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小美人恋综吃瓜翻车了 > 第20章【VIP】
    第20章 第 20 章 三合一,感谢大家支持~……

    银心眼见着傅识沧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他的皮肤原本就白, 此刻血色尽褪,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东西。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银心无措地放下手里的画具,想要去扶他,却又有点不敢。

    “没事, ”傅识沧眉头紧皱,声音像是被强行挤出来的,“一早有点低血糖,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眼前的男人除了苍白, 似乎并没有其他异样。但此刻的银心却感受到, 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正在傅识沧身上生成、盘旋,仿佛海上迅速形成的风暴,这让他本能地有些害怕。

    “那, 那我给你拿点糖来!”银心转身跑向别墅。

    夏日骄阳散发着热度, 傅识沧却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全都蒸腾起来,冲得他眼前发白。他紧紧攥着身旁一棵小树的树枝, 让粗陋的枝条狠狠扎在手心里,用痛感将血液缓缓逼回心脏。

    几分钟后,他的身体终于恢复挺直, 松开了攥着树枝的手, 步履沉重地绕过别墅, 驾车而去。

    节目组的监视器里,银心在厨房翻箱倒柜,终于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罐白糖,可等他回到后院, 只有夏风拂过他未能完成的画作。

    方才的一幕依然让他有些心悸。

    傅识沧虚弱地站在那里,身体里却像是有什么想要喷薄而出。

    那种抓不住的强烈情感,正是他长久以来想要拥有的,也是他参加这次恋综的目的。

    他站在那棵树下,久久地、反复地,试图重温方才的体验-

    墨苍山,汪肖雨气喘吁吁地爬上观测台,和拿着望远镜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我可难得有一天假期。还有就是,又不是没钱,你就不能装个电梯?”

    山地赛车俱乐部的观测台有一百多级台阶,平时缺乏锻炼的汪医生爬出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男人没有说话,只递给他一支望远镜,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路。

    一辆全黑涂装的保时捷GT3呼啸着漂移过弯,几乎没有任何速度损失,闪电般直冲而下,冲向下一个弯道。

    “啧,怎么感觉比之前快了很多?”汪肖雨咋舌,“他这么开会不会有危险?”

    男人依旧举着望远镜,闻言摇了摇头。

    “安全啊,那就好。”汪肖雨松了口气,接着又疑惑,“你那山边是什么灯,一闪一闪的,是新的防护围栏?”

    这围栏还怪醒目的,的确感觉挺安全。

    又看见保时捷从眼前掠过,带起一片闪亮,男人终于开了金口:“测速仪,超过最高限速一倍以上会亮。”

    “啊?”汪肖雨傻眼,赶忙举起望远镜,目光跟着飞驰的赛车扭了几圈,忍不住推了把身旁的男人,“你疯了吗?你那测速仪是做摆设的?这会儿都闪成霓虹灯了,你还让他继续跑?”

    “没事,他是傅识沧。”

    汪肖雨翻了个白眼:“对对对,他是傅识沧,我还是秦始皇呢!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这么开车!”

    他一把攥住男人的衣袖:“你把他叫回来,快点!”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汪肖雨点头:“行,你相信他是吧,你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呢?做了没有?你不说我也有办法……”

    “阿沧,休息一下,这车服役时间长,悬架系统容易过度磨损。”男人面不改色地举起对讲机。

    没有回答,对讲机里传出男人略粗的呼吸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突然,保时捷再次加速,在汪肖雨惊恐的目光中,赛车闪电般驰过两人脚下的山路,在轮胎与地面摩擦而出的青烟中调转车头,又轰鸣着冲上山崖。狠狠几个漂移之后,车终于停在了检修区。

    汪肖雨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他情绪这么差你还让他上车?他不要命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说完再也不理人,直接冲下观测台。

    赛车俱乐部的浴室里蒸汽氤氲,傅识沧把热水开到最大,冲刷着汗湿的头发和身体。

    在山道上疯狂驰骋两个半小时,极端的速度感逼得肾上腺素持续分泌,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狂风暴雨,可现在一停下来,那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微微俯身,手心死死撑在光滑的瓷砖墙面,却感觉自己抓不住任何东西。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安乐言?

    那孩子才多大,十八,十九?当年自己被那些噩梦纠缠的时候他才几岁?怎么可能是他?

