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灵海初阶“杏花村那只狐狸也可以打杀……
“你再说详细些，那东西有多大？外形如何？是活的吗？”燕上弦想了解更多信息。
“外形就很一言难尽。”
那人眼神微滞，似在回忆，“我原本以为看到的是一条毛毛虫，然后才发现它身上不是毛，是密密麻麻的小触手，很恶心。”
杜云屏眉头微皱。
这跟她看到的不一样，但她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真的。
“那这虫子有没有攻击性？”
何首乌有些担心，“以后我们往返杏花村和神兵门都要走这条路，有这么个东西在，我们的安全好像没什么保障……”
“现在就去干掉它！”
龙十三径直来到石台下方，撸起袖子。
过了片刻，众人感到秘境内起了一阵风。
无数砂石聚拢在龙十三手心，又与石壁相接。
杜云屏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他在做石阶。
这样玩家们无需用「踏空步」这么繁琐的方式上去，也避免了在半空被怪物攻击时手足无措。
石台不窄，大约能站六个人。
他们是打算几人一起上去对付那个东西。
龙十三做的石阶很小，只够他两脚站上去贴着墙，再没多余的位置。
这样一来，他也能节省些灵力。
很快，他施工完成。
远远看去，那些石阶有点像室内攀岩嵌在墙上的石头。
上下两个石阶相隔一米，对这帮已经升上灵觉期的玩家们来说基本没难度。
龙十三修完石阶，感觉筋疲力竭，掏出日月汤灌了两口，才缓过来。
“准备好了吗？我先上？”
燕上弦摸出鬼火弓：“行，先开防护。”
一道半圆弧金色屏障在龙十三面前展开，与此同时，他的头上出现了金色的护甲条。
这是「大地守护」，凝聚土灵屏障，受击则恢复满值，只要敌方的伤害不高于护甲值，就能一直顶住。
龙十三也不知道这个护甲值是多少，上回被白洞仙一道风刃击碎，他就没怎么用过这个技能。
准备好护盾后，他率先攀着石阶，登上石台。
另外几个玩家也跟着攀上去。
几人站定之后，刚刚三段跳升到半空的玩家开始迟疑。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杜云屏在底下发问。
她已经将黑色黏液收了回来，这会儿在地面只能看见触手尖端，它就搭在石台边缘，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机。
燕上弦捏紧鬼火弓，答道：“一截触手，连在石壁上，不知是死是活。”
何首乌接着补充。
“触手是黑色半透明的，跟果冻一样……”
“果冻？”杜云屏不太理解这个词。
“凉粉？龟苓膏？”
何首乌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有时他觉得这个游戏的一些物品描述太过现代化，老是让他出戏，有时他又希望NPC能多了解点现实世界的东西，方便沟通。
他觉得这个游戏割裂感挺强的。
杜云屏还是想象不出。
她索性身子一轻，踏上最高的台阶，朝石台上望去。
那东西跟她初看见时差不多，只不过少了白色虫子和眼睛。
现在它就耷拉在那，像一摊死物。
杜云屏目光右移，只见那不知名生物的触手，确实连在山壁上，倒像是这个秘境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这些都很符合燕上弦跟何首乌的描述。
看来这回大家看到的画面是相同的。
龙十三大着胆子上前，用巨盾砸了一下那半截触手。
触手没有任何动静。
也没有任何血条显现。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它确实死了，另一种就是它的本体太大，血条和名字都被其他物体遮蔽，玩家们压根看不到。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燕上弦慢慢收回鬼火弓，盯着山壁上与触手相连的部分，“这座秘境似乎与很多空间相连，比如南边链接的是我们来时的树林，北边链接的是神兵门。”
“这两个地方有一点距离，要是在外不眠不休赶路，得花一天时间。”
龙十三恍然大悟。
“你是说……这个触手相连的山壁后面也是其他空间？”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往连接处看去。
说来也怪，这触手尖几近透明，而顶端却是一片深沉的黑，吞噬了一切光线，让人看不清底下虚实。
一个猜想突然浮上他们心头。
山壁另一头有可能是海底。
某种巨型的海底生物不小心将触手撞了进来，被困死在这里，正好把洞口给堵住了。
如果他们此时将触手拔除掉，估计会有海水倒灌进来。
龙十三迟疑：“要不
我们不管了？”
“不行吧？”
何首乌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一个洞口就靠一条触手堵着？哪天这条触手突然不干了直接抽回去，秘境里不就发大水了吗？”
“我来把洞口关上。”
杜云屏一个翻身跃上石台，鼻间嗅到一丝咸腥味。
为了防止触手突然活过来攻击他们，几名玩家将触手压住了。
杜云屏施展「万象扭曲」，将两侧山壁一点点向中间挤压，准备利用山壁将这东西从中间截断。
吧嗒。
山壁刚挪动一寸，触手就自己滑落下来。
玩家们被惊得往后一跳，其中一个直接跃出了高台。
还好他脑子转得快，直接用上「踏空步」，在半空停滞片刻缓冲了一下，才摔落在地。
本以为是怪物活了过来。
可当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山壁一片平整。
哪里来的通往海底的洞？
这原本就是一截断裂的触手，死得不能再死了。
燕上弦干笑一声：“不好意思，想多了。”
玩家们都松了口气，原来这就是虚惊一场。
倒没人去怪燕上弦，毕竟他们也觉得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危机解除。
众人下了石台，继续往前走。
一摊黑色黏液从杜云屏手心漏出，慢吞吞挪回石台，包裹上触手。
“这东西大补，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珠子一边吞噬，一边在杜云屏脑中说话，“那些虫子和眼睛哪里去了？玩家说的毛毛虫身上长触手又是怎么回事？”
杜云屏在蜿蜒小道上走着，听到这话，虚了虚眼。
她也觉得不对劲。
如果那片山壁真的不是通往海域，那么她登上石台时闻到的咸腥味又从何而来？
吞噬进行了很久。
等到杜云屏和其他人清空路上碰见的小怪，来到南边打开山壁，眼珠子才将那段触手吞噬完毕。
玩家们涌出洞口，望着周围熟悉的景象，欣喜不已。
“真的是那片树林！我们可算把秘境这条路打通了。”
“那我们现在是回杏花村还是回神兵门？”
杜云屏却停下脚步，额上出现细密的汗。
眼珠子说得对，那东西确实是大补。
她感觉体内有股澎湃的力量正在乱窜，波涛汹涌。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股力量强行镇压。
稳定下来后，杜云屏打开角色面板：-
基础信息-
【ID：杜云屏】
【性别：女】
【种族：人族】
【年龄：16】-
角色属性-
【根骨：4.5】
【悟性：3.0】
【敏捷：3.8】-
等级信息-
【道元：206030/206030】
【灵力：3400/3400】
她又突破境界了。
道元刚刚抵达灵海期初阶的她，竟不像先前那样，需要昏迷个半日才能缓过来。
眼珠子听到她的想法，也有几分高兴：“或许你已经习惯了幻觉的侵袭，看来以后吞个尸体都不必再畏首畏尾。”
顿了顿，它又道：“这么看来，杏花村那只狐狸也可以打杀了。”
杜云屏想了想，在心里回道：“不行。”
“为什么？”
“它的毛摸着舒服。”
眼珠子沉默下来，憋了许久，发现这个理由确实无法反驳。
杜云屏细细看着面板。
根骨涨了0.5，悟性涨了0.2，敏捷涨了0.4。
最下面还多了个灵力数值。
若只按灵力值来看，她现在应该只是灵觉期初阶。
她没法像玩家们那样做任务涨经验升级，要提升修为，还得找到修炼的诀窍。
关掉面板的那一刹，她突然看到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个方向只有田镜和钱永生。
“怎么了？”眼珠子察觉到她心里的波动。
“没事，可能是幻觉。”杜云屏揉了揉眼睛，视野中出现了一片白雾，似乎是盖在她眼球上的，没一会儿又消散开来。
就在这时，她感到信仰之力一阵波动，更多道元涌入体内。
有人升级了，还不止一个。
她打开玩家列表，立马注意到这三人：恩次方、棉花唐、黑山吗喽。
“恩次方连升两级？？牛逼啊！”
旁边传来个声音，玩家们视界上方都飘过了一行字，上面提示恩次方获得了新称号【飞跃者】。
此时有的玩家在猜测她是如何做到的，有的已经上论坛贺喜去了。
钱田二人呆呆看着这些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田镜一脸茫然：“他们说的升级，是什么意思？”
“听着像是突破境界？”
“他们又有人突破境界了？？”
杜云屏不想消耗道元，她扫了一圈，正好看见燕上弦开了论坛面板。
论坛最上方飘着个新帖子——
[灌水]人头蟹霸主，拿下！
杜云屏在一旁看着燕上弦点开帖子。
当录像中出现那张熟悉的面庞时，她眼皮一跳。
那个人头蟹霸主，分明长了一张神兵门掌门的脸。
“我们先回神兵门。”
杜云屏返回秘境洞口，顺手将它一丈之内的地界解除轮回，正要踏进去，又看到眼角有什么东西闪过，那形状就像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猛地回头，细细查看。
那个方向除了树就是草，再没别的东西了。
杜云屏晃晃脑袋，刚升上灵海期初阶，有幻觉也正常。
她领着玩家和两名NPC穿过秘境，从北边的洞口钻出去。
人头蟹霸主的尸体还在湖底，这怪物一边打架还一边送装备，他们得赶在子时之前把它拖出来，看它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法器。
*
一行人走后，秘境内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头尸影驮着素问挪到石台下，在原地久久停留。
一旁树下，有个晦暗不明的人影缓缓走出，只露出一截黄色的道袍。
“对付一个黄毛丫头，还要用上「千面」？”声音清冽，听上去是位年轻男子。
“那可不是省油的灯。”素问笑了笑，“连我都曾不慎中过她的计，栽在她手中，你可别小看了她。”
黄袍人嗤笑一声：“那是我养了几百年的「千面」，你也别小看了它。”
“那是。”
素问收起笑，尾巴尖在地上轻轻拍打着，“她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第62章 黑白人眼那是一只活物
当一行人抵达湖边，天色渐渐变得昏黄。
湖水平静无波，被墨绿色的血浸染之后，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光滑的玉石。
燕上弦手里有黑玉戒，背包里装了不少东西，她从里边拿出一卷麻绳备用，又带着几名玩家到一旁砍了点木材。
很快，玩家们用麻绳和木条做了个简易木架。
两个拿到避水珠的玩家带着木架潜入水底，安装在人头蟹身上，随后跟岸上的人一起拉着绳子，将这个巨头拖上岸。
巨头睁着眼，眼底无光，脸上到处是伤，伤处透着诡异的墨绿色。
玩家们还发现，它有一块头皮是秃的，整个发型成了地中海，看起来有点丑。
此刻人头蟹霸主侧脸贴地，一动不动，就像一条死鱼。
“这可真是庞然大物，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龙十三仰望着巨头。
有玩家看着它底下硕大的青色蟹脚，有些舍不得。
“这些蟹脚应该有很多肉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何首乌光听到这话脑子嗡嗡响：“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这是神兵门的掌门。”
杜云屏仰望着巨头，眉头紧蹙。
她想知道，神兵门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危机还会不会继续威胁现在的人。
没多犹豫，她上前一步，手掌贴在巨头侧脸上，施放「解语花」。
闭上眼，记忆慢慢显现。
一面光滑的铜镜上，映着一张熟悉的脸，眉目平和，却又不失威严，这正是此刻倒在岸上的那颗巨头，也是神兵门的掌门——于阳秋。
“这真是百年之后的光景？”
“于掌门也识得这天机镜，天机镜从不骗人。”铜镜旁站着个苍老的游方道士，他捻着白色胡须，微闭了眼，“满目疮痍，众生哀鸣，这就是神兵门即将面临的劫数。”
于阳秋沉吟片刻。
“道长可有化解之道？”
游方道士缓缓睁眼，遍布沟壑的老脸严肃下来。
“方法确实有，只怕于掌门狠不
下心。这个法子一旦说出来，即便是老道我也要背上不小的罪孽。”
“事关神兵门存亡，还请道长赐教。”
于阳秋言辞恳切，“要是有什么因果，我们神兵门自己担着便是。”
“这法子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迈的游方道士颤颤巍巍从袖口中取出个金丝楠木匣子，手指轻轻一拨，盖子立时打开。
只见里面躺着一块青灰色的肉，色泽通透，细腻如绸。
“吃下这块肉，占下灵蕴山，将印记打入弟子们的识海，他们便能随你一起归隐。”
游方道士将匣子放在一旁桌上，“这百年间，掌门可依托灵蕴山继续修炼，待劫数过去，再重返尘世。”
待道士说完，匣子里的肉也微微抬起头，蠕动了一下。
那还是活的。
一只手将匣子盖上，按着匣子的手青筋凸起，似是在挣扎。
