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四条眉毛侦探10
江南花家当家家主夫人的寿宴, 自然热闹非凡。往来宾客如云，车马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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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花家人并没有将花满楼培养成人情练达之人的意图，月月因此得以在送上贺礼之后, 就去了他的小院躲闲。
知道花夫人寿宴他会提前回家，花满楼的小院早已被收拾得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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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繁花开得漂亮，一棵桃树将整个院子笼罩, 春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下。
月月微微移动茶杯，免去了一片桃花瓣落入杯中，被茶水粘湿的命运。
“寿宴结束你就要去薛家？”得知陆小凤之后的行程，花满楼又再次确认一遍，“月姑娘不一起去？”
月月态度坚定：“不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那你答应朱停的事……”花满楼问陆小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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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苦笑：“我虽然有四条眉毛，但是却没办法将自己拆成两个人。”
“而且我们这是为了帮月姐姐查出盗空她库房的绣花大盗留下的证据呀！”薛冰道。
“是这样没错。”月月赞同。
她此刻表现正常，但陆小凤和她相处这段时间，也算了解她的随性，特意多问一句：“你不会哪天无聊, 又回朱停家吧？”
别人干不出来这事, 但他觉得月月可以。
月月挑眉，正欲质问陆小凤自己何时出尔反尔过, 花满楼就在此时开了口。
“不如这段时间就由我代替陆小凤陪月姑娘呢？”
一瞬间，小院寂静无声。
月月、陆小凤、薛冰同步看向花满楼。
觉察到三人呼吸不对，花满楼疑惑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月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我只是觉得你不必为陆小凤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月月摸了摸鼻子道, “我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还需要乘船……”
她当时不是嫌花满楼累赘, 只是怕他晕船，怕他不适应船上的生活。
毕竟陆地和水面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不亲身去体会，光凭想象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差异的。
“有少时也曾随父兄乘船出海，”花满楼笑道，“而且偶尔坐一下船，也算别有意趣，不是吗？”
“我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哦，”月月着重提醒道，“南海飞仙岛。”
提到飞仙岛，在场众人同时想到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那就是飞仙岛的主人，白云城城主叶孤城。
一招“天外飞仙”，独步武林，堪称绝技。
“你是要去找叶孤城？”陆小凤直接问出心中疑问。
月月点头：“沉香以海南沉香最为珍贵，飞仙岛及其周边岛屿有大量白木香树生长，若是能和白云城谈拢，能节省不少被中间商赚走的费用。”
“中间商赚差价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帮人从中做生意呢？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他们没了赚钱的营生？”薛冰不解道。
“但我若直接和白云城对接，省出来的钱就可以被白云城和其中的岛民赚走。我听说白云城主向来爱民如子，深受飞仙岛岛民爱戴，钱被他赚去，我心里更舒坦一些。”早已完成任务，目前处于养老休闲阶段的月月行事颇为随心所欲。
由于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能管得住她的人，所以旁人就算心有异议，也只能听之任之。
“这种事还需要你亲自去一趟？”陆小凤不解，“你手下就没有个专门负责这些事的人？”
根据陆小凤对月月的观察，她看起来不像个喜欢操心的人。
“当然有，”想起这事月月也觉得无奈，“飞仙岛属于南王的封地，与外界做生意需要征得南王府的同意，南王府提出的分成太高，我的人根本没机会见到叶孤城，就被拒之门外了。”
旁人和白云城谈生意需要经过南王府，但是月月亲自去，就没有这层阻碍了。
月月本是无意让人知晓寻香阁乃是自己名下产业，但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被人知晓对她也无甚影响。
更何况，她此去白云城还有一事要做。
“我家中有一小弟，久闻叶孤城‘剑仙’之名，一直希望能亲眼见他一面。只可惜他需得在家管理家业，无法远去飞仙岛。此行若是顺利，说不定可以请叶孤城北上作客，好圆舍弟一梦。”
“月姑娘是个很好姐姐。”花满楼笑道。
“花七童的六位哥哥，也是很好的哥哥。”月月真心实意地赞道。
刚进花家大门，就见花满楼和六位哥哥站在一起迎客，得知她是花满楼请来的客人，花满楼的六位哥哥展露出热烈的欢迎，并催促七弟去好好招待自己的客人，迎客一事就交给他们。
月月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热烈而纯粹的亲情了，她现在对花家的整体印象正处于最好的阶段。
听完两人的互相吹捧，陆小凤问花满楼道：“所以你是打算跟着一起去飞仙岛了？”
花满楼道：“偶尔出一趟远门，也未尝不可。”
“行吧，”陆小凤挠了挠头，“下次请你喝酒。”
“我的小楼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花满楼应道。
“那块绣花大盗绣的方帕呢？”陆小凤转而对月月伸手。
一块丝滑的锦缎落入陆小凤手中，月月感慨道：“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掺和进这件事了。”
陆小凤把方帕收入怀中，笑道：“或许从我和你同时听到那声惊叫，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和我一起回家你还不乐意了是吗？”薛冰见陆小凤笑容里带了几分无奈，只觉得拇指和食指有些发痒，急需捏捏某人的耳朵止痒。
陆小凤赶忙道：“乐意、乐意！小祖宗，我哪里有一点不乐意？”
“薛姑娘，这份谢礼请你收下，多谢你愿意帮我调查这块方帕。”月月看准时机拿出早已备下都锦盒，递给薛冰。
“哎呀，我不是为了你……”薛冰摆手道，“……这我不能收。”
“是吗？”月月垂下眼眸，“这可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呢。”
她这么一说，薛冰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那、那我就收下了？”薛冰看向陆小凤，征求他的意见。
薛大姑娘从小就没缺过礼物，这份不在她预料范围内的礼物，于她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
而且她自问没帮月月一点儿，可谓无功不受禄，自然不愿意收下礼物。
但见月月这副表情，她倒觉得不收下反而是自己的问题了。
“打开看看吧，”陆小凤起哄道，“不喜欢的话，你再找月姐换，她这人最是大方了。”
“哪有当着人家面打开礼物的道理。”薛冰嗔道。
她是从小受着最正经闺秀礼仪教育长大的姑娘，除了因为习武这件事和江湖有些交集，其他时间都和普通的闺中女子无异。
“快打开吧，”送礼物的月月也道，“正好看看合不合用。”
“合用？”薛冰歪了歪头，疑惑着打开了被月月定义为用品的礼物。
“哇，好漂亮啊！”薛冰捧起原本放于锦盒之中的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莲花香囊叹道。
月月帮她取出锦盒中的一只小盒，拧开盒盖，露出里面的香丸。
“这香丸名为七日醉，香气能够维持七日不散，是寻香阁的最新产品。”月月简单介绍道。
把香丸放入香囊中，月月对薛冰解释道：“这只香囊即可以系在腰间，也可以当作项链一般挂在胸前。区别就是系在腰间香味发散的速度会比挂在胸前的慢些，你可以随意选择。”
薛冰感受着羊脂玉温润的触感，十分干脆地作出决定：“我先拿它当几天项链好了。”
“陆小凤，快帮我戴上。”薛冰语气自然地使唤陆小凤道。
在月月和花满楼的微笑中，陆小凤不得不起身，为薛冰戴好香囊，依照这位小祖宗的要求，把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
等到陆小凤和薛冰离开，月月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陆公公瞧着真不容易。”
花满楼闷笑道：“便是这世上所有人都做了公公，陆小凤也做不成公公的。”
“为什么？”月月问。
花满楼继续笑：“因为很多人舍不得。”
其中一个，自然是刚被陆小凤高高兴兴哄走的薛冰薛大小姐。
“月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花满楼问道。
“你真要随我一起去？”月月以为花满楼先前只是说着玩的。
花满楼点头：“当然。”
“自我七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乘船出过海了，他们总说海上无趣得很，没有鲜花，没有树木，没有蝴蝶，每天都是同样的景色，唯一一点趣味就是看当天捕上来什么鱼。”
想起二哥给自己的描述，花满楼无奈摇头：“他们说鱼腥得很，我要是用手摸，怕是一天都洗不干净手上的鱼腥味。”
“其实坐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吹吹风，也是很不错的，”月月道，“只不过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人会忍不住想要上岸。甚至遇到避之不及的麻烦事，也想要管一管。”
“你听着似乎挺有经验的。”花满楼道。
月月凝注着花满楼的脸，笑了：“不算我的经验，是我那位姓楚的朋友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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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四条眉毛侦探11
月月有过许许多多朋友, 但是姓楚的朋友好像就楚留香一个。
“能和我说说他吗？”花满楼坐在前往飞仙岛的大船上，对月月提出请求，“说说这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月月认真回忆了一下, 只能告诉花满楼：“抱歉，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能告诉你，他和陆小凤很像, 是个很好的同行者，也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当然，因为有着很好的皮囊，他一直不缺女人缘。”
“谢谢。”花满楼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谢什么？”月月疑惑。
花满楼解释道：“你不是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吗？这不就说明我这副皮囊瞧着也应当不错。”
“是是是，”月月赞同道，“确实是如此。”
海上的生活可谓一成不变至极，但是有花满楼这个能从处处发现生活美妙之处的人相伴，月月只觉得这段旅程舒服又自在。
双脚踏上飞仙岛的码头，月月还带着遗憾叹了口气。
“月姐为何叹气？”相熟之后，花满楼把对月月的称呼换成与陆小凤一样。
月月看着朵朵白云下的如梦似幻, 宛若仙城的白云城, 感慨道：“老实说，我有些不想进城了。还得为了利益和人你来我往, 好麻烦。”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虽然处理这种事情对现在的她来说已是游刃有余，但她还是更喜欢逍遥无事的日子。
“等和白云城定下合约，不就又可以坐在船上, 享受海上的微风和暖阳了吗？”花满楼道。
他屏住呼吸, 含着沉静的笑容感受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海鸥振翅从空中飞过的声音, 以及码头上的人们往来的声音。
“这里应该是很安定、祥和的地方，”花满楼对月月道，“我能从风中感受到这里人的平和。”
“想要让这里的人都过上平和的主人，那么这里的主人很难是个平和的人。平和的人，是练不出锋利的剑的。”月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白云城码头的地面并不平整，是用一块块巨石将地面抬高，人工修成的码头。
巨石间偶有缝隙，需要人注意跳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花满楼准确地跳过每一处缝隙的同时，对月月道：“如果白云城一直都是叶家人，那我觉得初建这座城池的叶氏先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一个很好的人，就算没有那么平和，也没什么。”
“这话怎么说？”月月问道。
“虽然这些缝隙无法被完全填平，但是主建他们的人特意将每块巨石间的缝隙控制得基本无差，像我这样的瞎子，只要摸清规律，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在上面行走。”花满楼解释道。
“一个为领民细致考虑的城主，他的后代是好人的可能性也大得多。”这是花满楼的理论。