    可那双眼睛,明明一模一样,连上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虽然一直如此劝诫自己,但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就是他,那就是他!

    从离开别墅到现在,他已经把和安乐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细细地过滤了一遍,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对方的每一个神情,还有自己的每一份感觉。

    傅识沧低着头,让水柱喷洒在解释的肩背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在看到安乐言的第一眼,他便已被他吸引。

    那是一种天然的亲近,仿佛对方根本不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而是和自己密切相关的身影,似乎在某个时间里,他们曾形影不离。

    所以当安乐言偶尔表现出对他的熟悉时,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反感与防备,而是理所当然。

    他当然应该了解自己,他当然会关心自己,他当然会选择自己……

    但也不全是如此。

    在看到少年被自己拒绝后,也终于有勇气拒绝自己,在嘉宾间绽放特有光彩时,失落之余,他并没有感觉愤怒,反而升起了一丝宽慰。

    对,这才应该是他的人生,完整的,自主的,无需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的人生。

    他值得这一切,值得所有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为什么……我会对他如此关注?

    在傅识沧前十二年的人生里,所思所想只有仇恨。

    他自诩聪明,遇事从来不动声色,遇人绝不牵涉情感,用优雅绅士的外壳紧紧包裹自己,即便是汪肖雨、方特助这些触及他复仇计划核心的人,也不过是比旁人多出几分在意。

    他在方才的飞驰中反复咀嚼,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安乐言如此特殊,其实并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喜欢而已。

    如果他不是梦里的那个人呢?他问自己。

    傅识沧仰起头,任热水冲刷自己的额头、眼睛。

    半晌,他苦笑出声。

    依然是喜欢吧,所以在决定割舍时才那么犹豫。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在看见画中少年的刹那,除了震惊,席卷而来的,还有一阵狂喜。

    他卑劣地暗喜着,如果安乐言和自己的复仇有关,是不是就可以对他特殊对待?是不是就无需割舍?是不是就可以用这个理由,将他和自己永远绑在一起?

    傅识沧,你这个小人!

    “傅识沧,是你在里面吧!你能洗澡吗就直接冲水!”汪肖雨的声音由远而近,伴随着隔间门上的一声巨响。

    “哎我说,你怎么还锁门呢!人呢?说话!你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门外堪比一百只狒狒的聒噪打断了他的思维,傅识沧叹了口气,披上浴袍出门。

    狒狒还在愤怒地嚷嚷,傅识沧慢条斯理地穿上裤子,脱掉浴袍,露出腹部的防水贴。

    狒狒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半天憋出一句:“你怎么装备这么齐全?”

    说完愣了半晌,像是找回了声音似的,他张口就准备继续输出。

    “安乐言给我的,”傅识沧这才回答他的问题,“还有,他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

    狒狒变成了一条出水的鱼,阿巴阿巴半天没发出声音。

    过了好半晌,汪肖雨像是醒悟了似的,凑近傅识沧身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傅识沧嫌弃地躲过他的手掌:“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几秒,浴室外传来俱乐部老板的声音:“里面热,出来喝茶吧。”

    夏日的午后,山中树荫清凉,远处的蝉嘶鸣一阵,又齐齐住了口。

    “你真的那么肯定?”汪肖雨听完傅识沧的叙述,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我梦了他五年,不至于连这个都记不住。”傅识沧放下茶杯。

    金丝滇红散发出袅袅茶香,鲜亮红汤与傅识沧修长白皙的手指相得益彰。

    “你不是说还没看到他真面目吗?”汪肖雨抿了一口茶,脸皱作一团,顺手把茶杯往身边的男人手里一塞:“帮我加奶,谢谢!”

    沉默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大杯,调出一杯奶茶递了过去。

    “银心不会骗人,我也相信他的眼光。”傅识沧摩挲着茶杯,“当然,我会继续观察,他应该也在有计划地恢复形象,只会与我梦中的人越来越接近。”

    “可……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那梦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汪肖雨捧着奶茶,拐了拐身边的男人,“你觉得呢,岩澍?”

    男人厚实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肘,替他稳住手中晃荡的奶茶,这才沉声道:“前世。”

    “前世?”汪肖雨翻了个白眼,“我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相信这种东西?”

