是:终于进入了同龄人的世界。”
他耸了耸肩:“我其实一直生活在没有同龄人的圈子里,因为上大学太早了,同班同学都比我大好几岁,他们忙着谈恋爱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
他冲着安乐言眨了眨眼睛:“幸亏有你,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感觉挺新奇的。”
“哈哈哈哈哈。”安乐言笑了起来,原来炮灰还有这个作用,赚到了赚到了。
下一个是白景辰,他却烦恼地揉了揉额角:“我应该是还在纠结吧。”
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傅哥的吧,他偷偷看了傅识沧一眼,可为什么,我的目光又经常落在安乐言身上呢?
终于轮到安乐言,他想了想:“我想,我的感觉是——满足。”
满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起来,连张茂也忍不住坐正了些。
大家的脑子都在拼命转动。
满足,是因为找到了喜欢的人吗?安乐言有喜欢的人了吗?
傅识沧紧紧捏住酒杯。
夜幕下,花园灯的反光,在镜片的边缘闪成一片,如同他现在的心跳,找不到规律,也无法控制。
他张了张嘴,想像平时那样,优雅地、轻松地、装作不在意地问上一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
嗓子仿佛变成了功能单一的器官,现在只能勉强用于呼吸。
他扫了一眼其他嘉宾,大家也都和他一样,迷惑而紧张。
只有银心依然一脸懵懂,在一片沉寂中开口:“乐言,你来恋综的目的是什么?”
坐在桌尾的张茂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声彩。
太好了!这个时候,怎么试探都显得刻意,只有银心这样单刀直入,才根本不给安乐言一点反应的时间,就是要看他凭直觉去回答!
安乐言却冲着银心一笑:“我是来看美男的啊!张导之前不就宣传说,这一季《美味关系》是美男盛宴?能近距离亲眼观赏,这种机会能来就绝不能放过啊!”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都愣了,这……这是之前背好的答案吧!张导是不是给乐言布置广告任务了?
张茂:……
银心却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卧槽!
张导要哭了,要说问问题打直球,还真只有银心能做到!
安乐言却被他问得一愣,冲口而出:“喜欢?你们每个人我都喜欢。”
银心似乎还想问,傅识沧却再次举起酒杯:“真是不同寻常的答案,让我们为小言的博爱干一杯!”
嘉宾们各自举杯,借着喝酒的动作整理自己的心情,也都缓缓松了口气。
没有特别喜欢的人就好,大家依然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马上就要开始第二期,不再有工作方面的干扰,每天都能在一起相处。只要自己再积极些,总有打动安乐言的机会。
晚餐的气氛终于变得和谐起来,大餐吃了大半,年轻人们却觉得正餐拘谨不够尽兴,安德森带头搞起了BBQ。
炎热的夏夜,大家喝着冰啤吃烧烤,又是一番风味。
“乐言,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安德森已经喝得微醺,递过来一大盘烤肉,“我不会做中国菜,但BBQ可是绝对的高手!”
安乐言看着那张堆成小山的盘子,大笑着接过来:“好好好,高手你多烤点给大家吃,这么多我要吃不完了。”
“没事,烤肉配啤酒,夏夜最好的享受。”穆为过来跟他碰了碰瓶颈,“来,喝一杯。”
安乐言无奈地看着他一口干了半瓶,也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隔壁的游乐园里,夜场正在进行中,劲爆的金属摇滚极尽喧嚣,倒是和花园里的气氛相得益彰。
在冷静地喝下一口啤酒之后,傅识沧轻轻抬了抬眼镜,目光扫过花园。
银心已经趴下了,聂长星要扶他回房间,却遭到了银心的强烈反对。聂长星无奈叫来了管家,两人一起把人架了回去。
安德森和穆为正称兄道弟地聊着天,喝醉的安德森语言系统已经混乱,中文里夹着英文和意大利语,穆为听起来却似乎毫无障碍,两人鸡同鸭讲却聊得异常顺畅。
白景辰不胜酒力但依然顾忌偶像包袱,红着脸在捋头发,已经摆出了十八九个造型。
安乐言去哪儿了?
小coser刚才还在他身边笑呵呵地坐着,好像说了一句要去洗手间?
该不会醉倒在哪个角落里了吧。
傅识沧放下酒瓶,和旁边的佣人交代几句,向大宅走去。
大宅里很安静。
游乐园的音乐和花园里的动静,被墙壁和玻璃隐隐隔断,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声音。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碰撞出清晰的脚步声,傅识沧在一楼转了一圈后来到二楼,本是给安乐言安排的房间房门大开,空无一人。
他在哪儿?我还有问题想问他。
我想问他。
他刚才说,所有的人他都喜欢。
如果下一个问题是:傅识沧呢,你也喜欢他吗?
他会怎么回答?
他也许会认真地说:沧哥可是我的偶像呢,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说这些的时候,小coser的那双眼睛里,除了崇拜,会不会出现别的神情?
傅识沧垂眸看着自己紧握的手,自嘲地笑了笑,又缓缓松开。
突然,脑子里好似灵光一闪,他好像突然知道安乐言在哪里了。
傅家几代的家主审美都很统一,把傅家最初的大宅设计当作了传家宝,后辈无论在哪里盖屋,从建筑风格到园林设计,几乎都一模一样。
梦境里,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大宅的东南角,从这座宅子的角度来看,正是面朝游乐园的人工湖边。
傅识沧沿着花园弯弯曲曲的小径,快步向人工湖走去。
天边,一弯新月悬在天边,几乎被星光掩盖。
水花溅起的声音隐隐传来,傅识沧加快脚步。
湖畔的一棵柳树上,一只蝉叫了两声,又像是担心打扰到人,讪讪闭了嘴。
安乐言清瘦的身影正静静站在树下,不知在看些什么。
或许是卵石小路上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猛地转过身来。
模糊的光线下,小coser满脸通红,朝着傅识沧的方向踉跄一步。
“沧哥——”
他听见他的叫声,带着虚弱与惶恐,还有一丝惊喜与如释重负。
紧接着,安乐言猛地冲了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沧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微微的湿意浸透衬衫的前襟,却像是要烫伤他的胸膛。
傅识沧抬手抱住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和果香混合在一起,是醉人的味道。
“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放轻了声音,“你喝醉了,跟我……”
“我没醉!”安乐言猛地推开他,生气地指责,“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庆功的!”
他抽了一下鼻子,气势又落了下来:“可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
庆功?
陌生的词汇让傅识沧皱起了眉。
突然,仿佛一道闪电蓦地劈过他的脑海,梦里的那个夜晚,喧闹的人群,漫天的光芒,是在……庆功吗?
心脏在微微战栗,他短短吸了两口气稳住声音,循循善诱:“对不起我忘了,是庆祝我成功了对吗?”
“成功……”安乐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伤心,却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不是,是我成功了,是我哦!”
少年的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扯着傅识沧的衣角抬眼:“沧哥,我成功了,虽然我很笨,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做到了!就是……就是……”
傅识沧眼见着他又皱起眉,配合地低声问:“就是什么?”
“就是好疼啊……”安乐言嘟起嘴,眼睛里又泛出泪花,“腿疼,肩膀疼,头也疼”。
他拉过傅识沧的手按在腰侧:“这里摔到了。”
傅识沧心疼死了,轻轻在他腰上揉着:“好了好了,沧哥揉一揉就不疼了。”
“嗯,不疼了。”安乐言像只小猫似的,偏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衣襟。
傅识沧捧起他的脸。
脸很烫,几点泪痕沾湿了他的手指,他却在鬓角处触到些粗糙的东西。
似乎是……他用来调整眼型的胶带。
这样贴着胶带,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傅识沧缓缓挪动手指,小心翼翼地替小coser撕下胶带。
“砰!”
隔壁的游乐场里,焰火晚会刚刚开场。
绚烂的烟花直冲天际,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少年被惊得颤抖,抬眼看向天空。
微翘如花瓣的双眼还含着泪光,倒映满天花火。
傅识沧心疼地伸出手,替他挡住那刺眼的火光。
安乐言的目光从天上慢慢转向身前,泪水划过脸颊,他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5章 第 25 章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东……
安乐言醒来的时候, 天才刚亮。
初升的阳光从窗口斜射入室,被朦胧的白纱窗帘包裹,变得温温柔柔, 不见炎热。
他睁眼看着浅蓝色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傅识沧家的宅子里。
安乐言挣扎着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额角。
头疼、口渴, 脑子还在一阵阵地发晕,他在床头纠结了半分钟,终于还是缩回了被窝。
宿醉的滋味太难受了,安乐言闭着眼睛, 狠狠叹了口气, 以后可再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他其实从不贪杯,作为傅识沧的助理,老板有应酬的时候, 他都是时刻保持清醒的那一个, 把老板平安送回家安顿好,才算是结束一天的工作。
但是昨晚……
他只记得气氛很好,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来找他干杯,连沧哥都微笑着和他碰了几杯。
虽然一直控制着没敢多喝,但毕竟是几种酒混在一起, 说上头就上头, 再后来的记忆就模糊不清了, 我是怎么到这个房间来的?
安乐言突然一激灵,应该没有走错吧!
他扭头看向窗边,窗外梧桐树宽大的树叶随风颤动,在房间里投下晃动的影子。
窗边的书桌上还摆着几本高中的竞赛集和课外书, 一旁的床头柜上,是造型稚拙的工艺品。
怎么看,这里都应该是一个高中生的房间。
大脑迟钝地转动半晌,他才猛地想起一个可能性。完了,这该不会是沧哥小时候的房间吧!
他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却再次愣住。
身上是柔软的睡衣,带着熟悉的柑橘与薄荷纠缠的味道,却绝无可能是自己的衣服。
而且好大,安乐言拉了拉领口,感觉还能装下半个他。
“笃!”房门突然被敲响,傅识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言,醒了没有?我进来了?”
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房门立刻被推开,傅识沧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拎着他的衣服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男人脚步一顿,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大约是急着想要上床,却不小心被绊到,此刻正挣扎着坐好。一双脚蹬在床沿上,脚趾白皙圆润,带着健康的粉色。
身上是自己高中时常穿的睡衣,昨晚怕灯太亮弄醒了他,摸黑给他穿上的。
现在一看,居然还大出了一截,宽大的领口在少年的拉扯下已经歪向一旁,露出半个肩膀和精致的锁骨,腰侧花枝般的伤痕在这里露了个头,像个花苞似的,软软靠在锁骨边上。
一枝红杏出墙来……【1】
脑子里像是疯了一样冒出句诗,还自动接了个龙:
红杏枝头春意闹……【2】
傅识沧偏头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转身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再转过身,小coser已经被吓得缩进了壳里。
他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薄被里的那个大鼓包:“你的衣服洗好了,我放在床头,赶紧洗漱下来吃早餐。”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又心痒痒地看了眼床边。少年蜷缩在被子中,却不小心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脚趾,红通通的十分可爱。
害羞了?怎么连脚趾都红了,那身上……?