画面一转，光线变暗，场景还是在神兵门内，只是地上多了一些白衣黑袍的尸体，每一个都被啃咬得不成人形。
不远处，还有一截黑色的断肢，看起来像是某种诡物残留下来的。
于阳秋脚下生风，一路到了寝室，将青灰色的肉从匣子里取出。
记忆到这便结束了。
杜云屏感到唏嘘，从玩家发的录像看，人头蟹霸主于阳秋已经失去了人性，「躲过劫数，重返尘世」就是个谎言。
她甚至怀疑，所谓的天机镜也是假的。
因为这个镜子的气息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接触过。
她从记忆中退出，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人。
恩次方三人从杏花村赶回来了，凉凉也在。
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三位新人，说是要来看看杏花村外的风景，顺便看剧情。
杜云屏想了想，问棉花唐要来琉璃镜，将神兵门女修和掌门的记忆都放了出来，用光幕展示给这些玩家看。
棉花唐看出端倪：“嘶，我感觉这个老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记得田镜提过，秘境的消息也是一个游方道士透露的？”凉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会是同一人吧？”
“那他可太能活了。”黑山啧了两声，“视频里都老得快进棺材了，现在还在外边蹦跶。”
“不是，他图什么啊？”棉花唐摸不着头脑。
“献祭？”燕上弦脱口而出。
众人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觉得后背发凉。
杜云屏将「剧情」展示完毕，归还了琉璃镜，随后看向人头蟹。
她不可能放弃这些修为的，只不知这么大要几时才能吞完。
等玩家们检查完人头蟹，确认没有多余的装备后，杜云屏将黑色黏液放出。
黑色黏液缓缓流向人头蟹，在巨头面前徘徊许久，仿佛也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它选定了一个角度——从蟹脚开始。
“那是什么？”
新人易罗罗突然指向蟹脚。
“什么？”
凉凉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解释道，“哦，这个叫人头蟹，看起来有点像寄居蟹，它上面是头，下面是蟹脚。这个在十方洲是很正常的，我们之前还看到肠子到处跑呢。”
易罗罗点点头，双手抱臂，站在人群之外，目光依旧落在蟹脚上。
她能看见奇怪的轮廓——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蟹脚包裹住了。
但其他玩家都没有察觉。
难道是她的头盔出bug了？
她死死盯着那处，突然看见蟹脚萎缩下来，没过多久便完全消融了。
【道元上限＋10000】
【水灵根资质＋8.8】
杜云屏眼前弹出这两个提示。
她没想到只吞噬了人头蟹的下半部分，便提升了一万点道元上限。
说不定吞噬掉巨头，还有其他收获。
杜云屏令黑色黏液包裹上于阳秋的头，正等着它继续吞噬，就感到眼前一花。
无数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现，遍布她的视野。
这里边都是成对的左右眼，瞳孔涣散，麻木地看着她。
杜云屏转身，发现这些东西到处都是，无处不在。
它们跟着她有多久了？
还是说，这些依然是幻觉？
“杜云屏怎么了？”易罗罗站在人群外，率先察觉到不对劲。
燕上弦离得近，伸手在杜云屏眼前晃了晃，发现她似乎看不到自己的手。
“我没事。”
杜云屏听到声音，摆摆手。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眼神未透出半丝惊慌。
它们从打通秘境之时便在了，却蛰伏到现在，这说明它们无法直接伤害她，或者是在等待着某个时机。
如果说这些眼睛的目的是摧毁她的神志，那么她就不能在它们面前流露出任何情绪，让它们看出弱点。
“怎么了？”眼珠子察觉到异样，操纵着黑色黏液退回手心。
“我看到很多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睛，就跟先前在秘境石台上看到的一样，只是现在这些更像某种诡物的巨眼。”
杜云屏在心中回复，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突然，她听到脑中传来一声笑，空灵而诡异，像是从无尽虚空中传来。
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这些东西能听到她在想什么……说不准就在她脑子里。
“嘻嘻。”
又是一阵笑声响起。
杜云屏看到无数只眼睛同时融化，慢慢汇聚到一起，组成一道黑白相间的门框。
门框之外，依旧是那些拥挤的眼睛，时不时眨巴一两下，眼神空洞。
门框内一片漆黑，似乎是无尽虚空。
这一刻，她的脑子突然凝滞，如同被冻结的冰块。
哒，哒。
她一步一步往门内走去。
在众玩家的角度里，杜云屏仿佛正盯着某样东西，视线聚焦在某一处。
“那里有什么？”黑山在杜云屏视线聚焦的位置乱舞，但什么也没碰到。
凉凉却想起易罗罗说的话：“你刚刚说看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易罗罗摇头，语调没半点起伏，“我在现实中天生灵感比较强，经常能看见奇怪的东西，没想到游戏里也是这样。”
她回忆着刚刚看到的轮廓：“那应该是一摊液体，从杜云屏脚下挪到人头蟹那边，然后又挪了回去。”
“那之后，我感应到杜云屏的气场有所加强。”
“啊？”众人望向人头蟹下半部分，发现蟹脚已经不见了。
钱田二人相视一眼，目光透着几分复杂。
没想到这个杜门竟藏着这么多秘密。
而这些弟子估计才刚知道杜云屏如何修炼。
说实话，这种法子，连他们都觉得诡异。
“诸位仙友，修炼之道各有不同，杜祖师的道或许有几分邪气，但钱某相信她本性并非如此，你们……”
钱永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是不是叫吞噬？吞掉尸体就能变强？”恩次方语气带了点兴奋。
黑山拍着手：“酷啊，还有这种玩法！”
何首乌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我们之后多找点尸体投喂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唰唰望向钱田二人。
两个NPC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恩次方翻了个白眼：“你们在想什么，这是友方阵营。”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
凉凉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要是我们的尸体能留存下来就好了……”
钱田二人慢慢蹲了下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刚刚想太多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一整个宗门都邪气得很。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咚地一声。
杜云屏倒地了。
众人停止嬉闹，急忙围上去，先是探了一下鼻息，又摸了一下手腕脉搏。
燕上弦：“什么情况？”
何首乌放下杜云屏的手：“估计是劳累过度。”
“先回神兵门。”
*
杜云屏在一条长长的甬道里走着，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这里每隔三丈，墙上便有一个烛台，上面放着半截正在燃烧的蜡烛，泛着昏黄的光，明灭不定。
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像是眼珠子在大喊。
但她听不清它
在说什么。
杜云屏想了想，竟摇着头笑出声。
眼珠子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让她「快醒醒」，「还活着就吱一声」。
她取下一支蜡烛，往前走出一段，然后回头。
刚刚她经过的烛台上，还放着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
跟她手上这支一模一样。
这里是幻境。
她被困在幻境里了。
杜云屏细细回想，她到底是如何进来的，进来之前又在做什么。
半天过去，也只回忆起一道黑白相间的门框。
再往前追溯，便是秘境中发现石台的那一刻。
那半截触手……
杜云屏想起来了，那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气息与记忆里看到的天机镜相似。
那是一只活物。
第63章 千面幻境“你真的只有十六岁？”……
玩家们将杜云屏搬回神兵门大殿，临时做了张木床，将她安置在上面。
其实山上还有许多房屋，应该是神兵门弟子的寝室，但那些地方还未清理，全是蛛丝和灰尘。
大殿内除了木床，还摆着一个硕大的人头。
玩家们担心人头蟹霸主的尸体被系统刷新掉，直接把头给拖回来了。
“咱们……为什么还要把它给带回来？”龙十三指指人头。
黑山摸着下巴：“不是说要投喂尸体吗？等杜云屏醒来，肚子也该饿了。”
钱田两名NPC听着这话，麻木地对视一眼，默默在大殿门口站岗。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
众人看着杜云屏轻颤的眉头和逐渐变得苍白的嘴唇，能感觉出她正备受煎熬。
易罗罗声音淡淡：“这看起来像是魇着了，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老玩家们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先前杜云屏是有过一次昏迷，不过那是跟白洞仙打了一架，而且她当时面色平静，好像就只是睡着了一般。
“友方阵营的NPC会死吗？”戚倩也突然开口。
她本来是来宣传新出的套装的，这会儿也没心思了。
老玩家们听到这个问题，沉默许久。
凉凉叹口气：“你们应该都已经见过兽园里那些鬼面蝎了吧？”
三名新人点点头。
凉凉继续道：“杏花村里那些鬼面蝎人脸都是早前死去的村民。”
“……怪不得，那些一日行动线之类的帖子我都看不懂。”戚倩恍然大悟。
“那现在该怎么办？”
布吉岛抓了一把头发，这个NPC看起来挺重要的，这事要是氪金就能解决，她现在就去给官网充个几千块。
但她注册时就找过了，登录了十方洲之后也将所有界面翻了个面，这游戏就没设置过商城入口。
“等？”
棉花唐挠挠头，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等！”
眼珠子在杜云屏脑子里大喊，“这种情况拖下去她会死的！”
它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就在它吞下的那段触手上，有一只狡猾的诡物躲在里边，骗过了它的嗅觉，随着它的吞噬游进杜云屏的脑中。
就在刚刚，眼珠子听到了那个空灵的笑。
杜云屏应该是被它拖进幻境了，它要在幻境中杀了她，杀不死，也能将她困在里边。
等杜云屏记忆慢慢消失，就会永远陷入虚无。
“对了，快找心狐！把心狐找过来！”
上次杜云屏遭受幻觉侵袭，就是心狐将她拉回来的，心狐十分擅长应付幻觉。
然而，任凭眼珠子怎么喊，这些玩家就是听不到它的声音。
“嘻嘻，你好奇怪哦。”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出现在杜云屏脑中，略带俏皮，但这会儿能听到的只有眼珠子。
“一个宿主没了，找下一个就是，你们灵族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宿主的生死了？”
眼珠子感到火大：“杜云屏是我带过资质最好的宿主，她要是死了你赔吗？”
“谁带谁？”
声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笑个不停，“只会寄生在人族身上的废物，没资格说这话。”
下一瞬，它感到一股威压直逼过来，是眼珠子短暂调动了杜云屏体内的道元向它发起进攻。
话说太多，暴露位置了。
“嘁，说不过就动手，玩不起？”诡物差点被撕碎，丢下这话，重新将自己隐匿起来。
眼珠子在杜云屏手心来回游动，焦躁不安。
它怎么就只是一摊黏液？
要是能化作人形，或者能将声音传到外边，就不用在这里瞎操心了。
“杜云屏的手心，好像有动静。”易罗罗垂眸，凝视着杜云屏的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鼓动。
眼珠子听到这话，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它化作一摊黏液，从杜云屏手心滴落在地，逐渐凝成一个字。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的眼睛了。
易罗罗看着地上的字，轻轻歪了头：“狐？”
“怎么了？”
凉凉不知道这位「通灵少女」又看到了什么。
“之前覆盖在蟹脚上的东西，给我写了一个字，是「狐狸」的「狐」。”
易罗罗刚说完，就见黏液聚拢成一堆，最上面的尖端冲她扬了扬，像在点头。
“这应该是某种提示。”易罗罗又道。
恩次方灵光一闪：“难道是要我们把心狐送过来？”