    他恨铁不成钢地在男人头顶拍了两下:“犹豫不决量子力学是吧,你怎么都不多动点脑筋呢?谁信啊?”

    岩澍却并未被他影响,一只手准确握住了医生的手腕,语气却依然认真地像是在讨论国计民生:“阿奶以前就说过要给他看前世,她当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汪肖雨猛地噤声。

    傅识沧十二岁时遭遇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重伤,他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来。

    不久,那个梦境便缠上了他。

    还在医院的时候,主治医生就尽职地安排了心理疏导,身上的伤痊愈后,傅识沧也做过不少心理辅导,却从未有人解决过问题。

    最后是辗转找到了岩澍的奶奶,才终于解开心结,与梦境和谐相处。

    五年之后,那梦境却突然消失,再无踪迹。

    可即便如此,汪肖雨依然不太相信好友的判断:“这也太玄了,要这么说,还不如说那是预知梦!”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不由得兴奋起来:“你们看啊,你现在认识了小安,然后也许某天,你们在某处相遇,再然后……”

    “再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找我,自己却身不由己地离他越来越远。”傅识沧沉声接道,“听起来的确很合理,假如我斗不过傅兴怀,这大约就是我的下场。”

    “啊呸!”汪肖雨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你,你你快点撤回!”

    傅识沧懒得理他,倒是岩澍有了反应,伸手极快的在傅识沧背后做了个手势。

    汪肖雨松了口气,拍拍岩澍的肩膀:“谢了哥们。”

    懒得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傅识沧起身伸了个懒腰:“管他是过去还是将来,该做的那些事情,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所以,答案是什么,根本没那么重要。”

    他掏出车钥匙在指尖上转了转:“走了,你们慢慢喝。”

    “哎你去哪儿?”汪肖雨把奶茶一饮而尽,把杯子往岩澍手里一塞,“带我带我!”

    他起身的势子被身边的人挡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傅识沧上了车,扬长而去。

    “你拦我干什么?”汪肖雨瞪着岩澍,“你知道你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有多难打车吗?”

    岩澍并不回答,指了指山下。

    远方的山道上,小如玩具的雷克萨斯,已经拐上了与入城相反的道路。

    “啧,他不回去啊,”汪肖雨又坐了下来,点了点岩澍手里的奶茶杯,“哎,石头,你说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安乐言?听他说的那个样子,跟前世姻缘似的。”

    男人细心将牛奶倒进杯中,声音与奶茶一般醇厚:“遇见前世之人是命,该如何把握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他看向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眉间也有担忧:“他看起来潇洒,心里也不知道想明白没有。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夏日的海市人来人往,大都是游客,人流集中在市内市郊的几处海滩。

    那辆LS600并不起眼,混在车流中缓缓而行,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位,一直跟在它身后的出租车司机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趁着车流停顿的当口,使劲探着身子,想看看是哪位低调的富豪。

    就在他快要驶过那辆豪车的时候,一个极为出众的背影出现在车旁。

    “操。”司机气愤地拍了一把方向盘。

    有钱,年轻,还长那么帅,老天实在太偏心!

    傅识沧却丝毫没有被偏爱的感觉。

    完全是无意识地,他来到了这处海滩。

    为什么是白月林海滩?他怔了怔。

    大约是因为,上次发出的短信一直让他如鲠在喉。

    他不由得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奇,想来看看,这里是不是像他胡诌的那样,比喷泉公园更美。

    蓝天、椰林,碧蓝的大海,悠闲的海风。

    水中鲜艳的船帆点点,海滩上接连的笑语欢声,他却觉得,不过如此。

    还不如喷泉公园那几只野鸭子。

    他茫然地沿着防波堤缓步而行,七月的阳光照在肩背上,却感觉不到多少热度。

    突然,他停下脚步。

    远离洁白的海滩和人群,远离喧嚣,防波堤尽头不远处,宁静的老城区休闲广场上,白衫蓝裤的干净少年,正把一杯杯鲜红冰凉的西瓜汁,递给坐在墙角下休息的环卫工人。

    有人说了什么,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餐车,开心地笑起来。

    那一刹那,阳光照亮了无人关注的一角。

    也把傅识沧照亮。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所有的念头都被挤出了脑海,只剩下一个问题反复盘旋。

    为什么我不能爱他?