几秒钟后,傅识沧收回自己不由自主伸出去的手,僵硬地转身走了出去。
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门关上几分钟后,安乐言才从被子里探出头,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热腾腾的红虾米。
睡了沧哥的房间,似乎还穿了沧哥的衣服,鸠占鹊巢不说,一早上起来衣冠不整的傻样还被逮个正着……
他又缩回被窝,自闭了。
楼下的餐厅里,早餐已经上了桌,嘉宾们这才一个个慢慢晃到餐桌边,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傅哥早啊——”白景辰生生忍住一个哈欠,整了整自己一丝不乱的头发,“你这东道主当得太称职了,一大早就忙前忙后。”
穆为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我是佩服你的,昨晚你喝得也不少啊,但是你看看,这里哪个不是宿醉未醒,也就是你,还精神得像是能跑马拉松。”
嘉宾们都有气无力地笑起来。
还真是,在座的个个都才被节目组从床上挖起来,银心坐在桌前,眼睛还没睁开,站在他身旁的傅识沧却精神奕奕,连笑容都比平时多上几分。
“傅哥你昨晚是遇见神仙了吧,”安德森揉了揉脑袋,“就是那个,喝醉了看见仙女下凡,仙女还给了他仙丹的故事。”
“仙女下凡是牛郎织女,当时牛郎喝醉了吗?”穆为疑惑。
“赐仙丹的是王母娘娘,那也是给的后羿不是牛郎吧?”银心回过神来,也提出疑问。
“你这故事谁给你讲的?风格怎么这么混搭?”聂长星咬了一口水晶虾饺,“哇这个虾饺好好吃,乐言你……诶,乐言呢?”
习惯了吃早餐时他在一旁忙前忙后,大家突然发现,今天忙碌的变成了傅识沧,安乐言却还不见踪影。
“他不会昨晚也喝多了吧,”穆为皱着眉头,“好像后半场都没看见他……”
“没事,”傅识沧招呼着人端上一大锅鱼片粥,“早上我去叫过,一会儿应该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安乐言就匆忙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刚遇到管家聊了两句。”安乐言拉开凳子坐下来,“你们都起得好早啊。”
“他们也是被张导叫起来的,”傅识沧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今天是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张导说要拍宣传短片,等会儿趁着游乐园没开门先进去拍一会儿。”
“没想到张导居然是个木马控,”聂长星剥了个卤蛋,“这都第二天了,还没有放弃让咱们坐旋转木马的计划。”
事实证明,旋转木马拍起来的确很美。
夏日的早晨还有一点点薄雾,游乐园一反昨日的喧嚣,却并不见冷落,反而显露出不为大众所熟知的宁静面貌。
鸟鸣婉转,鸟儿们好奇地看着这一群陌生人,来到空荡荡的乐园里。
紧挨着旋转木马,有一个小小的儿童剧场,被当作了临时的更衣室和化妆间,银心拿着一件镶嵌着奢华蕾丝缎带的晚礼服,愣愣地看向张导:“为什么要穿这个?”
“搞点氛围嘛,反正今天没人围观,咱们可以拍得有故事感一点。”
张茂笑眯眯地看着被化妆师硬控的嘉宾们,在心里给傅识沧点了个赞。
今天是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原本是要在别墅拍摄大家告别的场景。
而今天晚上,第一期《美味关系》就要播出。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昨天在游乐园,节目组根本没办法控制网友们的路透,有很多人已经把零星拍摄的小视频传上了网,引起网络热议,预约人数直接翻倍。
张茂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既然大家的期待这么高,那他就要拿出高于观众期待的东西。昨天的游乐场团建匆匆收场,让他觉得太过缺憾。
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昨晚他睡不着在门前抽烟,正好碰见傅识沧出来,就跟他聊了聊。
“想要拍旋转木马容易,隔壁就是乐园,您跟负责人联系一下,明早开门前我们进去拍,控制好围观的工作人员就行了,”傅识沧给张茂点上烟,“但您考虑的恐怕不是这个,而是想做出更有氛围的设计,加深观众们的印象,把那些看过游乐场视频的人再次吸引进来。毕竟,随着《美味关系》的拍摄,以后的直播和路透会越来越多,必须给观众建立起正片比片段好看很多倍的印象,才好保持每一期的热度。”
张导简直感动了,好半晌才弹了弹烟灰:“……难得你不跟我作对,还这么替我着想。”
这孩子就是这样,只要他愿意配合你工作,就一定能超越你的预期。
傅识沧没理会他话里的讽刺,低头笑笑:“我的建议是,加一条叙事线,给观众们讲个故事。”
他偏头想了想:“晚餐前他们说的灰姑娘,就很符合氛围。”
傅识沧说完就回了大宅,张茂却兴奋了起来,连夜拉着王副导和编剧写剧本画分镜,还紧急调来了自己熟识的服装师和化妆师们。
一个小时后,嘉宾们终于完成了化妆和服饰造型,集合在小剧场门前。
大家在别墅都是常服,最多也就是外出吃饭的时候穿一两晚正装,看到彼此身着宫廷服饰的时候,都感觉十分新鲜。
“银心穿宫廷服饰果然好看,”安德森替银心整了整衣袖上的蕾丝花边,“再拿个调色盘什么的,堂堂一个宫廷艺术家。”
聂长星奇怪地看着他:“安德森你的汉语是跟谁学的,怎么感觉半古半今的?”
安德森敲敲额角:“大概是教材的问题。上次安也说我用词不大对。”
说到安乐言,几人抬头看了一圈,还真没看到他的身影。
“不用找,他早就准备好了,”跟拍小哥笑道,“乐言穿宫廷服饰特别快,那么复杂的衣服他自己一会儿就穿好了,化妆师说他根本不需要多修饰,上个底妆就行,所以已经出去半个小时了。”
“啊,那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嘉宾们一拥而出,走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清晨透明的阳光把游乐园映照得像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浪漫奢华的木马前,一个身影逆光而立。
中世纪的紧身马甲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而宽大的马裤皮靴和带着蕾丝的宽袖衬衫,更将他的身形衬得修长优雅。
头发向后梳起,在脑后接出一小段马尾,用精致的缎带扎上小巧的蝴蝶结,安乐言如同童话里走出的小王子,正倚靠在围栏上,看着木马在眼前旋转。
“乐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他闻言转过头来。
梦幻般的背景之下,男生的笑容如同清晨带着露珠的鲜花,清新而惊艳,即便是身后奢华鲜艳的旋转木马,也在那一刻黯然失色。
游乐场的拍摄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除了安乐言和傅识沧,所有人都累到虚脱。
“真是服了张导,你当我们都是电影演员吗?还要求有眼神戏……我有眼神就不错了。”在NG了无数遍,终于勉强过关之后,穆为再也顾不得浪漫和优雅,直接坐倒在草地上。
一旁的银心和聂长星也累得不行。
安德森和白景辰要稍微好点,毕竟也是经常面对镜头的人,但为了达到张导的要求,两人也是尽了全力,这会儿脑子已经发烫,眼神发直,再无以往的风采。
“傅哥是电影演员也就算了,为什么乐言拍戏也这么厉害?”白景辰带着点微妙的情绪,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
刚才的拍摄里,安乐言的戏份不比他少,但基本上都是一条过,看起来简直轻松自如。
“那是人家天生容易入戏,会体会氛围。”张导正和傅识沧一起看刚才最后一个镜头的回放。那是安乐言的一个转身,张导只要求了两个字——喜悦。
画面中间,少年像是被惊醒,缓缓转身。
灵动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原有模样,在与镜头相接的那一刻,喜悦从眼底升起,仿若晨曦初生,层层叠叠。
那情感汇聚在一起,在某个时刻,突然突破阻碍,如朝阳终于摆脱云层,刹那间照亮大地。
“这次恋综结束后,我考虑把乐言推荐给郭导,”张茂又看了一次回放,对身边的傅识沧说,“这孩子眼神有戏,是个拍电影的好苗子。”
“这得尊重他自己的意见,”傅识沧看着正和聂长星说话的安乐言,“娱乐圈太复杂,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混的。”
张茂斜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怕他受欺负?”
傅识沧的目光依然追随着不远处的少年,淡淡道:“有我在,谁敢欺负他?”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张茂来了气性,故意挑衅,“你当年不也是这个年龄开始拍戏?等他进了娱乐圈,沉下心好好磨一磨,成就不见得比你低。”
傅识沧缓缓收回眼神,对上张茂的目光:“我刚才就说了,有我在,他没必要那么辛苦。当然,如果他愿意,我也会全力支持。”
张茂目光闪闪,突然咧嘴一笑,把傅识沧拉到一边:“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对小言,这是改变态度了?”
傅识沧闻言低了头。
不过两天时间,他对安乐言的感情竟经历了如此极端而激烈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那时的心境竟如褪去的潮水般,连印象都变得模糊,只有最后的决定如水中磐石,坚定而牢固。
他轻笑一声:“我对他,从来都是一个态度。”
回城的时候,安乐言第一个上车,却主动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你们都累坏了,在车上补补觉,张导说,等会儿回别墅还要再拍一段。”
穆为他们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闻言上车,系好安全带就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排太颠了,你不是有点晕车?”傅识沧拦住最后准备上车的银心,“张导那边车上还有位置,你过去坐,会休息得好一些。”
银心点头转身,傅识沧进入车厢,看了眼已经摊在座位上的四人,径直坐到安乐言身旁。
车身微微摇晃踏上归途,安乐言扭头看了眼傅识沧。
一样也辛苦了两天,此刻,镜片下的双眼终于透露出疲惫,他取下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
之前的沧哥,就经常会有这样的神情。
因为工作实在太劳神费力,他也总是在交通工具上争分夺秒地休息。
安乐言稍稍向一旁缩了缩身子,让傅识沧坐得更舒服些。
车内一片寂静,前面的四个人好像都睡着了,连傅识沧也闭上了眼睛,安乐言安静了一会儿,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摸出个小东西来,静静观察着。
“木雕?方伯送你的?”耳边传来低低的问话。
安乐言抬眼:“打扰到你睡觉了吗?我收起来。”
“这东西又不响,怎么就能打扰我了?”男人轻笑起来。
那笑声低沉,却震得人耳朵发痒,安乐言不由得朝一边躲了躲,差点撞上车窗。
“小心,”傅识沧往回坐了点,“别靠车窗那么近。”
安乐言回头,慢慢往中间挪了些,手指依然紧紧握着那个木雕。
傅识沧更感兴趣了:“方伯手艺不错的,早年还得过奖,怎么就送了你一个半成品?”
安乐言手中的木雕是一颗国际象棋的棋子,小巧玲珑,曲线流畅,不过顶端的那顶王冠还只是初具雏形,细节模糊,看起来似乎没有雕完。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棋子:“我就喜欢这个。”
“你这什么表情,好像我要抢你的一样。”傅识沧拍了拍安乐言捏起的拳头,“让我仔细看看不行吗?”
两人像小朋友抢玩具一样纠缠半晌,前方歪着脑袋的安德森突然说了句什么,像是模糊的梦呓,安乐言吓了一跳,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把棋子递给他。
傅识沧却不肯接了,只拖着安乐言的手掌,把棋子凑到自己眼前。
他轻轻抬了抬眼镜。
的确是个半成品,而小小的圆形底座上,歪歪扭扭刻着个“傅”字。
傅识沧皱起眉头,这是我刻的?
模糊的记忆里,自己的确和方伯学过一段时间木雕,失败的作品不计其数,这个棋子算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之一,但后来他学业忙就把这事给放下了,没想到居然被安乐言找到。
他改变主意了,伸手一把抓过棋子,施施然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安乐言小声要求。
“安小言,这不是管家送你的见面礼,而是我房间床头柜上的那个,对不对?”