“那我就借你吉言喽。”月月道。
转眼间，他们已出现在白云城的城门口，接受守城卫士的检验。
“从中原来的外地人，来白云城是想做什么？”守卫仔细检查了一下月月和花满楼的路引，多问了一句。
月月收好路引，回道：“当然是谈生意啊！”
“根据白云城城规，一百两银子以下的生意自行商议，超过一百两银子的生意需要前往城主府报备，超过一千两银子的生意，则需要得城主同意后方能签约。”守卫流畅地道出城规，提醒初到白云城的外地人月某。
“如果是找你们城主谈生意呢？”月月直接问道，顺便给他塞了一张银票。
守卫后退一步，直接拒绝了银票：“为外乡人解答疑惑是我的职责所在，姑娘不必如此。”
“城主每日卯时起来练剑两个时辰，之后会处理公事到午时，姑娘在那个时间段去便是。”守卫答道。
月月看了下天空，发现现在才辰时三刻，正是勤奋的叶城主的练剑时间。
识趣的客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主人家，所以月月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对花满楼道：“我们先去尝尝这里的特色早餐吧！”
走在白云城的大街上，月月随便问了几个人，就明确了目标。
抱罗粉，一款刚在此地流行几十年的米粉。
其汤质十分鲜美，甜中带酸，酸中带辣，佐以花生、笋丝、酸菜、牛肉干、香菜、葱花等配料，令人回味无穷。①
光是听人介绍，月月的大脑就在疯狂叫嚣着“想吃”二字。
被胡椒粉辣得浑身发热，月月喝完碗中最后一口汤，叹道：“真舒服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满楼的碗中还有小半碗米粉，他吃东西一向讲究细嚼慢咽，从不会因为同伴的快慢影响到自己。
月月手托腮看着他慢慢享用美食，只觉得唯有“赏心悦目”四个字可以形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和你一比，总觉得我太粗鲁了。”月月感慨一句。
花满楼将嘴里的米粉咽下，才开口道：“怎么会？你有没有见过陆小凤吃面？呼噜呼噜的，让人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吃饭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看来我在你这里也算有些地位了。”月月突然感慨道。
“这话怎么说？”花满楼不解。
月月认真举例：“你都会拿陆小凤作反面例子开解我了。”
见花满楼仍不明白，她又进一步解释道：“在此之前，你从未说过陆小凤一句不好。”
在花满楼心中，陆小凤是顶顶重要的朋友，是谁都不能破坏他形象的存在。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有些种种缺点，但这并不影响陆小凤是他最完美的朋友。
“是么……”花满楼笑道，“我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
*
走出做抱罗粉最有名的望城茶楼，正好也过了叶孤城练剑的时间。
先前路过城主府时就已经递过拜帖的月月带着花满楼顺顺利利地进了城主府的大门。
他们见到叶孤城的时候，他正坐在城主府的书房处理公务。
月月瞧着他专注于公文的模样，只觉得分外违和。
反正她是很少见到能像叶孤城这般愿意花时间在凡尘俗世上的绝顶高手。
他后背像一柄屹立不倒的剑一般挺得笔直，一袭白衣将他经年不歇锻炼得来的健壮身躯包裹严密，微湿的发尾沾湿了他的肩头，却不减他灼灼仙人之姿，反而另具一种特别的风华。
月月只觉得他应该在山巅、在林间、在海边练剑，反正不该在书房里做这些。总有种他的时间被耽误的感觉。
有些人习武，需要入世后才能出世，月月觉得叶孤城显然不在此列，出世或许才是他更进一步的关键。
“二位来此是为了谈白木香树的生意？”叶孤城邀请月月和花满楼在自己对面坐下，随手从一叠纸中取出月月方才在门口登记时写的拜访理由。
“正是为了岛上生长的白木香树，”月月落座后陈述了一番专程来白云城谈这笔生意的理由，“城主应该知道，天下沉香，尤以海南沉香最为贵重，是沉香中的珍品……若是在中原出售，能为白云城带来大笔进项。”
叶孤城幽黑的眼珠在月月身上停留许久，没有对月月提议的事展露任何兴趣，而是道：“月姑娘是习武之人。”
“是啊，”月月大大方方承认，“这年头要是不会些武功，谁敢天南海北地乱跑呢。”
这个理由相当合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提出反驳。
确实，在这个江湖人众多的世界，自己会武功才是保命的关键保障。
“白云城景色不错，月姑娘可在此游玩几日，吃住由白云城支付。五日后我再就此事给你答复。”叶孤城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在月月会武功这件事上发散，只在最后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还有五日时间，月月也不至于强迫叶孤城现在就给出答案，谢过叶孤城的好意，便带着花满楼离开了城主府。
*
“我还以为你会多说几句。”远离城主府后，花满楼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月月叹息道：“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浪费这么多口舌了。许是年纪大了，到了该归隐的时候。商场的纷争已经不适合我了。”
花满楼笑道：“你还算年纪大？那其他人该怎么活？”
月月掰着手指算了算，回道：“我今天二十七，和你这种刚过二十岁的年轻人比起来，不就是年纪大了吗？”
“白云城主瞧着似乎比你年长，按照你的理论，他的年龄岂不是更大？”花满楼道，“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承担着白云城主的职责。”
“好吧，”月月承认，“我就是在故意躲懒了。”
“不过叶孤城继续坐在城主之位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月月忍不住对花满楼多说一句。
花满楼果然被月月勾起了好奇心：“此话怎讲？”
“因为他没有子息，城主之位脱不了手。家中亲友因为早年纷争早已断绝往来，连从旁支选个继任者都不行。”月月神色淡定地说着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
从小生活在热热闹闹、和谐共处的大家庭的花满楼诧异道：“竟连一个亲友都没有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月月吞吞吐吐道，“你听说过西门吹雪吗？”
万梅山庄的庄主，与叶孤城并称当世两大剑术高手的西门吹雪，花满楼自然听说过他的名字。
“陆小凤和他的关系似乎很好。”这就是花满楼的消息来源。
月月笑道：“对，就是他。在江湖上，他和叶孤城应该是王不见王的宿敌关系。然而叶孤城唯一的堂弟叶孤鸿却是西门吹雪的头号粉丝，你觉得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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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四条眉毛侦探12
“我觉得不好笑。”
一道声音插进月月和花满楼的对话, 带着毋庸置疑的冷淡。
这道声音十分陌生，明显来自陌生人。
月月和花满楼都没有回头，这人却已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少年, 面白如雪的脸上散发着冰凉凉的冷气，直挺挺的后背上背着一把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你是哪位？”月月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年。
“你不认识我，难道不认识这身打扮吗？”少年努力绷紧的面容因为月月的一句话成功破功, 表情变得十分急切。
“这身打扮还有什么特殊性吗？”月月将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后，问道，“你在学叶孤城的穿搭吗？”
在白云城的白衣剑客，应该就是叶孤城了吧？
少年不用解答，他瞬间扭曲的面容就已经十分直白地告诉月月，她的答案错了。
“你什么眼神？这明明是西门吹雪的穿搭！”少年扯着自己的衣摆道，“你看看这白衣！你再看看这剑！”
他唰地一下拔出挂在后背的乌鞘长剑，露出如雪练一般的剑身，大声道：“西门吹雪同款！”
月月的视线落在剑上，手一抬，这把西门吹雪同款剑已落入她的手中。
掂了掂剑的重量, 月月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剑锋三尺七寸, 净重七斤十三两。①看来你是专门打探过西门吹雪惯用剑的数据。”
她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微曲，关节在剑身敲击一下, 剑身跟着发出一道清越的嗡鸣。
少年捂着被点到麻筋的手腕，怒视月月，吼道：“快把剑还给我！”
月月撇撇嘴，把剑扔给他：“你这功课做得不到位啊。西门吹雪的剑是用千年寒铁铸造的, 你这把用的却是海外寒铁精英, 材质不同，再怎么锻造也得不到相同的剑。”
“你！”少年愤怒地瞪着月月, 却因为她讲得一句不差，连反驳的话语都挤不出来一句。
“我什么？”月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继续往下说啊。别以为我没认出你是谁……叶孤城的堂弟，叶孤鸿。”
叶孤鸿睁大眼睛：“你怎么猜出是我谁的？”
“这很难吗？”月月反问道，“这天下能用海外寒铁精英铸剑的能有几人，名声最响的剑客不就是叶孤城了吗？若你是他堂弟，倒是有那么一丝机会得到一块海外寒铁精英。”
“年轻人，不是学着西门吹雪的穿着，用着和西门吹雪差不多的剑就能被人叫小西门吹雪的，”月月充满善心地拍了拍叶孤鸿的肩膀，“身为剑客，被人随随便便夺走剑，就是最不应该的事。”
“你！”叶孤鸿气得满脸通红，却因为被月月点中穴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花满楼远去。
*
在白云酒楼坐下，花满楼才道：“我发现你很特别。”
“特别？”月月没想到自己从花满楼这里收获的第一个评价竟然是这个词。
“是的，特别。”花满楼重复道。
“很少有人像你一样，对江湖事没有那么了解，却又对很多细节了若指掌。”花满楼补充道。
江湖就是江湖，其实哪个世界的江湖，都是大差不差的。
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有的只是一茬又一茬的新人，在重复过去的故事。
花满楼口中的“月月对江湖事没那么了解”，指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江湖没那么了解，这主要是因为月月来到这个世界主攻领域在朝堂，而不是江湖。
至于她能轻松背出西门吹雪佩剑的数据，全赖她同时是百灵阁的阁主，这种江湖流传已久的数据，她自然知晓。
花满楼不知月月情况，这才觉得她特别。
月月只觉得自己普通极了，像她这样普普通通的人，最喜欢在吃过饭的午后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绵长的午觉。
*
午睡醒来，日已西斜。
月月望着金灿灿的阳光投入海面的景象，只想到一个词：浮光跃金。
她不曾勤勤恳恳念过书、考过科举，文化水平实属一般，吟不出什么绝妙好词。
等花满楼敲门寻来时，她仍然没有想到除“浮光跃金”以外，形容此时美景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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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你睡了很久。”等月月开门后，花满楼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白日能睡整整三个时辰的人，花满楼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你不觉得在海上航行这么久，很需要找个平稳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吗？”月月理直气壮道，“而且我早上有绞尽脑汁和叶孤城谈生意诶！”
绞尽脑汁的结果并不顺利，但月月这份心思是确确实实花出去了。
花满楼的注意力很轻易地被月月带走：“叶城主似乎顾虑颇多，但这也十分正常。飞仙岛的白木香树虽然数量众多，若是不好好经营，也是有消耗殆尽的一天的。反之，只要有白木香树在，飞仙岛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还有一线生机。”
月月摇了摇手指，不认同道：“一线生机是指白云城主在、叶孤城在的情况，若是叶家，甚至叶孤城出了什么事，飞仙岛的人是守不住白木香树，也守不住其他东西的。”
“叶城主怎么会不在？”花满楼疑惑道。
“叶孤城除了是白云城的城主，他还是一名剑客。剑是伤人利器，谁能保证持剑之人永远不会被剑所伤？”月月问得直接。
花满楼默然。
他不是崇尚武力之人，习武一是可以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二是因为方便赶路，当然最重要的，是陆小凤没事喜欢教他。
陆小凤嚷着要教他，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叶孤城勤政爱民的形象淡化了他本是个剑客的事实，但究其本质，剑客才是他的本体。
“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吧，”花满楼真心希望，“我方才去外面走了走，城中的百姓知道我是城主的客人，态度都很热情，能看出来他们是真心爱戴叶孤城这个城主的。想来叶城主也是为他们付出良多，才会得到这样的回馈。”
“希望白云城可以一直这样安定下去。”花满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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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岛是南王的属地，岛上的人活得如何，除了取决于白云城的城主，更取决于南王的想法。”月月泼了一把凉水。
“南王……”花满楼沉吟道，“你知道他这个人如何吗？”