    这个问题放在以前,傅识沧能想出千百个理由。

    比如,他现在年轻,要以事业为重,娱乐圈里人,那么早谈恋爱,不啻于自毁前程。

    心里便有个声音反驳:装什么装,你真的那么在乎娱乐圈的所谓事业吗?恋综你都参加了还指望着说不谈恋爱,你当粉丝都是傻子?

    他静了静,又找出一个理由。

    比如,他还有家仇未报,这个时候耽于情爱,何时才能大仇得报?

    那声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拍了几部古装片就以为自己是大侠了?你是要练神功还是要修仙道,谈个恋爱糊弄叔叔这话是谁说的?既然要谈,找个不靠谱的来假装还要操心对方被叔叔收买,谈个真的不香吗?

    傅识沧有点生气了,使出撒手锏。

    比如,报仇太危险了,有了这个软肋,就要时常提心吊胆,万一叔叔拿他来要挟,复仇计划还如何进行得下去?

    那声音比他还愤怒:你大男人一个,连个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报仇,这种惨胜的报仇法谁能痛快?你好意思?

    傅兴怀是神吗?他是能呼风唤雨,还是能操纵社会机器?

    夺回集团有多困难吗?家里那帮老蛀虫就那么难对付?

    多费点心照顾对方是什么难事吗?把所有安保力量都调去保护他你不会吗?

    那声音嘲讽起来:是啊,有人前几天心急亲自去抓证人,受了伤还差点让人跑了,所以就对自己没信心了对吧?人家方特助都能把人揪回来,你这么怂,不如把机会让给方特助好了!人家也是大好一青年,长得帅职位高能挣钱……

    住嘴!不,住脑!

    傅识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视线依然跟随着那个身影,心却慢慢沉了下来。

    “他拒绝我了。”他艰难地说。

    那声音不再反驳,仿佛也感到了为难。

    海风带着淡淡的咸湿吹来,掀起他的额发。

    当晚霞漫天,尽兴而归的游客离开海滩时,一直坐在防波堤上吹风的帅哥才站起身来。

    他轻轻推了推眼镜,低声自言自语:“被拒绝一次就灰心,倒也不是我的作风。”-

    安乐言有点后悔来白月林海滩。

    节目组的餐车已在网上曝光,白月林海滩的游人那么多,少不了被人认出来,那今天的工作日就全泡汤了。

    只是,前天收到的短信总让他耿耿于怀。

    明知道那只是个指代,他却非要来看看,白月林海滩是不是真的比喷泉公园漂亮。

    只是,他们驱车到达海滩的时候,看见齐刷刷好奇看过来的游客,两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幸亏海滩停车位少,原本要跟队停车的穆为手一抖,跟上了通行的车队,与白月林海滩擦肩而过。

    两人都狠狠松了口气,安乐言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是我低估了假期的游客规模,海滩上的人也太多了。”

    穆为慢慢跟着车:“往年应该还要晚半个月才到旅游旺季,或许是小学生们提前放假了?”

    他嘴里开着玩笑,心里却暗自庆幸:幸亏乐言没坚持去海滩,不然那么多人,这一天都要搭在做果汁上了,还真当今天是工作日?

    他指了指前方的老城区:“我知道个地方,是文艺青年们喜欢的老城区景点,人不算多但肯定有生意,我们去那里?”

    穆为推荐的,是老城区的涂鸦回廊,就在白月林海滩尽头。

    这里原本是棚户区,盖房子没有章法,连带着围墙也弯弯曲曲,像是迷宫一般。

    后来老城区改造整体搬迁,这个地方被划归为城市绿地。

    倒是有不少当地的居民二代挺怀念小时候的迷宫,大家联名申请保留围墙,又拉来了赞助把它修葺一番,在墙上绘了涂鸦。

    结果一来二往,这里竟然成了市内的网红景点,还很是兴旺过一阵。

    当然,对比白月林海滩,来这儿的人数完全不成比例,倒是餐车营业的好去处。

    穆为把车停在了树荫下,帮着安乐言支起阳棚,又放好了招牌,回头问正在房车里准备的安乐言:“要吆喝吗?”

    坐在不远处墙根下乘凉的老头乐了:“哟,小伙子你还会吆喝啊,这可是非遗技能。”

    穆为:“不就是叫卖几声……含金量这么高?”

