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楼小乔也得到了法院的通知,当天去跟徐家说了声。她明天要请一天假。
徐媛媛连忙表示:“你这是大事情,先紧着自己的事忙吧,我明天去跟我哥搭伙,你要带人去助阵不,要不我也一起去吧。”
楼小姨觉得徐媛媛去了也没什么用:“我就说你除了做生意,什么都想干,算了让佳佳去吧,你跟大妞俩女的,万一他要打人呢,去个男人我心里才踏实一些。”
小姨家的生意最近好得很,表哥才是主力军,搞得徐家也做不好生意,楼小乔就不过意了,连忙表示不用:“您以为是打架呢,放心好了明天也只是调解,也不知道能不能调解成功,如果搞不成还要搞第二轮,不能回回都麻烦你们吧。”
徐佳佳连忙说:“那就更需要我去了,你放心我跟媛媛一起过去,让她先去菜市场摆摊,等我忙完再过去,倒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你的事是大事情,娘家兄弟怎么不去呢?”
其实楼小乔也有个亲哥哥的,但她闹离婚那么久了,那个所谓的娘家兄弟从来没有出过面。
王四顺之所以能这么嚣张,一点都没把楼小乔当人看,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楼小乔娘家实在是太拉胯了。
于是商量好了时间,徐佳佳陪着楼小乔过去。
连徐佳佳都通知了,楼大乔这边肯定也一起通知了,她也准备关一天门过去撑场子。
第二天早上,法院一上班人就到齐了。
王四顺看了一眼楼小乔的条件,老家的宅基地,还有五万块钱。
楼小乔倒也想多提些钱,但王四顺在外头拉的工程队,账目上她是一点都不清楚,又不像人家开公司的可以查帐,为了能早点把婚离掉,她不惜把条件放的更低一些,能让王四顺觉得自己有“赚头”。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算过份,但王四顺手里的确是没钱,工程款还没收到呢,过个年又要花掉好几万。
来之前他咨询过律师,像他们这种情况,让楼小乔净身出户根本不可能,而且无论是站在法律角度还是伦理人情的角度,想不给人钱又让人把孩子带走,也不太合理,如果让法官判,最多把两人现在的财产冻结,最后分掉。
就是法院判决,王四顺也很难拿到一半财产,更何况拿出去五万也动不了他的根本。
来之前就做了最坏的预测,现在看到了五万块的要求,王四顺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但生意人的本能,让他还是要还还价的。
“我手里头是真没钱。”王四顺直接摆烂:“老家房子可以给你,钱我没有。”
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就是房子,那也是看在他儿子的份上,房子虽说是给楼小乔的,但以后总归要留给他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不算亏。
王四顺自以为稳操胜券。
楼小乔这个蠢货,眼里就只有巴掌大块的地方,那乡下的房子值个什么钱,卖都卖不掉,就当抚养费给他们母子三个人了。
而楼小乔也没有想到,王四顺看了条件竟然这么快答应下来,她心头一喜,但脸上表现出来愤怒,指着王四顺的鼻子说:“孩子呢,孩子你不管了吗,我一个人要怎么带大两个孩子,你老娘瘫了四年,哪怕是请人照顾,不要花钱的吗,王四顺你有没有良心,不管怎么说五万块钱你必须给!”
徐佳佳在后面攥着拳头,正准备开口时被楼大乔拉住了。
王四顺嘴角扯出来一个笑容,从裤兜里面掏出一沓照片。
“你看看你自己,好意思说我,大庭广众下跟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说我在外头搞女人,说我屁股不干净,你自己倒是干净了,你这叫不守妇道!”为了不出钱,王四顺是在努力给自己带绿帽子。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那一叠照片看,连书记员都狐疑的看了过去,扫了一眼后又看向楼小乔。
楼小乔也凑了过去,看到照片都被这傻逼气笑了。
想必她提供的证据王四顺也知道了,这货是不甘心呢。
不发疯当老娘是病猫对吧,楼小乔抓起那把照片,劈头盖脸的就扇了王四顺几个耳刮子:“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一张臭嘴比吃屎了的人还臭,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所谓的奸夫现在就站在我们这个房间,就是我表哥徐佳佳,直到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菜市场吗,因为我没钱,我也要挣钱,我要有钱才能养活两个孩子,我只能到处去打散工挣钱,你在外面跟那女人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在家伺候你那个难搞的瘫子娘,你在喝酒打牌的时候,我站在寒风里吹着风卖货,就是为了一天多几十块钱的收入!”
楼小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四顺身上鲜亮的衣服,对比很明显。
就算王四顺再怎么想装良善,那一脸的奸猾是洗都洗不掉的。
书记员疑惑的看向徐佳佳。
徐佳佳已经怒不可遏了,上去就揪住了王四顺的衣领:“你这个畜生,就是这样对待我妹子的,她一个人撑起来这个家,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吗,她在外头连跟男人,跟我这样的表哥说几句话都能被当成对婚姻不忠的证据,那这些又是什么?”
以前楼小乔内敛,从不在外头说起自己跟王四顺的事情,他是不清楚这些的。
直到前阵子楼小乔找工作,两人相处下来,他才清楚这个表妹夫是个什么人。
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就是个垃圾。
楼大乔更是上前来。
她手里刚好也有一沓照片,而王四顺看到这些照片以后,顿时就变了脸色。
一部分是他带着露露去金店买金的时候拍的,一部分是他跟露露的婚纱照,两人依偎在一起,就跟真正的两口子。
楼大乔恶狠狠的说:“买金子是吧,照婚纱照是吧,你这种人哪怕回头我都会嫌你脏,劝你最好识相些,快点签了离婚协议,咱们还能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然分分钟送你去坐牢,重婚罪要判几年你知道吗?”
王四顺的脚差点站不稳了。
三十几张照片,从他买单到出门,一张一张都清清楚楚。
另外一组就是婚纱照,哪怕他跟露露没领证,这些照片也算做证据确凿。
这一次的打击的确是很大,王四顺手里的证据不仅无效,反倒是摧垮了他的信心:“五万有些多,我确实一口气拿不出来。”
楼小乔:“行吧,你卖车,我能等。”
王四顺:“你!”
楼小乔笑笑:“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给小情人买金镯子,一出手就是上万;给自己买车,十几万也拿出来了;可你自己的孩子,养大到成年,拿个五万块钱的抚养费你都嫌贵,这么自私凉薄,还真是少见的很呐。不行咱们就打官司,法院要是真判了就要强制执行,你做生意的,应该知道流程吧,到时候就不是你自己愿不愿意卖车,而是法院强制拍卖。”
王四顺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那部车,但车子贬值严重,卖掉也很不划算,没想到却是因为这台车,让楼小乔大做文章。
到现在为止,书记员都觉得楼小乔可真是好讲话的人。
因为就当下的人看来,女方是亏的。
“王四顺,你要清楚,如果不是女方给你留条后路,这台车你根本就保不住。”书记员说:“而且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叫林露的女人,这个女人她伙同你妹妹王五秀,串通了贼上门,去你家偷东西,其中一个贼供出来是林露串通了他们的。”
王四顺顿时觉得心里一片冰凉,露露怎么会
那天她很笃定跟他说,楼小乔在外头偷汉子。
没有人会认为这个事情是露露出的头,只会以为是他做的,王四顺对上书记员的眼睛,显然对方也是这样认为。
为了离婚,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如果楼小乔出了事,有可能会抓他本人去蹲个几天,这个官司他是一点赢面都没有了,想到露露那个蠢女人,王四顺心里冒出来一阵阵的厌恶,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这个蠢女人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不光是此刻,就是以后楼小乔出了什么问题,他都是重大嫌疑人,谁叫他有这段“黑历史”呢?
自然,楼小乔没想把王四顺逼到绝路。
真到了那个份上,他想通了不离了,楼小乔才真的会哭好吧。
而王四顺沉着一张脸:“我回去再考虑下。”
楼小乔怎么可能让他再考虑。
“不行,我现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楼小乔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我没时间陪你耗下去,钱你可以分批给我,办离婚证之前给我三万,剩下的两万一年内给我,但离婚协议书必须今天签,明天拿钱扯证。”
“对,今天签,明天领证,谁有时间跟你扯皮。”楼大乔也帮腔。
对付这种无耻的男人,最好就是要把事情快点定下来,事情不一鼓作气的办完,后面想达到这么好的谈判效果就不容易了。
这么咄咄逼人,这还是以前的楼小乔吗,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决了。
王四顺一咬牙:“行!”
两人签了协议,也签好了了调解书,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王四顺恨不得今天就把手续办完,虽然说房子过户还要时间,但楼小乔答应钱一到手就立马去办离婚证,有了法院的调解书跟《离婚协议书》在,也不怕房子过户的问题。
对楼小乔来说没什么变化,从一个人带娃,到还是一个人带娃,手里头还多了几万块钱。
但王四顺就没那么顺利了,从法院出去的时候,他还在庆幸三万块钱就打发了这女人。
但就是这三万块钱他也拿不出来。
其实王四顺这一年下来赚的钱也不少,但他手头就一直没宽裕过,好容易挣上一点,又都花掉了。
王四顺也自认为不是那种色迷心窍的人,但每次只要露露一开口,他就忍不住想在对方身上花钱。
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翻抽屉,过年前给工人们发了一部分工资,还剩下几万块钱,前段时间带着露露去省城买衣服,花了五千多,又买了金首饰,花了一万,他现在想想这女人怎么这么能造,过个年都要花一两万块钱。
要不是给她买这些,凑个三万块钱其实也不难,所以王四顺只是略想了想,便把前段时间给露露买的金首饰拿上了。
这段时间治安不太好,出了几个抢劫的,露露也不敢带着这些在外头招摇过市,钥匙他知道,就藏在她的大衣口袋里头。
王四顺在衣柜里头翻了翻,找出了一把钥匙出来,打开了抽屉。
里头有几个首饰盒子,王四顺匆匆打开,里头有个金镯子,还有几个金链子,金耳环,以前他买的也都在里面。
想也不想就揣在了怀里,再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差不多也有三万了。
走出单元楼的时候,王四顺还松了口气。
等离婚证拿到手了,他也算真正的解脱了吧。
王四顺揣着这些东西,直奔首饰店,走半路上突然看到一家摊位前围着不少人。
金灿灿的,也有不少人在挑挑拣拣。
仿金首饰,这年头还真有人买这玩意儿,几十块钱一条,带回老家去充大款,过年前他工程队还有几个土鳖买了跟粗粗的金链子带脖子上,看着着实好笑,不过如果不清楚对方的收入多少,还真想不到那明晃晃的金是假的,听说保养好也不褪色,看着可真。
王四顺还在恼火万一被露露发现了怎么办,就发现了这样的好东西。
“老板,你这里能定做吗?”
“”
几个小时过后,王四顺三万块钱出现在楼小乔面前。
这几天楼小乔左右无事,专心办离婚手续,办好了才有心情过个好年。
“这是三万块钱,你收好,然后给我个收据。”王四顺心里头堵得慌。
楼大乔看着那三叠钱,上下狐疑的看向王四顺,见他跑的满头大汗,本来想呸他几句的,但想到房子还没到手呢,关系也不能弄太僵了,万一王四顺反悔了,这婚不离就太恶心人了。
她数过钱,没什么问题。
又把钱给到楼小乔:“你也点点。”
楼小乔便也点了点,三万块钱没错。
拿了纸笔,一边写收条一边跟王四顺说:“房子什么时候过户,今明两天可能还上着班,能办的话早点办了吧。”
王四顺在外头跑工程的,自然是有些关系,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来算,一个月都办不完的过户手续,在他这里去国土局过个户却是很简单的事情,见楼小乔也爽快,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也顺了顺,语气也比以前和缓了些:“我今天去找国土局领导商量商量,尽量明天办了。”
明早办了过户,下午就能办离婚手续。
自两人闹离婚以来,都是吵吵闹闹的,如今正式签了离婚协议,王四顺看对方也顺眼许多。
真是个头发上见识短的,乡下那破房子有什么用。
不过看楼小乔这样,带着两个孩子,离了婚确实没地方去。
老家的房子本来就很破了,后来下了一场大雪给压塌了两间,后来还是楼小乔盖起来的,当初王四顺在外头干活儿,楼小乔本来想跟他商量一下,叫他回来做大工,她就在家里帮工,两口子一起连工钱都省了,只用些材料就能把房子盖起来。
但当时的王四顺在广东那边盖房子,一天的工钱是老家瓦匠的两三倍,他找了个由头拒绝了,
这样算起来,那房子本来就是楼小乔盖的。
再说了,这房子现在是写在楼小乔名下,以后还不是他儿子的?