月月耸肩道：“我只知道他是现任皇帝的亲叔叔，这边都是他的封地，至于人怎么样……没有正经接触过，只听传言也不好判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君一席话，感觉和没听区别不大。”花满楼无奈摇头。
月月摊手：“我倒是希望飞仙岛可以一直安宁，不要影响我的香料生意。但是南王和叶孤城愿不愿意配合，我就不知道了。”
*
为了能得到准确的回答，月月十分干脆地选择夜探白云城主府。
在城主府转了一圈，成功收获探索城主府地图得到的五百积分，月月悄然降落在上午与叶孤城会面的城主府书房外。
书房里面燃着灯，摇晃的烛火让里面静立的人也跟着摇晃。
月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收获一声“请进”。
“月姑娘这么晚造访，是有何事？”叶孤城对月月的到来没有露出一丝惊讶。
月月在他对面落座，回道：“自然是为了上午的事。”
“寻香阁曾经来白云城数次。我的答案，月姑娘应该知道才是。”叶孤城回道。
“你的答案是指把产出的沉香全部都给南王？”月月挑眉道，“南王这个死胖子也不怕吃撑？”
“月姑娘慎言，”叶孤城提醒道，“南王是皇亲贵胄。”
“皇亲贵胄就比其他人了不起？”月月一脸不屑。
叶孤城道：“本朝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我等臣民自然得遵守。”
“除非……”叶孤城看向月月道，“除非寻香阁的后台比南王更硬。”
“难道比他后台硬，白云城就愿意和我谈生意？”月月向叶孤城确认。
叶孤城点头：“是的。”
“想让我的后台和南王比拳头大小，那白云城付出的可就不止白木香树了。”月月提醒他道。
叶孤城笑得洒脱：“只要是我有的，尽管拿去。”
“哪怕要你这把海外寒铁精英铸造而成的剑？”月月问。
“哪怕……”叶孤城眼睛一眯，“你背后的究竟是何人？”
月月随手把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拽下，直接扔到桌面，示意叶孤城自己看。
叶孤城目光冷然地从香囊中取出采用金镶玉手段制成的一块圆佩，上面用古朴的大篆写了一个“定”字。
“定国公主……朱澄月？”叶孤城用手指轻触“定”字，确定这个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非自己的幻觉。
“这个后台，够资格和南王硬碰硬了吗？”月月舒舒服服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微笑看着叶孤城。
叶孤城将圆佩装回香囊，慢慢推到月月面前：“谁能想到，堂堂定国公主，竟然会为了飞仙岛这种弹丸之地，亲赴南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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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四条眉毛侦探13
“叶城主莫要自谦过度, 飞仙岛能得叶氏守护几百年，自然有它的妙处。”月月稍稍反驳了一下叶孤城对飞仙岛“弹丸之地”的评价。
“别的不说，单说那一片片的白木香树, 其价值就非寻常之地能够比拟。”飞仙岛不论是战略位置，还是岛中产出都有可取之处，但是月月思索后, 还是决定从自己擅长的角度夸赞它。
叶孤城笑不达眼底：“真没想到定国公主竟真情实感地做起了香料生意。”
此话意味深长，月月却无心与他打机锋，直接问他道：“正正经经、本本分分做生意，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甚至随着正正经经、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商人逐渐变少，这种品质已变得难能可贵。
只是叶孤城对皇室中人还有这样的存在实在存疑，尤其这一位还是极其位高权重那个人。
“飞仙岛是南王的封地，大额订单，或是贵重物品输出，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南王的。”月月拿出了可以和南王动真碰硬的实力，叶孤城便把事实摆上明面。
“南王与公主才是一家人, 公主为何想越过南王和飞仙岛谈生意？”叶孤城提出自己的疑惑。
他不过区区一岛之主, 甚至随着朱家天下的逐步稳固，他这个岛主对飞仙岛的掌控也大不如先祖。
叶孤城对这件事本身倒不介意, 和白云城的前几任城主比起来，他对管理白云城的兴趣要弱了许多，他更关心自己的剑法有没有比前一日精进。
然而白云城到底是他父亲临终前亲自交到他手里的，他既然应下, 就该承担起城主应该承担的责任。
涉及到白云城, 乃至飞仙岛的事，叶孤城必将仔细探寻, 将其弄个明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城主是聪明人，有些事非得放到明面上来说吗？”面对叶孤城非要求个明面上的答案，月月这样回答。
只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叶孤城想要听到的那个。
月月也知道这知道，于是多问了一个问题：“我听说南王正在与叶城主商量收南王世子为徒一事，不知拜师宴定在何时，我可有荣幸观礼？”
听到月月轻描淡写地说出本应极为隐匿的收徒一事，叶孤城瞳孔微缩：“看来公主登陆飞仙岛之前，已经调查到了不少事。”
月月右手托腮，一脸无奈：“一些恼人如苍蝇般的消息非要往我耳朵里钻，为了避免它们真的烦扰到我，我不就得主动出击，提前把它们解决吗？”
“公主既然已经知道此事，还会让它成真吗？”就算有拜师宴，叶孤城也只是作为出席方，哪里会知道南王具体安排了什么。
“为什么不呢？”月月漫不经心把玩着精心保养过的手指，一脸无所谓，“在乎白云城有没有城主的人，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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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着蔻丹的手指搭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月月微微俯身，笑着对叶孤城道：“就是不知道叶城主你是怎么想的了。”
不论在什么样的大事之前，不论在怎样强大的对手面前，叶孤城永远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但是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可以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接下来他的反应决定的却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而是整个白云城、整座飞仙岛百姓的命运。
“公主打算如何阻止拜师宴进行？”叶孤城直接问月月道。
“阻止？”月月疑惑地看向叶孤城，“我为什么要阻止？”
“这种小事不会还要我帮你做吧？”月月一脸大受震撼，“想和我合作，你不得拿出些诚意吗？”
叶孤城在心中哂笑，他如何不清楚，月月是要他用拒绝收南王世子为徒一事，作为投名状，成为他与南王之间的合作的第一道裂痕。
“事关飞仙岛所有人，请容我考虑几日。”叶孤城虽然久居南海，但是本朝海上贸易的盛行，飞仙岛每日的人流量很大，消息传到这里的速度也很快，所以他人坐家中，对天下事的了解并不少。
定国公主和南王，谁都知道这位帝王亲姐本事最高，手腕最硬。
南王和她比起来，明显弱了许多，更适合窝在一隅安然度日，安享晚年。
可惜某些人为了能让晚年过得更加舒坦、快活，只会在还能动弹的时候，变本加厉地压榨别人，让自己收获更多资源。
叶孤城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位究竟是哪一种人，是与南王完全不同的人，还是以另一种形态存在、本质并没有发生改变的人？
他是这世界最锋利的剑，却因自愿承担白云城主的责任，拥有了数不清的软肋。
这些软肋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他也无意隐藏，只求自己的剑锋更利，以攻代守。
月月看着叶孤城垂下的纤长、浓密的睫毛，为他此刻的举动疑惑：“你平常出剑的时候，也会这般犹豫吗？”
“北戎大军压境，定国公主亲赴战场督战，当时劝你不要涉险的人，你是怎么回他们的？”叶孤城抬起眼眸，看向月月。
月月眼睛微睁，大脑极速运转，然而空无一物的大脑告诉她：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觉得这不能怪她，此事已过去近七年时间，她如何记得七年前自己说过什么？
叶孤城替她回答：“我身后有千千万万百姓，我必须挡在他们前面。”
“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月月向系统确认。
系统还没给出回答，她就听叶孤城沉声道：“我和你那时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这个时候，纠结于自己是否说过那样的话显然没有意义，月月深深地看了叶孤城一眼道：“希望几天之后，你给我的答案不是我不想听到的那个。”
叶孤城沉默。
这个答案，他还在权衡。
［宿主，问他要“天外飞仙”的剑招，］在这沉默的间隙，系统突然出声建议道，［这样他就算不答应你，你也不算白来这一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感叹道：“你还真是矜矜业业、日以继夜干活的打工人呐。”
但是为什么不呢？
“我在中原久闻叶城主成名绝技‘天外飞仙’，城主能否让我一观？”月月直接问道。
叶孤城闻言一怔。
不是没有人为他自行领悟的绝技“天外飞仙”找过他，但是这般直白道出自己所求的，月月还是第一人。
“此招我并没有写下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他的年纪尚轻，日后可能创造出无数剑招，他还没有迫不及待到创造一招就迫不及待地付诸纸上。
如果真有书写剑谱的一天，那也该是他的老年。
叶孤城也知道自己已先一步拒绝了月月一次，刚才的回答绝对不会令她满意，便主动道：“公主若真对此有兴趣，可以明日卯时前往北海岸，我可以为你演示一遍。”
许是对月月本就没有抱有太多期待，所以叶孤城对她容忍的阈值要高出许多。
要知道，如南王这般一个政策能把飞仙岛折腾半死的人，在委婉提出要一观“天外飞仙”来掂量掂量叶孤城有没有一个做世子剑术老师时，都被叶孤城直接拒了。
月月可不知叶孤城为了飞仙岛的百姓，已经退让良多，听到如此轻易地同意，忍不住和系统夸奖他道：“真没想到叶孤城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得到满意的回复后，无心在此久留的月月直接提出告辞。
不用叶孤城相送，她就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去。
*
卯时正刻，花满楼下楼前往客栈大堂吃早饭。
此时已不是大厨刚起床营业的时间，部分早起的客人已经吃完离开，但这时间也着实称不上晚，许多客人目前仍在梦乡酣睡。
“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看见你。”花满楼在月月身边落座，笑着对正在喝粥的她道。
他们相处已有不短的时间，就算没有刻意了解，花满楼也对月月的作息有了一定的了解。
月月和陆小凤这个闲不住的人很不一样，她可以安静地在一个地方待上很久，只要那里有一把舒服的椅子或软塌。
陆小凤曾经和花满楼感慨，刚和月月接触时，他一点都想不到她竟如此好养。
要知道一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朱停，可是怕她怕得要死，没什么所求，只求有人把她带走。
花满楼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月月在他面前一向很好说话。
混迹江湖久了的人，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毕竟心眼太少的人，都被人优胜劣汰掉了。
花满楼在一群江湖人中显得尤为清新脱俗，若是真比动脑，他绝对不输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但他并不是一个热衷阴谋算计、恨不得把所有心机用尽的人。
面对这样一个爱好和平、热爱生命的人，谁会在他面前故意找事呢？
“我会这个时间起来，自然是因为有事，”月月回答花满楼，并提出邀请，“你听说过‘天外飞仙’吗？有兴趣的话，等会和我一起去海边，马上就能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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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四条眉毛侦探14
天空泛着微微的深蓝, 远处隐隐有白光浮现。
海风裹挟着海浪拍打礁石，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被海水打湿的深灰色礁石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持剑屹立。
凉凉的海风吹在脸上, 吹散了月月的困意。
她看向叶孤城被风吹得飘扬的发丝，面对海面站立的笔直背影，对花满楼道：“叶孤城的轻功一定很好。”
“为什么？”花满楼能感受到海风, 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但他显然无法通过只能用眼睛看到的景象，推测出某个结论。
幸好他的身边从不缺少为他答疑解惑的人，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月月正好也是其中之一：“你应该能感觉得到，你脚下的礁石比码头的光滑许多。”
环境的差异，没有谁比花满楼更快感知：“确实如此。这里和海面的距离，没有码头那边和海面的距离大。”
走在岸边，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扑上岸的海水沾湿他的衣摆。
这对从小生活在江南，领略的都是江河湖池风景的花满楼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
他觉得每一滴落在他衣摆上的海水都别具意趣。
