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反派修真)恶贯满盈 >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红烛摇曳, 嫁衣似火, 炉里还焚着不知名的香。一缕青烟自香炉的空洞里冒出,袅袅升起, 蜿蜒向上。
媚眼如丝的妇人站在符晓的身后, 只是今次魅惑的目光落在了镜子中的符晓身上。
想来也真是奇妙。
妇人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石质的冷硬梳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帮符晓梳着头发, 梳着梳着忽然停下, 妇人将手中的梳子在腰间的位置比了比,开口对符晓道。
“我死的时候你只有这么高。”
不想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诚然长华仙山上没有春夏雨雪,地狱血海里头同样无有日月变换,妇人回到血海这些年的日子, 过得像是一天的似的, 只有今日与符晓对面,方才体会到了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
她仍记得符晓刚刚出世时的模样,香香软软, 胳膊肉滚滚的, 惹人怜爱的紧。加之符晓随了宣阳铃仙君,多少与寻常的娃儿不同,看着要机灵不少。
别的娃娃还不会爬, 符晓已经能拽着她的手指,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喊娘了。
多俊俏的孩子。
妇人看着镜子里的符晓,目光从符晓的眉眼处一直向下, 一直到因为不悦而垂下的嘴角,仿佛是女娲娘娘在捏这个泥人儿的时候多用了几分心思一样。
只可惜。
妇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抬起手继续帮符晓梳起了发髻,还不忘在梳好之后,往侧后方簪了一朵艳色的花。
大红的嫁衣衬的镜中符晓脸颊浮起绯色,人面与发髻上的花交相辉映,越发的让人心动。
只可惜……
妇人手上一时没有吃准力气,梳子拽下了符晓的几根头发
“只可惜,你一点都不想我呀。”
不只是妇人在看着镜中的符晓,符晓也从镜中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妇人,在母亲拽下了她的几根头发之后,符晓咬着下唇才只发出了嘶的痛呼,没有脱口而出什么粗鄙之言。
符晓不知为何,从妇人的眼中读出了幸灾乐祸,仿佛她在等着看什么热闹似的。
女子的直觉一向准确,符晓则更是如有神助一般,猜得比算命先生还要灵。盯着站在身后的所谓母亲看了好一会儿后,符晓的直觉告诉她,杀宣阳铃报仇这件事,仿佛是有点做错了。
记忆里的娘亲仿佛深谷幽兰,是如溪水一样清澈的人。可如今站在符晓身后的女子媚态横生,不管从左边还是从右边看,都透着一股子浪劲儿。
两相对比之下,镜中身穿大红嫁衣的符晓皱起了眉头。
本来觉得是母亲被长华陈世美给辜负了,而今这定睛一瞧,咋看也是宣阳铃仙君,符晓那野爹吃亏了。
二十年前。
山中的天气多变,前一刻钟还是艳阳高照的毒辣天气,埋首在地头里做活的男人后脖颈子都被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火辣辣的生疼。
可老天爷的心情就像是大黄狗的脸,说变就变。瞬息之间便乌云密布,从林子里头吹出了阴冷刺骨的风。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落在树上的鸟儿也似受惊一般,扑腾着翅膀往各个方向慌忙蹿飞。
天气骤变,没来由的风呼呼的吹着,地头里的男人只好放下了卷起的袖子,扛起锄头往自家的草屋方向快步走去。
接二连三的人从田里往回走,崎岖不平的山路走起来一脚低一脚高,人人瞧着都是一瘸一拐的。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人,只察觉到了周身突然发冷,并不晓得是何原由。
尤其是在走到村东西头塔边的时候,身上仿佛是被什么野兽盯着似得,脊背发凉,汗毛竖起。可左右看来看去,高塔密闭,站在下头甚至连高处的那扇小窗都可以忽略。
村东村西的两座婴儿塔,也不知立在那里多少年头。反正即便是村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也说不清塔的来历,只道是祖宗留下的。
祖宗造这两座塔的时候,也不晓得是不是请了高人,扔了多少娃娃进去,至今也不曾听说出过什么乱子。
毕竟连被山中大虫吃掉的旅人都会变成作妖的伥鬼,病死而死的孩子们,尸骨叠摞着无人收敛,更无法入土为安,竟然不曾出来给人们添乱,可真是些懂事的好娃娃。
住在村中的人对这两座塔早已习惯,除了路过的时候搓搓胳膊之外,不会多瞧一眼。/p>
今日也是一样。