“对。”
易罗罗看到那摊黏液点头的幅度更大了，在大殿明明暗暗的烛火下，那道轮廓似乎变得更为清晰。
“好，有解决办法就好，”凉凉松口气，“子时一过，就让其他人把狐狸带过来。”
恩次方皱了眉。
“这拖太久了，我去带它过来。”
“你？”
其他人纷纷看向恩次方。
“我死回去，用「水链支配」操控一只鬼面蝎赶过来。”
恩次方望向其他玩家，“日月汤都交易给我吧。”
*
杜云屏走了好长的路，还是看不到尽头。
这地方就像个大迷宫。
只不过别的迷宫会用错综复杂的岔道伪装一下自己，让人生出逃出去的希望，而这地方永远只有长长的甬道，令人绝望。
她就在这条甬道上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默念着进来之前发生的事。
这个幻境正在侵蚀她的记忆。
她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所以她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放松，一放松，藏在暗处的那个东西就会有机可乘。
轰隆——
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
杜云屏回身，发现长长的甬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石门。
这明晃晃的就是一个陷阱，等着她往里边跳。
她偏不。
杜云屏打算继续往前走，可当她再次回身，却发现另一头也被堵住了。
一前一后，一模一样的两扇石门。
这下可好，两边都是陷阱。
杜云屏不想停在原地，没再犹豫，直接推开其中一扇，踏了进去。
哗啦哗啦。
里面是一片湖。
准确来说，她踏进去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就都变成了湖水。
杜云屏就站在湖底，双手抱臂，看着好几只人头蟹在她身边欢快地游着。
“你怎么可以在水底下呼吸？？”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
杜云屏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有避水珠。”
“不可能，你现在只是一缕魂识，拿不到储物法宝中的东西！”
声音来自半空，充斥着整个空间，这倒让这片湖水多了几分破绽。
“哦，我只是一缕魂识。”
杜云屏嘴角微勾，点点头，手中突然
多出一把通体暗红的弓，“我就觉得我应该随身带着这个。”
“你……你你……”
声音尖叫起来，“你身上根本就没有鬼火弓！”
“幻境里本来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杜云屏从容不迫站在湖底，手中又多了一支毒箭。
咻——
羽箭射中一只人头蟹。
没过多久，人头蟹就失去生机，缓缓坠落。
“你竟然能干扰我的幻境……”声音变得阴冷，“是我小瞧你了。”
“多亏你，不然我还想不起湖边发生的事。”
杜云屏悠闲地拉开弓弦，将毒箭一支一支送出。
随着最后一只人头蟹坠落至湖底，湖水直接消失，甬道重新显现出来。
杜云屏有些讶异。
“我还以为你会把人头蟹霸主也放出来对付我。”
声音沉默了。
“让我猜猜，是制造出人头蟹霸主的幻象消耗太多？”
杜云屏轻笑出声，“你原本该不会只是想用湖水淹死我吧？”
声音顿了顿，有些艰涩：“嘁，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
杜云屏继续道：“你造出来的这条甬道一直在循环重复。”
“这样消耗确实不多。”
“你懂什么？”声音多了几分暴躁，“这是我的喜好！”
杜云屏听到轰隆一声，回头一看，身后那扇石门不见了。
原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上，远远站着一条影子。
窸窸窣窣。
是尸影。
杜云屏在看到尸影的那一刻，反倒放松下来。
看来这只诡物只能从她的记忆中提取信息，打造幻境生物。
她想再次拿起鬼火弓，这回却掏了个空。
“哈哈哈哈！”
诡物笑得肆无忌惮，“愚蠢的人族，在这个地方，看你还怎么随心所欲。”
“看来刚刚石门之后的幻境与这里不属于同一空间，而且比较复杂，你对它的把控会弱一些。”
杜云屏缓缓后退，警惕着远处的尸影，“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甬道里杀我呢？”
“是怕打斗会破坏幻境？”
“……”
“哦，这里该不会就是第一层幻境吧？只要打破就能出去了？”
“……”
「千面」决定不再出声。
说实话，它并不担心幻境被打破，以这姑娘在幻境中的力量，顶多只能撕开一道裂缝，那不足以让她逃脱。
它就是很讨厌这种被看透的感觉。
一阵沉默过后，尸影朝杜云屏的方向扑过来。
“嗬——”
一口黑气朝着她面上喷来。
杜云屏身子一猫，从底下钻过去，顺手抱住蛇尾。
随后，她一个用力，将整头尸影甩起来，往墙上撞去。
轰！
尸影的头干瘪下去，额上多了个坑，而墙面毫发无伤。
看来这个幻境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也没那么难。
起码这里的尸影比外边的弱。
杜云屏抡起蛇尾正打算继续，就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死丫头，你小的时候我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付我？啊？”
她愣了愣，抬头望向尸影。
只见那张脸不知何时变成了张宝珠，两只腐烂的眼窝似乎正瞪着她，连眉毛都竖了起来。
那刻薄的表情学得十足像。
“张婶子？”杜云屏轻吐出这三个字。
“就是我。”
尸影拧着眉，蛇尾烦躁地拍了几下，“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你又不是真的。”
杜云屏冷着脸，声音也沉下来，抱着蛇尾狠狠往墙上一砸，一丝细微的裂纹出现在墙面。
“最烦你们这些精怪扮成我身边的人。”
轰——
又是重重一下。
“一个两个还都扮成张宝珠。”
在她抡了十几下之后，尸影没了动静，应该是死透了。
杜云屏将尸体往旁边一丢，看着它像沉入泥沼一样，慢慢消失在地面。
她轻轻仰起头，眉梢微扬。
“我原本还在疑惑，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动手。”
“看到这些不禁打的幻象时，我才明白，你并没有自己的力量。”
“你趁着我吞噬人头蟹，偷走了一部分道元。”
“你……”
声音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推出来的，你真的只有十六岁？”
“你不是还能偷我的记忆吗？”杜云屏冷笑一声，“继续偷啊。”
「千面」在她的识海中徜徉，慢慢靠近了另一段记忆。
冗杂的画面在它眼前交织——
浇灌灵草。
挑水。
与鬼面蝎缠斗。
这些片段重复了成百上千次，好像要在它脑中爆开。
“啊——！”
它赶忙从这段记忆中退出。
听到这个叫声，杜云屏心情颇好。
她朝墙面看去，刚刚那丝细微的裂缝，似乎扩大了一些。
第64章 幻境规则“爹为了赚银子，把一条手臂……
神兵门大殿外。
恩次方已经将心狐带了过来。
她刚升上灵台期，经验值是零，回杏花村这一趟，除了自杀时喝下何首乌特制毒药的时候难受一点，基本上没什么损失，还给何首乌贡献了一点经验。
距离子时只剩一秒的时候，她坐在鬼面蝎背上，挟着心狐，人还在秘境洞口前，险些赶不上。
还好她脑子转得快，率先将心狐塞出洞口，这才保住了这个珍贵资源。
万一子时一过，心狐停留在轮回区域被系统刷新回原来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再去弄一只了。
辛十四落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他其实早就能恢复人形了，但为了麻痹这些人，还是保持着狐狸的外形。
听说他们的首领又遭幻觉侵袭了，这是个好时机。
思忖间，恩次方已经将他拎进大殿，他鼻子动了动，从恩次方身上那股碧心刺的气息脱离开，又跑到凉凉旁边，仰头看着他。
这个人，也接触过碧心刺。
“哎哟，这小狐狸是不是记得我？”凉凉也喜欢毛茸茸，当即就蹲下来，打算撸一把光滑的狐狸毛。
谁知心狐往后一退，紫色瞳眸冷淡地看着他。
“你搞错了，要治的不是他。”黑山见状，上前抱起心狐，将他扔在杜云屏床边，“快看看你家主人。”
辛十四朝黑山手上嗅了嗅，瞥了他一眼。
又是碧心刺的味道。
三人都接触过碧心刺。
这些人是在轮流使用这柄法器？可是这东西在外族手中毫无用处，他们拿了能做什么？
未免打草惊蛇，辛十四决定还是先控制住他们的首领，杜云屏。
他偏头看向杜云屏，细细看了她的脸色。
十六岁的姑娘，面上未施粉黛，皮肤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之后特有的小麦色。
此刻她唇色苍白，一副随时都要一命呜呼的样子，辛十四却从中看到了一股坚韧。
她进入幻境已经很久了，如今还在与幻境对抗。
这回的幻境与上次不同。
设下这个幻境的家伙本身修为不高，但狡猾得很，它不知用的什么方法，提前躲进了杜云屏体内，可能在她的每一寸血肉之下，也可能藏在经络里。
辛十四凝视良久，心里已有计划。
解开这个幻境所需的灵力不多，等把它打破之后，他再为杜云屏重新布置一个，将她控制起来，然后借她的手调查碧心刺一事。
到时就能知晓其他族人的下落，也能查出杏花村这些人都有什么阴谋。
以他的修为，破除幻境，再重设幻境，接连做这两件事绰绰有余。
想到这，他不再耽搁，运起灵力，撑开杜云屏双眸。
众玩家都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杜云屏的双眸被漆黑填满，看不到半点眼白。
棉花唐挠挠头：“什么情况啊这是？要成魔了吗？”
“成魔是不是很厉害？”黑山比较关心这点。
话刚说完，就见床榻边的心狐回头扫了
他们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不耐。
棉花唐和黑山默默闭嘴了。
辛十四将目光重新投到杜云屏脸上，紫色瞳仁突然融化开，慢慢变成漩涡。
下一刻，他的魂识脱离本体，来到一片漆黑的空间。
很快，他发现这个地方并非完全没有光亮。
在他脚下摆着一条长长的甬道，就像一个微缩的景观。
墙是青灰色的，上面挂着一些烛台，微弱的光从甬道投射而出，那是烛台上的蜡烛。
杜云屏就站在甬道中，身上湿漉漉一片，脸上还沾了点灰尘。
本该是十分狼狈的境况，她却依然挺直腰骨，面上是从容的淡笑。
在她身旁，是三头面目可憎的尸影。
只见她身手灵活，绕开尸影的攻击，拽住它们的尾巴直接打结。
很快就把三头尸影盘成个球。
幻境中的尸影太弱，被她一脚踹了出去，消失在甬道尽头。
解决完尸影，杜云屏仰着头，语带不屑：“还有什么招？”
下一刻，她看到天工秘境那些断手断脚断头，还有断肠子都出现了。
辛十四有心帮她，却屡屡被封印弹了回来。
他伸出爪子悬在甬道上方比对了一下，现在他的爪子就跟杜云屏的头一般大。
施展幻境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他这是被隔绝在幻境之外了。
原本他要是也在幻境之中，便能施展术法，把这层封印爆开。
可如今这种情况却不能用这么粗暴的手段。
在外打破封印，恐怕会伤到里边的魂识。
要破局，只能慢慢找破绽。
“什么人？滚出来！”
千面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暴躁地喊着。
原本它在杜云屏那里就没讨着好，现在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它越发焦躁不安。
杜云屏刚把断肢打发走，听到它的声音，有些微怔，这东西开始发癫，瞎说八道了？
随即她反应过来。
应该是玩家们想到办法来救她了。
杜云屏嘴角一扯，铆足了劲，直接拿肩膀撞向裂缝。
咚——
幻境做得太粗糙，处处都透着不真实，这一下当然没能撼动坚硬的石墙，连半点灰尘都没震下来。
下一瞬，她脚下一空。
失重之下，她反应迅速，一手扣住旁边的地砖，艰难地挂在上面。
往下一看，原来这是个活动石板，而底下黑漆漆一片，仿若万丈深渊。
“你着急了？”杜云屏整个人吊在半空，还笑得出来。
这只诡物的进攻越是没有章法，她就越从容。
千面强压下暴躁，语气幽幽：“着急？我有得是时间慢慢跟你玩。”
杜云屏正打算攀着石砖上去，就感到她握住的那块石砖突然松动，直接脱离地面。
失去支撑的杜云屏也只好放开石砖，任由自己坠落。
她倒要看看，这回那个东西又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杜云屏跌落在地面，周围已变成白昼。
山雾蒙蒙，耳旁传来一阵鸡鸣，一股熟悉的泥土清香萦绕在鼻间。
杜云屏回头望向一座小木屋，心中了然。
这是十几年前的杏花村。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难闻的酒臭味。
杜云屏站起身，发现自己身量小了许多，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你找到了这段记忆？”
杏花村空荡荡的，所有村民都消失了。
诡物匆忙制造的幻境错漏百出，幻境与记忆并不完全一样，那件事发生在她三岁的时候，并非七八岁。
“屏儿乖，爹为了赚银子，把一条手臂输给别人了，我这双手还得下地干活，就先拿你的抵上，好不好？”
这人是她那个早死的赌鬼爹，模样看上去老实巴交，手里却拿着一把柴刀，仗着酒劲跌跌撞撞朝她走来。