他在真真实实地感受往日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花满楼带着微笑地感知四周万物，海风吹得他衣袂翻飞, 给人一种下一刻他就会羽化登仙的幻觉。
站在他身旁的月月却用内力将全身包裹, 防止海水溅到自己鹅黄色的衣裙分毫。
她侧耳倾听花满楼的感受，补充道：“这里正是叶孤城的练剑之地。他能几十年如一日在此练剑, 必然练出了极高的轻功，使得自己如此环境下练剑，下盘依旧稳定如山。”
花满楼点头道：“理应是如此。”
“老实说，我现在有些迫不及待了。”月月兴致勃勃道。
“因为‘天外飞仙’？”花满楼问。
月月点头：“正是因为‘天外飞仙’。”
“你来了。”
说话间, 月月和花满楼已走到叶孤城附近。
早就察觉到他们到来的叶孤城转身, 对月月道。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花满楼身上，等待月月给他一个解释。
“他是我的朋友, 花满楼。”月月对叶孤城道。
花满楼面带微笑：“叶城主你好，在下花满楼。”
“你也是为了‘天外飞仙’而来？”叶孤城问道。
花满楼笑道：“这天下听闻城主之名的人，谁不对‘天外飞仙’心生向往？”
“你要试试吗？”叶孤城问。
花满楼还未回答，月月就横插一句：“喂喂喂，这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她指指自己：“先来。”
又指指花满楼：“后到。”
花满楼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自然不会与月姐你争抢的。”
月月满意地夸赞他：“很好，我很喜欢你的识趣。”
很少有人用“识趣”这两个字来形容花满楼，他也并不喜欢被这两个字形容，他总觉得作出这一评论的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始终认为众生皆平等。
但是很意外，月月这般说，没有引起他的任何不快。
“你想如何？”叶孤城问月月道。
刚见到月月是，他称呼她为“月姑娘”，先前她在他面前自爆身份，叶孤城便称她为“定国公主”。
叶孤城此刻虽然见月月与花满楼甚是熟悉，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没有继续更改后的称呼。
然而“月姑娘”显然也不是个合适的称呼，他最终的选择是：放弃称呼。
“你使出‘天外飞仙’需要对手吗？”月月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问道：“练剑时创出的剑招，当时会有对手吗？”
“当然有对手，”花满楼道，“如果无人与城主一同练剑，那么海风、海浪、礁石，以及不断变化的气候，都是城主的对手。人与自然，生来就是朋友与对手的关系。人都是在与自然的相处中，变得更加强大的，不是吗？”
叶孤城看向花满楼的目光中透露出赞赏：“你很好。”
花满楼道：“这一点，我一向是知道的。”
月月在一旁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既然不用对手，那就劳烦城主像寻常练剑一般为我们演示一遍。”
如果真要她亲自上场当叶孤城对手，面对危险，她一定会忍不住还手的。
她当然不介意和叶孤城这样的剑术高手交交手，但是她今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搜集完整版的“天外飞仙”。做事要分清主次，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至于让花满楼和叶孤城交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首先，她不清楚以花满楼的武功是否能与叶孤城一战，
其次，此地隶属叶孤城的白云城，世上比他了解这处海岸的怕是没有几人了。若是放任初到此地的花满楼与他交手……万一害得花满楼出个什么意外，她如何跟花满楼的亲人，以及陆小凤交待呢？
叶孤城面色一沉，冷声道：“我的剑法不是供人赏玩的剑舞！”
这样的说法，让他觉得自己的剑受到了侮辱。
“剑舞怎么了？唐时的公孙大娘极善舞剑器，经常入皇宫表演，也不影响她是一代剑术大家啊？都是用剑的人，你怎么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啊？”月月的话说得极其直白。
她虽然会用剑，但是并不擅长此道，也从未想过在剑道继续钻研下去，所以她清楚自己对剑的理解远不如那些专用剑的剑客深切。
但是、但是……舞剑器供人观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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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理解叶孤城的这点骄傲。
“公孙大娘是值得我敬佩的前辈，请不要把她掺和进我们的争论。”叶孤城一脸正色道。
“说起剑舞，最有名的人不就是她吗？”月月觉得自己举例没有任何问题。
“我只是想请你像寻常自己练剑一样使出‘天外飞仙’，后面都是你自己的联想好吧。”月月无语。
她早年的工作还是当别人的武替呢！十年武替，连出现在台前被人看到的资格都还没有呢。
殊不知，就是她这种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以及朱澄月的皇室公主身份，成功地冒犯到了叶孤城。
叶孤城是什么人，是世间最孤傲的剑。
他愿意为了白云城的百姓轻轻沾染一点凡尘，却不代表他受得了一点折辱。
月月见他不答，又火上浇油地问了一句：“还是你觉得必须伤到一个人，才是‘天外飞仙’必备的出场方式？”
“当然不是。”叶孤城眼中有隐隐怒火闪现。
“那就请吧。”月月拉着花满楼后退，给他让出充足的位置练剑。
花满楼随月月后退到后面的平坦地带，轻叹了口气：“你把他激怒了。”
月月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正在运气的叶孤城，道：“这一点，我还没有迟钝得感知不到。”
“只不过以我的身份，因我的要求，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会触及到他的怒点，只是大怒和小怒的区别罢了。”
“所以你就干脆在他面前随心所欲了？”花满楼笑道。
月月点头：“是的。”
“面对不喜欢的人，无论他做什么事，都很难觉得高兴吧？甚至光是不小心的遇见、一闪念地想起，心情都会有一瞬间的糟糕。”月月看着叶孤城道，“可是该我出现了，我不可能为了他的想法，永远当个不存在的人吧？”
花满楼觉得月月的话似有隐喻，但他并不了解其中奥妙，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心思，只细细品味月月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
“别想太多，”月月拍拍他的肩道，“只要我的目的达成就好。”
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要获得叶孤城的好感不要太难。在叶孤城眼中，她和南王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争抢飞仙岛这块肥肉的饿狼。
或许在某些层面上来说，南王付出的比月月还多一些，至少他愿意为了拉进和叶孤城的关系，甘心让南王世子拜他为师。
至少月月是不愿意付出自己亲弟弟去做这件事的。
远处的叶孤城深吸一口气，从剑鞘中拔出长剑，剑光如匹练般涌向海水，席卷着海浪腾空而起，他本人在层层水雾中隐隐绰绰，宛如雾中仙人。
剑尖上金色的日光一闪而过，雾中的白衣仙人已然静止，恰似一尊白玉雕像，静静地凝视他守护的这座岛屿。
［剑招“天外飞仙”扫描完成，恭喜宿主获得100000积分！］
系统音响起时，月月真的很想为助她获得十万积分的叶孤城送上热烈的掌声。
抬手瞬间，思及他好像不喜有人把此事当作赏乐，月月只能讪讪地把手放下。
“确实是顶顶厉害的剑招，”月月赞叹道，“当世这么多习剑之人，唯有这招‘天外飞仙’独居顶峰。”
“西门吹雪的剑也很厉害。”这是提剑走来的叶孤城的回答。
“我没有见过西门吹雪，”月月诚实回答，“没有见过他的剑，我不作评价。”
西门吹雪一年据说只出门四次，都是为了杀人。
月月虽然与万梅山庄有那么一些生意往来，却从未见过这位常年宅居在家的庄主本人。
江湖传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是极相似的两个人。两把这世上最锋利的剑，迟早有碰面、相撞的一天。
月月没有研究过西门吹雪，但是她发现了他和叶孤城的一点差别——至少他身后没有一岛的百姓需要考虑。
“如果有天我和西门吹雪一较高下，你可以前去一观。”叶孤城突然道。
月月：？？？
“感谢你专门邀请，但是……我听说西门吹雪出剑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对手死，要么他死，你真的要为了比个高下，死一个人吗？”月月不解道。
叶孤城下巴微抬：“剑客为了剑而死，岂不是最理想的宿命？”
“这宿命是剑给的，还是你们自己为剑赋予的呢？”花满楼缓缓开口，“剑第一天被铸造出来的时候，有直接告诉工匠，它生来就是为了饮血的吗？如果真有这样的一种兵器，那他一定会被称为魔器，而不是君子之器了。”
叶孤城沉默地凝视着手中的剑，深吸一口气道：“花公子说得有理。”
他真诚地看向他道：“我习剑这么多年，还没有你看得明白。”
花满楼笑道：“可能因为我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心去感受的。”
“用心？”叶孤城品味花满楼的话，“确实应该用心。很多事会蒙蔽双眼，让人看不清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是用心就不会了。用心看，确实比用眼睛去看重要。”
“不存在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花满楼轻轻反驳道，“能用眼睛去看，也是见极好的事。至少我作为一个瞎子，就很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看到城主使出‘天外飞仙’时的仙人之姿。”
“你是瞎子？”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①的叶孤城一时控制不住表情，神色大变，“你怎么可能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类似的话花满楼从看不见之后，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幸好他心态一直很好，从未因为别人的话而心生扭曲。
“我从七岁就瞎了，”花满楼给每个人的解释都一样，“已这般生活了十几年。”
十几年如一日的黑暗是什么样子？就是花满楼每天的生活。
“如果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竟一点都没有发觉。”叶孤城感叹道。
“那说明我的其他感观被运用得很好，”花满楼笑眯眯道，“用另一种方式感受到了‘天外飞仙’，这一趟飞仙岛我来得很值。”
“你和她是朋友？”叶孤城问花满楼道。
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在场的另一人——月月。
“月姐确实是我的朋友。”花满楼坦然承认。
他的朋友不多，也不是很少，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十分愿意和月月做朋友的。
“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叶孤城当着月月的面问道。
“我不清楚她在城主面前是什么样子，但是在我眼中，她是个值得托付的朋友。”花满楼认真回答。
他和月月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也没有一同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比起和陆小凤之间的相处，他和月月的相处实在平淡。
可是平淡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能和一个人相处时感到舒服和自在，这本就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了。
“值得托付……”叶孤城重复花满楼的话，脸上突然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你，花公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叶孤城的朋友了！”
说完这句话，叶孤城随手将剑收回剑鞘，转身朝着城主府走去。
“你为什么没追上去？”花满楼突然问站在自己身边不动的月月道。
“我为什么要追上去？”月月疑惑。
花满楼道：“你们不是在谈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吗？”
月月和叶孤城正儿八经谈交易的时间是在半夜，花满楼并没有参与，他也无从知晓两人的对话。
但是他的感知太过敏锐，光从月月今天突然带他观剑，到叶孤城对月月的态度和昨日相差甚远，就足以察觉到异常。
月月笑道：“白木香树又算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海南沉香虽好，可我也不至于不达目的不罢休呀！”
“难怪叶城主会对你有意见，”花满楼感慨道，“我虽然不做生意，但是家中父兄都在经营买卖，还是知道生意场上的合作，重在一个‘诚’字。”
或许有些时候表现出商品对自己而言可有可无，更能在议价这件事获取更多的机会。但是对有些合作者来说，此举就足以被判出局。
很显然叶孤城就是这种人。
“飞仙岛的白木香树我当然是很想要的，”月月向花满楼解释道，“可是我都和叶城主约定了几日后在谈此事，实在没有必要急于这一时。”
“真的吗？”花满楼问。
“当然是真的，”月月点头，“你都帮我到这里了，我怎么可能放任机会白白溜走呢？”
花满楼却道：“我并没有特意帮你什么，那些话是我有感而发。如果你觉得叶城主因为我的话而答应你……我只能说，我在他这里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应是他本就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你，才会寻个理由给你机会。”
“想要你承认是你的功劳似乎很难。”这是月月的新发现。
