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兴四年,中秋。

    烈日当空,花枝巷顾家东院墙角一株从巴蜀移栽过来的茉莉花,被火球似的太阳晒得发蔫儿。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呀,奴婢求求您了,您好歹到屋檐下躲一躲,您若是晒病了,老爷夫人非得骂死我不可。”

    顾佑安不肯走,她就要蹲在花树前守着,她恍惚记得有人说过,待天气一凉,茉莉花就要败了,看不着了。

    “小姐呀~”

    丫头小菊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地劝,顾佑安呆呆傻傻,好似听不明白话。

    顾佑安幼时生下来脑子就不太好,身子也弱,长到三岁还不会开口说话,急坏了爹娘。

    那年家中来了一个破衣脏帽的道人,也无人请他,那道人自己走进顾家大门,不讨饭吃也不讨水喝,自顾自批命道:你家姑娘魂魄不全,不过也无妨,好生养到及笄,魂魄全乎了,人也就醒过来了,说不得还有大造化咧。

    说完,那老道就走了,他一句话,叫顾家夫妻俩惦记了许多年。

    顾家夫妻俩真心疼爱这个女儿,仔细妥帖养育到如今,十四岁了,顾佑安不见清醒,还是一副呆愣模样,瘦弱伶仃,真是可怜见。

    “小姐,您身子弱,不比旁人,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小菊心疼地拉着小主子细细的手腕。

    顾佑安扭头看这个小丫头,她缓缓站起身,露出个笑,随伺候的丫头拉着她走。

    “哎,姑娘今日真乖。”

    小菊喜笑颜开拉着她走:“小姐,咱们去找夫人去。夫人一早说了,今儿中秋,给您准备了许多爱吃的点心,叫您饿了就去主院讨吃的去。”

    一主一仆往主院去,欢欢喜喜走到抄手游廊,只见一群身着皂衣,腰挎长刀,脚踩官靴的官兵如猛虎下山般,突然冲进门来。

    “工部郎中顾稳,玩忽职守,行事不密,以至于太湖两度决堤。今皇上有令,罢黜其官职,抄家流放,即日执行!”

    “吾等奉皇命封锁顾家,所有人等,无谕不得出门!”

    领头的侍卫冷声呵斥道:“官差办事,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流放?顾佑安不明白,流放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茫然,不自觉往前迈一步,被冲过来的侍卫猛地撞到,顾佑安无法控制地往前扑,脑袋撞到游廊柱子上!

    撞得很重,沉闷的一声撞击,吓坏了身边的丫头。

    “小姐!”

    顾佑安倒地时,看到了试图拉她没拉住,小菊惊慌的脸。

    脑袋疼,顾佑安闭上眼前一瞬,她好似看到她娘冷着脸从屋里冲出来,嘴唇绷紧了急喊她,她却再也听不见。

    ——

    “唔~”

    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顾佑安睁开眼睛,她还她的卧室里,她又做梦了。

    打从多年前她妈妈车祸去世后,顾佑安一直做同一个梦。

    梦里面,她是花枝巷顾家痴傻的大女儿顾佑安,她的父亲是工部郎中顾稳,她母亲叫杜若娘,她还有个哥哥叫顾文卿,四年前她娘给她生了个可爱的妹妹叫顾佑萱。

    这些年以来,顾佑安经常感觉她和花枝巷顾家的大女儿是同一个人,花枝巷顾家的日常就是她的日常,爹娘疼爱她,兄长照顾她,妹妹陪她玩儿。

    梦里面的世界太真了,有时候顾佑安甚至感觉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外婆还在世时经常安慰她,说肯定是她妈妈去世后,在梦里陪伴她。

    顾佑安自小冷静理智,她是不信这些说辞的,她瞒着外婆,好几次叫外公带她去精神科看大夫。

    大夫再三确定,她没有精神病。

    既没有病,为何还是会做关于顾家的梦?

    说不清。

    顾佑安起身,推开窗户,巴蜀的冬天虽不下雪,窗户湿冷的空气却激得她彻底清醒过来,不自觉地摸了摸冰冷的胳膊。

    “嘟嘟嘟~”

    电话是从小长大的好闺蜜好姐妹好邻居柚子打来的。

    顾佑安回被窝里躺下,扯了被子捂住冰冷的肩膀,拿起电话:“喂。”

    听到她声音这般清醒,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自然开口道:“安安,你又做梦醒了?”

    “嗯,刚醒。”

    “哎呀,你都知道你在老屋睡经常做梦,昨晚上怎么不回城里住?”

    顾佑安今年夏天大学毕业后,回老家这个小城市考了公务员,若是老屋这边没事,她一般住市区,上下班方便。

    “呵呵,你和你妈出去玩儿了,你家养的十只老母鸡,八只老鸭子都还在我家后院圈养着,我两三日不得回来喂一回?还有,这些天你买了多少快递寄到我家,你心里没数?”