那个时候只有三岁的她被吓得走不动道，还是张宝珠看见了把她抱回自己的院子，不然她都活不到十六岁。
现在的她，废话都不多说一句，撒腿就跑。
赌鬼爹踉踉跄跄跟在后头：“乖屏儿，你往哪去？快回来。”
一路上，杜云屏试图从听雪银镯里拿出法器，但都失败了。
“哈哈哈哈！”千面十分愉悦，“你以为在第二层幻境，就能脱离我的掌控了？只有七岁的你都还没觉醒灵根，怎么可能拿得出法器？”
“我会看着你痛苦地死去，慢慢腐烂，永远被困在这里。”
杜云屏往前跑着，风从她的口鼻灌入，刮得她喉咙生疼。
身后那个脚步声亦步亦趋，还差几步便能追上。
“原来……是认知的问题……”
杜云屏一边跑，一边回想着诡物的话，“我以为自己是七岁，所以拿不出法器？”
千面：……
她又懂了？
正当它感到恼怒之际，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是那个不速之客，差点就把他忘了！
辛十四正看着缩小版的杜云屏在杏花村逃命，有几回见她差点被追上，还替她捏了把汗。
这会儿看她悟出幻境规则，又感受到暗处那个诡物的焦躁，不由笑出声。
正当他打算继续破解封印之时，一股寒风袭来。
在他的身周，出现了无数黑白分明的人眼。
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这诡异的场景都要恍惚一下。
辛十四环顾四周，眉毛渐渐拧起：“居然是这么丑的东西……”
“你说什么？？”
漆黑的空间刮起阵阵烈风。
那些眼睛围着白毛狐狸旋转收缩，想把他包裹起来。
狐狸就蹲坐在正中，不动如山，紫色瞳眸一亮，身周逐渐收紧的人眼直接被震成了碎片。
人眼碎片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条虫子，重新朝辛十四游来。
杜云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她的双腿已经麻了，而身后的赌鬼爹好像永远都不会疲惫，穷追不舍。
这期间她刻意忘记自己现在的年龄，几次想取出法器，但都失败了。
越是在意，便越不可能忘记。
一个七岁的小孩当然跑不过一个醉酒的壮年汉子。
下一秒，杜云屏终于体力不支，摔在地上。
一把柴刀毫不犹豫刺向她后背，那是心脏的位置。
嗤！
是刀没入肉里的声音。
杜云屏在听到风声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一闪，柴刀只刺中了她左边的手臂。
幻境生物果然不讲逻辑，明明说的是要砍她的手，实际还是想杀她。
杜云屏反手握着刀身，整个人往旁边一扭，将柴刀的控制权抢到手里。
她猛地抽出柴刀，鲜血溅了一地。
“哈哈哈哈！你就要死了。”
天上那个声音还不忘嘲讽她。
“是吗？”
杜云屏握紧刀柄，对准眼前醉得踉踉跄跄的中年男子。
千面继续笑：“你流这么多血，活不成了。”
“你太聒噪了，但凡你安静一点，我都可能会相信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杜云屏举着柴刀，缓缓站起身，双腿的麻、手臂的痛好像都消散了，“你一直在暗示我会死，就是想让我放弃自己。”
“可惜，适得其反了。”
杜云屏一步步往前走。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变回十六岁的身形。
“在幻境里被杀不会死。”
她抬手砍向眼前的幻境生物，一刀落在他手臂上，只听到一声闷哼。
“你说你会看着我痛苦地死去，慢慢腐烂，永远被
困在这里。这句话又出卖了你自己。”
她反手又是一刀，将赌鬼爹的右手斩了下来。
“啊——！”
这个叫声跟她亲爹一样难听。
杜云屏将灵力汇聚在这把普通的柴刀上，重重一劈。
中年男子直接倒地，化成齑粉随风消散开。
“人都死了，还有必要困起来吗？”
整个杏花村在男子倒地的那一刻开始融化。
没过多久，杜云屏又出现在昏暗的甬道中。
第65章 从属契约雾气状态，吞噬！
“我出来了，你这幻境也不过如此。”
杜云屏一遍遍与这只诡物对话，激怒对方，并非逞口舌之快，只因她看出这东西性格暴躁，且沉不住气。
从这错漏百出的幻境也能看出，它没什么耐心。
这样一只诡物制造的幻境对付一下普通人便算了，对付她？
杜云屏想到这，颇有些感慨。
她踏上吞噬之路后多次遭幻觉侵袭，渐渐也能抵抗类似的陷阱，这回要不是对方就藏在她体内，她也不至于中招。
“你闭嘴！”
千面将杜云屏困在第二层幻境之后，便跟辛十四打在了一起。
谁知道这不速之客也谙熟幻术，轻松化解掉它的每一次侵袭。
在听到杜云屏那几句挑衅之后，它心境不稳，竟让整个空间都晃动起来。
杜云屏站在甬道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新的怪物，就看到整个视野一片扭曲，随即又恢复正常。
这是幻境有了波动！
她心里一喜，试着将灵力灌注到手上，一掌拍在石墙上的裂缝。
啪！
裂缝又扩大了一寸，这回已经是老鼠能进出的大小了。
很好，如今在这层幻境也能使用灵力和道元。
看来诡物对幻境的把控又变弱了。
辛十四将虫子震碎，弹飞出去，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微型甬道，发现那上面已经多了一道明显的裂缝。
他左爪捏了个诀，随时准备将杜云屏拖入他的幻境，右爪摁在甬道石墙上，缓缓施力。
一些碎屑簌簌掉落。
杜云屏躲避着头顶不断砸落下来的石块，寻思着这又是诡物的招数，紧接着就听到哗啦一声。
甬道上方破了个洞，外头是无尽的漆黑。
一条硕大的狐狸尾巴降下，将她面前的甬道填满。
她看着白色狐尾尖端那簇熟悉的红毛，立马认出这是心狐。
杜云屏冲上前，拽着柔软的狐狸毛往上爬。
狐狸尾巴毛多，她几乎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里边。不夸张地说，这个毛又蓬松又柔软，她甚至能在里边游泳。
辛十四正在应付千面施加的幻术，突然感到尾椎骨微痒，这才发现自己的尾巴不小心掉了进去，还被杜云屏当成绳梯扒住了。
他耳朵尖微热，赶忙抬起尾巴将人带出，捏了诀的左爪却迟迟未动。
若要将她带入下一个幻境，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可回想起她刚刚在第二层幻境中的遭遇，他又开始犹豫。
这样身世凄惨又弱小可怜的一个人族姑娘，真的会是邪修首领？
杜云屏在出来的那一刻，身量变得跟狐狸一般高。
她低头看向微型甬道，冷着脸，一掌拍下去，将整个幻境碾碎。
一同被碾碎的，还有链接这层幻境的诡物意识。
“啊——！”
不远处传来诡物的痛苦叫声，漆黑的空间开始坍塌。
刚刚觉得她弱小可怜的辛十四：……
还未等两人做出反应，一片白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待白光消失，他们已经在神兵门的大殿上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杜云屏眨了个眼，原本被纯黑占据的眼仁又恢复了正常。
玩家们一阵欢呼。
“终于醒了！”
“看来心狐还是有用！”
“哎呀呀，”黑山靠近床榻，笑眯眯看着辛十四，“这只狐狸是越看越可爱了。”
他伸手过去，下一秒皱着眉喊道：“痛痛痛！松口松口！”
棉花唐给他扔了个「一叶生息」，有些无可奈何。
“下次别大意了，这狐狸只待见杜云屏。”
杜云屏坐起身，第一件事便是运起灵力，将那只诡物从脑中逼到指尖，然后用指甲轻轻一划。
哒。
鲜血滴落在地。
众人惊讶地发现，那滴血珠中间有条白色的虫子正在拼命挣扎。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条虫子又变成一只蜜蜂，从血珠里冲出，嗡嗡拍打着翅膀就想逃离大殿。
“天罗地网！”
黑山眼疾手快，降下金网，将蜜蜂困在原地。
杜云屏一把捏住诡物，静静看着它变幻了无数种模样——从水蛭到毛毛虫，再到长满尖刺的苍耳，由始至终都没松过手。
她盯着这只诡物，冷声问道：“一百年前的天机镜是不是你变的？”
“是我，我即是「千面」，所有被我附身的东西，都能化作我想要的模样。”
诡物最终还是化作一条细瘦的白色虫子，声音中带了几分自得。
它模仿的法器，就连锻铸师都辨不出真假。
当年它一现世，就遭多位修士争抢，最后是一个黄袍道士使了手段，将其他人残杀，才把它弄到手。
黑山好奇：“你真的是一条虫子？”
“我怎么会是虫子？”
千面声音有些不满，“我自灵地孕育而生，我即是万物。”
黑山继续问：“那你原形是什么？”
白色虫子犹豫了一下，扭动着身躯，将自己变成薄薄的一片，上面赫然是一个黑白人眼的图案。
人眼纸片转了转眼球，似乎正望着杜云屏：“栽在你手里，我也认了。若你想让我认主，便用血肉喂养我三天三夜，方可洗掉老道士留在我身上的禁制。”
“我不要。”杜云屏干脆利落。
“为何？”
“你在我这没用。”
千面气急败坏：“我可以变成任何法器，帮你招摇撞骗！还可以钻进你仇人身体里，在幻境中帮你杀人！你居然说我没用？”
杜云屏不与它争这个。
她想了想，单刀直入问道：“设下这个局的，是素问吗？”
“素问？”
玩家们一片哗然。
何首乌皱眉：“我想起来了，白天在秘境里就听见过尸影的声音。”
“她怎么阴魂不散，看来我们得加强戒备。”
千面不耐烦道：“那个没眼睛没四肢的女人，应该是叫素问吧。”
它来这趟是要杀人的，一旦得手，立马就能溜走。
就算一时杀不了，也可以将杜云屏永久地困在里边，等待那些尸影寻个时机动手。
因此，素问和黄袍人就没特地交待过让它保密。
在他们看来，此计万无一失。
千面答完，觉得奇怪。
“你从人头蟹霸主的记忆中获知道长的身份便罢了，又是如何猜到那头尸影的？”
杜云屏轻扯嘴角。
她生平遇见过的精怪，都在幻境里露了面，唯独黄袍道长和素问没出现，要说这里边没有蹊跷她都不信。
千面见杜云屏迟迟没应，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薄薄的纸片身子。
“你很聪明，也很强大，有资格让我认主。”
“你没资格。”
杜云屏厌恶地看着人眼纸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用面板给玩家们发了任务——杀掉千面。
她手一松，往外走几步，立马就有一道金网罩下来，再次定住千面。
紧接着，何首乌用「小水花」，燕上弦用「金光化箭」，一同招呼向人眼纸片。
在玩家们的控制和围殴下，人眼纸片逃也逃不得，反抗又反抗不了，渐渐失去生息。
这是只灵海期的诡物，玩家们打死它却花费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它也就境界高，实际离了幻术什么也做不成。
待血槽清空，经验到账，玩家们终于停下攻击。
何首乌想了想，将人眼纸片捡起来，呈到杜云屏跟前。
“杜姐，请享用。”
杜云屏微怔。
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现我了。”眼珠子在她脑中解释。
杜云屏垂眸：“那他们……”
“他们更开心了。”
“……”
黑山在一旁道：“这个还不够塞牙缝的，只能算是个餐前点心。”
他话锋一转，“不过没事，我们把人头蟹霸主也拖回来了。”
杜云屏往大殿一角望去，只见那个人头此刻正躺在那，睁着双眼，一副死
不瞑目的模样，上面还覆盖了一层冰霜。
那是何首乌和恩次方的杰作。
一个施展「小水花」，一个将水化成霜，为的就是冷冻处理，等杜云屏醒来能吃上一口新鲜的。
杜云屏听完又感动又恶心。
吞噬跟吃东西，是一回事吗？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千面的尸体和那个人头笑纳了。
她放出两摊黑色黏液，将人头蟹霸主和人眼纸片一并吞噬。
【道元上限＋20000】
【道元上限＋4000】
在吞下「千面」的那一刻，她感觉体内又有某些东西发生了改变。
“我好像把人眼纸片融合了。”眼珠子有些不确定。
它化作一摊黑色黏液，从她手心漏出，落到地面。
只见它化成雾气，慢慢显形，堆成了一只小狗的轮廓。
“靠！这是什么？”黑山摆了个防御的姿势。
易罗罗目睹了全程，解释道：“这是从杜云屏手里流出来的。”
众玩家听到这便明白了，这就是杜云屏吞噬的手段。
凉凉大着胆子上前，伸手往狗头摸去，只摸到一团空气。
杜云屏似有所感，打开技能面板。
与眼珠子相关的技能升级了。
【万法吞噬】
【等级：3】
【黏液状态下，通过吞噬已死的生灵获得道元，效果受生灵修为和技能等级影响。吞噬已死生灵之时，可汲取目标10%的灵根资质，并有5%的概率习得目标技能。】
【雾气状态下，可从活物身上汲取1%灵根资质，剥夺目标血量上限，永久削弱目标，每日可使用三次】
【施放条件：未知】
【获取来源：未知】
黏液状态下什么都没变，但雾气状态能对活物下手了。
这意味着她的攻击手段又多了一项。
不过还有一点不太方便。
杜云屏：“雾气状态下，别人就能看到你？”
眼珠子顿了顿，小狗轮廓的黑色雾气淡下去，完全变得透明。
这下除了杜云屏和易罗罗，没人知道它在哪。
眼珠子化作一摊黑色黏液蠕动着出门。
“我这就去探查素问和那个黄袍道士的下落，一天三次，悄悄把他们血量偷光。”
“这会儿不怕消耗过大了？”
黑色黏液又蠕动着回来了。
杜云屏开始检查背包里那两样特殊物品。
她的水灵根资质已经达到100点了，但还是打不开通天玉简，只得暂且将它搁置到一边。
她又取出太玄秘籍。
翻到第二页时，那些模糊不清的方块渐渐凝成她能看得懂的字。
这一页讲的是道元如何巧妙地作用在他人身上，并反哺给自身。
杜云屏快速读一遍，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构想。
新神有自己的神眷。
