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的金属地板震得我膝盖发酸,密封盒贴在大腿上的温度透过制服布料往皮肤里钻,像块烧红的煤。
我解开安全带时,左手无意识地攥了攥裤缝——那是卢峰刚才替我挡碎片时,血浸透他袖套滴在我裤腿上的位置,现在已经结成硬痂,硌得慌。
“海伦,调出行星地图。”我弯腰凑近操作台前的全息投影,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点标记黄道面附近的异常能量点。”
全息屏的蓝光刷地漫上来,映得海伦的瞳孔发暗。
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跳跃,发梢扫过肩章上的安全官徽章:“坐标锁定了。”投影里跳出个闪烁的红点,“那团光……在风暴中心外围区域。”
我喉咙发紧。
风暴区的粒子流能撕碎普通探测器的外壳,上回伊娃的扫描仪被卷进去,修了三天三夜才勉强恢复。
但晶体里“观察日志第9372条”的波动频率——我摸了摸胸前的密封盒,那是佐拉留下的,也是卢峰在爆炸中用身体护下来的——此刻正顺着指尖往血管里钻,像某种原始的召唤。
“伊娃。”我转身时,逃生舱又颠簸了一下,后颈撞在舱壁上。
俄罗斯女人正蹲在地上用纳米胶粘合扫描仪外壳,金发沾着碎屑,听见我喊,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冰:“如果这光和晶体记录有关,我们必须第一时间赶到。”
“明白。”她扯下沾着胶的手套,指节因为长时间操作设备泛着青白。
扫描仪的外壳“咔嗒”一声合上,她把仪器往腰间挂时,我瞥见她手腕内侧新添的划痕——应该是刚才捡碎片时划的,血珠正顺着腕骨往下淌。
佐藤突然挤过来。
他手里的平板屏幕亮着,照出他额角的汗:“这是目前能调配的全部设备。”他把物资清单塞进我手里,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反物质电池只有三组,生命维持系统最多撑两天……总部说这是极限了。”
我扫了眼清单,呼吸短了一瞬。
两天——足够从这里穿过度假村残骸区,足够在风暴外围架起能量探测器,足够让伊娃完成频谱比对。
“够了。”我把清单折成小块塞进制服口袋,“我们只需要一次准确的测量。”
卢峰突然咳了一声。
他坐在舱尾的折叠椅上,正用医用胶带重新缠手腕上的绷带,染血的纱布被他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老林,风暴区的磁场干扰会让通讯延迟二十分钟。”他扯胶带的声音很响,“如果出了事——”
“不会出事。”我打断他。
但我的声音在舱内的嗡鸣里显得太轻,轻得连自己都不信。
卢峰笑了笑,伤口被扯得渗血,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继续缠绷带。
我别开眼,把密封盒递给伊娃:“做频谱比对。”
伊娃接过盒子的手在抖。
她用纳米镊子夹出晶体时,逃生舱的照明突然闪了闪——是风暴区的电磁扰动。
晶体的金纹在蓝光里流动,像活过来的血管。
伊娃的指尖悬在扫描仪上方,停顿了两秒,才按下启动键。
“滴——”
扫描仪的提示音像根针,扎破了舱内的沉默。
伊娃的睫毛剧烈颤动,她凑近屏幕,金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频率吻合。”她的声音发颤,“和晶体里‘第9372条观察日志’的波动……完全一致。”
我凑过去。
屏幕上两条绿色曲线正完美重叠,像两根纠缠的藤蔓。
伊娃的手指戳着坐标点,指甲盖因为用力泛白:“这不是随机现象。”她抬头看我,眼睛里烧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光,“它在引导我们。引导我们去某个地方。”
“某个地方?”马克突然从舱尾挤过来。
他的通讯器还贴在耳边,面色比刚才更阴沉,“你们知不知道风暴区外围有三个废弃的科研站?”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我表弟上周刚买了那里的地皮,说要改造成避难所——”
“马克。”海伦的声音像块冰,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马克身后,电磁枪的枪口正对着天花板,“现在不是聊股票的时候。”
马克的脸涨得通红,通讯器“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我瞥见他后颈的红痕——那是刚才颠簸时撞的。
逃生舱又晃了一下,佐藤没站稳,装备用电池的箱子砸在脚背上,他倒抽冷气的声音混着卢峰撕胶带的声响,在舱内荡开。
“坐标修正完毕。”海伦回到操作台,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还有十分钟抵达风暴区边缘。”她转头看我,蓝眼睛里映着全息屏的光,“需要启动防护盾吗?”