可惜这一点并没有得到花满楼的赞同：“如果真的是我的功劳，我已经应下，可这显然不是。不过寻香阁日后要是用白木香树出产的海南沉香研制了新的香药，我倒是很乐意去品鉴一二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出自宋·苏洵《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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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四条眉毛侦探15
如果整日都在游玩中度过, 五日时间可以说过得飞快。
月月只觉得飞仙岛的风光她还没有赏尽，就突然到了结束的一天。
面对与五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叶孤城，月月出声问道：“我先前说得生意, 叶城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叶孤城定定地看着她道：“只要你能解决南王可能制造的麻烦，飞仙岛的白木香树就都是你的了。”
月月无奈道：“我可不想名下得了笔白木香树的收获，还得日日夜夜观察防护, 就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那样便可。”
“你愿意付出那么大，看来南王给你制造的麻烦也不小。”月月大声嘀咕道。
叶孤城冷笑道：“因为他的欲望比本事大太多。只可惜他自己感受不到，他身边的人感受不到，旁人看得再清，也只有受折磨得份。”
“从今天起，你就不必受这种折磨了。”月月允诺道。
叶孤城冷冷道：“最好如此。若是你的人还不如他，别怪我不客气。”
“哦？”月月挑眉道，“若真如此，你又打算如何？”
叶孤城傲然道：“千万人之中取一人首级一事，于我而言不过探囊取物。”
“叶城主好大的口气。”月月霍然起身，释放出平常收敛到不泄露一丝的威势。
待在外间没有参与两人商议的花满楼突感心口一悸, 便听到轰隆两声从内间传来, 接着便是瓦片坠落的稀里哗啦声。
打斗之声不断从房顶传来，听得花满楼眼皮直跳, 他立刻运转轻功，飞出房间。
“请问房顶上的两人可是叶城主和我的朋友？”花满楼问和他一样因为响动出现在院中的城主府管家。
管家年近五十，早已习惯叶孤城时常会和一些远道而来的江湖人交手，对此眼前的景象淡定无比, 因此对与月月同来的花满楼, 没有表现出任何提防与不满。
“确实是他们两个。”
花满楼看不见，无论再怎么精彩绝伦的打斗, 他也看不见。
但是他有两只极其灵敏的耳朵，任何微小的风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快。
这是花满楼对这场看不见的打斗唯一的评价。
风声在他耳边不断变化，呼吸之间已变化数十次，可以得知正在交手中的两人动作都十分之快，快得远远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月月双手合十，将剑身牢牢固定在手中。
叶孤城发现，他想把剑往前再送出一寸，已是不能。
月月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剑锋，对叶孤城道：“这是一柄好剑。”
叶孤城道：“确实是好剑。”
“我听说它是用海外寒铁精英铸造而成。”月月道。
“确实如此。”叶孤城道。
月月微微抬眸，看向叶孤城道：“若是它折在今日，岂不可惜至极？”
叶孤城问：“它会折在今日吗？”
月月答道：“如果你松手，它就会。”
叶孤城道：“身为一个剑客，无论何时都不会松开手中的剑。”
“那就对不起了。”月月话音刚落，突然松开了控制住剑的双手，叶孤城的剑自然而然往前一送。
剑在往前，叶孤城人也在往前，而月月已真在这短短瞬息移到了叶孤城面前。
她抬起右手，面色冷淡地击中叶孤城的脖颈。
下一刻，这位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剑客身体一歪，人和剑都已不在他的控制范围。
月月轻轻托住他的身体，带着他飞下屋顶，对站在院子里的花满楼道：“我赢了。”
花满楼笑道：“是的，你赢了。”
月月歪了歪头，简单点评了自己与叶孤城这次的交手：“我打得很尽兴。”
花满楼笑出声：“你觉得开心，那就没有什么不好。”
月月是开心了，但是其他人却笑不出来。
其中一个，就是站在花满楼身边，陪他一起等候交战结果的城主府管家。
他原先服侍叶孤城的父亲，等他将城主之位传给叶孤城后，他便开始服侍叶孤城。
可以说，他是看着叶孤城一点点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早年的叶孤城也时常与江湖人动手，虽然他早早就已剑术称霸南海，但是拥有乘船而来、慕他名声的江湖人想要与他交手。
南海诸岛和整片中原大陆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在南海已无对手的叶孤城，遇上这些对手，自然有赢又输。
管家早已习惯叶孤城和别人交手时有输有赢，但是根据他的记忆，叶孤城上次输成这样，还是在十几年前。
“你们的城主。”月月把人交给管家。
管家动作自然地接过昏迷的叶孤城，就听月月问道：“你们这里有船吗？”
*
靠海吃海的人怎么会没有船？
此时的月月就和花满楼一起，坐在她张口借来的船上。
而他们的对面，正是尚未苏醒的叶孤城。
“坐船和爬山真是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月月闭着眼睛感受船体在水中轻微的摇晃，说出自己的感受。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我都很喜欢。”花满道。
月月道：“我更喜欢爬山，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在山上，只要双腿还能走，就永远有路。但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就算会游泳，也会遇到离岸太远，上不了岸的情况。”
“这算是无论身处何处，都有作最坏的打算吗？”花满楼问。
月月看向花满楼，点头道：“对，可以这么说。比如我现在在就在考虑，如果叶孤城一醒来就要对我下杀手，我该怎么应对。”
“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这个问题花满楼从发现他们打起来那刻起就想问，但是一直没来及。
“因为他提出了一种假设，”月月道，“假设他或许有天会用能于千万人中取人首级的本事去杀我弟弟。”
“然后呢？”花满楼追问道。
“然后我就用行动告诉他，不可能。”月月回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满楼听着叶孤城忽然变了一下的呼吸，心知他刚好在一刻醒来，也刚好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他和月月的对话，不由笑了。
“叶城主，想来月姐的回答已足够有说服力了，不是吗？”花满楼直接问叶孤城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花满楼，慢声道：“我把你当朋友的。”
花满楼笑道：“月姐不会杀人，所以我知道你定然无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人忍不住想要反驳。
“她只是在你面前不曾杀过人，你知道……”叶孤城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月月并没有在花满楼面前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思及自己肩负的责任，叶孤城选择闭嘴。
“我知道什么？”花满楼问。
“一个人有没有杀过人，我还是能感觉到的。”花满楼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有独特的感知别人气息的方法。
“确实不曾亲手杀过人。”月月揉了揉鼻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曾试图杀过人，但是那个人侥幸没死在她手里，算不得她手上的人命，所以她的双手至今为止还是干干净净的。
至于因她而死的人，那抱歉，真就数不胜数了。
比如当官审判为非作歹的人，随手扔个签，自然有刽子手代劳。
这种人命系统并没有算在她的头上，但也无法否认此人身死与她有关。
月月心中坦然，并不会因为叶孤城的话语心念波动半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孤城道：“叶城主，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①，你不想想如何脱困，反而在这里挑拨离间吗？”
她用一件物事闲适地轻轻敲打掌心，叶孤城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佩剑的剑柄。
剑就在身边，似乎只要伸手就能取得……
叶孤城脑中闪过三万多个夺剑的念头，计算着一击必中的可能性。
“大胆狂徒，速速放了叶城主，否则休怪本世子剑下无情！”船外突然传来少年的叫喊声，打断了月月和叶孤城之间的僵持。
月月瞥了叶孤城一眼道：“叶城主这些年经营得倒是不错，竟然还有世子愿意涉险相救。这个世子，该不会是南王世子吧？”
她把话说完，也不管叶孤城之后的动作，直接撩起船帘走了出去，去瞧一瞧胆大妄为至极的这位南王世子。
走到船头，月月登时愣在原地。
她眯眼看向眼前带着一众手下，把她所在的这艘系在叶家私人码头的南王世子，对系统道：“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帮我确定一下我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到底是南王世子，还是朱澄奕。”
［嘀，10积分已扣除。经扫描确认，此人并非原主的弟弟朱澄奕。］系统很快给出答案。
“呵呵，”月月冷笑出声，“生出一个和朱澄奕这么像的儿子，难怪我这位南王叔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肯死心。狸猫换太子……如果狸猫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谁又分辨得出哪个是狸猫，哪个是太子呢？”
“喂，你是什么人？快从船上下来，乖乖受审！”南王世子举着剑对月月道。
“我为什么要下来？”月月反问他道，“这是我租来的船，我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为了彰显自己是这艘船的暂时所有者，月月双腿故意使劲，成功使船开始摇晃。
船动，水动，船上的人除了制造这起波动的月月，全部都跟着在动。
“够了！”本在船舱中的叶孤城一把掀开船帘，丝毫不受船摇晃影响地走了出来。
“世子，这艘是叶某的船，船上都是叶某的朋友，你这般打打杀杀所谓何事？”
方才气势嚣张的世子看见叶孤城傲然屹立的身姿，紧握宝剑的右手，气焰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人如鹌鹑般缩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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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四条眉毛侦探16
南王世子灰溜溜地离开后, 月月忍不住对着叶孤城啧啧两声。
“怎么？”叶孤城语气不善道。
吩咐他的管家，把昏迷的他带到他的船上，还在他面前假装把他俘虏。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叶孤城觉得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先前的交手让他深刻认识到，他虽然比月月年长几岁，用剑的天赋能排在当世顶端位置, 自从能握得住剑的那天起，练剑不曾断过一日。
但他仍然不是月月这个早几年还在忙着国家大事，按理说根本没有时间钻研武功的家伙的对手。
难道天赋真的要比努力重要得多？
这一认识让一直如天之骄子般被人羡慕嫉妒恨，认为努力和天赋并重的叶孤城心情不甚美好。
“你这徒弟模样看着还算可以，但是习武的资质实在不怎么行呐！”堂堂南王世子，在南王领地他爹排老大，他排老二的人物，在月月这里竟成了被他随意点评的对象。
又是天赋论……
叶孤城沉默。
可惜他不想说话，却堵不住月月的嘴。
“我弟弟习武的资质可比他强多了，模样也一点都不比他差！”虽然朱澄奕远在京城，什么都听不到, 但是本就不在乎这些的月月大声夸夸。
“令弟也会武功？”花满楼虽然知道月月有个弟弟, 但因为她一般不怎么在人前提他，所以花满楼对月月的这个弟弟所知甚少。
月月斜睨了叶孤城一眼道：“当然, 我们家家大业大，他不好好学习武功，万一有某些乱臣贼子打上家门，不指望他把贼人击退, 至少与之相抗, 找个机会逃跑的本事总得有吧？”
“乱臣贼子这个词不能这样用的。”花满楼好意提醒。
月月嘿嘿笑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能理解就行。”
“那他的武功应当不错。”花满楼道。
“应该算还行, ”月月拥有过得弟弟妹妹数量众多，对朱澄奕完全没有什么亲姐滤镜，十分诚实地对他的武功作出评判，“他的心思不在练武上，所以我只对他的轻功有要求。”
当皇帝嘛，能保证自己安全就行。
这个国度如今四海升平，完全不需要做皇帝的征战沙场、开疆扩土。
朱澄奕练就一手好轻功，只要躲过了敌人突如其来的袭击，之后就可能等着身边的禁军将敌人处理掉就可以了。
就算敌人无比强大，也有那么多人挡在他面前，给他留下充足的逃跑机会。
如果这样都没本事跑路……
月月表示：此人十分愧对自己的精心栽培，死了算了。
“为了能让他把轻功练好，我就算再忙，也盯着他每天把必要的练习做完才允许他去做其他事。”月月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当初是如何训练朱澄奕的。
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原主朱澄月留给她的残局，显然想方设法保住朱澄奕的性命才是完成任务的第一要义。
这位众人眼中的重要性，可比上个世界的东汉最后一位君主汉献帝刘协重要多了，堪比月月之前待过的某个世界的和氏璧。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缺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
