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女医今日休沐在家,但叶桢想到从崔家出来,应是下午,不好登门拜访。

    便提前递了帖子,约了她茶楼见面。

    叶桢估算着时间,提前到了茶楼,等了片刻,苏女医才进来。

    两人虽无深交,但也不陌生。

    苏医女问道,“今日怎想到约我,可是哪里不舒服?”

    问完觉得不妥,笑道,“抱歉。”

    她性子孤僻,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有人约她大多是为了看诊。

    因而下意识如此问。

    叶桢也笑,“看来往后我得多约约你。”

    “行,我正愁没朋友陪我上街逛逛。”

    两人笑说了几句,叶桢这才道,“有一人,年纪近四十……”

    隐去殷九娘身份,叶桢将她发现的情况说了说。

    “今日来,就是想问问苏女医,她这是何缘由?”

    提及病症,苏女医严肃了神情,“原因很多,气血失调,脏腑失衡损伤,亦或者小产都有可能导致你说的现象。

    除了这个,她可还有别的症状,诸如盗汗,昏沉,亦或是腹痛症状?”

    叶桢认真想了想,“我不太清楚。”

    师父有意瞒着她,便很难叫她看出来。

    苏女医沉吟道,“崩漏,过于频繁都不是好事,需得及时医治,若可以,最好是让我把把脉。

    你放心,她若不愿暴露身份,可覆面纱,医者自会守口如瓶。”

    这世道,夫人大多以得女科病为耻,早些年大渊不兴女医,几乎都是男大夫,妇人们得了病,只能躺家里等死。

    还是叶惊鸿做了女将军后,大渊女子的地位有所上升,皇后趁机鼓励女子学医,有了女大夫,因女科而死的女子才少了许多。

    但大多数患者还是会遮遮掩掩,所以,一开始叶桢不提对方姓名,苏女医无丝毫意外。

    叶桢听说需得及时医治,心里很是不安,师父始终不肯说在东梧那边的事,叶桢担心是师父出了大问题。

    又问了些细节,这才急急赶回府上。

    她回家时,殷九娘已经回来了,正歪着榻上假寐。

    “师父。”

    叶桢在她身边坐下,“师父怎的白日休息,可是累着了,还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若师父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知我。”

    师父脸上擦了粉,她判断不了师父的脸色。

    殷九娘起身,敲了敲她的脑门,“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想那么多,你师父还年轻,身体好得很。

    倒是闲的无聊,只能睡觉打发时间,我想着过两日去会一会老友,消遣消遣,你这可有事?”

    若徒儿有需要,她也可以晚点回玄音阁。

    叶桢摇头,“师父要去哪里?”

    殷九娘笑了笑,“江湖。”

    “东梧的探子先前一直追杀您,您此时外出会不会不安全?”

    叶桢有些担心,她更担心师父是因为身体问题,故意躲着她。

    殷九娘不知叶桢所想,为了叫她放心,笑道,“定安王发起兵变,眼下正忙着谋权篡位,暂无暇顾及我。”

    至于以后,殷九娘落了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得先替桢儿筹谋。

    殷九娘曾在东梧为探,会留意东梧情况,叶桢没有多想。

    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殷九娘,听师父刚刚那话的意思,只怕她也难以劝说她去看诊。

    那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未免师父怀疑,叶桢佯装无事地与殷九娘聊了一会儿,又提到王氏的事,说要提前庆祝王氏入局,今晚她亲自下厨。

    殷九娘没有怀疑,点了两个菜,在叶桢离开后,重新躺回榻上。

    只是再没叶桢在时的精气神,整个人软瘫在榻上。

    却在饮月过来请她用膳时,重新恢复往日神采,丝毫不见一丝病容。

    殷九娘以为自己再次瞒过了叶桢,佯装很有胃口的,忍住胃部不适吃了不少。

    但在眼皮子忽然沉重时,她便知道,叶桢察觉了。

    两婢女看着突然趴倒在桌上的殷九娘,同时问出了声。

    “小姐,您这是?”