这些神眷能在受了诅咒的十方洲大陆自由行走，不受轮回影响。
那么，如果她将石振羽、姜小七等人作为从属结下契约，他们是否也能完全摆脱轮回的束缚？
第66章 村庄异状“还是得把他关起来。”……
“可以，当然可以！”
眼珠子听到杜云屏的心声，隐约记起之前有一任宿主也干过类似的事。
它兴致勃勃介绍：“有一个叫「血契」的东西，与仆从结下血契之后，便随时能掌控他的身体，与此同时他也能获得一些能力，使用你赠予他的玄术。不用担心他会造反，如果你死了，他也会立马暴毙。”
杜云屏：……
听上去不像好东西。
她向眼珠子问清缔结「血契」的方法，又做了一番改动。
眼珠子惊呼：“你怎么把最关键的去掉了？万一他们对你起杀心怎么办？”
杜云屏眉梢微挑：“加上这条就万无一失了？”
“那也不是。”
眼珠子讪讪道，“契约不是绝对保障，也有人被契约者反噬的……死得更惨……”
“所以要改。”
杜云屏在心里回应，“我都知晓他们每一个人的信仰之力了，为什么不把这当做结契门槛？”
眼珠子愣了愣。
其他强大的邪修定下仆从契约，为了确保对方忠诚，总要设下这样那样的禁制，就像拴个狗链子，既能控制对方，又能防止对方咬主人。
杜云屏不一样，她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
信仰之力不够的，她就不要了。
“我再问，若我不掌控他们的身体，也不要他们陪葬，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噬我？”
眼珠子彻底没话说了。
它本来想反驳，总会有人带着坏心接近她，就算没遭到压迫，也想从她身上掠夺力量。
但刚刚杜云屏就说了，她知晓每一个人的信仰之力，这些从属怕是刚起个坏心，就能被直接扼死。
“你……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眼珠子不情不愿赞同了她。
杜云屏跟眼珠子聊完，来到大殿门口，一眼就看到守门的钱田二人，“有个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田镜扬了眉：“商量？不，杜祖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事关重大，还是得商量一下。”
杜云屏接着道，“不知你们二人想不想在十方洲自由行走，不受轮回控制？”
“自然！”
钱田二人面上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冷静下来，“但这没可能了。”
这两天他们在这座山的界限边缘观察过，一到子时，界限外一阵扭曲，半夜飞走的鹧鸪，白天清扫过的落叶，都在这一刻恢复原状。
那时他们就知道，除非他们愿意回到那个可怕的秘境，否则这辈子离不开杜门了。
“与我结下契约，便有可能。”杜云屏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想。
“契约？”
两人面上有些为难。
他们听过「血契」，基本上算是出卖自己，换取强大的力量。
一旦契主死亡，他们也会即刻暴毙，除非他们的修为足以压制契主。
杜云屏也要跟他们结下「血契」？
钱永生犹豫许久，像是豁出去一般，郑重道：“那便听杜祖师的，结就结。”
田镜也想通了。
他们这条命就是杜云屏救的，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行，我也愿意。”
杜云屏笑了笑：“我还没说是什么契约呢。”
她袖子一挥，半空突然出现几滴黑墨。
它们消散成雾气，又凝在一起，汇成长短不一的几行字，那上面赫然是契约内容。
田镜快速扫完内容：“不是血契？”
“只是从属契约？”钱永生也看完了。
结下契约后，他们的修为会得到小幅增益，这算是契主提供给他们的庇护。
契主死后，他们也不会跟着暴毙，只不过会自动解除契约。
当然，他们自己如果对契主起了杀心，也会自动解除契约，剥夺修为增益，并陷入虚弱状态。
这就是杜云屏刚刚做的调整。
她不会将玄术借给从属使用，那样太危险，也太不可控。
但她也不会去掌控从属的身体，她不需要奴隶。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手掌，将血撒向半空，随后用手指沾血，签下自己的生辰八字与姓名。
随着他们最后一道笔画亮起，整张契约又重新消融成水墨，混着血液，没入他们心口。
至此，契成。
两人都没察觉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倒是修为提升了三成，身轻如燕。
杜云屏也有意外收获。
结契之后，两人反哺的信仰之力翻了一倍，原本钱永生每秒流向她的道元是一千，田镜是九百，现在变成了两千和一千八。
眼下还有一事不确定。
杜云屏思忖片刻：“若是这个法子不奏效……”
钱永生结契之前已经给自己算了一卦，一点也不担心：“若我们在外走动还是会被轮回牵引到原处，那杜祖师可一定要回秘境找我们。”
田镜也是面带笑意：“对，带上琉璃镜，把先前发生过的事给我们看一遍，我们就知道该效忠杜祖师了。”
“好。”
杜云屏答应下来。
结契，便是与她有了链接。
现在就看是这轮回霸道，还是她的道元强劲。
解决完这两人，她又看向门内。
心狐正盘着身子趴在她刚刚躺过的简易木床上，狭长的狐狸眼一张一阖，昏昏欲睡。
杜云屏隐约觉得它有问题。
心狐来杏花村的头两天，信仰之力一直是0，后来相处几天，就一直在8和10之间徘徊。
这个信仰之力就像
玩家们常说的好感度，必定是反哺给她的道元越多，好感度越高。
当然这也受修为影响。
起先她以为是心狐没有修为，可它刚刚的表现却令她排除了这个可能。
没什么修为的心狐，能在别人的幻境中跟灵海期的「千面」打得不相上下？
杜云屏警惕地盯着心狐头上那100点信仰之力，决定不与它结契。
她抬步回到大殿，找到龙十三：“你先前说要给心狐打造个金笼子？”
趴在床上的心狐竖起毛茸茸的耳朵。
“金笼子可能有点勉强，我们没找到金矿。”
龙十三想了想，“不过铁笼子可以造！”
“好，”杜云屏点点头，“外边太危险，为了避免心狐乱跑，还是得把他关起来。”
辛十四：？？？
他干什么了突然就要被关起来？不是还没对她下手吗？
*
一夜过去，旭日初升。
杜云屏靠着墙闭目养神，刚结束冥想，就听到大殿外有玩家在吵嚷。
“快看！那里是不是起火了？之前这个时间点都没有这个事件。”
“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我看看！”
杜云屏走出大殿，循着玩家们的目光望去。
远处有一片山坳被层层密林遮挡住，这会儿升腾起滚滚黑烟，火势冲天。
“那是我们之前探索周边时去过的村庄，我还在那借了几把镐子用来挖矿……”
黑山看完地图有些失神。
杜云屏皱眉：“去看看。”
除了神兵门和杏花村，外界皆处于轮回之中，先前这座村庄一直好好的，突然着火必定是起了变故。
众人立即整装待发，准备前往着火的村庄。
临出门之前，龙十三将咿咿呀呀的心狐塞进他连夜打造的铁笼子，还被咬了一口。
……
沿着黑山上次探索的路线，众人穿过密林，远远望向村口。
地图上有标注，这个村子叫溪水村，沿溪而建，里头住着几十口人。
此刻整个村庄除了火烧木头的噼啪声，再无别的动静。
众人徐徐往前，在倒塌破碎的木牌匾旁发现了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后背有个血洞。
看他头顶的血槽，就剩一层血皮了。
棉花唐连忙施展「一叶生息」，将他的血量拉回到三分之一。
“孙伯，发生什么事了？”黑山将人扶着半坐起来，绿色光点还围绕在老人身周，为他治疗着伤口。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黑山一下：“快逃啊小伙子，这村里有精怪，多少人都打不过它们……”
黑山与其他人对视一眼。
“有精怪不要紧，我们就是来降妖除魔的，我们都是修士。”
老人咳了一口血，摇摇头：“打不过，打不过的，我们村里也有灵觉期的修士，还是打不过那些精怪。”
“你们都不认识我们……何必来送死……”
黑山解释道：“我来你们村借过镐子，留了欠条，还说要给你们带值钱东西的。”
其实他没想过要回来还镐子，更别说还要带值钱东西，本来就打算白嫖的，反正子时一刷新，NPC们都不记得了。
但这会儿看村子遭了难，他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好受。
老人连连摆手：“不记得，不记得了……你们快走，村里没活人了……”
“还是让老人家好好休息，我来探路。”
恩次方施展「水链支配」，控制着一只小老鼠溜进村里，又多耗费了一部分灵力，在脑中开启了老鼠的视野。
小老鼠偷摸摸走在村道上，时不时从这处草丛溜到那处石块后边，警惕得很。
两边都是倒塌的房屋和冲天的火势。
它鼻子微动，四下嗅了嗅，若有所思。
“里边确实没活人了。”
恩次方闭着眼，感受着小老鼠看到的一切，“但也没有死人，整个村子好像都空了，就剩这个孙伯。”
“等等……”
小老鼠突然停下脚步，嗖地一声躲到大水缸后边。
“有什么东西在来回走动。”
它小心翼翼往外探出个头，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村道拐角处，一只魔织蛛正悠闲地走着，它的尾部挂着好几根白色蛛丝，每一根都连着个巨大的茧。
啪！
恩次方看到其中一颗薄薄的茧子里边印着个手掌轮廓。
过了一会儿，那只手掌直接变成碎肉，挂在茧子内壁，慢慢滑落下来。
第67章 偷袭素问“多谢杜祖师庇护！”……
茧子里的很可能是溪水村失踪的村民，而现在死了一个，有可能是被魔织蛛注射了毒液，慢慢分解掉了。
恩次方通过小老鼠的视野，发现其他茧子还在挣扎蠕动，当即就要断开水链，跟其他玩家一起进来救人。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死了？？”
一条苍白腐烂的蛇尾往半人高的魔织蛛头上狠狠砸去，“不知道这些村民都有用处吗？”
素问就站在拐角处，小老鼠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小老鼠。
紧接着恩次方就见四头尸影一并上前，将头凑到剩余的茧子上，一个个闻过去，似乎是在做检查。
片刻后，素问声音缓和下来。
“只这一个，便留给你当今日的吃食，其他的不许再动了。”
恩次方把录像发到论坛上，并赶忙将素问的消息告诉大家。
“她是想用村民炼制尸影。”
杜云屏突然想起姜小七的话，为了不让尸影记住施术者的脸，这些村民会被掏掉眼睛，为了在行动上变得迅速，他们最后只能剩一个头。
窸窸窣窣。
除了那四头，不远处还游荡着十几头尸影。
很明显，素问在这期间又祸害了不少人族。
何首乌忿忿道：“这样下去，她会不会把所有NPC都变成尸影？”
“有可能。”
凉凉掏出碧心刺，“看来我们的任务又多了一项，跟时间赛跑，从这些精怪手中保护正常NPC。”
玩家们再也等不了，拿着武器冲进村庄。
素问与他们打了个照面，仍旧是嫣然一笑，两只空洞的眼窝似乎也弯了起来。
“诸位，又见面了。”
黑山冲上前，朝素问的方向降下「天罗地网」。
素问被四头尸影驮着远离了这道金网。
要是被困住，任由何首乌降下「熔岩喷溅」，那她这些尸影必死无疑。
所以在面对黑山的技能时，她尤其慎重。
素问朝魔织蛛吹了个口哨。
魔织蛛迈着八条腿就要走，黑山见状，与其他两名玩家一起降下金网，堵住了它所有去路，将它困在原地。
燕上弦虚了虚眼，举起鬼火弓：“不能让它带走村民。”
田镜听到这话，使出碎刀片，将白色蛛丝断开。
凉凉则是拿着碧心刺准备破茧救人。
可无论他使多大劲，都没法把这茧子划开一道口子，这些蛛丝只有一根时还好，缠绕成茧，便变得柔韧无比，寻常武器无法破坏。
凉凉只得跟其他玩家一起，把茧子拖回来。
魔织蛛本来想跑，可一道光箭直接落在它腹部炸开，燃烧起来，还附加了流血状态。
没一会儿，燕上弦就收到击杀魔织蛛的结算面板。
“一帮杂碎，没了杜云屏也不过如此。”
素问嘴角扬起，这会儿再没什么谦恭有礼，她这是头一次露出她嚣张的一面，“不如你们都跟我走，我把你们炼成尸影如何？”
“不要……太丑了。”
恩次方想象着自己的头跟蛇身连在一起的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素问偏着头，似乎在看她：“你的脸不错，来了之后我就把他踢了，让你待在我身边。”
她的尾巴尖指了指其中一头驮着她的尸影。
“我的呢我的呢？”
黑山刚要凑上前，就被何首乌拉回来了。
“长点心吧你……”
何首乌有时真想撬开舍友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
“我逗她玩呢。”黑山摸了摸后脑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可我不是逗你们玩。”素问轻抿唇角，“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众人就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影朝他们罩来。
处在边缘的燕上弦迅速往外翻滚，站定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张庞大的蛛丝网阵，由无数条蛛丝盘在一起，织成大网，缠在众人身上。
他们想撕开身上的网，却是越挣扎缠得越紧。
素问张扬地笑着，指了指村道两边不断升起的黑烟。
“这把火，是为你们放的。”
玩家们明白了，素问设了个局。
村民不过是诱饵，素问真正的目标是他们。
她就这样挖了个明晃晃的陷阱，等着玩家们往里跳。
黑山吗喽：
【她好像不是想杀我们。】
恩次方：
【对，她想把我们脖子以下砍掉，头留着，做成尸影供她驱使。】