    安乐言偏头看了那老人一眼,笑道:“海城的花式吆喝可要从宋代算起,据说是南都临安府‘歌叫关扑’的变种,还结合了本地的戏剧唱腔,很好听的。”【1】

    “说得好!”老人听得兴奋,“小伙子你这么了解,是不是也会唱?来两句听听。”

    安乐言此刻已手脚麻利地榨了一杯西瓜汁,又从房车橱柜里拿出盐罐,在西瓜汁上稍稍撒了一点,端给老人,恭恭敬敬道:“海城郑老的地盘上,小子怎敢班门弄斧?老人家您可别说笑。”

    老头倒也不推辞,一口撒盐西瓜汁下肚,两眼立刻亮了起来:“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不认识我们这些老东西了和这些老技艺了,你小子不错。”

    “不光记得,还有电影呢!”安乐言又做了几杯西瓜汁,分给和老人聊天的几位环卫工人,“前两年上映的电影《凌龙》,可不就请了郑老做顾问,网上的反响可好了。”

    没想到这个常来和他们聊天的老人竟然是非遗传人,还是电影顾问,几位环卫工人都露出惊喜的神情。

    “西瓜汁是我请大家的,”安乐言指了指餐车,“等下要是还有同事来,让他们直接过来领就是。”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餐车前已经有年轻人在看餐牌了,安乐言冲着老人们笑笑,开始忙碌起来。

    “乐言,你认识那个郑老?”准备餐点的空隙里,穆为好奇地问,“还有,他的西瓜汁为什么要加盐?”

    “我是看《凌龙》的时候知道的,”安乐言双手送出一杯西瓜汁,朝扫码的女孩笑笑,“花絮里有讲。”

    “这样啊。”穆为切着西瓜和百香果,“那电影我也看过,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看电影可真仔细。”

    “那当然,”安乐言一本正经地点头,举起手里的一个小西瓜,“吃瓜要吃全。”

    他这么一说,原本在餐车前点餐的年轻人也笑了起来,不少人还跑去和郑老合影,小广场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傍晚的时候,两人完成了售卖任务。安乐言最后送了一轮西瓜汁,走回餐车去帮穆为收拾。

    穆为俯身趴在餐车窗前,看着少年微笑着前来,心里不知不觉就欣喜起来。

    有点舍不得就这么回去,他拿起节目组配备的手持摄像机,提议:“那边有家看起来不错的冰激凌餐厅,去坐坐?”

    工作日就是变相的约会,这是《美味关系》的特色,安乐言配合地点了点头。

    夏日的冰激凌总是特别受欢迎,柜台前排起了长队。两人找到仅剩的一张双人桌坐下,穆为掏出手机来扫码:“你要什么口味,酸梅?菠萝?”

    他记得第一天到别墅时,安乐言给大家拿水,他自己喝的就是一瓶酸酸的混合果汁。

    安乐言赶忙扫了眼菜单:“巧克力吧,这个小熊猫冰激凌好可爱。”

    点单完毕,两人一时也没找到话题,沉默下来。

    穆为掏出手机:“你刚才说的花絮,我怎么没找到?”

    安乐言愣了愣,探头去看穆为搜索的关键字。

    “大概没了吧,”他抬头解释,“毕竟不是什么精彩的正片,我也是偶然逛到,大概时间长没人看就下架了。”

    “那倒也是,但架不住你记性好。”穆为收回手机,“看刚才郑老乐的,像是遇到知音似的。”

    他说着抬头,看了安乐言一眼。

    眼前的少年微微笑着,认真倾听的模样,似乎也正是自己的知音。

    知音……真的存在吗?

    想起从小到大,父母间的相敬如“冰”,联姻的丑陋早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情人不过是一时的慰藉,爱与被爱的快乐太容易获得,何必要专注于某一个人。

    而此刻,从小到大建立起的信念大厦开始动摇。

    他恍惚着、渴望着、洞察着,这世间,或许真有别人所说的那种幸福。

    只是这种幸福,真的能降临在自己身上吗?