傅识沧眸光微闪,抓住了少年细瘦的手腕:“老实交代啊,安先生,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东西?”
第26章 第 26 章 他像是,在等他回家……
男人逼问的时候靠得很近, 柑橘香气席卷而来,却没有薄荷的尖锐刺人。
安乐言和他对视两秒,轻轻挣动手腕, 目光却看向前方座椅后的网兜。
节目组给每个人发了一瓶矿泉水,就放在网兜里。
傅识沧皱了皱眉,狐疑地松开安乐言的手腕,拿起矿泉水, 在少年眼神的示意下,拧开了瓶盖。
安乐言指了指傅识沧的裤兜,嘴里却轻轻道:“别抢别抢,送给我不行吗?”
傅识沧薄透的镜片倏然闪过一丝锐光, 他掏出那颗棋子, 在手中重重拍打两下,随后便把它塞进了矿泉水瓶里。
安乐言轻轻点点头,两人看着那颗棋子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泡, 沉到了瓶底。
木雕初学者使用的木料大都松软, 应该比水轻。
这棋子里有东西!
如此小巧又放在他的床头,大概率是窃听器一类的设备。
傅识沧的脸沉了下来, 拿出手机,发了几个信息。
再抬头的时候,却见小coser正发愁地看着瓶子里的那颗棋子, 似乎想把棋子捞出来, 却又不知该把那一满瓶水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 他好像终于想到了办法,从网兜里又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喝。
他原本就颈脖修长,扬起头喝水的时候, 脖子绷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喉结微微上下挪动的样子,让傅识沧产生了一种想要含上去的冲动。
商务车行驶在城际高速上,正经过服务区入口的减速带,司机带了一脚刹车。
少年的身体猛地一晃,一小股水流从嘴角漏出,沿着下颌缓缓而下,滴入衬衫的领口之中。
他连忙放下瓶子去擦,车子紧接着碾过减速带又一个晃荡,只顾着瓶子忘了保持平衡的安乐言小小尖叫一声,一头栽进身边人的怀里,矿泉水瓶无法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泼在傅识沧身上。
傅识沧伸手揽过安乐言的肩,压在自己胸前,指尖探出,毫不犹豫地把瓶口向外一拨。
商务车又一个起伏,晃荡的瓶水喷涌而出,全都洒在安德森的胳膊上。
“出什么事了,下大雨了吗?”安德森猛然惊醒,一脸惶恐。
“啊对不起,”安乐言连忙道歉,“是我喝水不小心。”
安德森闻言扭头。
坐在他正后方的安乐言满脸通红,手里还拿着半瓶水。
而隔着他半个人的距离,傅识沧手里也拿着一瓶水,水里还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安德森大笑起来,“你这是怎么喝的水,东西都掉进去了。”
他的笑声惊动了其他补眠的嘉宾,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傅识沧放下瓶子,老神在在。安乐言却脸红得想要钻到车底去。
“不好意思啊,刚才过减速带的时候快了点,”司机回头道歉,“到服务区了,要下车休息一下吗?”
补眠的人都站了起来。嘉宾们个个长手长脚,在狭小的车厢里挤了一个多小时,都想下车清醒一下。
傅识沧轻轻捻了捻手指。
少年一头扑过来的触感犹在胸膛徘徊,那股甜甜的果香似乎又浓郁了些,惹快了他的心跳。
他一把拉住准备下车的安乐言,晃了晃手里的水瓶。
“你刚才是要干嘛?”他指指棋子,又指指安乐言手里的半瓶水。
少年的脸更红了:“我就是……想把棋子捞出来,所以……”
傅识沧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就打算喝掉一瓶,再把这瓶水倒进去?”
他说这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的服务区。
就那么着急,到服务区把水倒掉都等不了?
安乐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窘迫地跺了跺脚,回头抢过他手里泡着棋子的瓶子,再也不理他,气鼓鼓地下车了。
再上车的时候,矿泉水瓶已经丢掉,安乐言站在倒数第二排的通道上,扔给傅识沧一个纸巾团。
纸巾里包着的是从棋子中拆下的电子元件,因为泡水已经彻底失效,傅识沧点点头,目光却盯在安乐言紧握的手上。
小coser一脸防备,把手掌大概打开了不到一秒就再次合上,扭头化身缩头乌龟。
商务车再次上路,安乐言看着窗外,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路旁青翠的绿化带上。
可如同能感应似的,他总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跟随着他,不依不饶,把他的耳朵烧得通红。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似笑非笑,见他看过来,还抬手做了个雕刻的手势。
安乐言:……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傅识沧学木雕的时候大概十三四岁,对自己的作品信心爆棚,雕出点东西就到处炫耀。
那时的安乐言不过八九岁,刚打了针还有点恹恹的,强打起精神来和这位小少爷说话。
“我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小少爷突然发现还有个人没被安利,看着他两眼放光。
安乐言摇头。
沧哥的东西都很贵,不是他能随便收的。
“真的很好,以后可以卖很多钱,送给你好不好?”
看吧,果然很贵。
安乐言再次摇头。
“不行,你一定要收下,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
小少爷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进安乐言手里,硬硬的,有点硌手。
“看,好看吧?”他一脸得意,“这可是我亲手雕的。”
安乐言把木雕凑在眼前,得意的傅小少爷已经开始了滔滔不绝地讲解:“喏,这是国际象棋的棋子,看见这上面的王冠没有?如果上面是十字,那就是国王,像这样一圈宝石的,就是王后。”
安乐言仔细看了看那一圈模糊的起伏,终于来了点精神:“你怎么不雕国王?”
“我当然雕过国王啊,那个我要自己留着,这个给你。”
安乐言慢慢地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要王后。”
“这跟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傅识沧怕他不要,直接伸手包住了他的小手,让他把棋子紧紧握在手里,“王后是国际象棋里最厉害的,你不是说长大后要成为厉害的人吗?王后给你刚刚好。”
安乐言挣扎起来,可傅识沧就是不松手。
其实,他不在乎国王王后什么的,就是傅识沧力气太大了,棋子又粗糙,硌得他手心疼。
当初明明是你非要给我的,安乐言默默地想,只不过后来它陪伴了我好多年,我真的喜欢它了,不想离开它而已。
他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棋子。
它其实和他的那枚并不太像,棱角没有被千万次抚摸磨圆,棋子中段的地方,也没有那次他失手造成的划痕。底座的中间,还因为放入窃听器被挖出了一个洞。
但他……还是很喜欢。
他偷偷地转过身。
男人似乎已经放弃了,手机放在手边,眼睛却闭着,似在补眠。
所以……
这是我的了!
安乐言偷偷地笑起来,小心把棋子揣进口袋里。
一回到别墅,安乐言立刻就回了一趟卧室,把刚得的棋子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没过多久,张茂就开始张罗着拍宣传片了,嘉宾们个个怨声载道。
“就几个镜头,而且不需要多换服装,很快就好。”张茂像个幼儿园的阿姨一样安抚着。
他伸手招了招安乐言:“乐言,你先过来打个样。”
后面半程才终于补了几分钟的觉,等其他嘉宾下楼的时候,他差点又睡着了,此刻还有点迷糊,闻言按照张导的要求坐在沙发上。
“来,往前坐,靠在扶手上,”张导指导他躺下,“慵懒一点,眼神和动作你自己把握。”
嘉宾们都好奇地看过去。
面色疲倦的少年半躺在沙发上,露出完美的颈脖曲线。
也许是因为不够舒服,他慵懒地曲起一条腿,手背轻轻搭在额头上方。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口因为手臂的动作而敞开,锁骨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呆住了。
安乐言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温柔又阳光,似乎永远都笑着,为你忙前忙后。
而此刻,少年面容冷艳,目光迷离,微翘的眼角里像是含着无限的魅惑。
傅识沧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缓缓走到沙发低矮的靠背后,一只手臂搭上沙发背,从上方俯身靠近少年。
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近,两双眼睛之间的空气却似乎灼热了起来,傅识沧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安乐言的额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他的额头。
“艹……”安德森忍不住了,走到一旁的双人沙发坐下,伸手撑在安乐言头边的扶手上。那是个明显推拒的动作,像是要把傅识沧推开,又像是要把安乐言圈在自己手臂的范围中。
客厅的气氛蓦然变得暧昧起来,嘉宾们一个个走了过去,几乎不需要张茂指导,就完成了一幅极尽张力的画卷。
张茂早已悄悄后退,打着手势让摄影师仔细捕捉。
十分钟后,沙发的镜头拍完,方导大喊一声“cut”,终于把嘉宾们从魅惑的氛围里惊醒。
但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原有的状态,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少年。
姿势依然魅惑,只是呼吸均匀清浅,竟已经睡着了。
嘉宾们终于开始动弹。
穆为撑住自己的腰,哑着嗓子小声抱怨:“要命,我腰要断了。”
银心从地毯上起身,脚下一个踉跄,一边吸着气一边揉着麻掉的膝盖。
傅识沧收回手,拿过堆在一旁的薄毯盖在安乐言身上。
“走了走了,回去补眠。”聂长星挥挥手,“就让乐言在这里睡吧。”
出奇一致的,嘉宾们都默默离开,上了二楼。
“怎么回事?”小李悄悄问张导,“气氛这么好,我以为他们会多留一会儿,和乐言待在一起。”
张导没说话,带着人回到隔壁别墅。
王副导拉过小李,指了指各间卧室的画面。
所有的摄像头全都被盖上了。
“关了吧,只留下公共区域。”张茂在他们身后说,“等他们起来就拍收尾部分,我先去处理一下片头。”
隔绝了摄像头窥视的房间里,嘉宾们都静静躺在床上,裹紧了薄被,努力将一身燥热隔绝在被子之中。
所有人补眠到下午,已经到了第一期结束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回家?”聂长星拉着行李箱下楼,看向刚从沙发上起身的安乐言,“我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现在就要去机场了。”
“这么快啊!”安乐言忙走到门口,“我以为大家会吃了晚饭再走。”
“那算你欠我一顿,”聂长星笑,“等下期开始,咱们可以一起工作,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好啊,”安乐言把他送到门口,“你怎么去机场?叫车了吗?”
“傅哥送我,”聂长星张望了一下门口,“他来了。”
傅识沧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自己的箱子。
男人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表情温和而淡然,仿佛这里的一个星期,并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占据多少分量。
他就像个结束了一场工作的旅人,现在,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吧。
安乐言垂头,轻轻咬了咬嘴唇。
要有好几天见不到沧哥了呢,不过,哪个打工的人不盼着放假呢?
反正……几天后就会开始下一期,又可以见面呢。
他抬起头笑了。
“现在才真正觉得,第一期结束了。”他帮着傅识沧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晚点我也要回家休息,放假了真好啊!”
他挥着手目送车子远去,回到客厅。
“乐言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穆为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送你。”
“你别想!”门口的摄像头突然传出了张茂的声音,“拍摄期间禁止探听嘉宾的私人住址,你好好看合同了吗?”