为了权势拼尽全力，这在很多人眼中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作为被夹在其中的无权天子的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原主朱澄月当时差几个月满十七，正是少女好芳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达婚嫁年龄的她，对众人而言，价值虽然不敌年幼的天子朱澄奕，却也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天子年幼尚不懂事，由姐姐、姐夫代为处理政事岂不理所应当。
更何况历史上并不缺手握大权、垂帘听政的公主，多一个朱澄月又何妨？
只可惜没人真的想朱澄月垂帘听政，他们打的主意都是将她摆在明面上，自己代为行使皇权。
为了争夺天子姐夫的名分，各家手段齐出，堪称五花八门。
朱澄月心思清明，什么威逼利诱、美男计都不吃，可她到底是从小养在深宫的普通女子，虽然懂得识文断字，但是真要和人动起手来，却是远远不敌的。
见她始终不落套，几方人马齐齐出手给她下了功效不同的药物，想要将她控制在手里。
几种药物药性相冲，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朱澄月抵抗不了，一条人命在它们的共同努力下，直接被送上了西天。
临死前朱澄月仍然记挂着年幼的弟弟，担忧着被虎狼环伺的他。
她的愿力冲破世界隔膜，被陪着月月待在三国世界几十年，闲得发慌的系统捕捉，急匆匆带着正准备退位养老的月月来到这个世界。
药性相冲的强烈效果，差点把本身实力超强，却根本没机会展现实力的月月一块送走。
幸好有陪在月月身边的泡泡鼎力相助，把朱澄月体内的毒素吸收得一干二净，月月的灵魂才得以与朱澄月的身体完全融合。
在强大的武力面前，绝大多数阴谋诡计都是小儿科。
而月月本身又不缺少朝堂斗争的经验，在接管原主朱澄月身体的第三年，皇权就被她完全收入囊中，开始她正儿八经的垂帘听政生涯。
由于她从头到尾都是带着弟弟朱澄奕一起，一副等着他具备治国理政能力后，就正式将权力移交，朝堂上下倒是没人觉得她有登基当女帝的心思，奉命行使她发布的政令时，并没有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而阳奉阴违。
月月：要不是上个世界女帝当累了，并且这个世界原主的心愿是辅佐她弟弟坐稳帝位，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们的心愿。
见花满楼听自己的描述听得认真，月月不禁起了逗他的心思，又补充道：“他有时候哭着喊着不愿意练功，我可不会惯着他，直接动手就打。啪！啪！啪！”
为了让花满楼切实感受到朱澄奕当初受过的训练，月月还特意用手掌挥出破空之声，向他介绍：“就是这么个力道。”
一旁的叶孤城见花满楼睁大无神的双眼，含笑听得仔细，又见月月描述得一身是劲，知晓月月口中弟弟真实身份的他不禁嘴角抽搐。
堂堂一朝天子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挨他亲姐揍吗？
就算是大权在握的亲姐，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同时堵住悠悠之口，也不敢这么做吧？
他见花满楼表情不带一丝怀疑，不由在心中叹息：他这位新交的朋友心思太单纯了连这种谎话都相信，他还是尽力看顾他些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等花满楼离开飞仙岛，他恐怕力所不能及，这可如何是好？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想着。
“有姐姐的人，原来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呀！”花满楼听完月月的叙述，感叹道，“我有六个哥哥，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
叶孤城一点都没有怀疑花满楼说谎，他若是有花满楼这样的亲弟弟，也舍不得动他半分的。
想想这样一个脾气好好、模样软糯的弟弟小小年纪就双目失明，做兄长的只会心疼，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保护。
此时的叶孤城，成功共情花大童、花二童、花三童、花四童、花五童和花六童。
“如果我弟弟能像你一样，我当然也舍不得动他分毫呀！”月月笑眯眯地看着花满楼道。
听到月月毫不掩饰地夸奖，花满楼只觉得双耳微烫。
“叶城主，为了庆祝能拥有花满楼这么一个可爱的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做东请我们一顿？”月月直白地提出要求。
相处时间虽然短暂，已然习惯月月的厚脸皮的叶孤城只沉默了一瞬，便道：“可以。”
*
成城主府的饮食，自然是白云城最高端的存在，连城中最大的酒楼紫云楼都无法与之其美。
这倒不是身为城主的叶孤城耽于享受，而是作为飞仙岛主人的叶家人世世代代守护着飞仙岛，飞仙岛的百姓感恩于叶家人的付出，心甘情愿地把每一天捕捞上来最好的鱼、采摘的最新鲜甘美的果子、寻到的稀有药材送到城主府来。
为了不让他们的利益受损，城主府自然不会白白收下他们送来的东西，都是按照市价再多上一分付给他们钱财。
如此一来，百姓送东西的热情甚至比原来还要高涨。
所以在生活在城主府，根本不愁吃不到好东西，因为天天都是都有最新鲜的食材送上。
如今城主府的主人只有叶孤城一人。
一个人只有一个胃，就算叶孤城是大胃王，他每天吃下去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然而飞仙岛地处南海，气温比中原高出许多，食材存放时间短，耽搁太久就会腐烂。
腐烂的食材不能食用，倒不如让它们在新鲜时被人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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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城主府众人的饮食水平都很高，连打扫院子的仆从都不例外。
而这其中，尤以城主叶孤城每日饮食所有的材料最为优质。
今日他宴请的两位客人，出身富甲天下江南花家的花满楼，以及定国公主月月，都对这顿饭大加赞赏。
叶孤城疑惑地看了一眼对这顿饭不停夸奖的月月，又把桌上的菜肴全部打量一遍。
今天这顿也没有安排菌子啊，她怎会像菌子中毒一般失了神智呢？
不论如何，如此主客尽欢的一顿宴席，成功缓和了月月和叶孤城之间的有些不对劲的气氛。
宴席收尾时，脸上带着一层薄醉的月月还主动邀请叶孤城与自己和花满楼一同返回中原，让她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见花满楼也微微侧身，等着自己回答，叶孤城说不心动自然是假话。
可惜飞仙岛的许多事他暂时脱不开手，短时间还不能离开，只能遗憾婉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飞仙岛亦是大明的一部分，”叶孤城意有所指道，“来日叶某定会让月姑娘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
白木香树的生意谈拢，也到了月月和花满楼离开的时候。
两人登上来时的船，站在甲板上与前来送别的叶孤城寒暄。
“我和花满楼几日前见过你那位堂弟叶孤鸿。他虽然是你的远房堂弟，但他毕竟是你唯一的堂弟。如果他为人不错，能力还行，你也可以把他用起来，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飞仙岛离了你就不能运转，连出趟远门都不行。”月月认真建议道。
听到“叶孤鸿”三个字，叶孤城突然脸色一黑，语气幽幽道：“你既然见过他本人，不用我说，也该知道他对谁神往已久。”
“西门吹雪嘛，”月月直接道，“那样的穿着、那样的发型、那样的姿态、那样的佩剑，只要听说过西门吹雪的人，谁看不出他在模仿他。”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法拜入万梅山庄，成为西门吹雪的弟子，就是因为他是我的堂弟。”叶孤城对这位他曾经真心疼爱的堂弟也十分无语。
“西门吹雪好像没有收过徒弟，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收徒的意愿。”百灵阁阁主月月的消息自然准确无误。
“但是我看叶孤鸿确有武功在身，基础也颇为扎实，”月月回忆着自己与叶孤鸿仅有一次的相见，“只是我观他的身法与你的不太一样，莫不是他还没有达到你这个阶段。”
“不是，”叶孤城的脸色变得更黑了，“他觉得自己无法学到西门吹雪的剑，不能完全模仿到位，那就更不能与我有一点相似之处。于是他拜入武当一位长老门下，做了武当的俗家弟子。”
“所以叶孤城的堂弟因为无法跟西门吹雪学剑，于是舍弃一身家学，转投了武当门下……”听完叶孤城的叙述，月月简单作了结语，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向叶孤城，“有这么一个堂弟，你也真是不容易。”
幸好她没碰上这样的弟弟。
叶孤城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快要压制不住自己想要拔剑的冲动了。
“话那么多，你不累吗？”叶孤城冷声道，“现在的风正好，你们该启程了。”
“希望我们很快就会再见。”花满楼张开双臂，给了叶孤城一个充满花香的拥抱。
叶孤城愣了一瞬，狠狠地回抱住这位才结识不久，就要离开的朋友：“一定会再见的。”
此去隔山海，但他相信山海不会成为他们重逢的阻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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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四条眉毛侦探17
自觉劳心劳力了多日, 返程的路上，月月每日悠哉悠哉地躺在甲板上，享受清爽的海风拂面, 和灿烂热情的阳光。
等她和花满楼重新上岸，前来迎接他们的陆小凤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你们知道你们黑成什么样了吗？哈哈哈！”
每天都比前一日黑上一点, 当事人自然无法察觉自己变黑的程度，但是作为许久未见的朋友，陆小凤看得可算是分明至极。
月月双手环胸，等陆小凤笑够了，才道：“你这么开心，是已经捉住绣花大盗了？”
陆小凤登时笑不出来。
他皱着脸道：“姑奶奶，你同时安排了三波人查案，又不允许大家合作，你知道我光是用在扯头花上的时间，就花去多少了吗？”
“那不给你制造点难度，怎么显得你陆小凤本事大呢？”月月振振有词道。
“说起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接我们, 薛冰那个小姑娘呢？回家了？”发现只来了陆小凤一人，月月理所应当地问起只要人在, 就应该与陆小凤形影不离的薛冰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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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薛冰的名字，陆小凤还没来得及舒展开的面容皱得更加厉害，“她怎么可能愿意回家？”
“那她现在人在何处？”花满楼问道。
“晌午我带她去吃了龙虎斗，她知道用的是什么食材后, 一直在吐, 身体实在扛不住，我就让她先歇下了。”陆小凤无奈耸肩。
“龙虎斗？”花满楼念着菜名, 试着回忆道，“据我所知，这是五羊城的一道名菜，用料是……”
他迟疑了半天没有说完，一旁的月月接着他的话道：“是用蛇肉和猫肉做成的一道菜，使用的配料和烹饪的手法十分精细复杂，所以食材虽然谈不上精贵，但是味道要比寻常的肉羹出众。”
“看来月姐还是个老饕！”陆小凤竖起拇指夸赞道。
月月瞥了他一眼，澄清道：“我只是知道菜谱，没有吃过。”
“为什么？”陆小凤不解道，“可是因为不知道哪里做得好吃？我今天带薛冰去的那家就是享誉多年的老字号，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过去。菜谱那种东西，只能看个大概，具体的滋味还得看厨子的本事。”
虽然陆小凤热情吆喝，但是月月和花满楼没有一个人跟着他走。
“你们怎么不动？”走在前面的陆小凤回身问道。
“我不打算去吃，为什么要跟你走？”月月问道。
花满楼也道：“你知道我的，我对肉食其实没有太多兴趣。”
陆小凤被这两人弄得无语：“拜托，你们不会像薛大小姐那样承受力也这么差吧？”
“我觉得寻常的鸡鸭鱼肉已能满足我的正常饮食，最近又吃了不少鲜美的海鲜，肠胃已十分满足，不用拓展新的食谱。”月月挺喜欢四处寻找美食的，但是她的饮食没有那么猎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涉足自己食谱以外的食物。
自打有了系统商店，花积分就能购买到寻常事物，于月月而言，显然已经没有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以往她甚少在系统商店购买食物，也是这个世界开局太糟糕，甚至连入口的东西都无法让人完全放心，于是系统商店的这一功能得到了月月的充分利用。
月月识毒辨毒的能力虽然极强，甚至不幸中毒也有泡泡帮忙解毒，但是那么多人和事堆积在她的面前等待她去处理，她实在没有精力把时间花在辨认食物是否有毒，判断几种食材是否相冲上。
所以在她完全掌控皇宫之前，她和朱澄奕的饮食全靠系统商店的支持。
等到大局已定，朱澄奕本人已坐稳帝位，品尝点心时吃到月月经常给他投喂的茯苓糕时，他还忆苦思甜地回忆起当初的滋味，表示再怎么做工精良的茯苓糕，都比不得那时的美味。
想要重新品味当年味道的天子为此还专门询问月月，当初制作茯苓糕的大厨如今身在何处。
只是单纯支付积分，获取食物的月月哪里知道系统商店售卖的茯苓糕是何人所做？
她只能告诉想要寻找童年回忆的朱澄奕，那位大厨年事已高，早已寿终正寝了。
幸好朱澄奕不是一个对这种小事过分执着的人，月月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他也就淡然放下。
不过他还是拉着月月细数了一遍当初她拿给自己的那些食物，与她共同回忆了一遍姐弟俩当年的艰难。