    思绪被手机的震动打断,是合伙人。他抱歉地冲安乐言笑笑,接起电话。

    安乐言看了眼大屏幕,下一个就是他们的号,便对穆为做了个手势,起身走向柜台。

    “啊,抱歉,”小姐姐核对了一下他的点单,“芒果红豆冰沙里的珍珠没有了,但备料小哥哥已经踩着风火轮去取,需要等两分钟可以吗?”

    安乐言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餐桌。

    穆为还在接电话,那就站在这里等好了。

    他无聊地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看了一半的视频开始无声续播,画面上,正是对郑老的一段访问。

    刚才穆为问时,他没有拿出这段视频,并不是他所解释的难找,只是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电影的花絮,而是傅识沧的一段访谈。

    《凌龙》的拍摄背景本就是旧时的海城,当年傅识沧只是客串了一下其中的一个角色,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戏份。

    但为了更好地揣摩角色,他专门访问了很多海城的老人和非遗传人,这视频的后半段,还有他和郑老一起吃撒盐西瓜的片段。

    “啊,傅识沧!”柜台小姐姐端来他们的冰激凌,探头看到了他的手机画面,一脸真诚地感叹,“他是世界上最帅的人,没有之一。你也喜欢他?”

    喜欢?那可是沧哥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沧哥呢?

    安乐言接过餐盘,冲着小姐姐扬起笑脸:“嗯,最喜欢了。”

    冰激凌约会在一片灿烂的霞光中结束,穆为恨不得再请安乐言吃个晚饭,但想想也不能做得太过。

    就算安乐言不反感,下次别人工作日的时候也如法炮制,自己岂不是会很焦虑?

    而且有了今日相处的基础,回去后再积极些就好了。

    “乐言,今天要买菜吗?”他上车系好安全带,却见安乐言看着窗外的防波堤,似乎在发呆。

    “在看什么?”他凑近了些。

    安乐言立刻回神:“没什么,今天的晚霞好美。买菜的事要不问问张导?上次我买菜回去,当晚就没用上。”

    穆为开开心心地给张导打电话,安乐言又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刚才,怎么感觉好像看到沧哥了呢?

    回到别墅的时候,星星都已经开始闪烁,安德森和白景辰不约而同带了几人份的晚餐回来,还真不用买菜。

    不一会儿,汉堡薯条和川香小炒肉摆在一起,意面牛排和水煮肉片挤在一堆,餐桌上还并排放着米酒和可乐,看得安乐言大笑。

    “快来快来!”聂长星招呼着安乐言,“今天你坐中间,每次坐边上,餐桌上的菜都吃不全,把你饿坏了怎么办?”

    大家都笑着,把安乐言推到了餐桌中间的位置。

    聂长星立刻坐在了他身边,银心照常坐了另一边,穆为耸耸肩,自觉坐到对面的边角。

    因为安德森的加入,人数变成单数,对面坐了安德森和白景辰后,晚下楼一步的傅识沧便坐到了长桌尽头的位置。

    安乐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遗憾。

    按照以往的座次,他就坐在沧哥身边了,可惜,又给换走了。

    傅识沧却依然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只是落座以后又站了起来:“忘了我还带了个菜回来,稍等。”

    他起身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大盒三文鱼刺身。

    桌上已经放满了中西合璧,他这菜一出手,又被大家好一顿笑。

    傅识沧也跟着一起笑,顺手把刺身放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

    “啊三文鱼!”银心的目光被那盒鲜艳的鱼肉勾得都快直了,可三文鱼正好在他够不着的位置。

    他小孩似地咽了口口水,捏着筷子走到傅识沧身边:“我跟你换个位置好不好?”

    傅识沧偏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银心又咽了口口水:“我拿早上那幅画跟你换!”

    他直觉觉得,傅识沧一定会上钩。

    “早上那幅,还有你以后拍的照片,让我先挑。”傅识沧慢悠悠地提出条件。

    “成交!”银心忙坐下来,筷子已经伸向了三文鱼。

    嘉宾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互动,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傅识沧耸耸肩,拿着自己的碗筷,施施然坐在了安乐言身边。

    “沧哥,你们说的是什么画啊?”安乐言好奇,凑近了傅识沧低声问。

    男生在烈日下辛苦了大半天,看起来依然干净清爽,凑过来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倏忽而至,盘旋不去。

    “美人,”傅识沧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压低了声音,“我的理想型。”

    “哇——”安乐言惊了,吃瓜的心差点扭成麻花,“好想看看啊。”

    他偏头去看银心,天才画家还沉浸在三文鱼的美味中。

    “还没画好,”傅识沧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在餐桌上就去问银心似的,“等画好了,我第一个给你看。”

    “哦,好!反正我俩一个房间,到时候我先看。”安乐言也低头跟他蛐蛐。

    “乐言,你们在说什么小话呢?”对面的穆为笑着问,目光却落在安乐言被按住的手臂上,“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嗯嗯,就是秘密。”安乐言得意地抬头,“作为粉丝,我要为偶像保密。”

    他转头一笑:“对吧沧哥,看我对你多好!”