穆为被吓了一跳,瞪了那个摄像头半天,对一旁偷笑的安乐言说:“别听他的,等会儿我送你到车站。”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等会儿送安乐言到车站,然后远远开车跟上他的公汽就好了。只要知道了他下车的地方,在周围找找,总能找到。
安乐言笑得更开心:“那可真好,其他人呢?要是还能留一会儿,我来做晚饭。”
白景辰晚上有个访谈,银心则需要赶回艺术馆,今晚他有签售不得不参加,两人都走得依依不舍,安乐言把他们一一送走,才和安德森、穆为一起,去旁边的超市买晚餐的食材。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吃点什么都行。”穆为推着购物车,看着安乐言和安德森在食品区挑挑拣拣。
“好,”安乐言点点头,“那干脆吃西餐,牛排意面?”
两人都没意见。
安乐言买了新鲜牛排、肉酱,又顺手拿了一盒虾仁。
等回到别墅准备做饭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沧哥已经先走了,那盒虾仁……
算了,带回家明天吃吧。
牛排很快做好,平时热闹的餐桌上,只坐了他们三个,厨房突然让人感觉过于宽敞。
“怎么办,”安乐言的目光扫过几个空位,“这才送走他们,我已经有点想念了。”
“确实,”穆为吃了一口牛排,“大家一起吃饭还是挺好玩的。”
年轻人的世界,在一起时互相竞争,却也总能发展出亲密和友谊。
快吃完饭的时候,穆为突然接了个电话,他皱着眉头回到餐桌,心烦地道歉:“抱歉啊乐言,酒吧那边突然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赶过去,你……”
“没事,我一会儿可以直接打车回去。”安乐言忙站起来,“事情严重吗?”
“事不大,就是需要我出面一下。”
穆为很快拎了箱子下来,站在门口:“我走了,你回家以后……跟张导报个平安,让他转给我吧。”
他说着转向摄像头:“这样行了吧?”
摄像头上下点了点,惹得安乐言和安德森笑出声来。
“不好意思啊安,我一会儿也要去赶飞机……”安德森也拎了箱子下来。
“别那么客气,”安乐言笑笑,“我也让张导给你报平安。”
送走了两人,安乐言慢慢走回厨房。
厨房还是和来的那天一样,宽敞明亮,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知道,这里承载了满满一周的欢笑。
这个世界,真不错呢。
安乐言把三人的餐盘洗干净,收拾好了厨房,拎着垃圾袋走出别墅。
别墅里的灯都还亮着,夜幕中的灯光,真让他有家的感觉,他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真希望……上辈子的沧哥也能来体验一下,生活不止有仇恨,还有那么多的温暖和快乐。
他低头笑笑,扔掉手里的塑料袋,回头。
别墅门前的灯散发出温暖的光,在初夏的夜里,把一切都衬得温柔。
柔和的灯光下,男人正闲适地靠在门前,嘴角含笑,望着他的方向。
就像……在等他回家。
第27章 第 27 章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沧哥……
他怎么回来了?
心情突然变得雀跃起来, 安乐言快跑几步到他身前,仰起头问:“你怎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吗?”
我能忘带什么?
傅识沧看着少年的笑脸,不过是……
他抬手在少年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我说我要走了吗?我就是送聂长星, 顺便把行李放回去而已。”
他说得理直气壮:“说好了今天是最后一个拍摄日,我还没吃晚饭,怎么能结束呢?”
安乐言一愣:“你就是回来吃晚饭的啊!”
“那当然,”傅识沧打开别墅大门, “不过不用你做,我自己来。”
“你做?”
“对。”镜片在灯光下微闪,傅识沧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安乐言连忙跟着点头,像个小尾巴一样, 随着傅识沧进了厨房, 看着他打开冰箱。
“食材都还有,”傅识沧拿着那盒虾仁回头,“虾仁意面吃不吃?”
虽然刚吃完晚饭, 但安乐言对傅识沧的手艺实在好奇, 乖乖点了点头。
傅识沧在厨房里忙了五分钟,终于找到了煮面的锅, 又在橱柜前转了三圈,找到了上次吃剩的意面。
他烧水煮面,看着那盒虾仁愣了半晌, 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安乐言。
“大厨, 指导一下?”
安乐言眨眨眼:“你不是会做吗?”
“对, 会做。”傅识沧在心里把下午查的食谱重复了一遍,“就是做的没你做的好吃,想骗点高招。”
他微微俯身:“安老师,指导一下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很低, 带着些微讨好,眼里却有明显的笑意。
“好小言,你看看摄像头,现在还拍着呢,可别败坏我的形象”,傅识沧小声祈求,笨拙地拆开虾仁的包装,“我来做,你悄悄在一旁指导就好。”
他煎虾仁的动作不够熟练,切洋葱的时候刀工也一般,却真的一步一步在做。
仿佛真的是个初学厨艺的学生,正一步步把自己知道的,会做的那一点点,在老师面前展示出来。
“火不要这么大,”安乐言从他身边伸手,把天然气调小了一点,“油温太高,虾仁还没熟就焦了。”
傅识沧看着他伸手过来,半个身子都挤到了他和灶台之间,甜甜的果香摇曳而起,比厨房里任何一种食材都香。
“这么多水够吗?”他默背食谱,往锅里加水。
“再来一点,”安乐言探头过来看,“一点点,好了。”
身旁的男人轻笑:“这么精确?”
“那当然!”安乐言瞪了他一眼。
在那个世界里,沧哥有段时间曾有些厌食,只吃熟悉的饭菜,味道稍有不同就吃不下,于是每天的就餐时间就成了斗智斗勇的现场。
一个虾仁意面,安乐言每做一次就会详细记录下各种配料包括水的用量,再记录傅识沧每次用餐的评价,几乎把这道菜食材的用量精确到了克,闭着眼睛都能分毫不差。
历经艰险的海鲜意面终于完成,傅识沧暗暗松了口气,端菜上桌。
安乐言只分了一小碗,把大盘和虾仁都留给傅识沧。
“这么嫌弃啊,”傅识沧的心凉了半截,却故作坚强,“来来来,我先试个毒。”
他其实没抱多少希望,但一口意面入口,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仿佛长在自己的口味上,太好吃了!
“安老师真是太厉害了!”他夸奖,“真的比我做得好吃,不,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的都好吃。”
安乐言倒是没有谦虚,也吃了一口,点头:“嗯,大成功!”
为了庆祝意面制作的成功,两人还喝了一小杯红酒来庆祝。
餐后正在收拾碗盘,安乐言的手机突然响了。
“小言啊,今天是不是要回家?”安妈妈的声音传来,“我昨天看了下药柜,你的乌啉药没有了,记得顺路带一点回来啊。”
“乌啉药?”安乐言陌生地重复了一遍,“您是说WL-A?”
“啊,就是那个洋名字的药,我老记不住,”安妈妈接着嘱咐,“今天白少爷晚回,我得多等会儿才能走,你别错过了买药时间。”
虽然还有疑惑,安乐言没有多问,答应后挂了电话。
点开手机搜索,他查了一下乌啉病的词条才发现,在这个世界里,乌啉病患者必须持处方到指定药店购买乌啉病的特效药WL-S,而且为了杜绝黄牛倒卖,需要本人持证件亲自去购买。
好奇怪的设定,安乐言耸了耸肩,而且药名也不一样。
或许是两个世界的微小差异,也可能是作者自己的XP,安乐言并没有在意。
“家里人催你回家了?”傅识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多会儿功夫,他已经洗好了碗,“我送你。”
“我妈提醒我去买药。”安乐言拿起手机晃了晃,上面是他刚翻出来的处方,“张导说不能透露地址,你要是方便的话,把我带到药店,我再自己回去就行。”
“行,”傅识沧点头,看了眼药店地址,“这地方不算远,我们走环线,很快就能到。”
虽然药店在十几公里外的城东,但海市规定,乌啉病指定药店必须在患者住址两公里内,知道了药店的位置,再找人,不会难。
安乐言的东西不多,平时也都收拾得整齐,不过十分钟,他的东西就全部放进了行李箱中。
傅识沧推着行李箱,和他一起走出别墅。
“好快啊,这就要离开了。”安乐言回头看着别墅。
“喜欢这里?”傅识沧问。
“嗯,环境好,空间大,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好朋友在一起。”安乐言依依不舍。
“你要是喜欢,可以问问节目组那房子租不租,等拍摄结束了,再来住一阵子。也可以找朋友过来玩。”
安乐言缩了缩脖子:“算了,这么大的别墅,一个月租金估计能抵上我一年的生活费。”
他突然调皮地看向大门前的那个摄像头:“张导,要是这一季《美味关系》爆火,我们有没有分红啊,我能不能住上别墅可就靠您了。”
摄像头里传来小李的笑声:“张导这会儿盯播放呢,不过我一定替你传达哈,到时候分红我也要一份。”
麦克风里传来好多人的笑声,不一会儿,隔壁别墅的门开了,工作人员都跑到外面,小李跑过来吧安乐言的手机交给他。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频频挥手中离开了别墅。
半个小时后,他俩站在乌漆麻黑的药店门前,面面相觑。
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因电力检修暂停营业,明早恢复,购买WL-S的患者请拨电话:13XX……”
安乐言转头看了眼左右两边明亮的灯光:“这是怎么检修的?只有他一家电路有问题?”
隔壁快餐店的老板娘在门口笑:“什么检修啊,他就是找个借口而已,今晚不是《美味关系》第一期嘛,他说在店里看手机太费流量,回家看电视去了呗。”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两人:“晚饭吃了没,来我店里吃点?我这儿有电视,可以边吃边看。”
安乐言笑着摆摆手:“吃过了吃过了,我们也回家看电视去。”
他拉着傅识沧回到车边:“还看电视呢,我敢打赌,我们在店里坐五分钟就会有人认你出来,十分钟就会被沧哥你的粉丝围了,这次可没人救我们。”
他说着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回头对傅识沧一笑:“那我走了,过几天见哦。”
他朝着傅识沧挥挥手,却被他抓住手腕:“你……不买药了吗?我打个电话叫老板来开门。”
“算了,”安乐言不在意地耸耸肩,“也不知道药店老板住哪里,万一人家住得远,为了我这一单,害人家看不到开头怎么办?”
他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我还指望着节目大爆,拿到分红呢,怎么能做这种釜底抽薪的事?”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傅识沧忍不住偏头笑了下:“就这么一根‘薪’,还影响不了你的分红。”
安乐言吐了吐舌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轻轻扯了扯。
傅识沧的手没有放开。
这一周的生活,对他而言,仿佛避入了美丽的桃花源。
没有家族的勾心斗角,没有仇敌的紧密监视,甚至没有工作上的压力,一切都简单轻松,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张笑脸,时时刻刻带给他温暖与生机。
此刻多和他在一起一秒,就能晚一秒回到现实里。
“沧哥?”安乐言出声提醒。
手却又捏紧了些。
傅识沧收紧手臂,把少年拉到身前。
心跳在加快,他生生忍住把人抱住的冲动,伸手在他后颈上轻轻揉了揉:“路上小心,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联系我。”
安乐言被他火热的手心烫得缩了一下,垂眼提醒:“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节目组不让的。”
“那我还是不是大明星啊,小粉丝?”傅识沧轻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微博私信会不会,小甜言?”