    他们这儿地处城乡接合部,划为经济开发区前,桃源街原本叫桃源镇,镇上各家都建的自建房。柚子家和顾家都建的两层楼,一楼门面出租,二楼住人,后院圈了个两百多平的院子,平日里种点蔬菜水果自己吃。

    柚子今年年初离婚了,带着孩子回娘家,想找个事情做,就想做着靠山吃山,打算靠着村里后山上的桃林做游客生意。于是上月把家里一楼的门面改成农家乐,打算专门开店卖柴火鸡。

    柚子上月把她家自建房一楼装修好了,计划过完年开业,趁着年前不忙,柚子带着她妈和她的娃出门旅游了。

    柚子闲不住,出门旅游也没忘记要开店的事,趁着这几天网购促销活动买了几百斤大米、烟熏竹笋、纸巾和各种调料,快递全送到顾家了。

    顾佑安昨儿傍晚下班回来,快递小哥开着电动车送了好几趟货,如今全堆在顾家一楼。

    “怪我,哈哈哈,我给忘记了。对了,我从宁夏寄来的两头速冻切成段的滩羊和三十斤牛肉,你收到没有?哎呀,宁夏的滩羊真好吃呀。你看我多惦记你呀,吃着好吃的都想着给你寄一份。”

    顾佑安嘴角翘起,望着微微透出晨光的天际,心情十分愉悦。

    “两只羊,一只给你一只给你堂舅家,你帮我送哈,帮我谢谢舅舅送的腊肉和水果,等过年了我再去你堂舅家拜年,亲自道谢。”

    顾佑安跟柚子打小一块儿长大,既是邻居又是闺蜜姐妹,顾佑安的亲戚,也是柚子的亲戚。

    十年前,顾佑安的堂舅在老家包了一个山头和几十亩田地种水果蔬菜卖,做农场生意,当初这条生财的路子是顾佑安的外公指点的,堂舅惦记这份情谊,山里地里的蔬菜果子成熟了,都会给顾佑安这儿送一份,顺手也给柚子家送些尝尝。

    “听你的意思,这几天不回来?”

    “不着急,我想带着崽崽去一趟东北玩儿雪,等到月底再回来。”

    顾佑安皱眉:“出门这么久还不回来?上月才闹了什么病毒,崽崽才三岁大,你小心些。”

    “没关系,平日去人多的地方都给崽崽带口罩,再说我妈也在,我们两个大人照顾他一个小娃,不会出问题。”

    听她这般说,顾佑安也不多话,她只淡淡道:“玩儿够了就回来,不用怕你前夫恶心你,张军得意不了几日,最迟开春前,他和他那个小三就要进去吃牢饭。”

    电话那头,柚子感觉呼吸都紧了:“安安,张军就是个无赖,你一个小姑娘别跟他对着干,万一你出个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

    顾佑安微微笑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吧,当初他和你结婚,他看中的就是我们两家好做一家,打的就是借我家人脉做生意的主意。如今我外公外婆不在了,他吃够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不用担心我,我外公虽不在了,他老人家留下的人脉还在,轮不到张军耀武扬威。”顾佑安语气冷而锐利。

    当年她爸是这样的凤凰男,张军也是这样,顾佑安厌恶极了这种小人,当初她外公既然能收拾她身价上亿的爸爸,她如今也能收拾张军。

    “可你才考上,去单位上班也才半年,万一影响你工作怎么办?”柚子还是不放心。

    “我的事我知道安排,你玩儿你的吧。”

    顾佑安外公是个人精,她外婆是个颇有名声的老中医,打小在他们跟前长大,顾佑安看多了人情来往,心领神会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这些足够她在单位过得如鱼得水。

    再说了,她考公去的就是外公的单位,叔叔阿姨们看在外公的情面上,只要不是要紧的事,多少会护她几分。

    两人聊了会儿挂断电话,鸡窝里的公鸡扯着喉咙打鸣,顾佑安这里天亮了。

    窗外淡淡的晨雾随风飘扬,后院左边一块小菜地看不清楚,右边几棵果树看得隐隐约约,橘子和橙子挂在枝头红艳艳的,最是显眼。

    站在窗边深呼吸,冬日的冷空气叫她从身到心都被唤醒。

    穿好羽绒服,顾佑安打算下楼去后院菜地里摘一把豌豆尖,早上煮馄饨吃。

    下楼时顾佑安心里念着外公外婆,他们在时,后院菜地都是他们在打理。去年外公去世,今年年初外婆也不在了,她在单位忙,今年入秋种冬菜,后院菜地全是柚子家给种的,豌豆苗、青菜头、莴笋、白菜、蒜苗这些家常菜都种了一小块。

    想事情想出神了,没注意脚下,下楼梯一个不小心踩空。

    完了!