翻着购买记录，听着朱澄奕把她当初投喂给他的食物全部念叨个遍，离开天子寝宫的月月一边感叹他的记忆力超群，一边询问系统：“我怎么觉得系统商店售卖的时候味道其实挺一般的啊？”
还是因为她吃得次数太多了，把原本的美味也吃成了寻常？
系统回道：［系统商店售卖的所有食物都是由标准程序统一制作的，同种食物的品质保证完全一致，不会存在任何差异。］
“这系统商店还真规范。”月月忍不住感慨道。
听到月月这样说，系统忍不住用电子音发出叹息的声音：［据说早年间，系统商店也会售卖一些擅长制作美食的宿主制作的美食，但因为某些对美味十分执着的宿主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倾尽所有积分抢购，连穿越下一个世界的交通费和支付给下一个世界原主的身体使用费都拿不出来，差点因此彻底消散，主系统就禁了系统商店的类似商品。］
听完这一小道消息，月月只能感慨：可惜那些擅长制作美食的宿主失去了赚取大笔积分的机会。
系统质问：［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个吗？］
“不然呢？”月月反问道，“反正你说的那些美食我一口都吃不到。”
既然她吃不到，她为什么要关心别人吃不吃得到？
花满楼听到月月的回答，觉得她和自己的观念虽然并不完全一样，但也没有冲突的地方。
果然这就是自己觉得和她相处十分自在的原因吗？
花满楼分神的瞬间，陆小凤大声抱怨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你们一个两个真没意思，我好心和你们分享美食，你们居然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
花满楼听完忍不住笑了。
是了，观念相合对于交友而言又岂是最重要的事？
他和陆小凤的许多想法都有出入，但这并不影响陆小凤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
“薛冰倒是感兴趣，吃着也觉得味道不错，”月月对陆小凤猛翻白眼，毫不客气地点出现实，“结果呢？恶心想吐到现在都发出门。”
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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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使人盲目的另一种说法，就是爱情使人眼瞎。
盲目的薛冰某些时候，甚至连真的看不见的花满楼都不如。
正当月月如此感慨时，花满楼温声对气鼓鼓的陆小凤道：“我现在肚子饿了，如果你能安排些正常的食物，我就和你一起去吃饭。”
见花满楼不禁递了台阶，甚至还在台阶上铺了红毯、撒了花瓣，陆小凤立刻就不气了。
“行叭，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带你去尝尝五羊城的其他名菜，”陆小凤的唇边的两条胡子翘得老高，“走，我们就去西园！那里的鼎湖上素最是有名，当然大裙翅、百花鸡、白灼螺片的滋味虽然比不上把它们当作招牌菜的其他店，但是总体水平应该是最高的一家。”
往前走了两步，陆小凤这才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月月，大声道：“边上的这位美人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西园大吃一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又没忍住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大吃一顿？你就这么看待我的饭量的？”
她是比绝大多数女子能吃些，可是只要身体健康，能吃是问题吗？
当然不是！
她矫健的身姿、健康的体魄，全都来自于她什么都吃，一顿不落。
虽然对陆小凤的用词充满异议，不过月月的人还是走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近前。
“不叫薛冰一起吗？”明知薛冰就在附近却不叫上她，月月有种偷偷吃独食的感觉。
“不用，”陆小凤答得干脆，“我出门前专门去找了薛大小姐，人直接把我从房间轰了出来，明确告诉我她从今往后不会跟我一起去吃任何东西，一口都不会吃。”
当然，陆小凤心里也清楚，薛大小姐说的是纯纯的气话。明天陆小凤再叫她出门吃饭，她还是会答应的。
只是今天不会，绝对不会。
“那我们等会快吃完的时候，给她点些清淡的食物带回去吧，”月月提议道，“你说她吐了很多次，肚子里估计一点东西都没有。她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觉得饿，等没那么气了，饿意也就跟着来了。”
花满楼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薛姑娘离开家，陪着你跑上跑下这么多时日，这点小事你还是该做到的。”
陆小凤皱皱鼻子，他承认月月和花满楼说得都十分有理。
月月的提议他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他和薛冰拌嘴斗气惯了，没到时间大脑里绝对不会想到有哪个台阶能下的。
“等会劳烦月姐您帮忙给薛大小姐送下吃的。”陆小凤腆着脸皮对月月低声下气道。
“我想她更喜欢你亲自送的食物。”月月陈述事实道。
若是平常时刻，月月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今日……
陆小凤光是想象一下薛大小姐暴脾气地一把将食盒扔到自己脸上的场景，就忍不住抖了一抖。
“旁的情况不论，但是今天她是绝对不会吃我送给她的任何食物的。”陆小凤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想起今日陆小凤才干过什么事的月月忍不住笑了：“行吧，我今天就帮你这个忙，你可得记下我这个人情哦！”
“是是是，”陆小凤动作夸张地对月月弯下腰，双臂来回摆动，“陆小凤在此谢过月姐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月月噗嗤一声笑了，推了推花满楼道：“我们赶紧走吧，别跟他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了。”
陆小凤直起身子，不满道：“我这怎么能叫丢人现眼呢？我这是在真诚表达对你的谢意。”
“谢意我收到了，”月月快步走在最前面，“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的吗？还在耽搁什么？”
*
陆小凤既然说要请客吃饭，自然是上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
月月的酒杯只满过一次，就没有再续，全程都在专心致志地吃菜。
陆小凤正有求于人，当然不会吆喝她继续，而花满楼又是个绝对不会劝酒的人，所以认认真真吃饭的月月成功包揽了半桌的菜。
“这就是月姐你的真实饭量吗？”因为远行的朋友归来，高兴地喝得半醉的陆小凤胆子也比清醒时大了许多，直接调侃月月道。
月月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神色淡定道：“怎么，你付不起这钱？”
“当然、当然付得起！”陆小凤口齿些微有些不清晰。
他在袖子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把它放在桌上捋平后，对着月月抖了抖，笑道：“这张够付得起这顿饭钱了吧？”
五千两的银票，确实是一笔数额不菲的钱。
不过论起家资，在场的月月、花满楼，以及躺在客栈客房里的薛冰其实都比陆小凤有钱得多。
所以月月见了这张银票后，表情一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看着陆小凤用这张银票付账后，月月道，“像你这种没有产业，不事生产的人，到底哪来的银钱花销？”
月月平时没有怎么关注别人是怎么过活的，反正她不论到了哪个世界，除了完成原主的心愿，其他时间都在勤勤恳恳地赚钱。
从小是孤儿，没有拥有过宽裕生活的月月始终认为拥有足够的钱财是保证安稳生活的必要条件。
她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度过了漫长的岁岁年年，这个观念一直没有出过错。
比如在这里世界，正是因为她刚来到这里世界就开始发展自己的产业，才能在北戎入侵时，越过朝廷缓慢又急人的粮草筹备环节，直接使用自己的囤积的财富和粮食，以最快的速度备齐粮草，在北戎大军还未抵达前，先一步率军抵达前线，抢到了先机。
陆小凤疑惑道：“你之前让我帮你做过什么？”
月月答道：“帮我找到绣花大盗。”
“对呀，”陆小凤理所应当道，“因为我这方面的能力非常出众，所以经常有人请我帮忙解决麻烦。一般情况下，事情终了，他们都会送上谢礼。”
这就是陆小凤的收入来源。
月月摸了摸下巴，幽幽道：“我总觉得你在暗示我什么。”
陆小凤瞬间酒都吓醒了，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可不敢收你一分银子。”
“银子你不愿意要，宅子总可以吧？”月月开始琢磨这件事，“等捉住了绣花大盗，我就送你套京城的小宅子。”
“那你不如送我几坛好酒。”作为居无定所的浪子，就算是价值不菲的京城宅院，对他来说也不会美酒的吸引力大。
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对月月道：“你也不看看我这位朋友的家世，只要他有住的地方，我总能捞到一个房间的。”
月月一拍脑袋，笑道：“我倒是忘记了，花满楼可是出身大明地产最多的江南花家。”
她的语气十分自然，在场的另外两人完全听不出来真论起土地的所有权，全国的土地其实都归她家所有，他们姓朱的，才是本朝当之无愧的大地主。
“那行吧，”既然陆小凤都点明说了自己想要美酒，月月又何必违背他的想法呢，“等事情一了，我就送你一屋子的美酒，就和霍休的那间小屋子里的酒一样。”
惊喜突然从天而降，陆小凤激动得不停搓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道：“月姐你只管放心，绣花大盗一定是被我捉到的！”
虽然他和金九龄的关系不错，但是为了美酒，他只能和金九龄说声对不起了。
眼见他一副马上跟人拼命的模样，月月赶紧补充道：“你别冲动，就算绣花大盗不是被你捉到的，只要他落网，这些酒我都会送给你的。”
陆小凤抓抓头发，难得不好意思：“你这样说，我总觉得受之有愧。”
根本不给月月说话的机会，陆小凤又大声道：“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有些醺醺然的花满楼道：“花满楼你都听到了吧，月姐说只要绣花大盗落网，她就把一屋子酒送给我。”
花满楼红着脸，用无神的双眼看向陆小凤，笑道：“我都听到啦，你要有好酒喝了。”
陆小凤揽着花满楼的肩膀道：“好兄弟，你只管放心，有好酒喝，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看着两个醉鬼你来我往地商议还不知道哪天能到手的美酒如何品尝，月月只觉得无语。
听见门外响动的她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道：“醒醒！你们两个给我醒醒！给薛冰点的山药茯苓乳鸽汤送过来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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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四条眉毛侦探18
入夏的晚风吹在身上, 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惹得酒足饭饱的人更醉。
陆小凤、花满楼的脚步没有因为今晚的美酒太多有丝毫凌乱，只是脸上无法遮掩的满足笑容, 透露了他们因好友重逢已是醺醺然。
月月走在前面，和他们保持一丈的距离，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
时间对江湖人来说倒不算太晚, 亥时的梆子刚响，路上偶尔有行人经过，注意到陆小凤过分惹眼的大红披风，多数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陆小凤和薛冰投宿的客栈叫如意客栈，和西园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等他们从城西走到城东时，路上的行人已少得几乎看不见。
一直用内力温着山药茯苓乳鸽汤的月月远远看见如意客栈高悬的匾额，无心等候后面两个半醉半醒的人，直接拍响大门，走了进去。
“姓薛的女客官？”客栈的伙计盯着躺在月月手心的碎银，正在犹豫要不要违背店规透露客人房间, 就看见了陆小凤无比显眼的大红披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姑娘, 那个穿大红披风的客官白天就是和薛姑娘一起来的，你直接问他就是。”伙计忍痛别开黏在碎银上的视线, 守住了最后一点底线。
月月转身回望，陆小凤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手一抬，月月将食盒递过去：“把汤给薛冰送过去吧。”
陆小凤连连摇头，对月月拱手乞求：“月姐, 还是你帮忙送一下吧。”
陆小凤说话时喷出的酒气被风带到月月面前, 鼻子灵敏如她哪里受得了这个，赶紧后退了一步。
见她脸上带着抗拒地后退, 陆小凤连忙上前一步，想要继续求她应下。
“别动，我去送还不行吗？”月月拎着食盒，转身上楼。
“她就住天字第二号房间，上楼左拐就到了！”陆小凤高声提醒。
陆小凤的声音刚落，提着食盒上楼的月月便已出现在了他口中的天字第二号房间门口。
“咚咚咚。”月月食指和中指微屈，敲响房门。
“薛姑娘，我是月月，受陆小凤所托给你送些汤。”敲门声没有得到薛冰的回应，月月出声自我介绍，并道明情况。
然而房间里的薛冰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系统，我怎么听不到房里人的呼吸声？”月月屏息静听后，对系统道。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故意比月月晚些时候上楼，却还是与她在门口相遇的陆小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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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指着关得严实的房门道：“门，我已经敲了，但是没人应答。”