“暂时不用。”我摸了摸密封盒,晶体的温度透过盒子传来,像颗跳动的心脏。
伊娃还在盯着扫描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晶体边缘——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卢峰已经收拾好所有仪器,他的绷带边缘渗出淡淡血痕,在白色绷带上洇开,像朵枯萎的花。
小主,
“老林。”卢峰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被外面的蓝光听见,“如果这光真的是引导信号……你说佐拉会不会……”
他没说完。
但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佐拉是世界树的能量守护者,是我们之前见过最接近“神”的存在。
而这团蓝光,比她出现时的光雾更柔和,却带着同样的震颤频率。
我望着窗外逐渐逼近的蓝光,它像被揉碎的银河,又像……
伊娃的扫描仪突然发出长鸣。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抬头时脸色煞白:“坐标点有异常!如果我们继续深入——”
“会触发未知机制。”我替她说完。
逃生舱的警报突然响了,红色灯光在舱内旋转,照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海伦猛拍操作台,防护盾的启动声“嗡”地炸开。
佐藤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指节发白。
马克的通讯器又掉了,这次他没去捡。
“还有三分钟进入风暴区。”海伦的声音被警报声撕碎,“能量井的波动在加剧——”
“稳住航向。”我按住额头,太阳穴跳得厉害。
密封盒里的晶体突然烫得惊人,像要烧穿盒子。
伊娃的扫描仪屏幕上,两条绿色曲线开始扭曲,像被风吹乱的藤蔓。
卢峰站了起来,他的影子在红光里被拉得很长,投在伊娃的后背上。
“老林。”卢峰的手搭在我肩上,带着体温的血透过绷带渗出来,“你听。”
我屏住呼吸。
警报声里,有个极轻的嗡鸣在攀升,像某种古老的歌谣。
它和晶体里的波动频率重叠,和窗外的蓝光共振,在我的骨头上敲出鼓点。
“那是……”伊娃的声音发颤。
“是邀请。”我望着越来越近的蓝光,喉咙发紧,“它在等我们。”
海伦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
她的电磁枪已经上膛,能量匣的指示灯在红光里明明灭灭。
“刚才检查装备时。”她的声音很低,只有我能听见,“能量井的稳定度指数……还没回到安全值。”
警报声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逃生舱的舱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蓝光正从舷窗涌进来,漫过每个人的脚尖,像要把我们吞进某个古老的故事里。
海伦的手指还按在我袖子上,电磁枪能量匣的热度透过布料烙着我胳膊。
她压低声音,尾音被警报声揉碎:“能量井稳定度指数47%,上回降到50%时,半座科研站被吸成了金属渣。”她另一只手从战术腰包里摸出枚拇指大的银色圆盘——地雷式探测器,“我带两个队员先布三个监测点,你们等信号再进。”
她转身时,作战靴在金属地板上碾出刺响。
佐藤突然拽住她背包带:“燃料只够绕风暴区半圈!”海伦侧过脸,护目镜反射着红光,像两团凝固的血:“总比连半圈都走不完强。”她扯回背包,动作猛得差点带倒佐藤。
通讯器在这时炸响,马克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劈头盖脸砸过来:“林宇!你疯了?那光连光谱仪都测不透,你要带着全队往陷阱里钻?”他的喘息声粗重得像破风箱,“我表弟的避难所就在附近——”“马克。”我按下通讯键,指甲掐进掌心,“如果这是陷阱,我们得知道它要抓什么。”
逃生舱的舱门“轰”地弹开,蓝光裹着金属焦味灌进来。
海伦的作战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回头冲我比了个“三分钟后联络”的手势,转身消失在蓝光里。
伊娃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块冰:“晶体温度在降。”她举起扫描仪,屏幕上的绿色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和蓝光的共振频率……减弱了。”
“出发。”我拍了拍驾驶座靠背,引擎的轰鸣盖过警报。
佐藤把反物质电池推进动力舱时,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卢峰突然按住我肩膀:“看左边。”
车窗上蒙着层灰,他用袖口快速抹开,我凑近时鼻尖几乎贴上玻璃。
废墟的断墙上,原本焦黑的藤蔓正泛着青。
最顶端的枝桠颤了颤,蜷曲的叶片竟缓缓舒展开,边缘还挂着晶亮的水珠——像被谁按下了倒带键。
“三天前我用热成像仪扫过这片。”卢峰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着那些叶子,“所有植物的生命体征都是零。”他指尖点着车窗,指节因为用力发白,“现在……它们在吸收蓝光。”
伊娃的扫描仪“滴”地响了一声。
她扯下手套按在车窗上,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能量波动频率和复苏速度成正比。”她转头看我,睫毛上沾着刚才没擦净的血渍,“这不是单纯的生长……更像某种记忆唤醒。”
地面突然震了一下,车载仪表盘的红灯集体爆闪。
佐藤骂了句日语,手忙脚乱去扶歪倒的仪器箱。
卢峰的额头磕在车窗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那些藤蔓——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新绿的枝桠缠上扭曲的金属支架,竟将半吨重的残墙缓缓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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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恢复了。”海伦的声音从车载喇叭里炸开,带着刺啦刺啦的杂音,“监测点显示能量井……”她的话突然被一声闷响截断,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动静,“林宇!你们脚下的——”
又是一阵震动,比刚才更剧烈。
我抓住车顶扶手,膝盖狠狠撞在操作台上。
伊娃的扫描仪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卢峰突然扑过来,把我往座椅里按:“裂隙!”
透过被藤蔓撞碎的车窗,我看见地面正像块被撕开的布。
灰黑色的岩屑簌簌坠落,裂隙边缘的金属板扭曲着翘起,露出底下幽蓝的光。
藤蔓缠上裂隙边缘,却在触到蓝光的瞬间化作齑粉。
“倒车!倒车!”佐藤的尖叫混着引擎的嘶吼。
但震动越来越剧烈,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变成了闷雷。
卢峰死死攥住我的手腕,他的绷带早被汗浸透,血渍洇开像朵正在腐烂的花:“老林,那光……”
裂隙在我们面前蔓延,底部的蓝光越来越亮。
我看见海伦的探测器在裂隙边缘闪了最后一下,接着彻底熄灭。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佐拉的声音,还是那种带着蜂鸣的古老语调,却比以往清晰十倍:“循环,需要见证者。”
震动戛然而止。
车载灯重新亮起时,裂隙已蔓延至蓝光核心方向。
卢峰的手还攥着我,他指缝间渗出血来,却浑然不觉。
伊娃蹲在地上捡扫描仪碎片,她抬头时,眼睛里映着裂隙底部的光——那光比我们追逐的更蓝,更沉,像片凝固的星空。
“它在等我们下去。”伊娃轻声说。
裂隙底部的蓝光突然明灭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