想起自己那羞耻的微博名,安乐言一阵心慌。幸亏原主还不够疯,没把微信名“白的小甜言”直接作为微博名,不然这会儿他真要找个缝钻进去了。
“知,知道了。”他低声答应,又轻轻用力,这次才终于收回了手。
“我走了,”他拉起行李箱,走得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过了马路,再回头,晦暗不明的街灯下,男人依旧背靠车门,看着他的方向。
他再次挥了挥手,走入前方的巷口。
安妈妈租的房子位于老城区,几乎是海市最老的街区之一。
低矮的私房将地块分隔出狭窄的小巷,两边便是各家的窗户。
夏夜黑得晚,家家户户已经吃过晚饭,才到夜灯初上的时候。
安乐言拉着行李箱走过狭窄的小道,耳边传来居民的交谈和电视剧的对白。
前方一户人家的窗子正对着电视,《美味关系》片头曲的声音传来。
他停住脚步,从窗口朝里看了一眼。
不愧是张导,今天早上才拍摄完成的镜头,竟然已经被放入了片头之中。
清晨薄薄的雾霭中,一群中世纪的美男们四处张望着,仿佛误入了什么神秘之所。
他们在旋转木马处相遇,惊讶地打量彼此。
下一秒,七人在游乐园体验游乐项目的片段闪过,却在结束的时候,被一个个送往别墅。
在别墅中,他们一同生活,一起欢笑,分享礼物,结伴外出探寻这个世界……
最后一个镜头,是大家聚在客厅的画面。
安乐言:?
安乐言:!!!
是今天拍摄的画面,可是怎么,怎么会拍得这么欲!!!
画面中的他,仿佛春睡未醒,目光慵懒而迷离,身旁却环绕着其他嘉宾。
他们或站或坐,围绕在他身边,却个个神情渴望,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安乐言的脸唰地红了。
沧哥怎么和我离得那么近?
啊啊啊啊啊不愧是影帝,他抬眼的那一瞬间,眼神从无限宠溺无缝切换为护食的恶龙,眸光中仿佛有火焰燃起,试图将众人隔离。
而其他的嘉宾却依然在努力靠近,对抗着恶龙的威势,目光纠缠在他的脸上、身上,气氛缠绵无比。
张导你是不是弄错了,这画面,怎么把我给放在C位了?
好在这片段很短,只有大概三秒就被隐去,漂亮的餐车出现在屏幕中,“美味关系”四个花体字缓缓浮现。
窗口飘出一阵尖叫:“天啊天啊这画面好欲,今晚就钉死在这个频道,谁也别跟我抢遥控器!”
叫声惊醒了愣在窗外的安乐言,刹那间,他只觉得全身如同火烧一般,连发丝都似乎着了火。
他慌慌忙忙拉起行李箱,逃一般的飞奔回家。
原本还打算看一眼,现在是连电视都不敢开了。
而因为这一段片头的播出,#《美味关系》纯欲片头迅速冲上了热搜。
播出窗口的弹幕密密麻麻:
【本来只是被那段好听的音乐吸引,没想看片头就看得停不下来,和我一样把那三秒钟循环100遍的有没有】
【昨天还和剧组在游乐园偶遇,围观了几个嘉宾的拍摄,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精华,可这个中世纪美男的片头一出,天啊,质感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导团队的后期的确值得信赖,但这次更是巨大突破,好期待后续的正片】
等正片开始,一开始就是那段真心话修罗场:
【完蛋了,一开头就得罪人,这小coser还要不要前途?】
【这解释,怎么说,有一种浓浓的广告感,这是给咱傅哥的新电影打广告?】
【据说已经拿奖了,过段时间就能在国内上映,到时候一定要去支持啊】
【说实话我原本对傅哥演反派没啥信心,但看了这个片头的最后三秒,是我狭隘了】
或许是分房那段太过匪夷所思,会让观众有浓浓的剧本感,节目组弱化了那一段的拍摄,只给出傅识沧赢了安乐言那一局的画面。
可当傅识沧宣布要和安乐言一间房,尤其是在楼梯下逼问的场景出现时,弹幕又热闹了起来:
【哈哈哈,这是报复吧,这一定是报复吧】
【我就说,傅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苍蝇搓手,想知道傅哥会怎么整人】
几分钟后:
【哈哈哈不是吧,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恋综里总不能打人,但讽刺人家字写得不好也太……哈哈哈哈哈】
【话说安乐言也算是真诚,像个小跟班似的,让做饭就做饭,还挺懂得照顾傅哥的情绪】
【还不是因为晚餐太……算了算了,我白哥只要脸好跳舞好看就行,做饭这种事情,就不要为难他了】
【可!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第一集只有第一天的内容?第一期不是拍了一周吗?张导你把精神都用在剪片头上了?】
【呜呜呜我要睡不着了,好想看他们后面是怎么相处的啊!】
【太少了啊啊啊,恳求厨子大大给点代餐,不然真的睡不着觉】
【摸摸头,其实上次他们工作日被围观后就有超话啦,大餐管够】
【呜呜呜谢谢神仙太太】
傅氏大宅里,傅识沧放下平板。
超话?大餐?
听助理晴晴说过,以前他的每一部电影上映,就会有粉丝建超话,还有大厨做饭什么的,他从来没有关注过。
粉丝这块,交给专业的人员管理就好。
只是这一次……他有点心痒。
当晚,傅识沧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28章 第 28 章 别怕,沧哥在!
因为羞耻, 安乐言没敢开电视也没敢上网,连手机都放得远远的,只在工作电话响起时, 才接听了一下。
“乐言,你红啦!”经纪公司的助理小雅抑制不住兴奋,“你刚才看《美味关系》第一期了吗?啊啊啊太有感觉了,现在热搜前十你们占了七条, 真是太有排面了!”
安乐言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听见这些,刚才看到的羞耻画面又一次涌入脑海,他的脸再一次烧了起来。
“小雅姐, 你别说了, 怪不好意思的。”他嗫嚅着,“张导的后期做得太好,拍的时候其实没你看的这么……呃, 有感觉。”
“我不管, 我家乐言就是好看,当然, 傅哥也不错,你俩后来没啥矛盾吧?我看见他整你来着。”
“没,没有, 傅哥人很好, ”安乐言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小雅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差点把正事忘了。”小雅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上次跟你说过, 《贪婪大地》跟我们商量,在你每期恋综中间休息的那几天,给你安排一到两天的线下宣传,这一次安排在临市,搭着他们的动漫展,明天或者后天都有,你只需要去半天,你看哪天合适。”
《贪婪大地》就是上次安乐言和安德森宣传的游戏,安乐言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告别时安德森那么依依不舍,大概也没想到这几天还能见面吧。
有个兴趣爱好相同的朋友也挺好的,他还挺期待。
和助理定下了后天的时间,安乐言再次把手机放得远远的,用冰箱里的食材给安妈妈熬了碗养胃的山药莲子粥,放在锅里温着,这才洗漱上床。
出租房的小房间狭小却温馨,安乐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安乐言起床的时候,安妈妈还在睡,不过粥已经喝掉了,安乐言给她留了言,打算出门逛逛。
虽然是以现实中的海市作为蓝本,但毕竟不是完全写实,比如上次银心带他去的美术馆,就是小说根据设定自己生成的建筑。
他打算把曾经熟悉的地方都看一看,对比一下小说内外的不同,也挺有趣的。
老城区早早地从睡梦中醒来,筒子楼里发出各种动静,早点的香气弥漫,楼宇虽然破旧,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安乐言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邻居,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还好老人们不看恋综,不然真是没法出门了。
他想了想,又回去拿了顶鸭舌帽戴上。
今天是休息日,年轻人们还没起床,他顺利地在楼下不远处吃了早餐,快步穿过昨晚经过的小巷,坐上了808路公共汽车。
808是观光电车,在老城区弯弯绕绕,也会经过新城区的不少景点,是海市最长的一条观光路线。
坐在公汽的最后一排,他支着手肘看向窗外。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闲适的时光了,随着公汽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任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用快乐的心情去迎接夏日的清风。
下午的时候,安乐言来到了墨苍山公墓。
这里已经是城郊,加上并非清明中元,过来的人很少。
车上倒是有几个同行的年轻人,说是山的另外一边有一家赛车俱乐部,时常有人开着豪车过去,他们虽然没车,也想去见识见识。
墨苍山很大,那帮年轻人中途下了车,转入另一边的山道,公汽上只剩下安乐言和两个住在山里的居民。
下车后,他在公墓门口买了束花,慢慢走上公墓的山道。
这里和他的世界很像,山体上开发出一排一排的空间,黑白墓碑耸立,中间栽着柏树和杜鹃花。
清明节的时候,紫色、粉色的杜鹃开在墓碑间,会给这个庄严的地方增添不少生机,而冬日落雪时,松柏苍翠,让这片黑白的世界不至于太过单调。
安乐言一向喜欢这个地方,宁静、安详,更重要的是,他的沧哥在这里。
那个世界的傅识沧,是他亲自领回,亲手安葬,就在傅兴山夫妇的合墓之旁。
只是现在,原本并排而立的洁白墓碑只剩下一块,镶嵌着傅兴山年轻的照片。
“傅伯伯,我来看您了。”安乐言放下手中的花束,轻轻擦拭着墓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您是否认识我,但我还是想来看看您。”
“很抱歉,这本书的作者让您这么早就离开,但沧哥很好,他现在是很有名的演员,有自己的事业,将来也能做到他在我那个世界没能完成的事情。”
他温柔地看了眼墓碑旁的空地,泪水缓缓滴落:“您知道吗,在那边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地想,想要和他换一换,让他在外面,让我来陪您。您以前很喜欢我的,最喜欢和我聊天,我们一定会聊得很好。”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我很满足,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会尽力去帮他。您放心,他一定会幸福的。”
“这个世界,因为他而存在。”
墨苍山,赛车俱乐部。
保时捷怒吼着驶入休息站,帅气的男人缓步走进休息区。
站在看台边的一群年轻男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车和人,忍不住叽叽喳喳:
“卧槽太帅了,刚才那几个过弯,干脆利落啊,好想坐上他的副驾,一起飞驰!”
“痴心妄想吧你,先不说那车改装下来有多贵,开车的是谁你知道吗?”
“你又知道了?”
“当然啊,我偶像一出现,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我也能精准认出,那么帅的男人,除了我傅哥还有谁?”
“真的吗?天啊天啊,我昨天还看了他参加的那个恋综,片头他那一眼,太诱惑了。”
“命好啊,有钱有颜还有闲,真羡慕。”
“也不全是吧,他不是车祸从小丧父,母亲也一直没有恢复,想起来就怪可怜的。”
“算了,你去可怜他不如可怜可怜自己,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这里的车。”
休息室里,岩澍看着傅识沧换好衣服,递给他一杯茶:“这么早就走?肖雨还说要来找你玩。”
“不开了,这两天有点累,转两圈也就够了。”傅识沧将那杯滇红一饮而尽,“我去我爸那儿看看。”
“嗯,”岩澍拿回茶杯,“我上个月才去过,但是前几天落雨可能需要打扫。你记得带工具。”
傅识沧点了点头,换车离开。
虽然是夏季,但山里凉爽,傅识沧开着车窗拐上后山,一辆公汽迎面而来,和他擦肩而过。
“哟,豪车!”坐在车窗边的一个中年人叫了声,回头看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年轻人。
少年人有一张漂亮的脸,桃花眼里还有着未能掩去的感伤。
“年轻人,不要太难过,”中年人以为他是刚失去亲人有点想不开,温声开导,“这个世界讲究个平衡,虽然现在失去了,但只要你好好生活,原来的那种感觉和快乐,说不定能从别的地方再体会到。人生嘛,哭着是一生,笑着也是一生。”
就像,在那个世界里他失去了沧哥,而来到这里,他却能亲眼看到他实现愿望。
“嗯,”安乐言抬起头来,眼角弯起,“您说得对,谢谢。”
傅识沧把车停在管理处门前,照常到公墓大门旁的小店去买花。
看店的是个老太太,一张嘴,牙齿已经掉了一半,一边给他包花,一边乐呵呵地絮叨:“这两个月没见你过来,又变帅了啊。现在的孩子,都长得俊。刚才还来了个小帅哥,跟你买一样的花,那模样好看的,都可以上电视了。”
她笑眯眯地把花递给傅识沧,又殷殷嘱咐:“父母都想子女好,哪怕是在那边也一样,要好好的啊!”