王四顺是个很会自洽的人,当他自己损失了什么,很快就能在心里找补回来,顿时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钱给你,以后给我好好带着孩子们,要是让我知道你”
楼小乔的眼神跟刀子一样飞过来,慑得王四顺不敢哔哔:“怎么,都离婚了还要给我树个贞洁牌坊,你不会以为五万块就把我以往的人生买断了吧,要真这么想,咱们这婚也别离了,以后咱两好好过日子。”
这女人又土又没品味,王四顺才不想跟她“好好”过什么日子。
再也不敢哔哔,把钱交了,就去国土局找朋友。
要房子,楼大乔也能理解,就楼小乔现在这情况,父母是不支持离婚的,怕闺女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拉胯了娘家经济。
再者,有个离了婚的闺女,也很丢脸。
如果楼小乔回去住,遭父母兄嫂白眼不算,关键是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但好赖得了个房子,至少现在有个地方落脚,也不至于要跑回娘家去住。
五万块钱就打发掉了,让楼大乔觉得很亏。
“王四顺手里肯定不止十万块钱。”
王四顺肯定不止赚这点,他出门也才五年,第四年就买车,最近这一年生意做的也蛮好。
楼小乔把钱小心翼翼的收好:“能拿到钱就不错了,不离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他赚钱不会给我一分,他要是在外头闯祸了,是不是还得拉我一起垫背背债,钱我要的太多,他肯定就不愿意跟我离了。”
总之,离婚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楼大乔想了想,觉得妹妹说的也对,好歹现在手里头是有了点钱,不像以前那样拮据。
“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爸妈说?”
“跟他们说?”楼小乔一脸的无所谓:“干嘛要跟他们说。”
“呵。”楼大乔冷笑:“算了,你不说他们也很快就会知道的,瞒不了太久,咱爸妈这样的人,你就做好心里准备吧。”
楼小乔没去深思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不过离婚左右是个大事,父母肯定是要说上几句的。
王四顺一走,楼家两姐妹顿时觉得空气都好了不少,楼大乔更是翻着白眼说:“离了好,就这样的离了该放挂鞭炮庆祝庆祝,你说说这样的男人,你之前还哭,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楼小乔:“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只能去问问原主了,问问她到底什么怎么想的。
不过一想到现在成了快乐的单身,楼小乔的心情就无比畅快,连她自己哼起歌儿来都不知道。
楼大乔:“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这钱你得存起来。”
也就三万块钱,盖个小平房都不够,还是得攒钱把房子盖起来。
也不知道后面政策会怎么样,一旦确定了拆迁政策,就不允许往上加盖房子了。
“送孩子读书,盖房子,改善改善生活,哪哪都需要钱。”
楼大乔还是很担心:“你得把钱看死了。”
楼小乔:“什么了?”
楼大乔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你单纯,钱都被人骗走了吗?”
王四顺给了钱这事,肯定瞒不了太久,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王四顺都会到处去说,以表示他没有亏待了楼小乔母子几个。
三万块,在这年头可不是一笔小钱,一旦有钱的风声被传出去,楼小乔会面临着什么?
楼小乔没当回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楼大乔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陷入了沉默。
楼小乔却是想着,老娘家这个风水局,钱是只进不出,想找我借钱等下辈子去吧!
第 16 章
楼小乔还真想带着孩子们庆祝庆祝,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越发要低调一些,钱干脆被她存到银行里头。
吃利息是不可能吃利息的,九十年代到处都是机会,没钱啥也没有。
一想到自己跟渣男彻底划清界限,心情就特别畅快。
俩孩子在外头玩,亭亭眼睛尖,远远就看到了妈妈踩着自行车进了村。
“我不跟你玩了,我妈妈回来了。”
“嘁,咱们再玩一会儿呗,反正你们也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了。”
“我妈妈没说要搬家。”亭亭还小,词汇量比较匮乏。
一起玩的孩子,家里难保没几个嘴欠的大人,小孩儿是很会察言观色,也会留心大人聊天的,有人没心没肺的说:“我妈说了,你妈妈快跟你爸爸离婚了,你爸爸不要你们,你妈又没房子,你们都得从村里搬走。”
亭亭这么小的孩子,压根不能理解离婚是什么,该干嘛干嘛。
但小帅已经懂事了,刚才他只是走开了一小会儿,就有人在他妹妹面前说出这种话,小帅拉起妹妹。
“王帅,你不许走。”那孩子尤嫌别人不够难过似得,吐着舌头说:“你们全家都会成流浪狗。”
这孩子今年七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级,又没什么是非观,大人怎么说,小孩子就会怎么学。
说话的正是王桂军的孩子虎子,大名叫王鑫,刚好楼小乔经过这群孩子玩的地方,又刚好听到这群孩子在讲话,自行车刚好快停在几人前面,长腿一伸就停在了王鑫前面。
王鑫见是楼小乔,不屑的抬起下巴。
他家里跟楼小乔关系处的不好,小孩子藏不住事,王鑫也不喜欢楼小乔,连带着就不喜欢她家的孩子。
楼小乔专治这些不服我的小孩,一伸手就狠狠捏了捏这孩子的脸颊,笑着说:“王鑫,最近长胖了不少啊,你看你这脸胖的,真是可爱死了。”
嘴上说着可爱的话,手上却是狠狠一用力,那张胖嘟嘟的小脸,顿时被捏的起了两个手指印子。
王鑫脸疼,“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
在旁边的孩子们眼里,楼小乔只是“轻轻”的捏了王鑫的脸颊一下,结果王鑫就哭了,大家齐齐的看向王鑫。
楼小乔拍了拍手,对那群孩子说:“你们看,骂人的孩子自己会肚子痛,王鑫刚才嘴上说了不好的话,就肚子痛了,看到了没有?”
这年头的小孩子嘛,贼单纯。
其中还有几个傻兮兮的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楼小乔。
楼小乔拍了拍手,随手在自行车框里掏了一把玉米糖,分给这群孩子。
孩子们得了糖,顿时对楼小乔的感官都不一样了,毕竟村里的大人大方的没几个,给糖的就更少了。
楼小乔高声说:“以后在一起玩,不许欺负别的孩子,好孩子都有糖吃。”
孩子们欢呼起来。
挥挥手跟自家两个说:“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晚上用萝卜炖了腊牛肉,萝卜炖到烂透了香香的,里面还加了点火锅底料,孩子们吃的香甜,小肚子吃的饱饱的。
晚饭的时候小帅告诉妈妈,他会做炒饭了。
楼小乔就大大的夸了他一番,火光映照在儿子脸上,散发出金光阵阵:“以后妈妈也会很忙,你是哥哥就带着妹妹,等妈妈赚了钱,给你们买新衣裳,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帅重重的点头,因为妈妈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把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楼小乔又跟亭亭讲:“你也要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亭亭想都没想就点头了,这孩子心思少。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楼小乔把家里的腊肉又收拾了一下。
前几天跟徐佳佳说好了要带腊肉去城里卖,到现在还没能带过去,明天她也请了假,不如后天去帮忙的时候带两块过去试试深浅。
东西是自家的东西,没什么成本,卖不掉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就挑了块猪五花,几根腊排骨,又挑了几根香肠单独放在一边。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楼小乔一大早就把棉被抱出去晒,刚一出门就看见王四顺的车进了村。
有人便说道:“这阵子四顺媳妇蹦跶的可欢了,难不成四顺真回心转意?”
“怎么可能,四顺外头那女的都快生了。”
“靠着孩子能绑得住男人,那楼小乔是怎么被四顺嫌弃的?”
大家伙都知道,王四顺不喜欢这个媳妇,从几年前打工出去了,见到了外头的花花世界,就更不愿意回来。
村子里头也不是没有出息了的男人,但这么没良心的却是第一个,于是王四顺成为下井村的风云人物,每回回家都能招来一堆话题。
孩子们本来在家看书,听到汽车的声音,齐齐抬头。
亭亭大眼睛咕噜噜转,她看了一眼外面,刚好看到从驾驶座走的王四顺,她知道这是爸爸,但他很少回来,亭亭对爸爸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会开车的胖子,瘪瘪嘴继续看小人书,像个没事人一样。
小帅却是用手攥紧了书本。
楼小乔怎么看这个女儿怎么欢喜,指着里屋跟老大说:“没事,你带着妹妹先进屋。”
小帅有些担心:“他不会,不会还打人吧。”
还是要带他们走?
他想好了,如果爸爸真要带走一个,那他就跟着爸爸走,妹妹还小不能没有妈妈。
眼睛里面写满了担忧,以前爸爸一回来,就会跟妈妈吵架,偶尔还要打人,他有一次抱住王四顺的手,不让他继续打妈妈,王四顺一耳光扇了过去,顿时把小帅扇了老远,那次差点给他搞聋了,原主提心吊胆了很久,最后才同意离婚。
“没事,你今天还在家带一天妹妹,妈妈出去一趟就回来。”
因为心情好,王四顺今天还从车子上走下来了,进屋看见正围坐在一起看书的孩子们,眉毛一挑吗,居然说出好话来:“你带的还不错。”
楼小乔哼哼几声。
她跟两个孩子交代了几句,让哥哥带着妹妹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就去骑车。
王四顺今天心情不错,指着车门说:“这玩意儿你没坐过吧,今天坐我的车去。”
在他眼里,楼小乔这土鳖一定会荣幸之至。
谁知道楼小乔也就简单瞥了一眼便说道:“我自己骑车。”
王四顺不爽:“给你面子,你还抖上了是吧,我怕你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坐上这么好的车子。”
楼小乔没搭理他,两人约好了先去国土局。
小地方,关系能通天,两人一去就把房子过户的手续给办了。
办完就去民政局,把离婚证一扯,两人的关系就算彻底终结。
王四顺就觉得心情更畅快了,他现在是拖累老娘也没了,拖累他的老婆孩子也没了,从此以后就是个富贵闲人,再看楼小乔也没有以前那么不顺眼,还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我知道你现在还年轻,以后再找眼睛得擦亮点,我也不是非要管你的事情不可,但你现在手里头留着几万块钱,可别被人骗走了,有些人就是专门骗你们这种女人。”
这钱是给她养孩子的,可不是养汉子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楼小乔说:“没你孩子我也带到这么大了,倒是你以后别惦记家里那点东西。”
她晃了晃手里的离婚证,心情无比畅快的讲:“看到了没,咱俩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也麻烦你跟你妹妹说一声,咱两两清了,以后也别总跑回来要我泡茶要东西,我忙得很没这个闲工夫。”
如果不说清楚,谁知道王五秀会折腾出来什么幺蛾子。
她菜园子里头还种着菜呢,家里头也总不能一直留人看着。
要是因为钱跟房子的事情不爽,没事就回来闹腾,那以后有的烦。
王四顺一噎,他从没想过楼小乔会当他是妨碍。
楼小乔狠狠的看了离婚证几眼,恨不得亲那张证书几口,看王四顺也顺眼了许多,但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王四顺头顶上冒出血红色的光。
一道红的,一道绿的,吓得楼小乔一下子没站稳。
以前她能看到亲近之人头顶上绿色的光,意味着对方被人绿了。
而红色的光,则是今天才看到的,这难道意味着对方最近鸿运当头?
只要想到渣男从此开始走好运,楼小乔的脸色也顿时不好起来,看在王四顺眼里,这可就是楼小乔后悔了的意思。
这婆娘,不会在民政局门口突然撒泼吧。
“你早点回,我先走了。”王四顺立马钻进车里,开着他的桑塔纳,一溜烟的离开。
楼小乔确定,红色的是她今天才能看到的。
至于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所以能看到红色,是对她离婚以后的奖励?
正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听到“咣当”一声响,楼小乔抬眼一看,只看见马路对面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其中一辆车正是王四顺的。
跟他的车撞在一起的,是一辆失控了的大货车
周围顿时响起来尖叫声,而货车也反应了过来,先是倒退,退到一个位置后掉头,麻溜跑了,离的最近的一群人火速的围了过去,楼小乔也跟着走了过去,只看见王四顺趴在方向盘上头,驾驶座那边的门被货车撞到扁掉。
周围乱糟糟的,有人说要拦住货车别让他跑了,也有人说要报警,好在离的最近的电话亭才几米,有人立刻就报了警。
“咋回事哦?”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刚才那辆车好好的开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了出去,我看那个司机也是个懵的。”
“这人也太惨了,没几天就是过年,打了120没?”
没几分钟,周围就响起来各种刺耳的响声,120离的比较近,抬着担架的医护赶了过来,又有人帮忙,这才把王四顺从车里拔出来,出来的时候人都是昏迷的,浑身上下都是血,看着着实吓人。
这会儿再看,他头顶的血红色的光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道绿光。
楼小乔一怔,这道红色的光,莫非代表的是血光之灾?
这几天露露约了几个牌搭子打麻将,这些个女人都是一些大老板身边的,被一个叫金姐的女人拉到了一起做了个局,成了新都有名的小姐妹帮派。
这几天最红的人就是露露,所有人一提起她来,都恭维着她捧着她。
谁叫人家有本事呢,一口气逼走了黄脸婆,现在基本上成了姐妹圈的风云人物。
也有小姐妹是看不得人家好的,三下两下就阴阳几句。
其中一个花名叫娇娇的,原本也跟露露关系不蛮好,两人一直都别着苗头,见露露又放了个炮,酸溜溜的说:“真是情商得意,赌场失意呢,露露现在快成了王太太,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咱们这群小姐妹们出来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在一起擦麻将的,都是这群二奶帮。
金姐连忙笑着打趣:“娇娇这是想跟你学几招呢。”
露露:“ 我哪里够资格教她?”