    顾佑安还没摔地上,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梦里面脑袋撞柱子的场景。

    “砰!”

    顾佑安被惊醒。

    “醒了醒了,我的心肝儿啊,你真是吓死娘了。”

    杜氏好好的一个官夫人,这会儿头发凌乱,妆容斑驳,抱着醒来的女儿又是哭又是笑。

    “娘?”

    顾佑安看到这张熟悉又真实的脸,十多年了,此时她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顾佑安眼睛转来转去,继承自她父亲那一双锐利冷淡的凤眼清亮有神,完全不像以前呆傻的模样。

    杜氏愣住了,突然,她猛地把女儿搂怀里,搂得紧,顾佑安都被抱疼了,下意识想挣扎,一串串热泪滴到她脸上,顾佑安顿时不动了。

    这不是梦,是真的。

    顾佑安一声轻叹,就像火种一样,一下点燃了杜氏的情绪,杜氏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嘴里喊着老天爷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女儿的脸。

    二门口看守的守卫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互相交换眼色。

    里头动静那么大,那个傻小姐撞了脑袋,不会是人没了吧?

    人没了也好,傻傻愣愣得去流放,估计也不活不到松江城,早死早超生。

    杜氏哭得难以自抑,顾佑安安抚地拍拍她胳膊,心里想着她的家。

    一个闪念,顾佑安从杜氏怀里消失,她站在楼梯上,她原本穿在身上的羽绒服和衣裤等全部堆在地上。

    顾佑安低头看自己,她身上穿的是一套古代小姐的衣裳,鹅黄素景绣百蝶穿花的儒裙,手腕上戴一对福寿缠丝镯,她利落的锁骨发也成了及腰长发。

    轻触脑袋,撞了柱子的地方鼓着一个包,不小心碰到疼得她皱眉。

    顾佑安快步下楼推门出去,后院还是那个后院,果子还在枝头,鸡鸭还叫着。

    顾佑安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她家的房子和院子一切如旧,但是这一切都被白雾笼罩,院子外头的景色她看不到一点。

    顾佑安想走出院子,被雾挡住了脚步。

    她念着娘,一转身,又回到杜氏怀里。

    杜氏眼睁睁看到女儿消失,又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件玄色厚褥,这是怎么回事?

    女儿失而复得,杜氏涕泪横流,抱着女儿又大哭起来。

    顾佑安又一次消失,再回来时手里握着一个刚从后院橘子树上摘下来的橘子,杜氏吓了一跳,说话都颤抖起来。

    “老天爷啊!”

    这才中秋,哪里来的红桔?红桔还这般小?

    顾佑安看着手上的砂糖橘,终于确定,她穿越了!

    做了十几年的梦,竟然成真了!

    “安安,娘的安安,你别吓娘啊,娘受不住的!”

    顾佑安回搂住她娘:“不吓您,女儿回来了。”

    杜氏眼睛被泪水洗得亮若繁星,又是哭又是笑道:“那个老道到底有几分本事,说你魂魄齐全了就好了,没想到真是如此。”

    “安安你刚才把娘吓坏了,你去哪儿了?”

    顾佑安刚才试图带她娘进家里,进不去,只能她自己进去,想到家中此时艰难,不能再耽误,顾佑安立刻道:“娘,您听我说。”

    捡要紧的,顾佑安把她从小做梦的事,还有她穿越的事说给她娘听。杜氏听得连连点头。

    “安安说得没错,你梦里面的事情就是咱们家里的事,可见你前世今生都是我和你爹的女儿,老天爷叫咱们相见了。”

    “那我听到的流放……”也是真的?

    杜氏抹干眼泪,道:“当今皇上是先皇的嫡次孙,四年前先皇选太子,你爹联名举荐先皇幼子祁王殿下。当今皇上是个心眼小的,自他登基后清算了许多大臣,你爹早就料到咱们家有今天这一遭难。”

    “爹可做了准备?”

    顾佑安梦里面,她爹可是个十分聪敏的人。

    “做了准备,咱们家在外面的房产铺子都交给信得过的人经营,原本想等到今年过完年,正月里你过了生日,我带着你和你妹妹回益州老家躲一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顾佑安沉默,爹娘想等到她过完十五岁及笄生日再走,应该是为了她,指望她可能会神志清醒。

    爹娘怀抱着万一她能醒过来的渺茫希望,才会冒这么大的险。

    “你爹一介微末小官哪里斗得过皇帝,你别怕,有爹娘在呢,流放而已,咱们一家人只要好好的,吃点苦也不算什么。离了京城也好,只要撑到松江城,以后也不用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

    可……那是流放啊!