凉凉月色：
【以这游戏的尿性，玩家变成尸影搞不好是不可逆的。】
棉花唐：
【靠北，我不要当尸影！】
蛛丝将他们越缠越紧，就在素问准备收网之时，离村口最近的蛛网开始崩断。
杜云屏抬着手一路往前，每前进一步，蛛网就被撕裂一块。
直到她来到玩家正中，那张蛛丝网已经被剪成了十几块碎片。
「万象扭曲」，十米之内，目之所及，皆可分解扭曲。
杜云屏用的是分解，对这种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的东西，只需分解掉中间最关键的那几根，整个蛛网就都分崩离析了。
因此她消耗的道元并不多。
素问感受到杜云屏的气息，面上满是惊愕。
“你……”
“我没死。”杜云屏替她把话说完。
素问惊疑不定。
不止没死，而且气场还变强了。
那么「千面」呢？当真被吞噬了？
一团黑色雾气从杜云屏脚下升起，缓缓朝素问的方向挪过去。
眼珠子刻意隐藏了自己，这会儿只有杜云屏能看到它，就算是易罗罗，也只勉强感知到一阵奇怪的风从她脸上拂过。
黑色雾气慢慢笼罩住素问，对她使用「万法吞噬」。
雾气状态下，它能汲取1%的灵根资质，还能偷走一部分血量上限。
素问身子一震，嘴唇变得苍白。
正当眼珠子打算继续施放「万法吞噬」，将今日剩余的两次吞噬机会都用光时，素问动了。
她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面上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带着其他尸影仓惶往密林的方向游去。
没多久，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她怎么了？上回也没见她怕成这样。”恩次方有些不解。
原以为又是一场苦战，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那当然，我们杜姐威慑力十足。”黑山满脸自豪，好像刚刚赶走素问的是他本人一样。
恩次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抿了抿嘴唇。
“下回我们争取把素问杀了，带回来投喂给杜云屏。”
正在施展「万象扭曲」分解茧子的杜云屏：……
对于素问，她不像玩家那般乐观。
素问实力不俗，却还是小心谨慎，惯于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得了机会便咬上来，遇到危险便逃，能屈能伸，她就像一条蛰伏在阴影里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
这样的敌人是最难对付的。
而且……
杜云屏望向钱田二人。
这两人在见到素问之后脸色就不太对，这会儿正躲在角落算卦，看起来惶惶不安。
他们绝对认识素问。
另一边，素问匆匆穿过密林，淌过溪流，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山洞内，一个黄袍道士正盘坐在地，闭着眼，似乎在吐纳天地灵气。
“魔织蛛呢？”
素问面色沉沉：“死了一只，剩下的还在路上。”
“死了一只？”黄袍道士睁眼，“你可知我养了多久？”
“呵。”
素问听到这话不怒反笑，“没用的东西，养再久也没用。”
“你可知「千面」如何了？”
“这才几天？”
黄袍道士面上淡淡，“许是那个黄毛丫头太难对付，「千面」一时半会儿还杀不了她，只能将她困在幻境中。”
“它死了。”
“谁死了？！”道士瞪圆了眼。
“我嗅到了「千面」残存的气息，但这股气息正在消散。”
素问弯了弯唇角，“它也被吞噬了，这就是你养了几百年的灵宠。”
道士捂着心口缓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她，眼中透着一丝阴狠：“我就不该将「千面」借给你……”
素问将蛇身盘起来，靠在洞壁上。
“那位会记着你的功劳。”
“那位若知道你是个孬种，还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吗？”
素问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刚刚逃跑一事，只淡笑一声，不做辩驳。
她能活这么久，除了倚仗这身修为和那些尸影，凭的便是她对危险的敏锐预判。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感觉身周萦绕着一阵风，那气息中掺杂了「千面」的味道，紧接着自己身上的力量似乎被抽了一部分。
再待下去，她怕是要在无知无觉中被吸成蛇干。
素问靠在山墙上，蛇尾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有些烦躁。
“你我目标不同，我是什么做法，你无权置喙。”
*
入夜，溪水村。
玩家们在密林中截住另一只魔织蛛，将茧子里的十个村民带了回来。
“救救我们……”
孙伯带头跪在杜云屏面前，身后还伏着十几个村民，“那些精怪还会再来的。”
他们头上的信仰之力加起来也有一千了。
杜云屏思忖片刻。
“你们都会做什么？”
“种田。”
“采茶，炒茶。”
“绣花，缝缝补补。”
…
村民们七嘴八舌答着。
杜云屏一一扫过这些人。
“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你们舍得自己的基业吗？”
村民们环顾着村道两边的房屋，入目皆是狼藉，短短一天，溪水村就由几十口变成现在的十几人。
他们默默点了头。
“那你们以后便是杏花村的人了。”
村民们听到这话，忙不迭伏下身子，还有人拿袖角擦着眼泪。
“谢谢！”
“多谢杜祖师庇护！”
“大恩大德啊……”
村民们头上的信仰之力又涨了一些。
十几位村民被燕上弦带到神兵门暂时安置下来。
其他玩家则留在溪水村，准备等子时一过这些房屋恢复原状，便将一些有用的东西送回去给那些村民。
临近子时，论坛里多了个帖子。
燕上弦：
【铁笼子被掰开，心狐不见了。】
龙十三：
【？？？】
凉凉把玩着手里的碧心刺，听到这消息，愣了片刻。
都说心狐好找，可除了辛十四，他们就没碰见过别的心狐。
这要是丢了，去哪找？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心狐原来的坐标在哪。
就在这时，一阵风起。
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落地之后，直扑向凉凉。
“靠，什么东西！”
黑山抬手降下一个「天罗地网」，然后也掏出碧心刺，准备迎敌。
金网落在来人身上，半点效果都没有，倒是黑影自己停了下来，在黑山和凉凉之间犹豫许久。
这是个俊秀少年，披在
两侧的长发乌黑柔软，头上还竖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此刻他紫色的瞳眸里透着几分茫然。
“这……”
凉凉看到他头上的名字，“辛十四变人了？”
第68章 道元牵引“回杏花村找我。”……
钱田二人微怔。
“心狐生来便能化人形，我以为你们晓得……”
“大家别动手！”
凉凉高喊一声，“这是杜云屏养的那只心狐！不要误伤了！”
龙十三将巨盾放下了。
何首乌停下脚步。
其他人也打消施放术法的念头。
棉花唐凑上前：“心狐维持兽型已经很可爱了，变成人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哦？”
黑山吗喽：“想rua！”
辛十四原本打算抢了凉凉手中的碧心刺便跑，结果他发现碧心刺不止一支。
这怎么可能？
碧心刺是他们狐族圣物，在心狐手中才能发挥出效用，在其他修士手里就只是劣等法器。
全天下只此一支，而他如今却分辨不出真假。
于是他做好了跟这些人酣战一场的准备，这样他能把两支碧心刺都拿到手。
没想到他们突然又不打了。
辛十四望向左边，是笑眯眯收了武器的凉凉。
望向右边，黑山正出神地看着他头上的狐狸耳朵，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辛十四叹了口气。
听说人族有一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现在有点理解这句话了。
杜云屏给自己寻了一个树桩子坐下，抬头瞥向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混进杏花村又是为了什么？”
辛十四张了口正要回答，突然记起被抓那日听到的对话。
心狐内丹于他们来说是一味材料。
他沉了脸，紫色瞳眸结上寒霜。
黑山将目光从狐狸耳朵上挪开。
“不是，你想答就答，不想答就不答，这个表情搞得好像跟我们有仇似的……”
辛十四扫一圈众人。
“你们可曾猎杀过心狐？”
“从来都没有。”凉凉将手抬起，做立誓状。
“我靠，心狐多难找啊，除了你我就没见过其他心狐。”
黑山连连摇头。
就这一只，只值两百点经验，当初还让恩次方抢去交任务了。
玩家们七嘴八舌议论开，还有人夹着嗓子道：“狐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狐狐？”
听得辛十四面上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他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相处，这帮人除了每日奴役鬼面蝎松土，经常在寝室大声喧哗喝酒打牌，确实没干过更过分的事了。
他沉吟片刻：“你们先告诉我，这两支碧心刺哪支是真的。”
黑山摆弄起手中的碧心刺。
“这东西还有假的吗？我也不清楚啊……”
凉凉也从背包里重新掏出自己那支，但没研究个所以然。
两人拿着碧心刺放一起比较了一下，完全看不出区别。
恩次方也拿出她那支。
“看看我这个跟你们的一不一样。”
黑发的俊秀少年后退两步，紫眸微微闪烁。
“还有第三支？”
“对啊，都是杜姐给的。”黑山说完这句，看向其他两人，“是吧？”
凉凉点点头：“嗯，我是准备杀鬼面蝎时杜云屏给的。”
“我是准备对付尸影时杜云屏给的，应该就这三支了吧。”
恩次方推测这东西应该是刷bug得来的，轮回解除后便无法再刷新了，所以当时杜云屏给她的应该是最后一支。
辛十四来到三人跟前，鼻子微动，一一嗅过去，更加茫然了。
他望向杜云屏：“你是从哪获得此物？”
杜云屏如实回答：“捡的。”
棉花唐好奇：“那这个碧心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等等……”
何首乌忍不住出来插个嘴，“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关心子时的轮回，就剩三分钟了。”
“子时轮回，心狐会被刷新回原处！”
“三分钟也来不及回神兵门了……”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望向杜云屏。
杜云屏已经负担了两个地界的时间运转，每秒消耗六千多道元，随着建筑增加，这个数值还会更高。
她自不可能把这个空无一人的溪水村纳入范围。
她将手一挥，在半空凝成几行墨字。
“若是不想落入轮回，便签下这个从属契约。”
辛十四只扫了一眼便拒绝了。
“不可能。”
“只剩两分钟。”
恩次方在一旁报时。
黑山担心他还不知道轮回的设定，赶忙把这事跟他简单说了。
辛十四犹豫片刻，偏过头，神色冷淡：“那也不可能，轮回一事纯属胡扯。”
恩次方：“只剩一分钟。”
“那你明日若是还有记忆，就回杏花村找我。”
杜云屏站起身，踱到辛十四面前，伸手在他额上的红色莲花纹轻轻一点。
白色的狐狸耳朵抖动两下，辛十四望着她，垂下眼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感到一阵冰凉沉郁的气息通过她的手指从额上传来。
但他不排斥这个气息。
此时，所有玩家都打开了论坛，看着右上角的时间。
“五。”
“四。”
“三。”
钱田二人随即猜出他们是在等待子时到来，不由捏紧袖口。
在神兵门的地界之外，他们会被牵引回秘境吗？
“二。”
“一。”
子时到。
四周一阵扭曲，只那一瞬，整个溪水村便恢复了原状，完全看不出火烧痕迹。
钱田二人松了手，发现手心已是汗涔涔一片。
“我们还在这！”
“是。我们今后可以在外自由行走了……”
两人感激地望向杜云屏。
杜云屏见状也是轻松一笑，她的从属契约生效了。
辛十四随着那阵空间扭曲消失在原地。
这点玩家们早有预判，因此都没什么大反应，就是有点担心能不能再找到另一只。
“心狐……我们的心狐……”
眼珠子在杜云屏脑海中哀嚎。
它就指着辛十四为杜云屏之后的每一次升级保驾护航，结果现在不见了。
杜云屏微微皱了眉。
“别吵。”
眼珠子语气沉了沉：“我们刚刚就应该把他杀了放进背包，然后慢慢吞噬内丹……啊！”
话还没说完，眼珠子就被杜云屏用指尖划了个口子。
她现在对灵力和道元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别动歪心思。吵得我头疼。”杜云屏捏了捏鼻心，“我将一缕道元输进他识海了，他会回来的。”
“当真？”
“九成把握。”
碧心刺对他那么重要，若他子时过去还有记忆，一定会来找他们。
“万一他没记忆呢？”眼珠子隐隐有些不安，“你的道元也不一定有用。”
“那便把先前做过的事再做一遍。”
杜云屏一点也不慌。
外界一直处于轮回，是什么令辛十四改变活动轨迹来到杏花村？
定是游离在轮回之外的玩家和她，他们便是十方洲的变数。
眼珠子回忆了一下心狐来之前那几天的事，排除掉玩家们外出探索常走的路线后恍然大悟。
“懂了，要
是不行就再去一趟古炉洞，说不定能领回来一只全新的辛十四，到时一定要好好骗骗他，最好能给灌点迷魂汤，让他安心留在我们身边。”