娇娇今天牌运不太好,又被人这样挤兑,就想怼回去,这个时候茶牌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大家齐刷刷看向门口,推门的是个男的,这人一脸焦急的往里头张望,然后对着露露的方向冲了过来:“露露姐,跟我出去一趟。”
这人是跟着王四顺一起做工程的,露露之前也见过他几次。
“什么事?”露露甩开了那人的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那么愉快。
这人也是一路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的,见露露的脸色不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
喝了口水,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王四顺被车撞了后,当场就有人认出楼小乔,想让她帮忙去医院处理这个事情,楼小乔自然不肯,离婚前就闹成这样,两人一点情义都没有了,还当她是爱好擦屁股的黄脸婆,真是夭寿哦,她会出这个头才奇怪。
“我长得像是个傻子吗?”楼小乔随手就掏出还热乎着的离婚证:“大家评评理,这个人现在是我前夫,在外头包养二奶才离婚的,你们要找人也该找他的那个小情人,两人关系好的时候你侬我侬的,出了事就只会找我。”
这人只能来找露露,王四顺还欠着他材料款呢,说好了年后结的,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妹们一听出了这事,麻将也不搓了,围过来一个个的问东问西的。
露露的脸色也变得很差。
她跟王四顺的关系整个圈子都晓得的,平常王四顺送她点东西都要出来招摇一番,如今王四顺出了事,她要是不过去,别说以后王四顺怎么对她不好说,以前经营的整个社交圈子的名气都要烂掉。
但她这人最怕麻烦,一听到这种要她出力的事情就火大的很。
然后就被这人一路拉到了医院。
露露本就怀着身孕,一路跑到医院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又被人催着交钱,她出门打牌幸好是带了钱的,心中只说自己倒霉,这人不由得感慨:“还是露露姐厚道人,咱们一起去看看王老板吧。”
听医院的人说,幸好送来医院及时,没把王四顺撞出个大毛病,可下半身是暂时动不了的了,这段时间势必要有人照顾。
露露一听自己还要照顾个病人,差点没想拔腿就跑掉。
好在王四顺的伤也没多严重,来医院的半路就醒了一次,强忍着痛一路都在哇哇大叫,连去现场的医生都嫌他烦,等到了医院,拍片子做手术做完这些才安排好了病房,王四顺就一直等啊一直等,等了好久才等到露露姗姗来迟,这个时候离车祸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露露挺着个大肚子,身上穿着好看的毛呢大衣,脸上甚至还画着精致的妆容。
看见王四顺还醒着,本来还想看一眼就跑的露露就被绊住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王四顺的心情糟糕透了,人都是这样的,生病了自然没有好的时候那么好的情绪,也顾不得露露那张迅速垮下来的脸,就对她说:“我都等半天了,上厕所需要人端尿盆,我现在也走动不了,办了住院,你回去收拾一下,过来陪我吧。”
好在他找关系搞了个单人间,指着旁边说:“你就在旁边搭个铺位住着。”
九十年代县城医院,那条件跟后世没法比,医院还是二十年前的旧装修,厕所也是一长条旱厕,连个隔间都没有,上个厕所都是一群人光着屁股侧方向蹲着,每次露露来医院做检查,都尽量避免在这里上厕所。
至于要住在这里什么的,露露一听就麻了。
晚上怎么上厕所,医院也很冷,干什么都不如在家里头方便,王四顺这种情况,上个大的是不是还要人搞盆子接着
心里这样想,她脸上难免也就带出几分出来,这脸色看在王四顺眼里,自然就不太好看了。
怎么了,平常他当老佛爷供着,当女王捧着,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王四顺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很荒唐的念头,这要是楼小乔她会怎么样呢?
其实他自己跟露露也差不多,当年他老娘变成了个半瘫子,伺候了才几天他就落荒而逃,他嫌弃伺候病人恶心,也觉得跟病人打交道心气儿都不顺了。
其实最初王母并没有瘫的那么严重,医生说了只是偏瘫,有一边不太麻利,回家多锻炼锻炼还是能恢复自理的,但王四顺的老娘是个什么性子,王四顺在家伺候她,她还能忍着不跟儿子发火,到后来楼小乔伺候她时,但凡要她复健,她就能指着楼小乔鼻子骂:“你是不是不耐烦伺候我了,谁家儿媳妇伺候老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一天到晚的要我起来走路,就是想折腾死我啊。”
一提锻炼就哭,就嚎,就使劲儿的撒泼折腾人。
她觉得躺在床上能让人伺候,就成了人上人,也放任自己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谁知道后来想爬也爬不起来,是生生把自己懒成后来那样的,王四顺也因此更加厌恶这样的母亲,甚至都不想回去多看她一眼。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这样躺在床上动弹不了,需要别人的照顾。
露露说:“我现在大着肚子住在医院也不太方便吧,晚上我还要起来,这里上厕所洗澡都不方便。”
穿到这个世界她就够倒霉了好吧,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娱乐综艺,整天只能看点电视剧,要住在医院就更没娱乐了,撇开照顾病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说,在医院会闲的发疯的。
一听这话,王四顺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是嫌弃他了麻烦呗。
虽然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嫌弃他亲娘的,但搁自己身上,谁也不想自己被嫌弃。
王四顺拉下脸来:“就是因为你大着肚子,才要在医院跟我一起住着,你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行了吧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过来,回头我跟医院说下,搬个床过来住,还有我饿了,你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吧,医生说我要喝点汤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这医院外头就有炒菜馆,一出门就能买到吃的,也就麻烦点要多走几步路,但露露不想走那么远,外头可冷着呢,她白天都是在小姐妹的茶馆里头打牌,吃的东西都是要送到手边的。
王四顺是吃了早饭出门的,中午也没人管他,到现在已经饿的肚子直打鼓,这个年代也没有送外卖的服务,要吃饭只能叫人出去买。
露露:“这个点外头好多人呢,要不等会儿我再去?”
王四顺:“可我现在饿了,快饿死了。”
饥饿带来的疲惫感让人加倍烦躁。
露露也使起小性子来:“可我现在大着肚子”
大着肚子大着肚子!
谁还没大过肚子了,楼小乔怀亭亭那年刚好是她婆婆瘫痪的时候,她还不是大着肚子伺候婆婆?
自从她有了这个理由,家里的一切活都不愿意干。
平常请钟点工也就行了,但真到了生病的时候,还是得靠自己人。
但今天这样的情况,她都不想出力的话,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凉薄,王四顺抿了抿唇,又想起楼小乔的好来.
如果楼小乔在这里她会怎么样呢,她一定会跑上跑下,买饭买菜,半点不耐烦都不会有的,毕竟当年她也是这样伺候婆婆的,对婆婆都能这样耐心,对待他这个丈夫,应该会更有耐心吧。
第 17 章
露露的心情差极了。
穿越前她也是个步入职场的小白领,也曾有过梦想。
读书的时候她妈一个月给她两千块生活费,她对比着周围的同学们,对父母的只有怨恨,为什么别人父母都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别人能够光鲜亮丽,这么没用的人,生孩子干嘛,等她毕业了
等毕业以后自己挣钱了才发现,赚钱真的好难啊!
一个月四千五的工资,房租车费都是必须要开销的,一个月四千五她能花的精光,以后如果养个孩子,还不一定能有两千块生活费给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她还欠了一屁股的花呗。
就在她发现了自己穿越,洞悉以后几十年的发展,准备大杀四方之时,才发现九十年代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做生意她没有本钱也没渠道,找工作的话工资也很低,关键是她也吃不了朝九晚五的苦头,最后只能落到去歌舞厅做舞小姐。
跳舞是她的强项,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跳舞,夜生活的工作也很适合她,但问题又来了,舞厅里面很难接触到优质男性资源,都是一群肥腻的大叔。
最后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榜上这么个土大款。
幸好王四顺长得没那么差,年纪也不到三十,这几年酒喝多了身材逐渐走样,但对比歌舞厅那群油腻大叔,已经好太多了。
最让露露满意的,就是王四顺本地土著的身份。
在得知王四顺的老家离县城并不是很远,就在以后大学城位置以后,露露觉得自己总算是运气好了一回,这次让她找到了个“潜力股”,只要她搞定了跟王四顺结婚,那以后那块能涨到飞起的宅基地,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了。
王四顺虽然是个土鳖,对她还算不错,这一年时间她过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就是以前用不起的国际大牌,她也在九十年代用上了,出门都是车接车送,王四顺还答应她,来年收到了工程款,给她买套房子,凭良心讲,就算是从三十年后穿越过来,在那之前她也没过上这样的生活。
可就是这样,她心里还是不服气,没有像小说里面的女主那样大杀四方,她这一辈子难道就只能跟个土鳖过了吗?
况且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勤快人。
出了医院大门外就是一排店铺,露露在门口叫了个几个小炒,一个她喜欢吃的小炒肉,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素菜,外头的店铺不做骨头汤,就叫老板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不得不说现在的消费可真是便宜,三菜一汤也才二十几块钱。
点完这些还需要时间等,露露就让老板先做着,去隔壁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些吃的。
大部分是面包方便面矿泉水什么的,东西有点重,露露从不愿意干这种费力的活儿,加了一块钱跑腿费以后,店老板的儿子很愉快的帮她送上病房里头了。
就这样在外头溜达了半个多小时,露露自己在外头吃饱后,才拎着剩下的菜,慢悠悠的回病房。
等了一个多小时,王四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刚才上来了个小伙,送了一袋子零食,他打开一看都是速食品,饼干方便面这种,本来就饿的肚子就更饿了,矿泉水冰凉冰凉,这是要他自己喝这个?
不知道病人要喝点温水吗,连杯水都懒得给他倒了吗?
看到那些不顶正事的吃食,他的心头火就蹭蹭蹭起来了,这会儿再看到露露,语气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好。
“你干嘛去了?”王四顺没好气的指着那包塑料袋:“买这些干嘛,外头那么多馆子,从早饭到晚饭哪样没有?”
露露却没有察觉出来他的不悦来:“不想下去吃饭就可以吃这些啊,面包可以早上吃,还有牛奶呢,牛奶营养多好,你现在腿受伤了,多喝点牛奶补钙是好吃,要是我不在,方便面兑点热水一冲,泡泡就可以吃了。”
王四顺却是更恼火了,他的腿都成了现在这样,她居然还想着跑出去玩?,
泡面,那玩意儿早几年吃个新鲜,可他现在是个病号,自然有任性的权利,他才不要吃这种东西。
“医生说我现在需要营养,需要营养你懂吗,这种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能顶个什么用,你自己说说你怎么过日子的,医院外头买这些东西最不划算,买上这么多,是准备带回去吃吗?”
露露上下走了这么远,也早就不耐烦了,王四顺居然敢这样对她说话,想想就更是气不顺了,刚才买回来的那几盒菜恨不得摔他脸上才好,男人果然都是狗东西!
“吃吃吃,一顿饭不吃又不会死人,我现在大着肚子还要我跑上跑下,累的要死,我说一句话了吗,倒是你一直催一直催,王四顺你有没有良心!”尖利的女声响彻病房。
“你自己凭良心说说话,半夜是谁要吃烧烤,我想都不想就下去给你买,现在轮到你照顾我了,就这样的态度,要你这样的女人干嘛!”人一着急,就口不择言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你还瞪我,有你这样当人媳妇的吗?”
“我才不是你媳妇,你自己爱哪里凉快哪里凉快去吧。”
露露也气急了,也不管王四顺是不是高兴,把那几个饭盒子往床头柜上一放,蹭蹭蹭就往楼下跑。
看她那健步如飞的样子,也不像是身怀六甲不方便的人了。
这会儿正好是傍晚,她这一走肯定就不会回来了。
王四顺气鼓鼓的看着床头柜上的饭盒,想到露露现在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这样跑上跑下的给他买吃的,他居然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心头刚刚一软,心说等她再回来再好好哄哄,伸手去拿饭盒子,就在打开饭盒的那一瞬间,刚刚平息的火气又蹭蹭蹭的上来了。
小炒肉,红烧排骨,清炒藕片,全部都是露露平常喜欢吃的菜。
也就是个西红柿鸡蛋汤,是买给他吃的。
这就算了,这些菜明显是被人吃过了,小炒肉只剩下青椒,红烧排骨只剩下边角料,清炒藕片倒是剩的多,她吃不下了,看着这些“好心好意”买回来的吃食,王四顺简直要气笑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想到的都是她自己!
一边吃饭一边恼火的王四顺想,要是楼小乔在,只怕是连骨头汤都会给他炖了送送来。
楼小乔自然不知道王四顺那里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故事。
在这个时候王四顺才想起她的好来,是很滑稽的好吧。
有时候想想,有些人可真是搞笑,娶个老婆回来就图人家能当免费保姆,这样也就罢了,还要你貌美如花赚钱养家,幸亏王四顺不是在她面前说这话,不然以她这暴躁脾气,不得狠狠给他几个耳刮子。
她离开的时候看见王四顺从车里被拖出来,情况并不是很严重,但也能让人难受一阵子了,想到渣男有这样的下场,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想想就要大笑三声,以示庆祝!
这样想着,脸上也就带了出来,这一路回去更是把单车踩出风火轮的既视感来。
村民们见她两个人走,一个人高高兴兴的回来,似乎还在哼歌,一路上都有人打听:“四顺咋没回来呢,今年回家过年不?”
“就是啊,四顺好几年没回来过年了吧,刚才你俩怎么不一起走?”