傅识沧接过花,信步走进陵园。
黑色、白色的石碑,粉的杜鹃,绿的松柏,从他十二岁起,便成为他生活中的常客。
傅兴怀并未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经常让司机送他过来,一坐就是一天。
司机当然会向叔叔汇报,如果有时间,傅兴怀就会来接他。但每次来,总是会“偶遇”一些其他的什么人。
他无法阻止叔叔在父亲墓前说那些虚伪的话,也无法忍受第二天在报纸或网络上看到所谓“兄弟情深”、“叔侄情深”的作秀,渐渐地,他不再让司机送他过来,而是以看赛车为由,跑去隔壁的赛车俱乐部。
纨绔子弟不外乎喝酒、玩车、泡妞,他对赛车的“强烈兴趣”让傅兴怀觉得放心,放弃正常高考要去拍戏更是让叔叔放松不少。他知道,在傅兴怀心里,他这个侄子,越纨绔就越让人放心,养废了最好。
傅识沧笑了笑。岩澍的脑回路,就算是汪肖雨那个怪人也经常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山里,在距离公墓不远处开一家不赚钱的赛车俱乐部,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而他也终于能因此而自由地出入这片陵园。
傅识沧一手拿着花,一手拎着清洁工具,来到父亲的墓碑前。
小小的墓地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墓碑都擦得发亮,小狮子脖子上的红绳换了新的,墓碑上的字重新填上了金粉。那束一模一样的鲜花斜放在墓前,花瓣上还带着晶亮的水珠。
是老太太说的那个“很俊的年轻人”?
傅兴山作为特效药WL系列的开发者,生前就提出将专利捐出,让所有乌啉病患者都吃得起药。这一点,傅兴山在去世前已实施了一部分,因而,WL系列药品的价格被大幅降低,基本上每个乌啉病患者都可以承受。
所以,在他去世后,常有受益的患者自发来扫墓,傅识沧碰见过多次,不以为意。
他把自己的花并排放上去,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下山的时候,接到了汪肖雨的电话。
“我刚到俱乐部你怎么又走了?要我陪你去傅叔叔那儿坐坐吗?岩澍说可能要做卫生。”
作为发小,汪肖雨在车祸前后一直陪伴着他,来这里也很频繁。
“不用,”傅识沧缓缓而行,“在我之前有人来过了,很干净。”
“唉,好人就是会有人记得,”汪肖雨感叹,“你这几天休息,明天约个工作午餐?我想吃医院对面那家新开的潮汕火锅。”
“约不了,明天要去临市拍个公益广告,最早后天回,你自己去吃火锅吧。”
“啧,一个人吃火锅有什么意思?”汪肖雨万分惋惜,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你不会是追着你那小coser去临市吧,哦哟哟,没想到你这么细心,连人家的日程都弄清楚了。”
“什么小coser,说话尊重点。”傅识沧下意识反驳。
夕阳下,男人的镜片倏忽一闪,开始套话:“你怎么知道他明天要去临市?”
“明天临市有动漫展,他那个游戏在那边有线下交流嘛。”汪肖雨有点得意,“别以为就你和乐言熟,他对我可是很尊重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疾言厉色起来:“你看看人家,和你同一天受的伤,说好了一周后复诊,他今天一早就来了,你呢?我在医院里把墙都望穿了,都没见你过来,你那伤口拆线了吗?该不会忘记了吧?”
“傅家家庭医生拆线的手艺还行,万一拆得不好也不会讹上你,这点你放心。”傅识沧直接怼回去,“再说让你望穿秋水的是我吗?想人家的话多跑几趟俱乐部就行了,犯不着跟医院的墙过不去。”
“唉你——”通话突然被挂断,傅识沧不以为意地收起手机,拉开车门,完全可以想象电话对面,汪肖雨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免提,却不小心挂了电话的窘态。
只是才安静了两分钟,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铃声刺耳,提醒他是傅家某位股东的电话,傅识沧戴上蓝牙耳机,点了接通。
“阿沧啊,听说你工作到一段落了,这两天休息?”
“是,堂叔,”傅识沧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漠,“上次说的事情,考虑好了?”
“哎呀,怎么一开口就是公事呢?叔叔这是关心你来问候,我这边有几个大美女想要认识一下咱家的大明星,你有空就过来玩玩?”
傅识沧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堂叔,我喜欢男生的。”
“哦?……哦哦,漂亮小男生我这里也有啊,还都是没经人事的雏儿,你过来,喜欢哪个自己挑!”
老男人的声音油腻,听着就让人恶心,傅识沧笑了笑:“别麻烦了堂叔,股份的事情对我而言不重要,不靠傅家我照样活得很好,只是您现在缺钱,出于叔侄情分,我帮您一把而已。价格我上次已经说了,卖不卖随你,而且……”
他嘴角轻扯:“过了今晚,我可就没兴趣了,下次再谈,价格至少降一半,您考虑清楚。”
“哎,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私下里收购我们的股份,就不怕我们告诉傅兴怀?”
“您只管说,”傅识沧这次是真的笑了,“反正现在面临牢狱之灾的不是我的儿子,要打发小三小四小五想要继续苟在老婆身边的也不是我。”
他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几个小时后,傅识沧走出烟雾缭绕的会所房间,看了一眼刚才被他赶出来的那些少男少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恶臭,让人作呕。
他干脆去常住的酒店洗了个澡,嫌弃地把之前的衣服全都塞进了垃圾桶里,换上助理送来的一套新衣。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也没吃晚饭,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饿。
按理说,又从那些老东西手里扒回了一点属于父亲的东西,他应该感觉高兴才是,可现在的他,只觉得疲惫又厌烦。
换了辆车,他在深夜的海市无目的地游荡着,看着车窗外迷离的灯光,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昨夜“电力检修”的药店就在不远处的路旁。
“检修”的通知还贴在门上,值班的灯光今天终于亮了,只是隔壁左右的商铺全都关了门。
安乐言就住在这附近吧……要不,下车逛一逛?
他缓下车速,张望着路旁的停车位,突然,一个中年女人猛地横穿马路,从他的车头前跑了过去。
他赶忙踩了一脚刹车,那女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直直冲向了药店。
“小张,小张快开门!”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乌啉药,我家乐言的乌啉药!”
敏感地捕捉到那个名字,傅识沧再顾不得找停车位,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
药店已经开了门,年轻的店主奔到门口:“怎么回事?”
“小言,小言他昨天没买药,”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药,快点,药!”
“现在有药也没用啊,赶紧送医院!”店主张望了一下街道,“这个点不好打车,叫救护车吧!”
女人哆哆嗦嗦地掏着手机,就见一个年轻人从街边冲到她面前:“我有车,我送他去医院!”
“傅……傅少爷!”女人惊讶抬头。
白景辰平日里没少在他们面前炫耀傅识沧,也怕万一哪天他来白家做客的时候,这些人招待不周,白家的佣人们全都看过他的照片。
“是我,”傅识沧点头的同时已经拉着女人过了马路,“快,带路!”
出租房的门打开的时候,少年正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不停地颤抖,躲避着从门口漏入的点点灯光。
傅识沧扯过搭在沙发上的一条薄毯,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包裹起来,稳稳抱起他,向楼下跑去。
“沧哥……沧哥,”怀里的人意识并不清醒,只是喃喃地发出声音,“我好疼啊。”
“沧哥在,”傅识沧又将他往上抱了些,让自己的声音贴近他的耳畔,“别怕,马上就不疼了。”
第29章 1k营养液加更 那是…他的专有
好疼啊, 安乐言紧紧抱着快要裂开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想,我怎么又生病了?
他紧紧蜷缩着身体, 任由曾经熟悉的疼痛感不断冲击着身体,心思却回到了上一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
从襁褓的时候开始,安乐言就生活在安心孤儿院,到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虽然孤儿院的大人们都很温柔, 但小小的他,偶尔在院长的愁容和保育阿姨的闲聊里能隐隐感知,这个孤儿院很穷,而且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这都怪我, 安乐言想。
他是个天生就有乌啉病的孩子, 第一次发病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听保育阿姨说,保安叔叔偶然听到哭声, 发现他被装在一个紧闭的快递纸箱里, 丢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小小的婴儿发着高烧,嗓子早已哑了, 身体疼得一抽一抽,脸庞憋得青紫。
那个时候WL系列药还没有问世,保安把他抱给院长的时候, 院长叹了口气说:“没见过这么小发病的孩子, 他要是能熬过这一次, 咱们就养着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活了下来,只是发病时哭得太久,很长一段时间都发不出声音来。
院长很高兴, 用了“安心孤儿院”的安字做姓,给他起名叫安乐言,是希望他的嗓子没事,以后能好好说话,还能快乐生活。
安乐言从此在孤儿院长大,他听话、安静,又长得好看,像个漂亮可爱的布娃娃,所有人都喜欢他。
大家一度以为,这孩子出生就过了乌啉病的坎,说不定以后就一切顺遂了。
这个美好的愿望,在他三岁那年被现实狠狠打碎。
我怎么又病了呢?这是第几次了?十五?二十?还是三十次?
七岁的安乐言蜷缩在小黑屋的小床上,紧紧抱住头,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这里是他的专属房间,没有窗子,所以只要关上门,就不会有光。
乌啉病人怕光,发病的时候如果见了光,浑身的疼痛都会加剧,很多人都无法忍受,乱叫乱抓像疯子一样。
“乐言哥哥呢?我想和乐言哥哥一起玩。”黑暗的房间外,稚嫩的女孩声音传来。
“安乐言?他又变成吸血鬼了吧!”这是新来才两个月的小哥哥,上次安乐言发病的时候,被狠狠吓到,“我爷爷说,像他那样的人都是吸血鬼变的,你看他上次发病的样子,头发那么乱,眼睛那么红,可不就是吸血鬼吗?你再跟他玩,小心他把你的血都吸干!”
