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回到后台。
红色大幕向两边拉开。
三束光打在舞台上。
一束光打在左边,一个男乐手站在电子琴后边。
一束光打在右边,一个小提琴手坐在椅子上。
一个酒红裙装女孩拎着大提琴款款出场,走到中央光束的下方坐在椅子上摆好演奏姿势,台下掌声口哨响起,学生们激动起来,学姐我爱你的喊声此起彼伏。
陈牧没注意到台下的反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沐浴在光束中的大提琴女孩吸引,左手背的隐隐痛痒也消失不见。
充斥大厅的掌声他再也听不到,填满大厅的学生老师老大爷老太太他再也看不见,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沐浴在光中的披肩碎发的女孩。
虽然坐在第一排,距离台上也就不到六七米远,但陈牧摄于女孩的娇艳容颜,眼神竟是有些恍惚,看不清对方。
仿佛对方的脸隐在一层淡淡的荧光之后,仅见秋水微波的双眼和淡淡红唇。
女孩身体随着演奏轻轻摆动,完全沉浸在乐曲中,颈上项圈中央的红宝石在舞台灯光下熠熠生辉。
陈牧被女孩容颜所惑,被女孩灵魂与乐曲融合一体的演奏状态所迷。
女孩则回以微笑,整场演奏都看着台下的陈牧。
他终于确信,这不是场恶作剧。
这张音乐会的门票就是在引导他来邂逅这个女孩。
音乐会结束。
陈牧等在大剧场高高的台阶下。
女孩款款而来,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
上臂柔软的触感让陈牧心里一颤。
“我饿了,先陪我吃饭。”女孩轻声在他耳边说。
“西餐吧!”陈牧扭头看女孩,心底记起体液传染这事,虽然他现在已是不太相信那位李主任的话,但也只能信其有了。
这时他才发现女孩只比他稍矮一点,还是穿着表演时的酒红色长裙,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到膝盖的米黄风衣,风衣下方漏出一小节酒红裙摆,裙摆下是白皙圆润不见骨的小腿,圆圆的脚踝下是一双平底的米黄色板鞋。
长裙配板鞋,穿在她身上,竟是意外的搭。
背后背着大大的琴包。
优雅中透着一分灵动。
“用不用我?”陈牧指指琴包。
陈牧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嘴笨,也不知说什么,只剩下不由自主的微笑。
卡座对面的女孩却胃口很好,边吃边说,笑语嫣然。
“我昨天在外地,刚参加完一个全国性的比赛,还准备在那玩两天。结果学校催得紧,非要我回来参加演出,我的教授也是打来电话劝我参加。结果连夜就飞回来了。”女孩轻轻一笑,拿眼撇了一下陈牧:“幸亏回来了,不然遇不到你。”
“是。”陈牧端起酒杯,和女孩轻碰,喝了一口后问道:“比赛怎么样?”
“第五名。”
“这么厉害?”
“什么呀。那前几名都是内定好的。”
“你在我这里是第一名。”
“那是。”女孩傲娇嘟嘴。
“真好看!”陈牧心神荡漾。
“什么?”女孩装作没听清。
“啊,我是说项圈,很漂亮。”陈牧将眼光移到项圈上,两指宽的黑色项带让女孩的脖颈更显白皙欣长,中间镶嵌的红宝石艳丽夺目。
“是吗?”女孩用手抚摸宝石:“这可是我家传的护身符,从小戴到现在。本来是镶在项链上,贴身戴,不露出来的。”
“这样很好。”陈牧笨嘴夸赞。
“哪好?”
“性感。”陈牧勉强解释说。
“我可不是为了性感。”也许是酒的缘故,女孩的脸红红的:“昨晚飞机上做了一个梦,上午我才改成的项圈。”
“什么梦?”陈牧一惊,回忆起在灰烬中永无休止的下坠。
“不告诉你。”女孩脸更红了,也许是为了掩饰害羞,女孩故意很明显地打量陈牧的衣着,坏笑问:“黑衣人还是黑客帝国?”
陈牧尴尬挠头解释:“不是,是为了这个。我平时穿得很随意的。”
朝女孩亮了亮左手手背。
“是吗?黑衣跟你手背上的徽章更配?”女孩继续坏笑说:“不过幸亏你打扮得这么招摇,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不然怕错过了呢。”
“是的吧。”陈牧在尴尬中还是找到一点欣慰。
用手机付完账后,陈牧冲女孩摇了摇手机。
女孩顽皮一笑:“不给,还不想这么快分开。”
“那……”
“去我那。”
华灯初上,商业街上人流如织。
陈牧和女孩相伴漫行在人流中,心中充盈着莫名的平静安乐。
“流星。”女孩停步伫立,抬头望向星空。
陈牧跟着抬头上望,稀疏点缀的星空,哪有流星的影子。
但他转瞬即为女孩眯眼仰望的迷醉神情吸引,沉迷其中。
“看流星啊,看我干什么?”女孩觉察旁边毫不掩饰的目光,娇嗔说:“哦,你看不到。从小到大,即使身边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微不可见的流星我都能看到,我厉害吧。”
“厉害。”陈牧赶忙移开目光,傻傻点头。
“你不会是在许愿吧,要不要那么傻。”
“你不许愿?”