有人是好心希望她好,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思。
楼小乔也好脾气的跟他们打过招呼,并且告诉他们王四顺以后都不会回来。
她,楼小乔,离婚了!
看她眉眼还带着笑,压根不像装出来的笑,一点都没有离婚了的女人的丧气,大家都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但也是这段时间实打实的看到了她的变化的,都觉得楼小乔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个人,等人一走就纷纷议论起来。
“楼小乔真跟四顺离婚了?”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会吧,前阵子还跟四顺哭着闹着不肯离呢。”
“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人疯了也会笑得癫狂。
人群里也有个楼小乔关系不错的,名字叫张玉娇,嗤了一嘴:“想通了呗,一天到晚在外头,赚的钱一分不拿回来,净知道回家拉东西,如今他老娘一死,就嚷嚷着离婚,可见居心不良是早有预谋,离了也好省得这个也拿那个也蹭。”
因为原主的孝顺,在村里的风评一直都很好,张玉娇的话更是令人无法反驳。
张玉娇心里头瞧不起那样的男人,对王四顺自然是没一句好话,几人正在商量着,就有从县城回来的人跑过来说:“你们知不知道了,王四顺在民政局门口被个卡车撞了,我听说一出民政局大门口,就出了车祸。”
“哟,这么快就遭了报应了!”
“民政局门口?”说话的人八卦心起:“不会真离婚了吧。”
“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传话回来的人刚刚才加入八卦战团,没听到前头说的。
“就楼小乔说跟王四顺离婚了啊,看样子是真去了民政局啊,四顺的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八卦中心的女主楼小乔完全不知道这些人聊了什么,一回到家就把离婚证珍而重之的锁抽屉了。
等人出来,就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眼前,眼下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问问你们,爸妈离婚了,以后你们跟爸爸姓还是跟妈妈姓?”
小帅:“妈妈。”
亭亭:“我也跟妈妈姓。”
俩孩子都选了跟她姓,那户籍上就要更换过来,自己养孩子,却让孩子们跟着渣男姓,她楼小乔不是这样的好性儿好吧!
九十年代户籍管理还没后世那么严格,楼小乔想着先带着孩子们去派出所户籍科打听一下情况。
“妈妈,咱们这是去干嘛?”小帅一双眼睛到处张望,生怕这趟一走有去无回。
刚才妈妈问是要跟谁姓,小帅毫不犹豫的就选了妈妈,他不知道选了妈妈,是不是就代表着可以跟妈妈一起过,然后妈妈也问了妹妹,妹妹想都没想说要跟妈妈姓,妹妹还真是小马屁精。
然后就被妈妈拎着出了门。
现在两个孩子经常跟着妈妈去县城,也知道每次去城里都有好吃的了,亭亭快乐的摇着脚丫子,楼小乔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孩子小脸,觉得有点凉,干脆下了车把大围巾裹在闺女头顶上。
亭亭被妈妈这样老母鸡护崽儿一样的一包,顿时只有两只大眼睛在外头了,看着有点搞笑,小帅高兴的冲妹妹做了个鬼脸。
“哼。”亭亭不搭理他。
小帅探过身子,捏亭亭的鼻子。
亭亭使出无影掌去打哥哥,因为小兄妹这样一闹,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楼小乔骑着单车吭哧吭哧:“因为要改名字呢,就要去派出所,趁着你们还没上小学改。”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非要给孩子们改名,第一就是不想让孩子们跟着那个没良心的爸爸姓,第二就是要改就现在改,趁着孩子还没读小学,省得以后中途改名给孩子们带来麻烦。
亭亭坐在妈妈前头,高兴的翘脚脚。
晃的楼小乔觉得车子都不稳了,不住的提醒她:“亭亭,不要晃了,再晃要掉下去咯。”
小帅听了点点头,他都快七岁了,下学期也要上一年级。
母子三人走到县城郊区,楼小乔下了车,又买了一条烟,揣在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户口本也在里头。
这年头还是人情社会,出去找人办事离不得烟酒,尤其是去单位上办事,更是要讲究人情,这些都是免不掉的。
几人到了辖区的派出所,跟门卫说明了情况,门卫指着靠西边的一间房说:“户籍科在那边。”
楼小乔谢过对方,带着孩子们往西边的一排房子过去。
这会儿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也简单,写着户籍科的屋子里坐着三个人,一人一个桌子,最里面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头,外头的两个人年轻些,其中一个矮个子正在跟前来办事的人说着话,楼小乔带着孩子去了高个面前,高个正站在窗户边上做体操,见旁边有人来,连个眼神都没给。
楼小乔是知道这个年代的工作人员怎么办事,清了清嗓子:“同志,我想给孩子们改个名,是在这里办吗?”
她把户口本递了过去,高个办事员连个眼神都没给,继续弯腰踢腿:“改名字,没事干嘛改名?”
楼小乔:“我跟孩子爸爸离婚了,想给孩子们改名。”
这话一出,这屋子里其他的几个人也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做伸展运动的也不做了,吃惊的看向她。
离婚什么的,在当地算是个新闻吧,一个女人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更是让人觉得稀奇。
楼小乔轻咳一声,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离婚协议书跟离婚证都在这里,两个孩子也是归我抚养。”
其实有没有这个规定她也不知道,但做人就是要理直气壮。
高个狐疑的看了里头的老头一眼,似乎那个人才是领导,又看向楼小乔。
不过是个农村打扮的妇女,带着的两个孩子也穿着很土气,居然有这样的魄力,要给孩子们改名字,难道是再婚了?
高个办事员拿起离婚证看了一眼,又拿着离婚协议书看了一眼,又看向楼小乔:“你想改跟谁姓?”
楼小乔:“跟我。”???
跟妈妈姓,没搞错吧。
楼小乔表情严肃:“你们没听错,跟我姓不行吗,孩子是我生的,以后还要我来养,跟我姓有什么问题呢?”
跟她待遇差了好多的是隔壁办事的男人,那男人只是递过去户口本,矮个子办事员就笑眯眯的接过了,好声好气的跟他讲话不说,办事效率还很高,充分让人见识到了这个年代的“公家人”的办事态度跟效率。
在楼小乔说出跟她姓的时候,那人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跟面前的办事员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才拿着户口本回去,临走前挨个办事员还追着人送出去老远。
“慢走啊张科。”
楼小乔很羡慕的看了对方一眼,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科级,难怪办事这么丝滑。
“同志,您看我这”楼小乔低头在布包里面摸了几把,摸出三包香烟出来,放在台子上。
高个办事员看了她一眼,语气松了些:“改户口是很麻烦的!”
楼小乔:“是是是,我这情况也很特殊嘛,以后都是我带着他们,也免得以后有麻烦。”
高个办事员:“你先等等吧”
刚才去外头的矮个子却是回来了,扫了楼小乔一眼便说:“快过年了,咱们也要早点放假,给她办了吧。”
等那女人走了,高个子办事员幽幽的说:“干嘛替她说话。”
矮个子把烟一分:“见鬼了,张让竟然帮她说话。”
高个羡慕的说:“张让是个热心肠的,他来迁户口?”
“可不是,都落户沪市了,又要迁回来,你说他折腾这些个干嘛,沪市多好啊。”
“谁知道呢,八成回来接班吧,烟草局那么好的单位,错过一次一辈子可就错过了”
出了派出所门口,楼小乔把户口本捂了一会儿,她总算是让两个孩子改了自己的姓。
楼小乔跟两个孩子说:“现在还早,中午我带你们去吃米粉。”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纷纷点头。
楼小乔又吩咐:“以后在家里带着妹妹玩,不许跟虎子打架。”
小帅还不会阴奉阳违,没有应下妈妈这话。
楼小乔只当他答应了,把闺女抱上车,在前面的杆儿上坐着,小帅已经麻溜的爬上了自行车,这小子越来越滑头,比她刚穿过来那会儿更活泼些了,但心眼儿还是一样的多
也还行吧,这年头孩子心眼儿多也不算什么坏事。
反正今天不上工,吃过了午饭,两个孩子捂着圆滚滚的肚子。
楼小乔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县城好好逛逛,给他们一人买了身新衣服。
大人小孩儿,过年都要买新衣。
孩子长得快,亭亭穿的还是哥哥的旧衣服,而小帅身上的衣服已经短了,想来今年原主因为闹离婚,都没心情收拾孩子,连过年的衣服都没给他们买,两件衣服就去掉了一百六,不得不感慨现在的衣服可真贵,当地的平均收入也才四五百。
今年快回温了,这衣服最多能穿一个半月,特地放大了一码买的,下半年降温了还能穿。
也不会显得不合身,穿上新衣服,两个孩子的小脸蛋上都洋溢出来了喜气。
“妈妈,你也买。”小帅看到了童装店另一边的成衣店:“妈妈也穿新衣服。”
亭亭低头扒拉着扣子,也看了对面:“亭亭长大给妈妈买新衣。”
楼小乔看着两个贴心的娃儿:“行,妈妈也买身新衣裳。”
她才不会苦着自己,等孩子们长大后,跟讨债鬼一样跟孩子们讲我当年如何如何,她要做个快乐妈妈。
楼小乔身上穿的衣服更旧,都是结婚的时候买的。
幸好当地结婚要买四季衣裳,那会儿王家给买了六件,这几件衣服到现在还在穿着,有些甚至都打了补丁。
现在主流流行棉衣和毛呢。
毛呢好看,但没棉衣抗风,贵,淘汰!
这会儿羽绒服还没大量流行起来,刚开始出来的是一种叫“面包服”的东西,穿上去又大又臃肿,这时候的羽绒服填充的鸭绒都是很粗的,贵,也淘汰。
最后买了一身修身些的棉衣,索性也学着孩子们,穿着新的把旧的一扔。
两个孩子看着穿上新衣,焕然一新的妈妈,都兴奋的不得了。
尤其是小帅,以前村里的孩子都取笑他妈妈,可今天他妈妈也是美美哒了。
如果妈妈能穿上大衣,肯定更漂亮!
楼小乔看着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一个孩子亲上一口。
嫩嫩哒,跟软豆腐一样,稀罕死了。
等出了商店,拉着两个小孩儿往菜市场去。
前头几天她都在菜市场卖东西,都没时间好好逛逛,这回过来好好买点东西。
春天一来,又要撒新的种子了,以前为了给王四顺工地上供应新鲜蔬菜,菜地里面种的都是产量大的蔬菜,像白菜萝卜,南瓜冬瓜这种,但真正吃起来,家里根本不需要种那么多,累人不说吃不完的卖都不好卖。
菜市场就有菜贩子,青菜一点都不值钱,一把小葱才一毛钱。
楼小乔找到了种子店,一口气买下来生菜,小白菜,香菜,空心菜,儿菜等等好几种蔬菜种子,茄子跟辣椒可以到时候买点辣椒苗,又买了点玉米的种。
到时候菜地边上就种上糯玉米,她最喜欢吃玉米了嘿嘿嘿。
蔬菜也多种点品种,春天还能种生菜,夏天就老了,该种空心菜了,小白菜则是一年到头都能种的,就是爱生虫,自家种的蔬菜不加化肥不打农药,生了虫子就只能用手抓,可这些都没关系,家里不是有两个现成的小劳力吗?
买完了这些,楼小乔又嘀咕着买个大一点的桶。
家里面洗澡都是用木盆,只有半尺来高,坐进去只能淹到屁股,而且那个盆又是洗澡又是泡脚都用,很不卫生,穿过来以后楼小乔只敢站着洗个流水澡,她是大人都觉得很不方便了,小孩子洗个澡更是苦不堪言。
实不相瞒她到现在还没搞定给两个孩子洗澡的事。
菜市场边上的店就有这种卖日用品的,但适合给孩子洗澡的大桶就比较难找,楼小乔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个合适的大桶。
小帅蹲下去都可以泡澡。
又买了新的牙刷、杯子、毛巾、筷子、筷筒
家里很多东西都旧了坏了,原主以前都舍不得买新的换的,有些东西该扔扔,留着干嘛。
炖锅,小灶子,各自买了几个。
菜刀不锋利了,磨了又磨,刀口上都有好几道豁口,上回楼小乔磨刀的时候才看到刀把上头刻着民国十三年。
那可是一九二五年的刀,成传家宝了!
砧板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脏的不要不要,重新买了个铁木的,花了五十块钱,死沉死沉的,但耐用的很。
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带着两个筐子,就使劲往里头塞,直到塞不下了才停住手,这一通买买买下来,最近这段时间赚的钱也差不多花完了。
没事,没钱了可以再。
就这样买买买,竟然把楼小乔的心情给买好了。
行,今天先到这里,先把家里的小物件都换了,回头再寻摸了钱,再想着置换别的。
左右房子是要重新盖的,就她手里这三万块钱肯定不够,等存到五万吧,存到五万块钱就可以准备盖房了。
不过是手里拿着几百块在菜市场转悠,竟然让楼小乔YY出来了几万块的花用,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她一路都走得脚步生风。
俩孩子看到傻眼,妈妈可真有钱啊。
买完了东西走出菜市场的时候,刚好还碰上徐佳佳。
这两天楼小乔没来,摊子上是徐媛媛帮忙,兄妹两个忙的仰倒,连徐佳佳感慨还是楼小乔麻利,居然连徐媛媛反应速度居然都没楼小乔快,看见楼小乔带着孩子们经过,徐佳佳比往日更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把花生糖。
“谢谢表舅。”
“谢谢表姨!”