我不是!我只是怕光,看起来吓人也是因为我疼。
安乐言放下揪着头发的手,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形象好一些。
可是,头好疼啊。
“才不是,乐言哥哥喜欢我,不会吸我的血。”女孩反驳回去。
“哼,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我们村子里也有得那个病的人,人家都说,他发病的时候会打人,连爸爸妈妈都打。他家里人说,他因为生病把家里的钱都用光了,比吸血鬼还坏……”
很快,保育阿姨带走了两个孩子,也留下了一声叹息。
或许这才是乌啉病人被当作吸血鬼的原因吧,安乐言迷迷糊糊地想,院长为了给我治病,把钱都用光了,我就像故事书里写的那种会吸血的虫子,没有人喜欢。
所以……院长会讨厌我的吧,就像新来的那个男生说的那样,他会把我扔掉的吧……
他感觉自己早已被烧干了的泪水又涌出来了些,或许是血?那也挺好的,多流点血出来,我喝自己的血就好,人家就不会怕我吸血了。如果因为流血死掉,院长也不会为难了。他稀里糊涂地想。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诶,这里不是洗手间啊,怎么这么黑?”清朗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安乐言朝角落里又缩了缩身子,却忍不住眯着眼看过去。
因为开了门,屋外的天光从门框里倾泻而来,全都照在那个人身上。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形已经脱离了儿童的体态,变得挺拔修长,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出润泽的光,五官深邃俊雅,像是昨日老师给他看的画册上,外国的大理石雕像。
是来参观的有钱人家小少爷?安乐言又把自己往缝隙里塞了塞。
可不能吓着他,院长说,那些人会给孤儿院钱,要让他们开心。
连农村的孩子都害怕我,那个小少爷大概会更怕吧。
安乐言用手遮着自己烧得通红的脸,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的哥哥,半天才挪开视线。
他长得真好看啊!可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快点离开吧。
门被关上了,安乐言松了口气,可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黑暗里,有人在他身旁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他被人用毛毯卷了起来。
是要把我丢掉吗?小乐言慌了,手脚无力地挣扎。
“别乱动,我是朋友,不是坏人。”少年的声音严肃又动听,就贴在他的耳畔,“我叫傅识沧。”
“沧……沧?”被包裹在薄毯中的小乐言只听到了最后一个字,但他知道,要有礼貌,不能乱叫。
“嗯,傅识沧,”那双手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病。”
少年的步伐不算稳,颠簸也加剧了头痛,裹在毛毯中的小孩发出一点声音,小脚忍不住踢了一下。
“别乱动,就快到了,你刚才说什么?”少年在他耳边问。
安乐言迷迷糊糊地又重复了一遍:“沧哥,我好疼啊。”-
乌啉病作为遗传疾病,和白血病相似,并不直接遗传,而是因偶然的基因突变而产生。
在没有特效药的时代,患病者发病时无法见光,浑身剧痛,只能被关在小黑屋里,硬抗过一次次越来越猛烈的发作,不少人因为不堪忍受发病的痛苦而自杀。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人因此而受苦,每一天都有人死去,以至于到了现在,人们依然谈乌色变。
十五年前,傅识沧的父亲傅兴山带领研究团队,研发出第一代特效药WL1,经过多次改良,已能有效抑制乌啉病患者的痛苦,把病发的危害降到最低。
傅兴山去世前不久,傅氏研究团队还曾有消息流出,傅兴山已经研究出新型配方,可以一劳永逸解决乌啉病,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
可就在那个时候,傅兴山出了车祸。傅氏研究所倾尽全力研究他留下的部分配方,才研发出暂时压制乌啉病的新一代药物WL-S。
这种药可以完美地消除乌啉病发病时的症状,唯一的缺点是药效不够长久,患者每个月必须按时服用三个月内生产的WL-S。但这点麻烦对于饱受折磨的乌啉病患者来说,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傅识沧坐在安乐言病床前,看着床上沉睡的少年,轻轻皱着眉头。
从安妈妈的描述来看,安乐言并不是第一次发病,以前也有完整的用药记录,他必然会知道,即便是只晚一天,不按时服用WL-S就有可能无法控制地发病。
他深深叹了口气。
昨晚他和安乐言没有买到药,对方表现得并不在意,所以他惯性地以为,安乐言所说的家里没有药了,是指没有补充新库存。毕竟几乎所有的乌啉病患者,都会在家里囤上两支WL-S,每月循环换新,以备不时之需。
“傅少爷,今天多亏您了。”安妈妈拿着两支WL-S走进病房,“看病和拿药的钱,我转给您吧。”
安妈妈说话的时候,目光飞快地扫了眼病房。
当时情况紧急,她又只顾着照顾儿子,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第一医院,而是一所漂亮的小型疗养院。
光是看这病房套间的精致程度,怕是要花不少钱。
“不用了阿姨,”傅识沧站了起来,“这里是傅家控股的疗养院,家里人过来都是免费的,小言……”
他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小言是我朋友,记在我账上就好。”
在大户人家做了十几年的工,安妈妈也知道他们的行事习惯,闻言再次道了谢,没再提钱的事。
她替安乐言掖了掖被角:“医生说,这一针打完就没事了。傅少爷,这都半夜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她话音未落,有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拿来了陪床的被褥,在安乐言的床边摆了张躺椅,又有一个年轻人提着餐盒进来,摆在套间的餐桌上。
“阿姨,忙了一晚上了,您先过来吃点东西。”那年轻人笑着招呼安妈妈。
“这,这怎么好意思?”安妈妈局促地站着,“傅少爷,您也太客气了。”
傅识沧也站起身来:“我是晚辈,您不需要用敬称,快去吃吧,等会儿凉了。”
安妈妈其实有点怕他,见他这么说,只得慢慢走向餐桌。
桌边的年轻人给她摆上碗筷,偷偷看了眼傅识沧:“傅哥晚上还没吃东西吧,一起来吃点?”
“啊,傅少爷,您……你晚饭都没吃啊,”安妈妈急匆匆地又走了回来,“这怎么行,这么饿着会饿出胃病来的。”
傅识沧看了在一旁偷笑的助理一眼,放缓了语气:“阿姨,我不饿。”
“那也不行。”安妈妈皱着眉头,“我以前也经常这样,但小言这段时间说了我好几次,你们上节目的时候他还总提醒我,晚上回家晚了一定要先暖暖胃再睡觉。昨晚他睡得早,还给我煮了山药粥温着要我喝。这会儿他要是醒着,肯定也会拉你去吃饭。”
她一脸的不赞同,就像是家里固执的长辈,非要看着小辈如自己的意才肯罢休。
但……跟傅家的那些人不一样,傅识沧想,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傅,傅少爷?”安妈妈一顿输出结束,又觉得心虚起来,“不好意思啊,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唠叨,你别生气。”
“不,您说得对。”傅识沧笑了,“走,我陪您喝粥。”
桌边的助理偷偷给安妈妈竖了竖大拇指,安排好两人的碗筷,走到安乐言床边坐下,拿出平板来工作。
只是简单的南瓜小米粥,却是海市的五星级大饭店主厨出品,口感细腻柔滑,十分香甜。
安妈妈原本还有点紧张,喝了两口粥突然道:“啊,这是用的糯小米啊,南瓜也是先蒸熟捣碎的,还加了不少好东西,难怪这么好喝。等言言醒了,我也给他煮。”
傅识沧愣了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小言和您很像,我们在外面餐厅吃到好吃的东西,他还会去问大厨配料和做法,说要做给大家吃。”
说到儿子,安妈妈就来了兴趣:“真的啊,这孩子也没有太多特长,他在节目里多亏你们照顾了。”
傅识沧的语气更加柔和:“哪里是我们照顾他,都是他照顾我们。没有他,我们几个怕是要吃外卖和泡面过活。”
安妈妈乐了:“那怎么行,你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谈恋爱?”
说到谈恋爱,安妈妈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白少爷是那种年轻活力的漂亮,傅少爷却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让人觉得可靠、可依赖。
他这么晚到老城区,该不会是去找言言的吧?
安妈妈又偷看一眼。
或许是对儿子有点意思?那言言可有福了。要是真的有这么个靠山,儿子这辈子就不用辛苦了。
在心里偷偷高兴了一会儿,她渐渐冷静下来。
大概只是碰巧吧,人家可是傅家的少爷,以后少不了要娶哪个豪门的小姐或少爷。不过儿子要是能和他成为朋友,以后或许也能省点心。
她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时间里,两人各自喝完了粥。韩助理拦住安妈妈要洗碗的动作,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朝着傅识沧点点头:“明天您的行程要改吗?公益广告还要配合几个老戏骨的档期,怕是不好挪动。”
傅识沧沉吟几秒:“没事,你把平板留给我,我今晚睡这儿。明天和导演商量一下,把我的戏份挪到后面拍,从这里出发过去,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韩助理点点头,走出病房。
当晚,在傅识沧的坚持下,安妈妈睡在套间的陪床上,而他自己,躺上了安乐言床边的躺椅。
处理了一会儿积压的工作,傅识沧揉揉酸胀的眉心,看向病床上的少年。
病发时的疼痛已被特效药和镇静剂安抚,此刻他睡得平静,全然没有了方才喊疼时的痛苦与煎熬。
沧哥……
傅识沧想起他刚才喃喃地叫声,这才猛然发觉,安乐言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从未像其他人那样叫他“傅哥”。
并不是常见的叫法,他却叫得自然熟练。仿佛……是他的专有。
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夜已宁静,傅识沧侧躺在躺椅上,看着少年的睡颜很久很久,才终于睡去。
第30章 第 30 章 少年的气息徘徊在他唇边……
第二天一早, 安乐言还在睡着,安妈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阿姨您好,”小雅的声音有点着急, “乐言今天在临市有工作,我和他约好了去接,但他一直不接听手机。公司的资料上,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 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个什么情况吗?”
“啊,对不起,”安妈妈一脸歉意, “小言生病了在医院。”
“病了啊, 要不要紧?”小雅的声音更急了,“可这两天我们和游戏公司的宣传都已经做了,还给他安排了签售, 他不去有点麻烦……”
“那怎么办?”安妈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儿子, 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床边的躺椅上,傅识沧已经起身, 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
“是经纪公司?你们安排的活动是什么时候?安乐言要几点到场?”
对方的声音沉静而严肃,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小雅不由自主地开始汇报:“今天的漫展十点开始, 但我们的活动主要集中在下午, 先有一场其他的表演, 三点开始游戏情节展示和互动。但因为需要和其他公司轮流使用化妆间,乐言最晚两点到场。”
“行,我问问他的意愿,等会儿给你回话。”
说话间安乐言已经醒了, 闻言冲着傅识沧点头:“可以的我感觉没什么了,沧哥你让小雅姐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他着急地掀被下床,却脚下一软。
乌啉病发作时消耗的能量一夜之间并未完全补足,酸痛的肌肉一时半会儿还使不上劲,眼看着自己向前扑了下去,他却连伸手撑一下的力量都没有。
眼前突然一晃,一只胳膊猛然插入他和地面之间,在他落地前把人捞了起来。接着他双脚一轻,又被放到了病床上。
“又在胡闹,”傅识沧冷了脸,拉过薄被给他盖好,“乌啉病发作有多消耗能量你不知道?就这还敢不吃药,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语气极为严厉,一句话说完,病房里一阵安静,连刚走进来准备给安乐言量体温的护士也猛地住了脚,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安乐言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是有乌啉病没错,但从十一岁以后,不是不会再发作了吗?这还是傅兴山亲口告诉他的,还说如果不放心,每隔五年可以参加一次基因检测,指标不够的时候再补一次药,就终身免疫了啊?
等等,十一岁,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对等,这个世界里,安乐言十一岁的时候,傅兴山已经去世四年了。
也就是说,那个世界里早已被攻克的乌啉病依然是这里的绝症?
所以……所以必须吃药加以控制,而且药还不能停?