从山路上一脚高一脚低走下来的人里,唯独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胳膊上挎着篮子,藏在别人的后头。目光躲闪,神色逃避,仿佛塔下有什么骇人的东西,不敢多瞧一眼。
与村人猜想的一样,老祖宗在造塔的时候,的确请了什么高人。只是那高人恐怕心术不正,是个邪门歪道的黑心之人,手段也极为狠辣。
塔顶儿尖尖,塔底儿方方,平地而起耸立,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魂魄也出不来。
多少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就这么一直在里头纠缠,挣扎,争斗,最终交融汇聚成一团别人瞧不见的东西。
起初这团东西只是个黑影,模模糊糊的一团,在塔中横冲直撞,聚了散,散了聚。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团怨气有了人形。
塔中常年不见天日,怨气成形之后,皮肤白的像是冬日里的雪,打眼一瞧便是冷冰冰的。
两条胳膊无力的垂着,尖尖的下巴搭在小窗之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每一个从塔下路过的村人,两颗锋利的犬牙,从鲜红的上唇里顶出了小小的一角。
明明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但却暴殄天物,无人能够瞧见。塔中怨气所结的女子,手指细长,指甲似刀尖。
一堵高墙阻拦着她,只能在这塔中,以怨气为食,和尸骨腐肉作伴。
忽的……
女子的眼神一滞,一束火光自眼底亮起,她瞧见了一个与别人不同的姑娘。
那姑娘的衣衫破旧,后肘上还打着补丁,头发倒是梳得整齐,只可惜模样不大俊俏。加之她躲在别人的身后,双手死死的抓着妇人们的胳膊,便越发的惹人厌烦。
“你拽俺作甚”
被那姑娘拉扯着的妇人显然不大高兴,面色不佳试图把自己的胳膊给抽回来。好端端的一个丫头,平时也与常人无异,然而时不时的就像是见鬼了一样,发一阵子疯。
凡人在畏惧的时候,力气大的吓人。那拽着妇人胳膊藏在妇人身后的小丫头,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然稳稳的没有挪动脚步。
毕竟对于能瞧见别人瞧不见东西的人来说,从塔里小窗里露出面容的女子,可比眼前的妇人可怕多了。
妇人至多骂上几句,塔里的人影,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叫小姑娘头皮发麻。她一边躲避,一边还忍不住偷偷地抬眼往高处望去。
这一望,她恰好对上了塔上女子的眼睛。
塔上的女子也正望着她,在与她对视的时候,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那白生生的胳膊抬了起来,葱玉一般的手掐了个兰花指,食指的指尖遥遥往下一点。
二人之间距离尚远,但藏在妇人身后的凡人姑娘耳边忽的飘来一段异常清晰的声音。
“你能看见我”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在凡人姑娘听来,那塔里的妖物分明已然对此确信无疑。
修士修行数年,方才能炼就一双观阴阳的慧眼。可有的人获天道垂怜,打生下来便长着这样一双眼。凡间无名村落的穷困丫头,实则拥有一双让多少有方修士都羡慕的眼。
修士们若有了这样的眼,捉妖拿鬼的时候便如有神助,越发的得心应手。可对于一个在小臂挎着竹篮,往地头送饭的小丫头来说,慧眼便是祸,不是福了。
她见过山中的伥鬼,村中新死的老人,早夭的娃娃,也见过挨了男人打一时想不开,投河死的婆姨。甚至还在夜半时分,远远的瞥过一眼身穿黑白长衫,头戴高帽,手中拿着铁链枷锁勾魂的鬼差。
只可惜她见过那么多,也没有此刻塔里的女子更让人畏惧。
尤其是对方,还看见了自己。
塔中的女子幻化出的样貌妖冶,端的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貌,若是村里的男人见了,一个个的眼珠子都要粘在平日里他们都不愿多瞧一眼的塔上。
可唯一能瞧见塔中女子样貌的人,在与她对视一眼之后,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肩头不住的颤抖个不停,在炎炎夏日里似坠入冰窟窿一般。
因着在慧眼瞧来,瞧见的不是塔中女子的美貌,而是她身后那黑色的怨气,凶狠恶毒,跃跃欲试,张牙舞爪。
疯丫头藏在妇人的身后回了家,将自己卷在了被子里头,三天不敢出门。她本以为如此过后,塔中的女子就会像别的鬼一样,不再缠着她了。
但是半夜里,她让被子闷得喘不上气,刚露出脑袋打算呼吸,就见塔中的那女子不知从何时开始,站在了她的屋内,手中摆弄着她的衣裳。
女子缓缓的转过头,犹豫着要不要穿一下疯丫头的肉身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