杜云屏：……
*
第二日，杜云屏将五名玩家留在神兵门这边开采矿石，其余人一并带回杏花村。
路过秘境时，玩家们回想起在溪水村遇到的魔织蛛，总感觉这里边还有漏网之鱼，于是搜寻一遍，把隐藏得极深的一个妖猴群给端了。
他们还带着溪水村的村民，最好在日落之前赶回去。
杜云屏便留下一小摊黑色黏液在这慢慢吞噬那些猴尸，继续往杏花村的方向走。
路上不时有提示弹出来。
【土灵根资质＋1】
【土灵根资质＋1.4】
【土灵根资质＋0.9】
…
等回到杏花村，她的土灵根资质也满一百了。
村民被玩家们带去普通NPC的住宅区安置下来，得知这个村子也是杜祖师救下来的，对她的信仰之力又涨了不少。
有的村民擅长木雕，直接雕了个杜云屏的人像，说要放在家里用香火供奉着。
钱田二人就在这些普通NPC隔壁，他们是其他门派的，算是杏花村的客卿，听说有人会刻杜祖师的人像，也连忙请了一尊回来。
玩家们到姜小七那换了一套装束，脱下素色的短打，换上绣了大片仙鹤的白纱袍，看上去真有那么点修仙宗门的意思了。
他们换完装束又跑去搞装修，将湖底采来的矿石往寝室里一堆，修为增益噌噌往上涨。
但他们观察过实际的经验增长值，发现半天过去就多了几十点经验。
这就是个「别人都有我也要有」的属性增益，拿着没什么卵用，丢了又觉得吃亏。
玩家们在论坛里讨论一番，有人觉得这是个垃圾属性，策划做出来忽悠玩家的，还有人觉得他们是没找对修炼的方法，像龙十三和恩次方就懂得用折腾灵力的方式获取经验值。
另一边，杜云屏回到杏花村就把自己关进了小木屋。
她隐隐感到通天玉简已经接纳了自己。
角色面板上，她的灵根五维图又发生了巨变——
「金（0），木（5.5），土（100），水（100），火（0）」
而在她土灵根和水灵根资质都达到100后，听雪银镯里的通天玉简正隐隐泛着金光。
自从她把玉简收进银镯，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景象。
杜云屏盘坐在地，屏住呼吸，将通天玉简从背包里取出。
果然，玉简再也伤不了她。
她将玉简徐徐摊开，细细研读。
最前面记录的便是吐纳之术，这是最简单的修炼之法，通过调整呼吸，不断施放和吸收灵气，以此提升修为。
这个法子，不论修炼者灵根资质如何，都能由此入门。
杜云屏想起那帮玩家。
他们平时是通过杀怪和做任务来提升修为的，回头她将吐纳之法传授给他们，应该能辅助修炼。
她接着往下看。
玉简刚介绍完吐纳，又将这个方式否定了。
「吐纳之术虽为修炼之基，也仅属下乘，而梦境悟道方为无上妙法。」
第69章 狐狸娶亲“记忆一般都是固定的，应该……
梦境悟道，只有灵根资质足够优异，方可修炼。
普通人尝试这个方法，轻则迷失在梦境中，暴毙而亡，重则入魔，为祸一方。
因此吐纳之术可以传授给他人，梦境悟道却不行。
梦境之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一刹，有可能是梦中一年、十年，甚至百年，修炼时间大大缩短。
所以玉简又称其为无上妙法。
杜云屏照着玉简所说，闭上眼，调整气息。
不一会儿，便坠入梦中。
……
再次醒来，已是入夜。
杜云屏睁开眼，眸中情绪不定，梦中的东西，她之前未曾见过。
高楼大厦，钢铁丛林。
无处不在的电子屏幕，川流不息的铁盒子。
她重新翻看玉简。
上边说，梦境悟道是考验，里边的景象来自这世间任意一种生灵的识海。
进去之后，有可能看到恶鬼炼狱，也有可能看到寻常街镇。
但杜云屏没想到自己看到的是这些匪夷所思的景象。
难道这是玩家们脑中的世界？
“通天玉简果然是好东西，短短两个时辰，你的灵力上限涨了两千！”
眼珠子耳濡目染，如今也懂得如何查看她的界面，不过编撰界面这些它一时半会儿还参不透，杜云屏也不让它学。
杜云屏听到这话，打开角色面板一看，灵力值已经从3400涨到了5400，灵根修炼达到灵觉期初阶巅峰。
这个修为增长的速度与她当时吞噬道元不相上下。
玉简说得对，梦境悟道确实是无上妙法，就是太危险了，若是心志稍微有一点不坚定，她可能已经永久留在那个世界了。
“你说，要是有辛十四护法，是不是就不怕迷失在梦境中了？”
眼珠子听到她的心声，想当然道。
杜云屏摇摇头。
“梦境与幻境多少还是有些不同，那个世界波谲云诡，若我自己陷进去，谁也拉不回来，这便是梦境悟道的门槛。”
“可惜。”
眼珠子语气有些低沉，“这都快到子时了，辛十四还没出现，要么是你埋进他额心的道元不起作用，要么是他遇到意外死了……”
“我的道元不会出错。”
杜云屏唇角弯了弯，“他可能是在犹豫。”
拿回碧心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吱呀。
就在这时，窗板被人打开。
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探了进来，紫色瞳眸里写着不情不愿，斟酌片刻后，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你们当真没对我的族人下过杀手？”
“没有。”杜云屏收起笑，认真看着他。
“我同意结契了。”
狐狸撇撇嘴，眼神往地板上瞟，“就那个从属契约。”
看他们这一帮人似乎也不坏，为了拿回碧心刺找回族人，就算是卖身契也签了。
杜云屏想也没想，直接摇头。
“我不同意。”
“为什么？”
辛十四甩着尾巴，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满。
他都不在乎当随从下属了，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怕反噬。”这只是个借口，以她那个修改过后的条款，没可能会走到反噬这一步，动了杀心，便自动解除了。
杜云屏盯着辛十四头顶上的数字，他每秒流向她的道元只有120，跟那些村民差不多。
村民们是因为没有修为，所以数值低，这只狐狸怎么也该达到灵海期了。
他对自己的喜爱或畏惧程度远远比不上玩家和村民，结了契，增长的道元也不多。
杜云屏弯起嘴角：“我们来谈谈别的条件，你办完你的事继续留在杏花村，我随时可能会找你。”
这算是一种限制。
若是给了从属契约，这只狐狸不定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
现在迫于轮回的威胁，他只能待在杏花村或者神兵门。
狐狸想了想，点点头。
“另外，将你子时出现的地点说给我听，我好知道你丢了该上哪找去。”
杜云屏凑到窗台前，看着这颗毛茸茸的狐狸脑袋，“然后我会将三支碧心刺都交给你。”
紫色瞳眸微闪。
“成交。”
杜云屏十分满意，像往常一样顺手摸了摸狐狸头：“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碧心刺是做什么用的？”
*
第二日。
杜云屏用600点声望将三支碧心刺换了回来，还答应给三人的白板武器免费施加一次「灵纹附咒」。
黑山拿出四海骨扇，这是之前跟人头蟹霸主打架时拿到的白色装备，没什么特殊功能。
杜云屏施加「灵纹附咒」后，四海骨扇的信息变了-
物品信息-
【四海骨扇】
【品阶：绿】
【种类：法器】
【扇骨由四种来自不同区域的寒铁制成，扇面是火元蚕丝绸，挥动扇面时，形成一道道流光，切割敌人】
“不错，我可以将流光藏在金网底下，虚虚实实，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黑山满意地收下改造过的四海骨扇，他总算有一把像样的武器了。
恩次方把墨金剑拿了出来，经过杜云屏改进，墨金剑虽然品阶没上升，但也多了点特质。
【墨金剑】
【品阶：绿色】
【种类：武器】
【墨金制成的武器，增加30点根骨，打人时会比较疼，刺穿**时，有30%概率腐化伤口】
凉凉没什么武器，他直接把老钱的钓鱼竿拿给杜云屏。
结果施加「灵纹附咒」后，钓鱼竿突然变了个名字。
【受到诅咒的钓鱼竿】
【品阶：白色】
【种类：钓具】
【一根普通的钓鱼竿，钩上有饵时，10%的概率钓出水鬼，钩上没饵时，概率提升为100%】
拿回钓竿的老钱沉默了半晌，最后决定将这柄受到诅咒的钓鱼竿送给凉凉，自己重新做了一根。
杜云屏将三支碧心刺都交给辛十四，并为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据他所说，碧心刺能将狐族记忆封印在幻境之中。
辛十四是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丢了一段记忆，便猜到是有人将他记忆封印了。
此次他拿回碧心刺，就是想用它解除封印。
此次交易他们是各取所需。
杜云屏替他拿回狐族圣物，他要负责为杜云屏缓解幻觉。
傍晚，钱田二人被杜云屏派出去办事，白洞仙也跟着去了，说是在杏花村待久了想出去走走。
新老玩家坐在一起，一边打牌，一边等老钱做饭。
杜云屏则在为姜小七传授吐纳之术。
突然，旁边的一间石屋发出动静，似乎是桌椅倒塌的声音。
紧接着，绿色光芒填满整个石屋，并逐渐往外蔓延。
“那不是龙十三临时给心狐准备的禁闭屋吗？”
“绿色的光是怎么回事？”
龙十三瞥了那个方向一眼：“狐狸在捣鼓碧心刺吧。”
众人聊天之际，绿色光芒仍在外延，顷刻间漫过所有人脚边。
场景扭曲，原本昏黄的天突然变得澄净明亮。
他们也早就不在杏花村，而是在一片深山老林。
“什么情况？”棉花唐手里还拿着牌。
“是幻境。”
杜云屏原本坐在树桩上的，现在树桩突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布吉道兴致勃勃：“集体幻境？有点意思啊。”
杜云屏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应该是辛十四被封印的记忆，他不小心把我们都拉进来了。”
她试着在心里跟眼珠子对话，没得到回应，便更加确定这是个幻境。
“记忆？”
恩次方松了口气，“记忆一般都是固定剧情，应该没什么危险。”
“那我们现在不得不窥探一下狐狸的记忆了。”
黑山嘴上说得为难，实则率先迈开步伐，往密林深处走去。
“不要乱走啊，你真想去窥探人家的秘密啊？”何首乌冲着黑山的背影大喊。
杜云屏垂眸看着地面，虚了虚眼，半晌过去，也踏上密林小径。
“走吧，这地方有点古怪，有可能记忆结束，我们还是会被困在里边，总得先给自己准备一条出路。”
易罗罗闭了眼，深吸口气。
“确实不对劲。”
众人穿过密林，来到一座小村庄，这里的布置看起来有些眼熟。
燕上弦抬头看向村口的木制牌匾，只见上面写着「溪水村」。
不远处，孙伯正提着两个水桶，在一口水井旁打水，对这变故一无所知。
还有些村民就坐在村口的大树下聊天，蒲扇一摇一摇的，没有半点惊慌。
燕上弦点了点人数，正好十四人，这些正好是他们从溪水村带回来的那些人。
“溪水村的村民也被拖进来了，他们不知道这是幻境。”
布吉道抓了抓头发：“那怎么会出现一整个溪水村？这真的是狐狸的记忆吗？按理说这些村民跟我们一样，也是这个幻境的外来者。”
就在这时，一个貌美的女子目不斜视，从村道经过。
她额上有着熟悉的红色莲花纹，很明显也是心狐一族。
路过村道时，村民们仿佛没看到她，她也没留意这些村民。
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路人，来去都没留下痕迹。
杜云屏摇摇头。
“事情有点复杂了。”
她跟在貌美女子后头，嘱咐道：“不要跟这里的人有任何接触。”
“本来也接触不到吧？”
棉花唐挠挠头。
他们就站在那些村民旁边，大声说话都没引起注意。
饶是如此，他还是谨照杜云屏的吩咐，尽量不碰到这些村民。
“这是怎么回事？”
石振羽从溪水村一户人家走出，朝他们过来。
“等会儿。”黑山后退一步，“你看得到我们？”
“看得到。”
石振羽点点头。
黑山又指向一旁：“那你能看得到这些村民吗？”
石振羽拧了眉。
“也看得到，但他们好像听不到我说话。”
杜云屏沉吟片刻。
也就是说这个幻境里出现了三拨人。
幻境里的原住民。
辨别不出幻境的外来者。
以及拥有认知的外来者——她、石振羽还有这些玩家。
原住民和这些辨别不出幻境的外来者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也看不到杜云屏这一群人。
戚倩有点紧张：“为什么石振羽能看到我们，村民却不能？”
“估计是因为这些村民都没有修为。”
恩次方猜测。
有修为的都被素问拖去炼制成尸影了，他们救回来的都是没有灵根资质无法修炼的，这些人最初只是诱饵。
“大家……都在？”
旁边的大水缸后边，一个人影缓缓站起身。
是姜小七。
她又给自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听到众人的声音才现身。
有玩家嚷道：“不对啊，姜小七也是凡人，她怎么能看到我们？”
杜云屏打量了她许久，倒是不意外：“她刚学了吐纳之术，可能有些成效了。”
“吐纳之术？杜祖师，出去了我们也要学这个！”
“我也要！”
龙十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咱们杜门还缺一个上课的地儿，出去了我就捏一个！”
……
姜小七归队，杏花村的人齐了。
众人跟着那位貌美女子往前走了一段，就见到一座洞府，上边刻着「碧仙洞」三个字。
女子已经进了洞府。
众人没跟上，看着石门落地，只好在洞府外徘徊。
这里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应该是在办什么喜事。
就在这时，四只白毛狐狸抬着一顶红色的轿子从天边飞来，缓缓降下。
轿身上面写着个金色的囍字。
“咱们赶上狐狸娶亲了！”
龙十三一脸兴奋。
戚倩往前凑了凑，想要看得更清楚。
“你们说，待会儿里边出来的是辛十四还是他的新娘？”
男玩家们唰地一下看向她：“你为什么会有第一种猜测……”