    从洛阳流放到松江城,这一路差役欺压且不说,山水迢迢,三千里路全靠他们走过去,风霜雨雪严相催,土匪强盗虎视眈眈。

    她都知道的事情,娘怎么会不知道呢?许多话在顾佑安心里转了好几遍,终究没说出来惹娘烦心。

    “娘。”

    顾佑安回头,她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小妹妹顾佑萱,无措地站在门口。

    “阿萱快过来,这是你姐姐啊。”

    杜氏红着眼睛招手,阿萱连忙跑过来扑到顾佑安怀里,杜氏抱着大女儿,大女儿抱着小女儿,母女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阿萱眨眨眼看着姐姐,顾佑安对她笑,阿萱拉着姐姐的手咧嘴大笑。

    小儿不识愁滋味呀。

    “娘,阿萱饿。”

    阿萱揉揉肚子,今日中午家中被围,这会儿已经快子时了,母女三人被关在屋里还没吃过饭。

    “怪娘,怪娘没想到。”

    今天下午发生太多事了,先是流放的事把杜氏打懵了,然后又是安安撞到头昏迷,她求守卫请大夫,却被赶了回来,她抱着大女儿急慌了头,小女儿哭闹到睡着她也顾不上。

    顾佑安抱着妹妹不让动:“娘,这会儿指望不上外头的守卫吧。”

    杜氏冷笑,外头那些人就等着他们一家赶紧流放,然后好趁着抄家趁火打劫,哪里有善心人。

    “今早厨娘送来一盒月饼,还在屋里放着,和着水吃一块,那个顶饱。”

    有的吃就赶紧吃,过了今日,以后只怕再吃不着了。

    冰冷的茶水,冷硬的月饼,顾佑安怕阿萱年纪小肠胃受不了,赶忙拉着她娘道:“不吃这个,咱们吃点软和的。”

    “哪里有……”

    杜氏话说到一半想到女儿刚才说的话,连忙说:“能拿出来?”

    顾佑安点点头,她手里还握着空间里拿出来的砂糖橘,肯定能拿出来。

    “娘,你和妹妹等等我。”

    顾佑安把手里得砂糖橘给她娘,抬脚往屏风后面跑,躲着妹妹,进了空间。

    “娘,姐姐去哪儿了?”

    “姐姐忙去了。”

    杜氏剥了小橘子,分给小女儿吃,她自己也尝了两瓣,还挺甜。

    杜氏左右环顾屋里,抱起小女儿放在矮榻上:“你坐在这儿别动,娘收拾东西。”

    “好,阿萱不动。”

    今儿下午,传旨的侍卫说要把他们家流放,却没把他们送进大牢,只把他们母女三人关在屋里。

    因两个女儿离不得人的,主院正房旁边两间耳房,杜氏给两个女儿住的,为了照看女儿方便,把两间耳房跟正房打通了,如今倒是方便她了。

    杜氏脱了身上华丽的衣裳,摘了首饰,换了一身白色的细棉衣裳。

    随后,杜氏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把他们夫妻俩的衣裳,以及两个闺女的衣裳鞋袜,衣箱里的布匹,梳妆箱里的金银首饰,屋里值钱的古董摆件等,全部都找出来。

    过了会儿,顾佑安端着一锅鸡蛋青菜面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屋里的桌上空地上堆满了东西。

    杜氏:“赶紧收起来,不能便宜了那些官匪。”

    明儿他们一走,家里的东西都留不住,如今能拿走一些是一些。

    母女俩对视一眼,顾佑安把平底锅放到屏风后面的矮桌上:“娘,您带着阿萱先用饭。”

    杜氏牵着小女儿去屏风后吃面,顾佑安趁这个工夫,把她娘找出来的东西都收起来,全部装到空间一楼,跟柚子买的大米放在一起。

    正房屋里一套紫檀桌椅十分值钱,还有卧室里的矮榻矮桌都是好木料做的,都给收起来。

    桌椅板凳可以搬,太打眼的架子床就不动了。

    杜氏过了会儿过来瞧,见屋里空了许多,杜氏拍拍她肩膀:“去吃饭。”

    为母则刚,杜氏养尊处优几十年,如今一家人前途未卜,她再忧心也不会叫两个女儿看出来。

    填饱肚子,杜氏陪着两个女儿一块儿睡了。

    “罪妇杜氏,你该上路了!”

    大门被粗暴踢开,杜氏吓得一惊,阿萱年纪小,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顾佑安连忙抱着妹妹哄,又看外头,天色麻麻亮,顾佑安脑子里很自然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会儿只怕才寅时初刻。

    脑子里记着时辰,过后又想起大概几点钟,顾佑安反应过来,她就是大周朝顾佑安,大周朝顾佑安就是她呀!

    前缘已逝,罪臣顾稳之女周佑安的命运,就是她余生要承受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