为什么我不知道?
安乐言惊了,作者是不是写着写着把这个设定给忘掉了?
他努力回忆着原文的内容,是了,乌啉病在那本书里就是个背景,文中着墨较多的都是正常人,关于傅氏的特效药,作者也只是反复说,傅兴怀一直利用特效药谋取暴利,但并没有告诉读者药物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这个故事自己补全了中间的逻辑……
安乐言偷偷看了眼傅识沧的表情。
怪不得他那么生气,是以为自己太过糊涂而忘了吃药,因而造成了发病?
小coser露出心虚的表情:“沧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就是记错时间了嘛。”
见男人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他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袖子:“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记好日子,每次都提前备好药,再不会出这种事了,好不好?”
他夸张地讨好:“这次多亏了沧哥周到,才救我小命,我以后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这次你就别生气了嘛!”
看着他温声细语地承认错误,可脸色甚至嘴唇都还苍白着,傅识沧生硬地别过脸,对护士说:“你进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说完便走出了病房。
安乐言和妈妈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说什么,乖乖躺下配合护士。
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傅识沧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后便夹在指尖。
昨晚少年蜷缩在地板上疼得打滚、叫他名字说疼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翻滚。
他还说自己周到。
傅识沧你周到个屁!
前天晚上看到药店关门,你为什么当时不给药店老板打电话?
明知道他前一晚没买到药,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在微博上私信他,提醒他?
他昨天明明还去了汪肖雨那里,为什么你之前不嘱咐汪肖雨,让他逼着他把药吃了?
长长的烟灰掉落,热度灼烧手指。
傅识沧扔掉烟蒂,拨出一个电话:“丁教授,特效药的研制还能加快些吗?需要什么您尽管提……需要联系陈教授?好,交给我,我会尽快给您回音……”
身后传来偷偷摸摸的脚步声,软软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傅识沧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啊,沧,沧哥。”身体没有恢复的人,连精神上都慢了半拍,安乐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拍了拍胸脯,接着就露出笑来,“沧哥,医生刚才来查房,说我已经完全好啦!”
他开开心心地去抓傅识沧的袖口:“我真的好了,你别生气了。”
傅识沧看着他半晌,才终于偏头:“没生气。”
“嗯嗯嗯,”安乐言猛点头,“我就知道沧哥最好了。”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安抚自己,傅识沧却只觉得一阵心疼。
“沧哥,”安乐言拿着安妈妈的手机,“那我可不可以跟小雅姐去临市的漫展。”
“你——”傅识沧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看看你那个手软脚软的样子,能直接去工作吗?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拿过少年手里的手机,回拨号码。
“乐言是你吗?你好了是不是?”小雅立刻接通了电话。
“他可以参加今天的活动,但不能进行剧烈活动,总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每个小时至少安排五分钟休息,能做到吗?”
“啊?”小雅愣了会儿,这才回答,“可以的,原本计划的时间就是三小时,休息时间我可以帮忙把控,医生……他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但不比受伤强多少。你们不用接他,先去把准备工作做好,这边有车送他过去。还有,他不需要公共化妆间,三点之前一定会到。”傅识沧说完,把手机塞进了安乐言手里。
安乐言吐了吐舌头,对着手机:“小雅姐。”
“呼——”小雅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你的医生好可怕,乐言你在哪个医院啊,万一我病了一定不去那里。”
“啊,呵呵,”安乐言哭笑不得,“沧……医生是关心我才嗯……要求严格,不好意思,让你早上等我这么久,我……”
他抬头去看傅识沧,被他严厉的眼神烫了一下,忙说:“我肯定准时到你别担心,你们路上小心,下午见。”
迅速挂了电话,安乐言低着头朝傅识沧靠近一步:“沧哥……”
傅识沧却后退半步:“现在,回病房把早饭吃了然后再睡一觉。”
“啊?”安乐言傻眼,“那临市……?”
“你只管睡觉,”傅识沧的声音像是磨着后槽牙发出来的,“我亲自送你过去!”
安乐言在医生专门配置的镇静剂作用下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神清气爽,忍不住夸他沧哥:“沧哥你比医生还神,我现在感觉可以打死一头老虎,就是……”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不饿啊,能等会儿再吃饭吗?”
这一次,傅识沧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一堆东西:“你检查一下东西齐不齐,可以的话要出发了。”
桌上放着他的手机、背包和服装袋,韩特助上前来解释:“东西是安妈妈带我去你家取的,手机我帮你充好了电,抱歉打开了你的背包和服装袋,因为要和你的助理核对需要的物品。”
安乐言点点头,自己检查了一遍,感觉没问题,韩特助立刻帮他拿起了背包和服装袋。
安乐言跟着两人去停车场,傅识沧不知在回谁的消息,一直低着头,步伐却刚刚好,不快也不慢。安乐言跟得不吃力,于是走着走着,看了韩特助一眼。
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有点羡慕。
以前做这些的可是我自己呢,拿着沧哥的东西,走在沧哥身边,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话,也会简单安排他的行程。
真可惜,安乐言又看了韩特助一眼。现在这个位置早就被别人占了,看起来韩特助做得还挺好的。也不知道恋综过后,能不能到沧哥团队去谋个工作,不然就真的跟私生粉一样,得想各种办法去了解沧哥的行踪了。
他有点发愁。
傅识沧从工作上抬起头来,就看到小coser看着韩特助,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不喜欢他?”他开口,“还是饿了想吃饭?”
韩特助:?!!什么喜欢不喜欢?是饿了,一定是饿了吧!
“没有没有,”安乐言连连摆手,“韩特助人好,工作也认真,我可喜欢了!”
傅识沧的目光从镜片下射出,扫过两人:“你喜欢他?”
韩特助:!!!
他赶紧开口:“哪里哪里,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情而已。安先生您今早睡觉的时候,傅哥给你安排了营养针,所以现在可能不会觉得饿。不过我准备了些好消化的小点心在车上,等会儿路上可以吃一点。”
说完他快步越过傅识沧,率先赶往停车场做准备去了。
傅识沧则慢下了脚步,微微偏头。
“是怕你睡多了吃不下,所以给你安排了营养针,你妈妈也同意了的。”
安乐言抬头看他。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沧哥总是沉浸在无休止的忙碌中,很少能顾及他人的情绪。
他也曾感叹似的说:“小言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近人情?”
无需他回答,沧哥就会再次陷入到忙碌之中,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而在这个世界里,沧哥似乎多出了很多时间,也有更丰富的情绪。
他之前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沧哥,在表情局促的时候会微微偏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想让人知道。
多好啊,他真的很喜欢看到他这样,游刃有余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也有余力为他人释放善意,不论他表现得多么不情愿。
安乐言弯起了眼角:“我知道,沧哥是为我好。我妈因为营养针的事情,说要还钱了吧?你怎么说服她的?”
傅识沧又偏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说要她请我吃饭。”
“那我可亏大了,”安乐言笑,“你家医院的营养针不下四位数吧?我得请你吃多少顿饭才能还的上?”
他又偷偷努力一把:“要不等恋综结束,我给你做生活助理?可以早日还清债务。”
“谁还真的要你还?”傅识沧拉开车门,皱眉看着抢先一步站在副驾边的安乐言,“你怎么总是想抢韩特助的工作?到后面来。”
车后座上放着一沓文件和傅识沧工作用的平板,等劳斯莱斯平稳开出,傅识沧拿出平板开始工作,安乐言瞅了眼那沓文件,问:“沧哥,我能……”
“嗯,你随意。”傅识沧低头看着平板,又说,“不过作为乌啉病资深患者,欢迎你来给傅家的药店推广计划提提意见,那些文件就是推广方案。”
他这么一说安乐言来了兴趣,拿起文件细看,可是,却越看越脸红。
【推广药店做好患者登记并通过大数据信息掌握周边患者的购药情况,如有忘记购药、药品过期的情况,药店相关工作人员至少提前五日致电患者,提醒其购药,最后一日未到店的,安排人员上门送药,可视情况以旧换新或减免药费,以保证周边患者平安度过发病日】
【重点推广地区:东城老城区,此地人员复杂且民生较为艰难,可适当倾斜公益基金的覆盖范围。】
下面是一溜药店的名字,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那间“电力检修”的店子。
安乐言窘迫抬头:“沧哥,我都说以后不会忘了,你怎么还这样讽刺我。”
傅识沧抬头:“这本来就是傅家今年的公益计划之一,只不过被你这么一闹,提前进入我的安排而已。总是要做的,迟做不如早做,也会有更多人受益。说不定过两天又会有一两个小糊涂蛋,忘了要吃药的日子……”
安乐言直接抬手捂住了脸。
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他觉得还是以前的沧哥好,至少他忙,不会这样抓着他的马脚不放。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车程的时候,安乐言从背包里拿出了化妆品。
他cos依兰瑟尔已经熟门熟路,上妆什么的,连参考图都已经不需要。
底妆和修容很快搞定,他却在眼妆上犯了难。
依兰瑟尔是银发精灵,角色立绘里,他的睫毛也是银色,下眼角还需要点缀上几颗装饰用的小银珠。
东西他都有,可车里毕竟没那么稳,他一手镜子一手假睫毛,贴得踉踉跄跄,总是没法贴出完美的形状。
身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平板,靠在椅背上看他上妆,在他又一次从眼角撕下假睫毛之后,傅识沧叹了口气,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条新的。
“靠着坐好,面朝我,别动。”他低声命令着。
柑橘暖香缓缓压迫而来,尖锐的薄荷味道突出重围,让安乐言乖乖就范,不敢乱动。
只是眼睛里还有疑惑,他忍不住开口:“这个胶条……”
“嗯,我知道怎么用。”傅识沧小心地撕下假睫毛根部的胶条,用手臂轻轻固定住男生的脸颊,轻柔地将假睫毛贴在他的眼睑上。
接着他从化妆包里挑出银色的眼线笔,小指末端隔着粉扑稳住安乐言的脸,轻柔地给他画上眼线。
傅识沧的手很稳,动作也很轻,银色的线条慢慢在男生的眼睑上蔓延开,顺着微翘的眼型,抹出好看的弧度。
难怪银心从节目一开始就迷恋他的眼睛,傅识沧心想,这双眼睛真的很美。
脸也很柔软,现在终于不再苍白,反而有点红。
安乐言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沧哥的手心好暖,就算用粉扑隔着,也有阵阵热气扑在脸上。
没想到沧哥化妆技术这么好,对依兰瑟尔也很熟悉,连眼线上翘的线条都画得那么贴合。
再就是……他离得好近啊,从这个角度看沧哥,五官更深邃了,他认真的时候,眼神好专注,沧哥什么时候拍个爱情片就好了,这眼神一定会让粉丝们疯狂尖叫!
啧啧啧,今天运气好好,不小心cos了一把女主角的感觉呢!
傅识沧从小盒子里拿出装饰用的小圆片,轻轻按在男生的眼角。
目光扫过眼角的银片、完美的眼型、挺翘的鼻,和小巧润泽的唇。
少年轻柔的气息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他唇间徘徊又远去。
他像是忘了呼吸,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像在检查眼线是不是已经完美。
一分钟后,安乐言忍不住眨了一下眼,他才轻轻撑了一把椅背,把自己从原来的位置推离。
“好了。”他把手中的工具放回化妆包,“剩下的你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