“当然不。每一颗流星我都当她是信使。”
“信使?”
“嗯。”
“那它捎来了什么信息?”
“她总是会在梦中告诉我。”女孩的眼神有些迷离。
“这样的啊。”陈牧随意应付,心神还在女孩刚才迷醉的容颜上流连。
原来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颜党啊。
“现在都流行女生主动了?”女孩斜靠在单身公寓的沙发上,脸蛋红红,似乎不胜酒力。
陈牧隔着茶几站在对面,老老实实伸出左手亮给女孩看:“医生说我这个有传染性。”
“你想慢慢来,我知道。”女孩伸出双手命令道:“把我送上床。”
陈牧公主抱,差点没抱起来。
还挺沉。这就是穿衣显瘦,实际有肉?
“不洗了,太累了,我先休息一会。”女孩拉过薄被盖住身体,在里面脱掉长裙,用不放心的命令语气说:“我要是睡着了,你可不准趁机逃走,我想一睁开眼就看到你。”
“好。”陈牧将床头柜上的台灯光线调暗,掩上公寓窗帘,拉了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想睡就睡吧。”
“床边有个人陪着你原来是这么个感觉。”女孩眼神迷离。
“什么感觉?”
“踏实的感觉。”女孩闭眼浅笑:“还有抗拒入睡的感觉。每次看到流星,我都会兴奋,但这兴奋往往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过后我会非常的疲倦,必须要睡一小会,做个奇怪的梦才能缓解。”
“那我去沙发坐着,你快睡。”陈牧说着,就站起来。
“不要。”女孩睁开眼:“就坐在这,如果做了个噩梦,你还能安慰安慰我。”
“好。”
“要不你唱个催眠曲吧。”
“不会。”
“那随便说点什么。”
“额。”陈牧老实说道:“我叫陈牧,今年刚毕业的学生,目前还在找工作。”
“挺好,我喜欢。”女孩声音呢喃:“接着说。”
“我平常是不会去听音乐会的,之所以今天会去音乐会,遇见你,都是因为手上的这块感染。说起感染这又是另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光溜溜无毛的猪头感染给我的,奇怪的是那个看病的李主任和这光溜溜的猪头好像,而我的梦里真就出现一个猪头人。额……被我说乱了。”
陈牧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很清楚,正组织语言,准备重新诉述。结果发现女孩的身体轻轻一颤,呼吸变得轻缓起来,竟是睡了过去。
话语憋在肚子里,陈牧摇头轻笑。
这说谁就睡的状态,还真是羡慕人啊。
左手背传来轻微的刺痒,提醒着陈牧。
摇头一笑。
不重要了,确实不重要了。
陈牧右手轻抚女孩散落在白色枕头上的乌黑头发,温柔地端详。
女孩项圈上的红宝石吸收台灯光芒,孕育脉脉暗芒。
这护身符,睡觉也不摘下来?
摇摇头,陈牧不放心地轻轻摸了摸项圈带子,还好,很柔软,应该不会磨伤皮肤。
当手指划过宝石,他依稀觉得有红光闪过。
低头细看,嵌在白金底座上的长方形宝石表面椭圆滑润,质地晶莹剔透。
再细看,内里竟还孕育着颜色更深的血红细丝,随着观察角度的不同,血丝竟像活得一样,蛇形游走在宝石内。
陈牧手指描仿血丝游走路径,一点,一横撇。
这是今字去了人字头啊。
怎么有点眼熟?
他抬起左手,手背上的硬币状突起处,原本写意的纹路现在有了探究的线头,一点一横撇,依稀辨认得出。
这……
陷在震惊中的陈牧如遭雷击,剧烈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身体麻木,思维禁锢。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又像只是几个呼吸,待得缓过神来,陈牧勉力将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注意到盯着自己的视线。
女孩刚刚睡醒的眼眸乌黑,带着初初醒来的梦幻,几滴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右手捂上颈上的宝石,幽幽地说:“是我误会了啊,你刻意接近我,带着不怀好意的目的。”
“不是。”
“现实是虚假的,梦境是真实的。”女孩轻抚宝石:“别狡辩,流星她告诉了我,你就是为它而来,为我的护身符而来。”
“也许看来是有些关联,可我真不是……”
“你还要强抢吗?”女孩轻声说着,像是梦中呢喃。
“我不会。”
“那么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