两个孩子笑眯眯的道谢。
徐家兄妹:哟呵,几天不见这么懂礼貌了,像上过学的孩子了都,尤其是小帅,以前说好的野孩子呢。
楼小乔笑着问:“明天还要不要请人的了。”
徐媛媛眼眶一包泪:“我明天要休息,明天还是你来吧。”就帮了两天忙,真是累死了,县城的活儿多,比集市赶场累太多。
徐佳佳表示这几天是最忙的时候,徐媛媛刚好明天要去集市,肯定是来不了这边的,让楼小乔明天赶紧来上工,赶紧来!
于是说好了,楼小乔明天还继续过来摊子上干活。
楼小乔不知道的是,这一路过来也遇到了不少熟人。
其中有几个是上井村的妇人,从小看着楼小乔长大的,今天结伴一起来县城里头办年货,刚好看见她在菜市场买买买的这一路,看在她们眼里楼小乔这是发了洋财。
“这不是楼小乔吗,她怎么这么大方了,死了婆婆了辫子都翘上天了不成?”
“我可是听说了,她男人要离婚,搞不好分了不少钱,王四顺可有的是钱,还不得给她分个几万?”
“就这样花用,十万八万的都不够她花的”
其中几个跟在她后头,见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走出菜市场的时候,还给两个孩子买AD钙,一买就是好几板,哪个不拿工资的人家,会这样花钱的啊!
“败家婆娘,败家婆娘啊”
第 18 章
第二天楼小乔把孩子们安顿好,一大清早就带着腊肉出了门。
数量不多,也就十几斤。
早上有人见楼小乔又骑着车往县城去,一个个眼睛发亮的跟她打招呼:“楼小乔,去哪里呢?”
楼小乔才不想跟这些人鬼扯,但毕竟她现在住在村里,未来几十年恐怕都是要住在这里,这些人跟她打招呼她怕是也不能不搭理。
她冲着每一个人都露出和煦的笑容出来,脚下蹬得飞快,转眼就把这帮打听八卦的妇人甩在了身后。
“听说她真跟王四顺离婚了,四顺出车祸的时候,有人都看她手里拿着离婚证了。”
“真是没良心。”有个尖嘴的妇人评价道:“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有心情逛街呢,你看她那一身打扮,浑身上下簇新簇新的,肯定没少从四顺那里分钱。”
“听不下去了!”张玉娇冷笑:“你们倒是良心好,二大婶子你不是王四顺亲婶子吗,怎么没看你去伺候伺候病人,她楼小乔是上辈子卖身给了王家是吧,都离婚了还要管个负心汉!”
翻了个白眼给这女人。
张玉娇是整个村里有名的泼妇,被怼的妇人心里头虽然不爽,但面上却不敢得罪她。
只是这群人也不再议论楼小乔是不是有良心,而是讨论起她到底分了多少钱,也有人心里起了点别的心思。
这些楼小乔全然不知,她到菜市场的时候,徐佳佳还没到,楼小乔却是把腊肉挂在车子笼头上,有板有眼的叫卖了起来:“卖腊肉了卖腊肉了,今年熏的腊肉,农家猪肉啊,好吃的腊肉香肠。”
她占着的位子是平常徐佳佳卖炒货的位置,周围的人也都认识她,见她今天来了个大早,还拎着腊肉来,都纷纷看了过去。
楼小乔也不怯,这段时间她都在这里摆摊卖东西,脸皮也练出来了。
随着她一声声的叫卖,很快就吸引过来了人。
也有人过来问价格的,楼小乔大大方方的报价。
香肠一斤十四,好一点的部位的肉一斤十二,差一些的十块。
大部分人一问这个价格,吓得拔腿就跑。
“腊肉不过就是熏一熏,成本能花多少钱,卖这个价格也太黑了。”
“八块钱,卖不卖。”也有人举起来屠龙刀。
楼小乔一律回复:“不卖不卖,一分钱不少。”
腊肉熏干至少要少30%的水份,腌制腊肉还要盐,按五块钱一斤肉的成本来算,差一些的肉成本价也要七块钱,好一些的八块多,灌香肠要买小肠,还要清洗,拌作料,各种步骤都非常繁杂了,人工不值钱吗?
当然,大部分人都不会这样想,七块钱成本的腊肉,也有人也只想花七块钱买来吃。
楼小乔第一天摆摊,就被现实打了一榔头。
“这个腊肉是你们自己熏的吗?”问话的是个穿着打扮比较得体的中年男人。
楼小乔眼睛一亮:“对对对,家里就我跟两个孩子,腊肉太多了也吃不完,都是自家吃的富裕的才拿来卖,您看看这个肉,都是熏到焦干焦干的了,可不是里面湿答答的,您拧回去放在外头,这种天气晾个个把月也不会坏。”
现在市场上卖腊肉的少,主要是没这个供需,这会儿城市居民少,农村人自家都会熏点腊肉,就算是城里人,谁家没个农村亲戚,拖人给熏一点也就能解馋了,这年头吃腊肉可不是吃情怀,纯粹是为了保存方便。
但也有个别人,家里没个农村亲戚,或者关系不铁的,想吃腊肉就没这么一口,这人刚好也是。
听楼小乔报完价格,他倒也没嫌贵,只是问清楚了腊肉的来历,一样来了一点,瞬间就把楼小乔带过去的腊肉买走了一半。
这个时候徐佳佳也过来了,听说楼小乔卖腊肉的事,笑着说:“也别灰心,总有人会来买的,你别看问的人多,大部分都是好奇你摊子上的腊肉好不好卖,好奇价格多少,要是发现你摊子上的肉好卖,没过几天这里摆摊卖腊肉的准保到处都是,但真正喜欢吃的人就不会嫌贵。”
徐佳佳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有自己的生意经。
别看这会儿人收入少,可刚刚开放市场经济,正是需求量爆棚的时候,没看这会儿的人都舍得花一个月的工资去买件衣服吗,东西自然不能贱价卖,越贱越卖不出去。
说话间两人又忙起来,过年前这几天是最忙的时候,谁家办年货都少不了瓜子花生糖果这些。
一天下来,人流量大了起来,楼小乔拎过来的十几斤腊肉也被卖光了,卖的最好的就是香肠,她琢磨着明天还是早点过来,多带一些。
不到三五天功夫,楼小乔就把自家富裕的腊肉给清空了,只分别各样留了点,加起来也不到三十斤,这么点也就不怕贼惦记了,等过完年直接买新鲜肉吃,吃鲜肉也健康些。
楼小乔这样进进出出的,自然招了不少人的眼,大部分都是眼红的。
以前觉得楼小乔离了婚,大约是要搬出去的,可听说王四顺把房子分给他们母子三人了,楼小乔也是做的绝,连俩孩子的姓都改成了自己的姓,好家伙以前看着是个良善人,如今看起来,居然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某天扮猪吃老虎的楼小乔,一回家就碰到了个硬茬子,屋子里传出来女人的声音。
“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姨婆跟你说话呢,你看看你,姨婆叫你跳个舞,你在干嘛呢?”
“小帅,去小卖部买几瓶啤酒过来。”呼来喝去的声音。
家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有辆车看着还挺眼熟。
看样子家里是来客人了。
楼小乔下了车,把自行车推进屋子锁好,这才走进堂屋,见亭亭被楼大姨按着跳舞,小帅被杨旭宏按着,让他跑腿买啤酒。
听到屋外头的动静,几人齐齐抬头,亭亭皱着眉头,飞快的跑到楼小乔身边,躲在妈妈身后怎么都不肯出来了,这孩子有点胆小,小帅眼珠子转了几下,转头跟楼小乔说:“妈妈,旭宏表舅要喝啤酒。”
这小子,心眼儿也太多了。
楼小乔走进屋来,把自行车钥匙潇洒的收好,淡淡的扫了屋内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杨旭宏身上。
杨旭宏,就是楼大姨的宝贝儿子,高中没考上去上了师专的那位,现在还在家待业。
楼小乔一看到他就开始念叨:“大白天的喝酒干嘛,旭宏不是我说你,都这么个人了,一点谱都没有,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今年都二十一了吧,家里给说媳妇没”以下省略几千字——
众人:“”这熟悉的念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旭宏一噎,这种话一向是他妈妈说表姐们的,什么时候轮到表姐说他了。
这样讲也没毛病,长辈们都喜欢这样念叨晚辈。
但这种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一旁,脸上干瘪的妇人是楼小乔的母亲:“你说说你这人,离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还是听你大姨说了我们才知道的,离婚前你怎么也不去娘家喊我们过来帮你出出主意,你这个人啊从小就听话,怎么到这种事上偏偏有自己的主意了。”
原来是楼大姨撺掇的。
楼大姨不悦的皱皱眉,她是不想到这个妹子直接把她卖了。
不过这段时间她是不爽,跟丈夫闹离婚弄的人尽皆知,都成了个笑话,后来又听说了徐家那边的炒货摊子上现在请了楼小乔帮忙,她跑去找小妹,小妹就把事情推到徐佳佳身上,徐佳佳一看到她就直接开溜,整得楼大姨心情很不畅快,好不容易她才抽出空来,拉着老二来收拾他们家的闺女。
自从吵架闹离婚以后,杨老师也学精了,这个月工资和福利都没交给她。
一想到这,楼大姨就没想让楼小乔好过,她听人说楼小乔分到了不少钱,昨天还在街上买买买,一副不花完就不罢手的气派。
这楼大姨怎么能忍,以前她可是娘家亲戚的领头羊,是最风光的,如今她家里闹出这样的事情,多少都要找回点面子。
一同来的还有楼小乔的父亲,老头子没到六十,但因为长期的操劳看上去很苍老,身形也早就岣嵝起来,他在口袋里头摸啊摸,就在楼小乔预备叫孩子们说“谢谢”的时候,从破旧的口袋里头翻出来一个塑料袋,又打开了皱巴巴的塑料袋,从里头翻出皱巴巴的手切烟丝跟一张四方四正的纸出来。
楼小乔:“”我真是谢谢你,来家里连颗糖果都不给孩子们带。
楼父一边卷着烟丝一边咳嗽:“你娘跟你说话呢!”
这是给楼母打气呢,还是要开批D会?
楼小乔从兜里掏出五毛钱,让小帅带着亭亭出去玩,打发了两个孩子出门,这才开口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四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们倒好这期间一声不吭,来了就一起指责我,敢情他出轨是我不对了?”
“可不是你不对。”杨旭宏觉得自己总算能找回场子了:“你是个当人媳妇的,要是温柔点可人点,他能在外头跟别的女人好么?”
说完这话,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不过,这次过来,倒是发现这个表姐跟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腰板似乎更笔直了些,气色也比以前更好些,看着竟是有几分不输楼大乔的气势。
其实这就是气质上的变化。
楼小乔前世在剧团长大,后来更是成了有名的话剧演员,不但长相出挑,那气质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原主之前之所以被渣男嫌弃,不是因为她有多丑,而是长期操劳外加生活的压力,让她看上去比较“朴实”,她跟千千万万普通的农村妇女一样,一心扑在家庭上,哪有那么多心思捯饬自己。
而这样汇聚了一身有点的女人,却要被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嫌弃。
王四顺嫌她不够好看也就算了,娘家人也是各种嫌弃她不能留住男人的心。
这一个个的,不发疯都不把人当人看是吧。
“照你这么说,前段时间大姨跟姨父闹离婚,也是因为她不够贤惠,不能挽回男人的心,不够大度,不能让姨父称心如意,不够温柔,不然姨父怎么可能在外头有花头呢,你这话怎么不跟你妈好好说说呢。”楼小乔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大姨,你这儿子可真厉害,敢情在指桑骂槐,明面上说的是我,其实说的是您吧,这么孝顺的儿子,也就我大姨这么有本事的人才能生的出来。”
杨旭宏气的拍了桌子:“楼小乔,你怎么说话的呢你。”
楼小乔双手环胸:“真好意思,比我还小了几岁吧,我可是你姐,你怎么跟我讲话的呢,有大有小没了啊,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你的,说出去真是糟人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
她嘿嘿一笑。
这话,也是楼大姨以前经常教训她的两个孩子的,如今全额奉还,利息也加上了。
杨旭宏还是个年轻人,最是控制不住冲动的性子,就要拍桌子起来打人。
楼大姨赶紧拉住儿子:“旭宏。”
好赖人家父母都在这,楼小乔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当着人家亲爹妈打人,还真拿人当面团,不过刚才被外甥女这么挤兑,楼大姨的心态也崩坏了,好歹她比杨旭宏多活了几十年,就算没练成妖精,修为也要高不少。
“你说说你也真是,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扑腾,两个孩子什么都不会,亭亭都这么大个人了,跳舞唱歌一概不会的,我看你也是瞎忙活,最近在帮佳佳的忙是吧。”楼大姨冲楼母挤挤眼,从娘家到婆家,她向来都有说一不二的权威。
“小乔,你今天就去跟佳佳讲,摊子那边也别去了,前几天是大姨腾不开手,现在她不忙了,你该把活儿还给她。”
楼母皱了皱眉,今天是大姐请她过来的,来的时候她才听说女儿把大姐的活儿给抢了,大姐那么爱面子的人,得罪她了哪有好日子过,楼母下意识对着女儿说话也没了什么好语气。
楼小乔努力平复着呼吸,好让自己别抄起一桶冷水把这群人给泼回去。
自家大姨就算了,她确实抢了人家的活儿干,挡了别人财路,可楼母这样讨好为哪般?