    “师父怎么了?”

    叶桢没有回答,连声吩咐。

    “饮月,去请苏女医入府。”

    她离开前和苏女医说好,若有需要便派人去请,苏女医看到饮月就会过来。

    “挽星,帮我扶师父到床上去。”

    两婢女虽困惑,但身体比脑子快,叶桢话落,他们便行动起来。

    人扶到床上,叶桢又让挽星打了热水来,当擦去殷九娘脸上脂粉时,叶桢的手颤了颤。

    没有脂粉掩盖的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好在,饮月用了轻功带人,苏女医来得很快。

    叶桢忙抓住人,“劳烦你帮忙看看。”

    苏女医也不磨叽,人一到便坐到了床边替殷九娘诊脉。

    片刻,她蹙眉,起身看了看殷九娘的舌象,又按了按她的腹部。

    面色凝重道,“血脱气散乃危症,瘀血内阻,患者应是小产后,且似有胞宫破裂之症。

    她平日除了恶露,应还常伴有腹中绞痛,她应用过上好的保命药,那药能续命,却于带下科无医治之效。”

    小主,

    苏女医看了眼叶桢,“小产失血和感染未能及时医治,本就会导致脏腑衰竭。

    那药虽能短期续命,但极损脏腑,时日一长,再难医治。”

    “竟这么严重?”

    叶桢脸色亦惨白。

    师父自打归来,一直表现得很康健的样子,若非察觉她月事不对,师父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瞒着她。

    直到……直到……

    叶桢不敢深想,“苏大夫,求您救她,无论需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女医摇了摇头,“叶桢,以我的医术,救不了她。

    准确说,据我了解,整个大渊都无医者可治……

    除非能拿到血莲回阳丹,但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未真正见过。”

    顿了顿,她终是低声道,“我听闻陛下为了娘娘,曾寻过此药。”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到手。

    但若真到手了,世间仅此一粒,以皇帝对皇后的看重,只怕也不会让出此药。

    苏女医认出了殷九娘,也知她为探的事迹,在她心里,殷九娘这样的人和叶惊鸿一样值得敬佩。

    但她无能为力,心里很是惋惜,“我开些桃仁承气汤,替她清理腹中积液,如此她能好受些。”

    叶桢道谢,心里打定主意要拿到那回阳丹。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没有血莲回阳丹,会如何?”

    “勉强撑撑,还能活个一年半载,能看到你成婚了。”

    回她的是殷九娘。

    她醒了。

    既被叶桢知晓,她也不必再装,懒懒躺在床上,“并非师父不想治。”

    是没得治。

    来京前,她便寻过许多大夫,都朝她摇头。

    倒是这苏女医还提了个血莲回阳丹……

    叶桢握紧了拳,“会治好的。”

    只要世间有此药,她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若真在皇宫,大不了她进宫去偷。

    殷九娘一眼看穿她心思,招了招手,“放心,师父没想过死。”

    大不了,她和叶桢一起去偷。

    苏女医莫名懂了她们师父的想法,忙去隔壁房间开方抓药了,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知道。

    叶桢抿了抿唇,“怎么会小产,是为了我吗?”

    她害怕师父是因着赶来见她,才掉了孩子。

    到这份上,殷九娘也没什么瞒的了。

    “当年我从沼泽逃生,是定安王救的我,前两年他察觉我心生离意,纳了我为妾。

    离开东梧前,我并不知自己有身孕,五个月时,被东梧皇派去的刺客击中腹部。

    孩子与我无缘,刺客穷追不舍,我只能先保命,服了堕胎药。”

    可月份不小,孩子又在腹中被杀死,寻常堕胎药根本无用,孩子怎么都落不下来,伤了根本。

    最终还是她亲自动手。

    又得知叶桢在京城不安全,顾不得调养身子,一路赶往京城。

    自然,这些她不会告知叶桢,免她背负不必要的包袱。

    可就算她没说,叶桢也猜了个大概,等殷九娘喝了药睡下,她便去找谢霆舟,想同他打听回阳丹和皇宫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