“……我感觉辛十四是块入赘的料。”
正当玩家们交头接耳之时，喜轿的帘子自己掀了开来。
一位身着喜服、浑身书生气的年轻男子从里边走出。
玩家们一片哗然。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长相了。
黑山和凉凉已经摸到轿子旁边，细细打量着这个人。
“这就是狐狸被封印起来的记忆？真奇怪，结个亲有什么好封印的？”
“这人长得真好看啊，跟那个古炉洞主有得一拼了。”
杜云屏盯着那人的脸，眉头逐渐拧起。
这人的眉眼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会儿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
幻境之中召唤不出面板，也看不到他们头上的ID，她一时纠结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身着喜服的俊美男子面色一沉，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他左右手同时捏诀，袖子一抬，朝黑山和凉凉放出两道燃着紫色焰火的符咒。
他们被发现了？
第70章 大鼎沸汤“这里应该有三个空间”……
黑山和凉凉一个往下一蹲，一个往旁边一闪，都是险险躲过这一击。
只见那两道带着紫色焰火的符纸在半空变成暗紫色的蛊虫，直接没入左右两只抬轿的白毛狐狸额心。
玩家们正要动手，就发现这新郎针对的不是他们。
黑山和凉凉赶忙退了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喜轿旁的一人四狐。
两只狐狸中招之后，双眼放空，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青玄子，你什么意思？”
另外两只察觉不对，仰了头正要呼救，就被受了控制的狐狸叼住脖子。
新郎故技重施，给这两只狐狸也下了蛊虫。
棉花唐缩着脖子：“这场婚礼是个阴谋吧……”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能看到我们。”戚倩拍了拍胸口。
一个新来的男玩家弱弱举手：“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他是0级，凡人之躯，没什么战斗力，只能指望其他玩家。
易罗罗闭眼感受了一下。
“这是记忆，我们没法干涉。”
“这里应该有三个空间，记忆里的这些NPC在一个空间，溪水村的村民在另一个空间，这两个是平行的，互不相见。”
“而我们在最外面一层，只有我们看到的景象是重叠的。”
黑山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胡乱得出个结论：“我就知道三支碧心刺一起使用有奇效。”
讨论之际，四只狐狸已经变成人形，都是俊俏的小少年，他们若无其事，走到洞府门口将石门打开。
被称作青玄子的新郎整理了一下袍子，露出吊在腰间的一块玉坠。
玉坠形状古怪，像是无数蛇尾交缠在一起，却没有蛇头，中间留了个缝隙，里头只有薄薄的玉片。
由于玉坠随着他的脚步晃动，玩家们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来里边那个玉片雕的是什么图案。
恩次方左右四顾。
“不是说这是辛十四的记忆吗？他人呢？”
众人四下张望，有人甚至跑到一旁的树洞找了找，但都没看到辛十四的踪影。
“走走走，跟进去看看。”
凉凉眼看石门从下往上抬起，第一个就钻了进去。
其他玩家鱼贯而入，与这些NPC保持着安全距离。
洞府内一派喜庆。
进去是一条不长不短的通道，通道两边站着狐族仆从，每人手上都端着个瓜果盘。
路过其中一个仆从时，易罗罗突然往后一跳，撞到其他玩家身上。
“怎么了？”
被撞的是燕上弦，她将易罗罗扶好，又往那个仆从身上看去，没看出端倪。
易罗罗站定，重新看向狐族仆从，摇摇头。
“我刚刚看到那张脸糊了……”
“糊了？”
众人小心地避让着新郎和那四个抬轿少年，对她这个说法感到讶异。
易罗罗回忆了一下，语气淡淡：“就是烂了，肉一点点掉下来，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听到这话，其他人猛地看向那个仆从。
一切都很正常。
“我靠，还好我没有易罗罗这样的本事。”黑山感到庆幸。
何首乌眉头微皱：“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个好的征兆，一会儿得小心这些狐族仆从。”
凉凉补充：“还要小心那个新郎。”
易罗罗叹口气，怎么她玩个游戏也是这种体质？
接下来往里走时，她只盯着自己脚下，没再四处乱看。
十几人跟着新郎和四个狐狸小郎君到了一处开阔的院子，被眼前热闹的一幕感染。
这里应该就是心狐的老窝了。
院中有两三人在荡秋千，笑得欢快。
还有十几只狐狸泡在池子里，朝岸上的宾客泼水。
棉花唐拿袖子擦了一下脸：“怎么还能溅到我？”
其他人没在意。
“错觉吧？”
杜云屏却望着地面，再次拧起眉。
他们一路走来，在地面上留下不少脚印，其中有一些跟新郎和四个狐狸小郎君的脚印重叠在一起。
也就是说，这三个空间并不完全独立，他们随时可能会触碰到这些记忆原住民。
“快看，辛十四在那。”
众人找了一圈，终于在某个角落看到熟悉的面孔。
黑发，兽耳，白袍。
周围都是些碧眼狐狸，就他眼睛是紫色的。
他坐在石桌旁，正跟另外几只狐狸在划酒拳。
刚刚玩家们一路跟踪的貌美女子突然凑上前，轻轻弹了一下他的狐狸耳朵，脸上笑嘻嘻。
“小十四，你这耳朵什么时候能收回去？”
辛十四佯怒，瞥了女子一眼，没答话。
坐在他对面的公狐狸哈哈大笑：“五姐明知故问，十四体质特殊，等他巩固了修为，就能控制自己的狐狸耳朵了。”
几只狐狸笑作一团，再回头看去，发现辛十四经不起闹，索性已经变回了狐狸身。
狐狸嫁娶，不讲究什么吉时。
有人喊着“族长来了”，一个雍容华贵的红衣女子从山石屏风后走出，身后跟着几个狐狸侍从。
青玄子迎上去，握住女子的手。
他已然换了一副面孔，温柔和煦，完全不见刚刚的阴狠。
此时他已完全站定，有心的玩家细细看着他腰间的玉坠，终于分辨出玉片上刻着什么。
——那是一只人眼，就跟先前看到的「千面」差不多。
「千面」……
杜云屏脑中闪过一些片段，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的眉眼看上去十分熟悉了。
在人头蟹霸主的记忆中，那个形容枯槁的老道士便是这副五官，只不过那时他满面沟壑，实在是令人难以将他与眼前这书生气的新郎联想到一起。
青玄子，就是黄袍道士。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将自己从一个快入土的鹤发老人，变成现在这般年轻的模样。
杜云屏隐隐觉得那是个禁忌的术法。
人群中有人起哄：“按照他们人族的礼节，是不是还要喝合卺酒？”
听到这声起哄，狐狸们吵嚷起来。
“合卺酒！合卺酒！”
先前抬轿的四个狐狸小郎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上捧了酒盏瓜果，来到两位新人面前。
送上酒盏的是狐族小辈。
族长不疑有他，举起杯子，跟青玄子交叉挽着臂弯。
何首乌皱着眉：“我记得这四人已经被控制了……”
“靠，这新郎够阴的。”黑山鄙夷地看着青玄子。
族长将杯盏缓缓送到唇边，一双狐狸眼柔柔看着对方：“今日之后，我们会永远留在碧仙洞，你不后悔？”
青玄子勾唇一笑：“十年光景，足以让我明确自己的心意。”
至此，玩家们也猜到了大概。
这个青玄子想害心狐一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族长迷得神魂颠倒，又在碧仙洞卧底了十年，取得众狐狸信任，为了就是在婚礼这天搞事。
十年，这人对自己也够狠。
就在玩家们交头接耳讨论剧情时，族长手中的杯盏摔落在地。
“姑母！”
原本围在石桌旁划酒拳的几人往族长的方向跑去，面露担忧。
而心狐族长则捂着心口缓缓坐在地上。
“来了……那一幕……”
玩家们听到易罗罗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没问清是什么意思，就看青玄子袖子一挥，一个青铜大鼎从天而降。
青铜鼎起初只有普通水缸大小，落地后像充了气一样膨胀开来，到最后竟然占了半个院子。
砰！
大鼎之下，熊熊烈火燃起。
心狐族长虽还维持着人形，但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面上也隐隐长出几根白色的狐
狸毛。
她仰起头，眼神凌厉：“青玄子……你要做什么？”
青玄子看向地上的人，笑得有些残忍。
“大喜之日，自然是来点节目助兴！”
青铜鼎缓缓下沉，直到上端与地面平齐。
大鼎之内是煮沸了的浑浊汤水。
青玄子从袖中取出个青铜铃铛，拿在手中轻轻一摇。
叮铃。
躁动的院子安静下来。
有几只维持着人形的狐狸缓缓朝大鼎走去，翻过烧红的鼎壁。
扑通！
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叮铃！
又是一声铃响。
更多狐狸不要命了一般接连往大鼎里跳。
玩家们也有几个失了魂，想往前走，被同伴拉住了。
杜云屏突然看向青玄子腰间的玉坠，感到一阵恍惚。
这个玉坠有蹊跷。
族长也意识到这个坠子有问题，拼着全身力气夺下，将玉坠捏成齑粉。
然而，还是有更多狐族往大鼎里跳。
先下去的已经被煮烂了，在轻轻漾开的浑浊汤水中，肉慢慢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玩家们终于知道易罗罗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狐族族长看着眼前这幕，嘴角缓缓淌出血。
“你在他们心里种下了千面咒印？”
青玄子伸出手指，勾起红衣女子下巴：“你还是聪明的。”
十年，足以让他将这个咒印刻在每一只狐族的心里。
此时此刻，不论那些心狐离得有多远，只要听到这个青铜铃铛的声音，都会跑来献祭自己。
“放心，你是最后一个。”
青玄子松开手，“等他们全跳下去，我会亲手将你抱过去，扔进汤里。”
“你想献祭整个狐族……我不会让你如愿。”
族长从储物法宝里取出碧心刺，往某个方向一点，一道碧绿的光芒将辛十四笼罩。
玩家中有人喊道：“辛十四被传送走了！”
就在族长准备将另一人送出去时，碧心刺被夺走了。
“你做了什么？”
青玄子面色发白。
族长没答，望着院里失了魂的其他狐狸，缓缓阖上眼。
“碧心刺里居然有个传送阵！”
青玄子捣鼓着碧心刺，却不知从何下手，索性将东西丢到一边，拼命摇着青铜铃铛，“无碍，不管传送到哪，种下千面咒印的狐族听到铃声都会赶回碧仙洞。”
叮铃，叮铃。
直到其他狐族全跳进汤里，不管他怎么摇铃，消失的那只狐族都没有回来。
等他再去找那支被他撇到一边的碧心刺，却发现碧心刺也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沸汤逐渐冷却。
杜云屏望着挂满树梢的红绸和漂浮在汤面上的白骨，一股浓烈的悲伤和愤恨袭来。
这份情绪不属于她。
这是辛十四在幻境中的神识激荡。
“我懂了……红衣女子把辛十四记忆给封印了……所以青玄子种下的那什么咒印没起作用。”
凉凉擦着眼泪，断断续续把自己的猜测讲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然而当他抬起头，却发现其他人也都红着眼。
“靠，原来大家都这么感性。”黑山也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我们都受幻境影响了。”易罗罗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语气淡淡。
何首乌眼眶红红：“记忆看完了，我们该出去了吧？”
“等等，先让我把这家伙揍一顿！”
黑山冲向青玄子，一拳头砸过去，却从他身上穿了出来。
就在这时，周围景象一阵扭曲。
大鼎不见了，红绸不见了，整个院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泥土清香扑鼻而来。
他们回到了那片林子——进入幻境时的初始位置。
玩家们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们不会要在这个幻境里无限循环下去吧？？”
“尿急，幻境里没法下线，谁来帮我摘头盔……”
棉花唐心有余悸：“我们这回还去看人家拜堂吗？”
“不了。”
龙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黑山最后已经试过了，我们碰不到这些人，再去一次也只有被恶心的份。”
易罗罗突然望向密林小径：“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姜小七从小径中跑了出来，面色惊惶，气喘吁吁。
上回她躲在溪水村，等玩家们路过才敢现身，这次可能是知道没什么危险，自己跑出来了。
这就是易罗罗说的变化？
姜小七喘了好一会儿，急急开口：“我看到辛小五了！那身打扮跟上回一模一样！”
辛小五是将他们引去狐狸洞府的那位貌美女子。
之前她从溪水村路过，完全没看到那些村民。
杜云屏听到这眉头微蹙。
为什么姜小七要强调她的衣着打扮？
凉凉摆摆手：“循环了嘛，这个我们都懂，剧情跟上回应该是差不多的。”
“差很多！”
姜小七语气激动，“我看到她面目全非，脸上的肉都快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