就因为自家大姐混的比他们都好,说话就要带着小心跟讨好,就因为大姨是老大,所以所有人都得让着她,且不说大姨家里根本不缺这钱,就是徐家也不想让大姨回去,有本事别对着自家人横。
“凭什么让我把活儿让出来,来之前想必你也找过小姨了吧,小姨怎么说?”楼小乔转身又去看楼母,语气泫然欲泣:
“妈,一天几十块钱,对于大姨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也就是她在麻将桌子上放几个炮,餐桌上的一只红酒而已,但对于我来说,是孩子们过年的新衣,是家里的温饱,是能保障我生活最最基本的东西,这个钱不是靠我死皮赖脸硬要别人给的,是徐家心甘情愿请我回去做事,靠我自己的本事赚到手的,您一张嘴上下一合,就要我把工作让给大姨,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说完这话,心脏也扑腾扑腾狂跳一阵。
这些话,也是原主想问自己亲生母亲的。
“从小到大,面子和人情在你眼里比什么都重要,比任何都重要。只要大姨一句话,我跟姐姐就都不能读书,只要大姨借钱,你连箱子底下都抄空了也要借给她,可大姨她缺钱吗,她找您借钱去省城买房子的钱,有想过还给你吗,她一个有钱人,想尽办法的搜刮穷亲戚,可我明明记得,连我生病了找您拿钱都不肯,这就是你所谓的亲人,你最亲的姐妹,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干脆以后跟她一起过日子好了!”
杨旭宏一拍桌子:“楼小乔,你敢这样讲话。”
“杨旭宏,谁让你这样跟我讲话,有大有小没有了,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X你十八代祖宗。”楼小乔怒喝道:“我知道你打架厉害的很,以前在师专的时候就因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一个礼拜嘛,但也犯不着在我面前嚣张,打赢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别怪我不提醒你,打赢了也只会有人说你欺负女人,打输了别人会说你连女人都打不过。”
“楼小乔,你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杨旭宏拍案而起,几乎要跳起来。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楼小乔的针对他收到了。
楼小乔已经退到后面,默默的抄起一根棍子,她也不是吃素的。
好在楼大姨还有点数,要真在这里打起来,她儿子的名声全完了,现在在找工作的关键口上,真被派出所抓走,那工作也得黄,但她被气的心口发疼,连一向满满当当的战斗力都减弱了不少,这会儿更是被气的肝疼。
这个楼小乔到底怎么回事,她以前不是可腼腆的性子吗,离了婚还能离的性情大变了,还能让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变得这样伶牙俐齿的不成?
还会打架,她还会打架,她一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妇女,真打起来还真不会吃亏,可她儿子的麻烦就大了。
所以在座的众人都没往别处想,都纷纷往离婚上头去脑补了。
“旭宏,别跟她计较。”楼大姨咬牙切齿:“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楼小乔:“那你就要问问我妈,以前是怎么教我的。”
楼母也不悦起来:“大姐你说什么呢!”她今天就不该来的。
楼大姨:“”
第 19 章
“楼小乔,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楼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只是这地板有些冷,楼母的脸僵了僵,想站起来却又没人扶她,自己站起来吧又很没面子,顿时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
一直没出声的楼父给她解了围:“行了行了,起来吧,做给谁看呢。”
小闺女这心里是存着恨呢。
以前觉得大闺女厉害,一点便宜都不让父母占到,现在轮到小闺女这了,一山只更比一山高,这嘴皮子怕是能炫出个花儿来,养了她二十年,算是头一回认识她。
楼父这一辈子勤劳朴实,得出来的人生哲理就是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不插嘴,同理女人说话的时候,男人也别掺和,所以刚才才一直没言语,没想到儿大不由娘,让他这个老汉一时有种无从下手的遗憾。
“这事儿不该是这样,他大姨,你要真觉得是小乔抢了你的活,就该去找徐家。”楼父开口说:“小乔你没在徐家面前说什么?”
楼小乔:“爹,你可真搞笑,我有那么大本事能挤兑大姨,人家做生意的请人,爱用谁不爱用谁是人家的自由,总不能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站着茅坑不拉屎吧,幸好我大姨只是想去帮忙干活,不是想开个炒货摊子,不然我看人徐家也不用做了,也要让出位置给大姨,反正大姨就是咱们家的老公主,一开口谁都得让着她呗。”
楼大姨又捂着心口疼疼疼了。
刚才才消停点,一说话又要吵吵起来。
楼小乔很敷衍的留了下饭,但这帮人哪有心留在这里吃噎死人的饭,各自找了理由就要走。
吃一顿,得夭寿。
楼大姨走的时候更是扬言再也不会来了。
楼小乔哼着歌儿:“大姨你慢走,我这忙着呢,就不送了啊,下回来这里吃茶。”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屋。
楼大姨越发恨的牙齿痒痒,心里已经把楼小乔打靶咚咚咚出无数个窟窿,杨旭宏趁机讲:“其实刚才表姐有句话说的对,您去给小姨打工,还不如开个炒货摊子。”
“你可别气我了你,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懂敬老爱幼的,二妹你这个闺女可是教的很好啊。”楼大姨没心情想这个,恨的牙痒痒的,冲着老二发起火来。
楼母从小就怕这个强势的姐姐,见状刚想开口解释,楼父就开口说:“她大姐,小乔刚才说的对,你借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呢,现在银行存款可是有六厘利息,你们也不差钱就早些把钱还了吧,我们也想置办点东西好过年啊”
楼大姨简直要气炸了,对着妹夫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她又不好意思说赖皮了不给的话。
楼父可怜兮兮的道:“姐夫可是个拿工资的,不说别的,每年的工资撇出来一点,都够还咱们家那点钱了吧,我跟孩儿他娘存点钱也不容易”他咬了咬牙:“这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借钱容易还钱难,要楼大姨还点钱,还真比刀子割她的肉还难受。
杨旭宏也露出愤愤不平来,姨父要太斤斤计较了,都是亲戚什么时候还不是还,哪有这样摊开了要债的。
楼母脸色也不好看,怯生生的看向姐姐,又看向丈夫。
楼父还是一张苦瓜脸,但看着楼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借钱这事他知道,但当年他是不同意借的,谁知道老婆子最后还是把钱借出去了。
大姐家什么情况谁还不清楚了,杨老师在学校管着那么多事儿,油水都捞了个够饱,竟然还从他这个老农民手里头蹭好处,楼父是越想越气,心里头已经打算好了回去要把财政大权拿回来。
楼大姨摸着脑袋,拉着杨旭宏的手就往前头走,那脚步快得生了风一般:“旭宏啊,我头疼,你快些开车带我去卫生院瞧瞧,我怕是被楼小乔气出个好歹出来。”
不如就说被气坏了,那两千块钱只当医药费补偿给她,要还钱找楼小乔还去,谁叫是楼小乔气坏她呢?
听到自行车进门的声音,楼毅搂了搂衣服,从屋里走出来,隔了好远就迎了过去。
“妈,小妹怎么说。”
许晶晶抱着孩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自从家里去年生了孩子后,日子就更难过了,偏楼毅又是个不求上进的,都当了孩子爹了,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不是都快过年了嘛,家里连齐整些的年货都办不出来,昨天又给孩子买了两罐奶粉,足足花了一百多。
婆婆意见很大,但也不敢在她面前耍脾气,反倒是要哄着她,她生的头胎是个闺女,四年后可以再生一个,楼家还想要个儿子。
才出月子,老两口就在有意无意的提生二胎的事。
没钱生个屁,全家喝西北风去哦!
今天许晶晶在外头听人讲,小姑子的婚是离了,还从王四顺那里弄了十万块钱来。
也不知道村里人是怎么传的,三万块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成十万块,这要让消息再飞几天,楼小乔准保就成了首富前夫人。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去找婆婆。
楼母都不想等到女儿来拜年,这不就直接杀上女儿家里去了嘛,为了讨好儿媳妇,楼母是应允她一个大金镯子的。
结果姊妹同盟到了楼小乔那里,竟然连这话都没提出口,就被楼小乔赶了回来,楼母算是铩羽而归。
“妈,你跟小妹说了没。”楼毅还兴高采烈:“我想买个手机,现在外头的人都用手机,可比以前的大哥大好,样子小巧还比大哥大便宜。而且有台手机也方便些,以后别人有活儿干,也不至于找不到人,另外再买个摩托,往后去县城也不用踩单车那么辛苦了”
手机出来也没几年,现在能在腰子旁边挂上一台手机,也是顶时髦的。
至于摩托,现在在农村也是拉风的风景线。
小妹发了财,得了这么多钱,总归要回馈娘家一些的。
至于剩下的,楼毅还没想好怎么花。
九六年,手机还不是便宜货,一台手机也要五六千,七八千左右,至于摩托车,一台摩托至少也要六七千。
所以嘛,楼小乔昨天才拿到手的三万块,在楼毅这里就让他YY走了一半。
许晶晶的眼睛亮闪闪,看着婆婆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炽热,她进门的时候提的三金,楼家买的是金耳环,金项链,金戒子。
在当下,能有这三样结婚也算是很体面的了。
但许晶晶不觉得,村里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姐妹,很早前就去了广东打工,在外面找了个开厂的小老板,今年过年回来了一趟,穿金戴银的好不潇洒,她当时怀着现在这个,挺着个大肚子,脸上还是肿着的,本来一个起点线上的小姐妹,两人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回到家,许晶晶就把气撒到了楼毅身上,指桑骂槐的把楼家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想到这事,她就高兴不起来。
往日婆婆从小姑子家回来都兴奋的跟个什么似的,手里也是拎着大包小包,今天却跟个打败了的斗鸡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妈,你说话啊。”大金镯子呢?
“她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尽管对女儿不满,楼母也不好在外人面前示弱,让人知道她对女儿没有了绝对控制权,想到女儿家里家徒四壁的艰难,又忍不住松了口:“都有家有口有孩子了,哪里能顾得了别人,再说了她也难。”
楼毅的脸色瞬间就差了起来,宽大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看上去跟要打人一样:“难什么难,以前她没钱不也这样过来了,那个时候还要照顾个瘫子老太婆,现在只有两个孩子,能花多少钱,再说了她一个女人,留着那么多钱干嘛,都留在手上不得以后给骗子盯上?”
他说上一句,许晶晶就跟着点一下头。
她的大金镯子。
楼母烦得不行,挤开两人往堂屋走。
楼父本来还向着女儿,但在儿子面前却一点原则都没有:“你妹妹现在也不好说话,我们过去她反倒是指责我们不帮她,如今孩子长大了怎么办,一个个都是不孝顺的,这事你别着急,等她回来拜年,我再好好跟她说说。”
“是啊。”许晶晶也说:“小妹以前没钱不也这样过来了,再说了她家里就三张嘴,平常赚的钱都花不完,手里留着好几万,凭白遭别人惦记,还不如先给我们救救急,等她以后为难了,我们是她娘家兄弟,哪有不拉扯的道理?”
楼毅盼望了一上午的手机跟摩托车,突然告诉他没有,暴跳如雷的推了老父亲一把。
“你就是心里没我,小妹以前多听话,怎么可能不给。”
楼父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仰面倒下,还是儿媳妇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才站稳。
但楼父心里头升出来的不是对于儿子的失望,反倒是觉得我儿力大无穷,竟然从他那双老眼之中,看出几分对儿子的满意出来。
他儿砸,真出息!
小帅带着亭亭,去小卖部买了盒摔炮。
亭亭胆子小,连擦炮都不敢玩,但摔炮是敢的,往地上狠狠一丢。
“啪”就炸了。
亭亭高兴坏了,要拿回去给妈妈玩。
俩孩子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停着的自行车没了,走进厨房看妈妈哼着歌儿煮饭。
“哥哥给我买的。”亭亭举起摔炮给妈妈看。
以前小孩儿们玩擦炮和鞭炮,亭亭都躲的远远的,总被人笑话胆小鬼。
小帅看了妈妈一眼,又垂下眼睛:“妹妹想玩”
楼小乔从桌子底下拿出三颗鸡蛋出来,又把韭菜放小篮子里递给小帅:“玩鞭炮要注意安全,去帮妈妈把韭菜择干净。”
小帅抬起头,接过篮子:“好~”
一边跑一边跳着出门去了。
亭亭也跟在哥哥后面使劲跑,等一走出去,小帅就凑在亭亭耳朵边上说:“妈妈喜欢你,下回买擦炮,也说是你想玩的。”
以前妈妈可不这样,别说给钱买炮玩,就连零花钱都很少给。
亭亭不疑有他,听到说妈妈最喜欢她的话就很高兴,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奶声奶气的说:“好!”