    傅识沧放开手,轻轻推了推眼镜:“很好,你现在是我的大粉了。”

    被恩赐粉籍的小粉丝高兴地多啃了一个鸡腿。

    饭后,张茂过来一趟。

    “明天是周六,大家都没有工作要做吧?”他的目光在嘉宾之间扫过,突然顿了一下。

    傅识沧怎么和安乐言挨得这么近?

    这会儿嘉宾们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乐言方才依然为大家服务,做了果盘端过来,却被坐在双人软榻上的傅识沧拉了拉,就近坐在了他身旁。

    张茂心里“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大家来了一个星期,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明天的安排是游乐场团建,也顺便给城南新建的游乐场带带人气。当然了,鉴于大家现在都是名人,我们要赶在游乐园刚开场的时候就进去,免得后面游客多了不好办。”

    “不过你们放心,设备虽然新但肯定安全,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亲自测试的。”

    “今晚就不发心动短信了,早点睡,那个游乐场有点远,明天早上要早起。”张茂在大家的一片哀怨声中退场。

    不过哀怨归哀怨,游乐场一直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地方。

    张茂一走,大家就积极地讨论起来。

    “游乐场啊,那我要去坐过山车!”聂长星一脸兴奋,“乐言,那些游乐项目你怕不怕?”

    “还行吧,”安乐言笑着回答,“明天去看了再说,只要不是太恐怖,我都还可以。”

    他看看一脸茫然的银心,拍了拍银心的肩膀:“游乐场挺好玩的,明天我们带着你玩,说不定还能给你带来些新灵感。”

    “光玩游乐设备吗?”安德森插话,“其实玩累了可以野炊,找个荫凉的地方吃东西,小时候我和妈妈就经常这样。”

    “好啊好啊!”白景辰点头,“啊,好久都没出门去玩了,上次去游乐场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对吧傅哥?”

    傅识沧按下脑中记忆的空白,露出柔和的笑:“嗯,我也好久没去了。”

    说到玩,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很快就开始讨论明天要怎么野炊,吃什么,带什么,比小学生春游都兴奋。

    期间傅识沧起身出了客厅,好一会儿都没回来。

    起初安乐言以为他去洗手间了,可都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竟然还没看到他的身影,他有点急了。

    刚才是不是还听见别墅门响了一声?该不会是伤口又出问题了吧?

    他站起身,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却在走廊里一拐弯,走出别墅。

    夜色里,傅识沧正从节目组那边过来。在他身后,小景拉着小平板车,上面堆放着好几顶野餐帐篷和防潮垫。

    “这才说着呢,你怎么就把帐篷这些给找来了。”安乐言笑着迎上去,“我还打算明天一早起来去找节目组要。”

    “明早不是要很早出发?”傅识沧轻轻喘了口气,“我看他们兴致那么高,干脆早点做准备。”

    他含了半句没说,那些公子哥儿都只会嘴上说说,回头安排这些还不是得你忙?

    倒是一旁的小景过来插话:“傅哥考虑得可周到了,帐篷、防潮垫、野餐垫,连烧烤炉都准备上了,刚才还帮我搬东西来着。”

    他拉着小车走向停车的位置:“你们别辛苦了,本来就是节目组的事。我把这些先搬上车,后面那些你们就别管了。”

    小景热情地忙碌起来,安乐言拉着傅识沧退后两步,靠近他低声问:“你怎么去搬东西啊,伤口疼吗?”

    夏夜星空璀璨,却仿佛都落入了少年关怀的眸光中。

    傅识沧垂眸看着他眼中的美景,又微微偏过头去,抑制住嘴角的弧度,轻声回答:

    “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