两人都说好了,这回买妹妹想玩的,下回就买哥哥想玩的。
摔炮是接触地面就响,适合胆子小点的人玩,村里孩子都管摔炮叫小姑娘炮。
胆子大一点的,就玩摔炮。
村里的男孩子们得了点零花钱都买这个,但小帅从没有从妈妈手里拿到过零花钱,也没买过擦炮,只是跟在别人后面看人家玩,偶尔要能捡到一个两个别人没玩过的,他就拿着火柴盒擦。
擦炮很好玩的,看到火星子就要丢到地上,比摔炮要刺激。
小帅冲妹妹笑了,低头择起来韭菜。
自家种的韭菜没有放复合肥的,有些细和短,杂草也多,择出来很费功夫,但小帅有这个耐心择,亭亭就坐在他旁边玩,把摔炮有一个没一个的往地上丢。
小帅忍了忍:“能留着慢慢玩吗,下次妈妈给钱买炮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亭亭扁扁嘴:“可是这盒是我的,我要这样玩。”
妹妹真任性,小帅站起身来,把那盒摔炮揣在口袋里:“哥哥帮你保管,晚上再拿出来玩,好吗?”
虽然妈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但下次拿钱买炮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而且等到下一次,说不定妹妹就忘记了不认账,小帅觉得自己很亏。
亭亭觉得很委屈,眼泪珠子控住不住的往下掉,嘴巴张开了哇哇大哭起来:“我的,我的,我的”
楼小乔冲出来,就看见正在哭的亭亭,和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哥哥,问清楚原委以后,啼笑皆非的从口袋里头再掏出五毛钱:“是妈妈的错,你也给自己买一盒吧,她的就给她玩,玩光了不许找哥哥要。”
她小时候就是姐姐,从小被父母要求要让着底下的妹妹。
这种话说多了,很影响姐妹两个的感情。
生两个孩子是父母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大的让着小的,大的也是个孩子啊。
小帅吃惊的看向妈妈,妈妈可真是太反常了。
但见到妈妈是笑着的,掏出来的钱都塞到他手里了,给的是五毛钱,够买一盒擦炮。
楼小乔说:“外头的孩子都玩哪些,多少钱妈妈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以后妹妹有的你也有,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小帅不确定的问:“我也可以买?”不用等到下一次吗?
楼小乔点了点头,摸着小帅软乎乎的头顶,这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呢,她点了点头:“吃完饭再去吧,快把摔炮给妹妹。”
亭亭这个爱哭鬼,其实也在听妈妈跟哥哥讲话,听到妈妈说给妹妹,就摊开巴掌说:“给亭亭。”
小男子汉都不喜欢玩小姑娘们的炮,小帅从兜里掏出摔炮,塞到妹妹手里:“给你。”
妈妈没说要让着妹妹!
小帅看着妈妈的身影,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
妈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不再跟他说家里如何如何不容易,也不再说要让着妹妹,不在他们面前抱怨辛苦,这样的妈妈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看着孩子的笑脸,楼小乔也觉得疲惫一扫而空:“行吧,晚上炒个韭菜鸡蛋,再炒个白菜,你择完韭菜洗干净,待会儿妈妈去地里摘几个萝卜,给你们做泡萝卜吃。”
“泡萝卜是什么?”
“就是泡萝卜咯。”楼小乔在家里翻出来了个坛子,刚好适合做泡菜。
小孩儿就喜欢问东问西的,一点都不会嫌麻烦,总是妈妈长妈妈短的,这会儿亭亭也不哭了,脸上甚至连刚哭过的泪痕都没有,小尾巴一样跟着妈妈进进出出。
刚才闹了半天,拿到手的摔炮也觉得不好玩了,还是揣在兜里,等晚上再跟哥哥一起玩。
过年前的萝卜最水嫩,家里的萝卜又是红皮的白萝卜,最最适合做泡菜。
家里的青菜能吃上一段时间,等菜地的莴笋跟白菜苔吃完,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概一个月没青菜吃,不过楼小乔买了菜种子,打算撒了生菜跟小白菜下去,小白菜一个月就可以吃,生菜大概是四十天,光这些事就不少,白天她还要去徐佳佳那里摆摊卖东西。
实在是太忙了!
好在家里的孩子也还算省心,大孩子能带着小孩子,还能自己给自己寻摸饱饭吃,几乎是放养,不然真心要崩溃掉。
“妈妈,鸡蛋真好吃。”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蛋是用多多的菜油炒出来的,特别香。
就算是没有肉,吃惯了青菜白萝卜的孩子们能吃到鸡蛋,也都吃的狼吞虎咽的,不得不说对比过别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好养了,就算是白米饭就豆腐乳,两人用开水泡泡也能当一碗饭吃,相当省心。
楼小乔也很喜欢吃家里的鸡蛋:“好吃也要吃白菜,都要吃点。”
“楼小乔,吃晚饭呢。”人还没进来,就先听到了笑声,听声音是隔壁的张玉娇,一进屋看见母子三人围着桌子吃饭,桌上一盘子鸡蛋被扒拉完了,两个孩子更是吃的满嘴流油:“你家晚饭吃的晚,我还以为你们吃完了呢。”
楼小乔客气了几句,起身给她搬凳子:“坐,我这不是白天出去了嘛,晚饭就吃的晚些。”
倒不是张玉娇没话找话说,这会儿的农村里面吃两顿饭才算正常,下午那顿饭四五点就吃了,没有磨蹭到六点钟的道理。
张玉娇感慨起来:“你现在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这俩孩子小脸蛋都圆鼓鼓的。”
“人是铁饭是钢,吃的好了自然就胖呼起来。”
“所以我说,离婚也未必是坏事,我看你现在日子过得,比没男人的时候还好哦,以前杀千刀的王四顺隔三差五的回来拖菜走,要我说真是没良心,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点都分不灵清。”
楼小乔笑笑,不想聊这个渣前夫。
张玉娇轻咳一声:“我过来找你有点事。”
楼小乔:“什么事?”
张玉娇这人性格大喇喇的,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过来也没打算绕弯子的,就直接问了:“我看你这几天去城里都带了腊肉走,是不是运到城里卖掉了啊?”
楼小乔:“啊,是啊。”
张玉娇:“我家去年也杀了两头猪,腊肉也怪多的,我看你家也七七八八的卖的差不多了,那个腊肉你收走吗,要收的话我家还有。”
楼小乔一愣,她还真没想过收腊肉卖。
但转脸一想,没收过不代表不能干啊,只要是有赚头,谁会嫌弃钱多呢?
第 20 章
前几天陆续带了些出去卖,也换来了不少钱,她没计算过成本。
但她从没想过收腊肉去市场上卖。
楼小乔有些出神的说:“可我没多大的成本”
毕竟她现在手里的钱也有限,总要留些在手里应急。
见楼小乔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张玉娇就说道:“我家情况你也知道,去年为了生老二,罚掉了不少钱,家里的窗户都差点让计生办的拆掉了,偏偏我这又不争气,怎么搞都没奶水,老二又喝了不少奶粉,家里确实是困难,要不这样,你出个价,明天先从我家拿走一些,记个账,没卖完的你再原封不动的还给我,我不要你钱。”
张玉娇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生老二的时候老大还没四岁,按照现在的计生政策,那就是要罚款的。
本来也没多少罚款,但刚好计生今年提高了罚款金额,从原本的五百到现在的两千,这钱不多不少,为了这点钱逃到外地也不划算,但孩子都揣在肚子里了,总不能因为涨价去打掉,最后只能认栽交钱。
张玉娇家就是这情况。
两千块,对于农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张玉娇家里见楼小乔每天背着腊肉出去卖,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卖,这几天她男人就去了,但去过才知道卖东西是件很难的事情,这肉是怎么背过去,又怎么原封不动的背了回来。
其实去年杀猪的时候,也有屠户来家里收,一整头猪收走,也只开到了三块二一斤,一头肥猪两百斤,也只能卖六百块钱,顶一月工资而已,当时真是气不过就没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掉了。
她家交过罚款家底都掏空了,结果孩子生出来又没奶水,喝奶粉又是一大宗开销,害她婆婆整天抱怨小夫妻两个,还跟她说经济再不好点,老二的奶粉干脆停掉算了。
张玉娇这人脾气火爆,为了这事没少跟她婆婆吵架。
要不是家里老二还小,她又怕不在家老人把老二送走,自己都想去试试了。
楼小乔听完张玉娇说完眼眶都红了,想来也是疼孩子的,心中难免升起来几分同情,张玉娇家老二她也是见过的,是个瘦弱的跟猫儿一样的小姑娘,样子秀气的很,看着也就一般孩子两个月大小,这么大点孩子要是现在就断掉奶粉吃米糊,营养肯定得不到保证。
以前两人关系也不错,婆婆都是喜欢磋磨儿媳妇的主,因为这个也经常在一起互相吐槽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有了这层关系,张玉娇开口的时候就没绕弯弯。
楼小乔算了一下成本,觉得腊肉这生意也不是不能做,前几天她一天带了二十斤左右,也都能卖完,如果张玉娇家的腊肉能先拿货后付款,那资金上面一点压力都没有,卖掉的钱归她挣了,卖不掉的风险人家承担。
这生意能做!
倘若她去早点,一天带三十斤卖,平均一斤算三块钱的利润,那就是九十块钱。
如果再加上徐家给的六十块的工钱,一天就有一百五十块左右!
只是微一掂量,楼小乔就做了决定。
做!
“香肠我按十块钱一斤收,五花坐膀按八块五,其他的按八块收走,我卖掉了再给你钱,你愿意的话,我就去你家瞧肉去。”
张玉娇一听这价格,再算了一下熏肉的成本,居然比成本一斤要高上一两块。
一头猪也就多了大概三百的利润。
别小看三百块,毕竟卖掉一头猪也就六七百。
在人均收入就四五百的当下,一头猪能多卖个三百多,相当于多出一个月的工资来了。
这些自然不算她熏肉的人工成本,在人力很便宜的年代,人工算个什么,闲在家里也不会生出钱来,就算是不熏腊肉,冬天要烤火,火坑也是要烧起来的。
张玉娇也是知道楼小乔卖掉的价格,她从没想过人家不赚钱,就算是邻居或者是亲戚,人家也没有理由白帮忙,她只管自家有钱挣就行,想到这里也越发热情,挽起楼小乔的手笑着说:“行行行,你去我家挑,要多少你先拿走。”
两家就住在隔壁,张玉娇家现在这情况比以前的楼小乔还困难,卖掉腊肉换的钱,可是要给她闺女喝奶粉的。
好在张玉娇自己性格彪悍,才能在家里立足。
这最近,沈大娘又闹起来幺蛾子,提起要拿张玉娇的小女儿跟老家亲戚换个儿子养。
张玉娇哪里能同意,即便生的两个都是闺女,那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养别人的儿子是怎么回事,且不说沈家那边住在深山里头,女孩儿进了那里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就养别人儿子这么傻的事情,傻缺才会做,沈大娘自然是愿意的,那是她亲兄弟的孩子,所以这段时间张玉娇都不敢出远门,就是生怕她婆婆把女儿给抱走了。
这不,一回到家,张玉娇就奔到摇篮边上,看了一眼熟睡的小闺女还是原本的那个,这才放下心来。
“妹妹没哭没尿吧?”这是问她大女儿的。
大女儿跟亭亭差不多大小,在农村已经是很懂事的年纪:“没哭没尿睡得好着呢。”
张玉娇瞧了正在火坑屋里的婆婆一眼,高声招呼着楼小乔往熏肉的屋子里去。
农家都有熏肉的房子,天冷的时候一家子都围着火坑烤火,有些人家炒菜也在里面,这会儿沈大娘正在烧热水,见是楼小乔过来,强挤出来个笑容。
沈大娘并不是个豁达开朗的妇人,有些斤斤计较,甚至有被算计妄想症,经常在背后嚼舌根的那帮人就有她一个,楼小乔也没打算跟她建立起友谊,只是冲对方淡淡的扫了一眼。
但沈大娘看到楼小乔在看腊肉,便警惕起来,语气不善的说:“张玉娇,你在干嘛?”
张玉娇:“我托楼小乔把腊肉运城里卖去。”
这几日他家都在说楼小乔家的事情,也就提到了卖腊肉这事,没想到张玉娇真把人给请到家里头来了。
沈大娘这才热情起来,招呼楼小乔坐下,又招呼起楼小乔烤火。
楼小乔却只是简单应付了一声,就专心跟张玉娇挑起肉来了,张玉娇家的猪也是自己养的猪,杀猪的时间两家也是差不多的,当初还是一起灌的香肠。
“我今天先拿个三十来斤,猪蹄子来一个,香肠给我挑个七八斤吧,五花肉和猪坐膀大概搞个十五斤左右,今天就这么多吧。”多了卖不完还要带回来。
市面上卖的最好的就是香肠,只可惜楼小乔家熏的不多,自留的也多,拿出去卖的就只有十来斤,但当时张玉娇家做了两拨腊肠,如今火坑上头挂的满满当当,这香肠每家每户的味道都不一样,但两家是一起灌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差太多的。
张玉娇就要帮忙去取。
这个时候沈大娘搬着梯子快步过来了,抢在张玉娇的前头拿香肠。
但张玉娇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沈大娘挤开了,麻溜的去另一边拎了一串香肠过来,楼小乔捏了捏香肠的手感,两家晾晒的时间一样,干度也差不多,她假装没看见沈大娘恶狠狠的冲张玉娇使眼色。
真当人是傻子吗?
“猪蹄算八块,六斤二两,五花肉跟坐膀肉是十五斤四两,给你算八块五,香肠七斤一两”肉也不便宜,楼小乔竟然是连一两都要算进去的,一两肉最少也有八毛钱,她不打算占人家这个便宜,自然也不给人抹零,一毛两毛都算的清清楚楚,甚至给人算了个整数,算好了帐以后,又约好了过两天再给钱。
东西有些多,张玉娇拎着肉一起送回去,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倒是比刚才关系还好些。
路上也有些村里的人,见楼小乔竟然从张玉娇家里拎走了腊肉,纷纷打听是什么情况。
楼小乔也不打算瞒这些人:“我收些腊肉去城里卖。”
张玉娇也有点尴尬的笑:“家里太多了也吃不完,能卖些也算好的。”
三十来斤肉,二百多块钱呢,张玉娇寻思着价钱这么好,她打算卖掉至少一半,留不到一百斤自己吃,像这样收肉收走个三四回才能卖完,如果别人也想卖腊肉给楼小乔,那不要她家的肉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张玉娇就有些紧张,笑容也勉强了些。
楼小乔跟那些人打完招呼,再暗暗看张玉娇的脸色,心里有了些谱,又跟她说:“你放心,只要你家卖,我先优先收你家的,等把你家要卖的都收走了,再有别人要卖我再收别人的。”
张玉娇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说刚才还有一分一毫觉得楼小乔赚了的心思,这会儿也都没了,只要楼小乔能卖出去,这腊肉收谁家的不是收,但她家如果没有楼小乔,腊肉就得堆在家里,连她小闺女喝奶粉的钱都快凑不出来。
于是张玉娇更加热情,把肉帮忙搬到楼小乔家的屋子里,又帮忙摆好,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回去。
刚一进门,沈大娘就迎了过来,那张脸上写着“你就是个蠢货”的表情,语气不善的说:“香肠十块钱一斤就叫她收走了,她在县里可是要卖十四块的,一斤要赚四块钱,也就是你傻,也不找她搞搞价,刚才我要拿那一串香肠,你怎么不让我拿那个。”
他家里两头猪不是一起杀的,一个是冬月中间,这时候的香肠也熏好了,另外一头则是腊月中旬杀的,这样做原本是为了多吃一段时间的新鲜肉,两头猪杀的时间不一样,香肠熏制的时间也就不同,张玉娇婆婆刚才想拿的,就是后头杀的那头猪做的腊肠。
腊肉熏干最短最短需要半个月,其实三周才到最理想的状态,晾到最后差不多稳定了,水份就不会少太多,但前面那段时间,每多熏一天,腊肉的水份都会少很多,尤其是腊肠最明显,如果没熏时候一切开就得散。
后头这头猪宰杀了不到半个月,香肠更是晾了才十来天,这几天下雪的天气,气候本来就不是那么干燥,香肠的水份至少要比熏好的多两成。
十块钱卖她就觉得很亏了,如果能在水份上找补些回来,那心理上还能舒服点。
偏这个蠢货儿媳妇,居然把她拦下了!
沈大娘刚才真是越想越生气,没在楼小乔面前发脾气就算不错了。
张玉娇冷哼一声:“你倒是精明,难道楼小乔看不出来,我告诉你少在外人面前耍什么小聪明,要是以后楼小乔不收咱们家的肉了,也有大把的人想卖给她,但你家的肉,自己能不能卖得掉,你自己心里清楚。”
前几天她男人王盛一出去就是从早到晚,早就苦不堪言,还不如在家待着烤烤火呢,这几天可不是一般的冷。
沈大娘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她要是讲道理的人,婆媳两个就没什么矛盾了,所以就算张玉娇这样说了,沈大娘心里那口气还是顺不下去,凭什么白白让楼小乔赚走四块钱。
张玉娇说:“你知道刚才这一路有几个人问我吗,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楼小乔能帮咱们卖腊肉,就这样叫她卖,能比卖给屠夫一头猪多三百多块钱,你还不知足,还想人家给你白干活。”
沈大娘不想听这些,她只认自己认定的,干脆撒起泼来:“你倒是厉害,交了个好朋友,也没见你生个儿子出来,一个两个都是赔钱货,我不要活了,活着真没意思。”
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张玉娇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王盛见她俩这样闹,心里是向着媳妇的,但他老娘实在是太喜欢闹,妹妹都被她闹走了,回头要把媳妇也闹走,那家里就真的安静了,他打算晚上再好好哄哄媳妇,趁着他娘不注意的时候帮媳妇多干点活。
张玉娇也给她婆婆气了个仰倒,喜欢占小便宜是一定的,重男轻女也能在村里排得上号,她叹了口气,现在越发同情起小姑子来,把她男人喊了过来,让他晚上给小姑子送点烤香肠过去。
王盛的妹妹王巧被沈大娘赶了出去,现在住在外头的一个草棚子里,要不是张玉娇看小姑子可怜,这小姑娘现在还不知道日子过的多凄惨,亲娘老子的,连自己女儿都这样对待,那她闺女还有好日子过吗?
还是楼小乔命好,好赖熬到她婆婆死了,婚也离了,现在还真是好日子才开头。
楼小乔一回到家就掏出了个小账本出来,把刚才欠了张玉娇的钱,收了多少肉的都记在上面。
明天她去县城卖东西还要再记一本账,到时候要核算利润。
这几天她到的都比徐佳佳早,等炒货店开摊的时候,她的腊肉也卖的差不多了。
但她也知道腊肉生意是做不到多久的,过了正月后面就没什么人会买腊肉,那后头就还要找别的挣钱法子。
也就是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啊,年后她打算大干一场。
自家的香肠好吃,但张玉娇家的好不好,她也得尝尝。
有了希望,楼小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晕染开了,等晚上孩子们回来,就看见妈妈剪了一节香肠洗。
可这大晚上的,还有东西吃吗?
两个孩子也觉得稀奇,一个两个的扑腾过来。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小帅问。
“妈妈,晚上吃香肠吗?”亭亭咽着口水说。
楼小乔取出两张草纸,打湿了把香肠裹住,往火坑堆里一埋。
孩子们都是急性子,眼巴巴的看向火堆边上,亭亭的性格比较着急,不住的问:“好了吗?”
小帅也眼巴巴的,用眼神询问妈妈。
楼小乔被问的烦了,指着外头跟两个孩子说:“出去玩一会儿,等好了妈妈叫你们。”
可两个孩子谁也不愿意出去,都要留在这里继续守着。
楼小乔无奈,只能夹了点火,让他们去看电视。
但孩子眼里哪有别的,除了妈妈就只有吃了,就连平常最吸引他们的动画片都没了吸引力,不停往火坑边上跑,不到一会儿功夫小腿都要跑断了,楼小乔干脆拿了几个糍粑,也放在火边上烤。
不到一会儿功夫,火堆里就冒出来很香的气味。
再等了一会儿,拿着火钳子把香肠从里头翻出来,刚才被打湿了的草纸已经烤干了,但还是好好的裹在香肠上头,但香肠的香味却是怎么都包不住了,两个孩子兴奋的眼睛都要沾在上面去,以前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香肠,而且烤出来的香肠比蒸出来味道更香。
亭亭兴奋的舔了舔唇,已经掩饰不住想吃了。
裹住香肠的草纸被打湿过,此刻再被烤干,剥开都是碎碎的,楼小乔小心翼翼的剥开了草纸,直到看到那截冒着油滋滋响的香肠,就知道成功了,这个做法是她小时候试过的,做香肠的肉,还可以串起来做烤肉吃,小时候的孩子们最喜欢这样吃了。
小帅跟婷婷也不例外,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直了。
就连一向矜持的小帅,这会儿也露出掩饰不住的馋,逗的楼小乔忍不住笑起来。
香肠被分成了三份,有点烫嘴,等了一会儿楼小乔才咬掉第一口,一口下去只听到“呲”一声轻响,然后是肥肉爆裂的声音,那味道简直也是一绝,比清蒸出来的要更好吃,只是有些咸。
这个时候糍粑小肚子都鼓起来,这就是烤好了。
楼小乔把自己的那串香肠放下,取了糍粑下来拍拍拍,一人分一个。
糍粑是糯米做的,口感有点像年糕,没什么味道,但配着烤出来的香肠吃,滋味也是一绝。
亭亭这个小吃货,已经无师自通的一口糍粑一口香肠,吃的欢乐无比。
别看她小,胃口却是很好的,一个糍粑她都能吃完。
小帅也吃的满嘴是油,完全不顾形象了,一边吃一边问妈妈:“妈妈,怎么想起给我们做香肠吃了。”
楼小乔能说是给孩子们试个味道吗,那自然是不能的,笑眯眯的说:“因为这样吃好吃啊。”
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欢欢喜喜的吃完,吃饱了还在憧憬下一次的好吃的是什么呢。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的快乐特别简单,一顿好吃的饭菜,或许就是他们往后很美好的回忆,这种因为物质贫乏才获得的快乐,却是很轻易的得到的,却能让人更加感恩,更加懂得珍惜。
吃完东西,小帅看着妹妹黑乎乎的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妹妹变成了馋嘴猫。”
亭亭毫不介意:“哥哥也脏脏。”
她还有小帕子可以擦嘴,哥哥没有!
亭亭随手就拿起钉在她衣服上的手帕,擦了擦嘴,顺手还擦了把鼻涕,样子是又老气又幼稚,抖得楼小乔又是一阵笑,这两个孩子跟活宝一样,还真是搞笑。
她在这里吃着东西,这个时候门口有人在敲门。
到了擦黑,楼小乔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听到了声音小帅赶紧去开门。
进来的是个长相老实的女人,年纪比楼小乔略大些,一进屋就闻到了香味,又看到火光印照着楼小乔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楼小乔竟然变得漂亮起来,连笑容都不像以前那般拘谨害羞,以前明明大家是一样的。
“楼小乔。”刘桂兰腼腆的笑了笑,本来想叫四顺媳妇的:“在烤火呢。”
也是这边最常见的寒暄的话,就跟“吃了吗”差不多吧。
楼小乔随手拉了把椅子,请刘桂兰坐,又要去给她泡菜。
刘桂兰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都是邻居不用这样客气。”
楼小乔知道自己人缘一般般,除了张玉娇也没什么人愿意上她家找她互相吐槽,刘桂兰她认识是认识,但不是很熟,上门来肯定是找她有事。
果然随便寒暄过几句,刘桂兰就直接切入到正式话题:“我听人说你在卖腊肉呢,还要不要收腊肉啊”
楼小乔笑了起来:“巧得很呢,我现在收了张玉娇家里的。”
刘桂兰顿时露出失望的样子,看样子她是来晚了。
楼小乔接着说:“不过她家腊肉的数量也有限,她那里卖完了我还要卖的,不过我收腊肉有个规矩,卖不掉的可是要退回去给你们的”
一个小时过后,楼小乔把刘桂兰送出了门。
刘桂兰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叫人往回走:“别送别送,外头冷的很呢,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快点回去别冻着了”
楼小乔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么关切这么温暖的同村友谊,她以前可没有感受过。
而住在隔壁的沈大娘也看到了这一幕,脚一剁牙一咬,就在家里骂骂咧咧起来。
刚才她还有些不服气,觉得楼小乔占了他们家便宜,可当她看到别人主动找上门让楼小乔蹭这个便宜,心态就跟之前不一样了,也不管儿子媳妇是不是都进了屋,直接从到里头去找张玉娇。
张玉娇正在屋里哄孩子,猛的听到门口“Duang”的一声响,就看见她婆婆跟坦克一样的冲了进来。
沈大娘跟一般的农村妇女不一样,她有横的本钱,个子高身体壮,真要跟人打起来,在下井村的女流之辈里没人敢认第一。
也不是看婆婆撞门进来了,张玉娇皱了皱眉,酝酿了一下。
沈大娘:“你下午怎么跟楼小乔说的,她说了没会把咱们家多余的腊肉都收走?”
张玉娇没开口。
沈大娘接着说:“我刚才看到刘桂兰也去他们家了,你说不会是也去找楼小乔,让她帮忙卖腊肉的吧,你说楼小乔会不会以后找别人收了,刘桂兰这个贱人,肯定是看你卖了才去找楼小乔。”
张玉娇这才不耐烦的开口说:“一个钟头前,你不是还说让楼小乔占了咱们家的大便宜,让你儿子也去县城再卖卖试试看吗,怎么现在不硬气起来了,不说下回不卖给她的话了?”
卖掉了也难受,不卖掉也难受。
沈大娘被气的肝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要是别人压价,楼小乔会不会压咱们家的价?”
这才是沈大娘最担心的。
张玉娇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没说话。
压价,顶多就不卖了呗,好歹今天那三十来斤是收走了。
以后还是要跟楼小乔把关系搞好点才行,要不以后楼小乔去县城,她帮忙看着点那两个孩子。
这一夜,就为了楼小乔收腊肉的事,让下井村不少村民们晚上都失眠了。
这些楼小乔自然都不知道,当晚她还是睡火坑看守腊肉,第二天更是起了个大早,草草吃了个早餐,就把自行车踩的跟个风火轮似的,往县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