“不应该啊？”陆小凤扣了扣脸，凑到门口道，“小祖宗？薛大小姐？冷罗刹？薛冰！开门呐！白天是我不对，但你也别自己的肚子较劲啊！热气腾腾的山药茯苓乳鸽汤，你真的不来一碗吗？”
“陆小凤，你别喊了，”薛冰久未应答，陆小凤还欲继续站在门外哄他开门，一直没有出声的花满楼突然道，“我听不到房里有人声传出，你先确定薛姑娘是否在房间里再说。”
月月点头赞同：“我也感觉不到屋里有人。”
听两位朋友都这么说，陆小凤摇了摇头，甩开对不经允许闯入薛大小姐房间可能引起的滔天怒火的一点点怯，用力向里一推，震碎从房间里销上的木锁。
“住客栈真是……防君子不放小人。”见客栈的客房如此轻易地就能被人闯入，跟在陆小凤身后进入房间的月月忍不住感慨一句。
“可是会让陆小凤亲自拆门闯入的人到底不多。”花满楼回道。
“你们俩够了……”走在最前面的陆小凤阻止两人继续对话。
被陆小凤完美挡住视线的月月看不到房内的全景，只得绕到他前方。
看到眼前的场景，她也陷入沉默。
不出所料，薛大小姐跑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什么都看不到的花满楼问道。
“大小姐跑了，”陆小凤无奈一笑，转身对花满楼道，“月姐亲自温的山药茯苓乳鸽汤不能浪费，不如我们把它分了吧。”
陆小凤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月月手中接过食盒。
不用继续拎着食盒月月自然愿意，只是陆小凤这表现……
“你不去找人吗？”一个本该在房间休息的姑娘家突然没了踪影，在月月这里，势必得知道她的下落才能放心。
陆小凤眉头皱起：“真的要找吗？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床铺干净整齐，明显是离开时有整理过的；外边有树的窗户没有上锁，一看就是从那里离开的。这不明摆着人是自己离开的吗？”
不是他不负责任，是薛大小姐性情太过多变，先前两人闹别扭后，他也不是没有找过她，结果人大小姐并不领情，还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齿印，是几天都没有消去的那种。
房间中展露的证据，全都显示薛冰是自行离开的，但陆小凤对薛冰的担心并不会因此减少。
甚至他可以很直白地说，他对薛冰的担心只会比月月多，不会比月月少。
但是之前的经验告诉陆小凤，就算他现在寻到了薛冰，人大小姐可能还会生气他扰了自己的清梦。
“本姑娘为什么换客栈住，还不是因为你太气人！？本姑娘现在不想看到你！明天，准你明天晌午再来找我，现在立刻从本姑娘视线消失！”
上次受到的教训还在陆小凤耳畔回响，他苦笑着对月月道：“老实说，我现在不知道去找她是对，还是不去找她是对。”
“没想到一向对男女之事游刃有余的陆小凤居然会有这样一天，”花满楼感叹道，“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只能建议你遵从自己的本心。”
“我的本心……”陆小凤一时间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我的本心是什么了。”
“遵从本心是吗？”月月又问了一遍花满楼，然后看向陆小凤道，“我不知道你的本心是什么，但我的本心就是确认薛冰平安。”
要不是陆小凤为了去码头接她和花满楼，他就不会任薛冰一人留在客栈。
要不是陆小凤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去了位于城西的西园，他们也不至于晚归，直到此刻才发现薛冰的失踪。
这个责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没有办法有个详细的划分，但是月月清楚，她和花满楼需要担负的责任必然是一样的。
“月姐，你很闲吗？现在都已经亥时了，你打算怎么找？”陆小凤扶额。
从守夜伙计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客栈里面的人大概率是不知道薛冰离开这件事的。
老实说，这个时间点想要寻人打探消息，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如果你早两年遇见我，我是定然不会亲自处理这种小事的。”毕竟那个时候原主朱澄月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她哪有功夫分神到其他事上去？最多派手下去寻人。
“对于我现在愿意出手相助这件事，你应该展现出你真诚的感谢感动感恩感激。”月月说话的同时，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只食指长的细小竹笛，置于唇边。
和薛大小姐全凭自己高兴的行为模式没什么区别，月月的行事也是相当的我行我素，她一句话没有多说，就吹响了竹笛。
一曲带着异族风情的小调在安静的夜晚响起，正沉浸在乐声中的花满楼突然神色一变，大步走到月月身边，问道：“它们是你召唤过来的？”
什么它们？
陆小凤上一秒还在疑惑花满楼的问话，下一秒也听到动静的他也立刻转移月月身旁：“月姐，你在做什么？！”
看着满屋游走着细条条、弯曲曲的蛇，月月这才停止吹笛。
走到位于客房拐角的高几前，月月取下摆在上面香炉，将其放到地面，从挂在腰间的香囊中取出几粒香丸，倒入其中燃烧。
一股异香以极快的速度在房间扩散，陆小凤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发出一阵嘶声。
只能闻到香药的味道和蛇腥味的花满楼出声问道：“陆小凤，你看到了什么？”
陆小凤苦笑道：“你能想象一堆蛇在你面前转圈吗？”
“什么？”原谅花满楼的孤陋寡闻，在他七岁失明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他不曾见过蛇这种生物，这些年听人提到蛇，他只能按照自己曾经见过的事物类比想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一堆蛇在自己面前转圈这种场景……
抱歉，实在超出了花满楼的想象能力。
一条条形态各异、品种不同的蛇以香炉为中心，你的首连着我的尾，吐着信子在地上转圈。
一条蛇从陆小凤的鞋面走过，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我劝你不要动，”发现他意图的月月立刻出声阻止，“人家专门过来帮你的忙，你可不能踩到人家。”
“帮、帮忙？”陆小凤结巴了一下。
月月嗯了一声，又举起竹笛再次吹奏。
距离香炉最近的蛇高高昂起头颅，凑到香炉旁轻吐蛇信，然后朝着窗外游去。
一条条蛇重复着它的动作，直至满屋的蛇全部离开。
“我们现在做什么？”蛇全部走完，一直屏住呼吸的陆小凤吐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问道。
“当然是跟着蛇去找薛冰。”月月撂下这句话，人已随着最后一条蛇离去的身影飞出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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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四条眉毛侦探19
夜风呼啸, 极速的飞行让它失去原本的温柔。
“这些蛇真的能带着我们找到薛冰吗？”跟在月月身后，与花满楼并肩飞行的陆小凤忍不住问道。
花满楼道：“我相信月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可是……”陆小凤看着身下的路，眉峰拢起, “可是它们领的路越来越偏了啊。”
路有多偏？
大概就是从夜晚还有少许人迹，到荒郊野岭全靠星月指路这么偏。
看着前方的月月从树上落下，开始徒步行走, 陆小凤的心脏只打鼓，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已然呼之欲出。
“薛冰、薛冰她是个娇气的大小姐，不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种偏僻地方来的。”陆小凤总是含笑的嘴唇再也扯不出一丝笑意。
花满楼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现在对陆小凤说什么都起不了太大作用，只有找到薛冰，才能让他心情变好。
蛇的嗅觉灵敏度虽高，但是品种和个体之间仍然存在的差异，引路到最后，只剩下六条。
“月姐竟然还会御蛇？”花满楼走到月月身边，道出自己的惊叹。
在这种环境、这种场合下，有人在说话更能防止人胡思乱想。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的心不静, 也知道他大概没心思说话, 才特意找上月月，试图通过与她对话的方式, 缓解陆小凤的焦虑。
“机缘巧合跟一个姓欧阳的人学的，”月月随口答道，“我也没想到这本事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月姐难道不是在赠予薛冰姑娘莲花香囊和‘七日醉’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天了吗？”花满楼问道。
原本专注于追踪蛇迹的月月突然扭头看向花满楼, 道：“你猜到了？”
花满楼道：“毕竟月姐你方才在客房点的香丸和‘七日醉’的味道一样, 不是吗？”
“只闻过一次就能记住，不愧是花满楼。”月月叹服。
月月斜睨了陆小凤, 摇了摇头。
虽然看不见，但是能猜到月月想法的花满楼出言为陆小凤找补：“陆小凤日日与薛冰姑娘相伴，正如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一时想不来也实属正常。”
“月姐可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日？”花满楼问道。
毕竟寻常人谁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做一步呢？
多数是心有预感，提前预防罢了。
“我家遭贼后，我找专门去调查过绣花大盗。此人犯案次数不多，本人行踪不定，下手对象也没什么规律可寻。但有一点是所有与他对上的人公认的，那就是此人武功极高。”
月月对此着重强调：“虽然我暂时还没有机会与绣花大盗交手，但是根据现已被他刺瞎的那些人的武功和复述，此人武功必然远在薛冰之上。”
月月看得十分清楚，薛冰愿意为了揪出绣花大盗一事奔波忙碌，主要是因为可以跟在陆小凤身边。
陆小凤是主因，其他都是次要原因。
不管薛冰目的为何，她都切切实实为寻找绣花大盗真实身份帮了忙。
所以在薛冰决定搅入这一漩涡的那刻起，月月就为她准备了一个后招，希望能在紧要关头帮一帮这个在旁人看来或许十分多管闲事的姑娘。
如果绣花大盗不想被人发现真实身份，他一定会提防陆小凤这个江湖上最爱管闲事的人。
想要阻止他继续多管闲事，非得捉住他的软肋才行。
毫无疑问，薛冰正是一个极其适合当作用于威胁陆小凤的软肋。而绣花大盗也确确实实这样做了。
所以，此刻显然是到了后招起作用的时候。
前方带路的蛇突然停止游动，在一处灌木丛前停顿片刻，便钻入土壤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陆小凤看着此情此景大声问月月，“不是说它们能带着我们找到薛冰吗？”
月月指着眼前的灌木丛，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些残忍，可是该说的话，总得有人要说。
“会不会是因为……薛冰就在下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陆小凤急得跳脚，“她虽然脾气不好，经常一言不合就和人动手……可、可是也不至于被、被……”
他那些拒绝接受现实的言语还未来得及完全倾吐干净，月月便已上前一步，将眼前的灌木丛一把提起。
做好蓄力的月月怎么也想不到，提起这根系繁茂的灌木竟然如此容易。
然而这容易并非好事，因为植物为了能够更好地生长，只会拼了命地往下扎根，吸收土壤中的营养和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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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丛灌木被提起得如此容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刚刚被移栽到这个位置，来不及扎根。
把手中的灌木往边上一丢，月月对陆小凤和花满楼道：“挖吧，如果没有意外，薛冰应该就在下面。”
陆小凤：！！！
他猛然后退一步，只觉得心脏剧痛，双耳嗡鸣，根本听不清月月说了什么。
薛冰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浮现，以往的娇蛮任性此时显得如此可爱动人。
可是、可是……
等陆小凤回神，月月和花满楼已蹲在地上，用从旁边寻来的石片开工了，挖出来的土都堆成一个小土堆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陆小凤变成浆糊的脑袋已无法进行思考。
已经请系统帮忙扫描，得知薛冰人被封在距离他们两米以下的木棺中的月月动作不停，随口答道：“这些蛇最后消失在这里，我怀疑薛冰就在下面。”
反正这工作量对月月来说也不大，她并没有强求受害者家属必须加入己方，解释完情况后，便继续重复的挖土工作。
虽然她十分贴心，但是受害者家属陆小凤显然并不需要这种贴心，他在周边搜寻到一块适合挖土的石片，立刻加入了挖土的队伍。
在三人的全力以赴下，木棺很快露出一角。
是一副柏木材质的薄棺。
陆小凤看着这副被人钉死的小小棺椁，目眦俱裂，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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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在这里碍事。”月月一把提出他衣领，把人扔了上去。
对准木棺最薄之处，月月用力拍下一掌，直接将木棺震得粉碎，露出里面平静美好的一张睡颜。
花满楼根本来不及阻拦陆小凤，他便又挣扎着跳进土坑之中。
最占位置的木棺虽然被月月拍碎了，但这里始终只是一个不大的土坑而已。
月月和薛冰两人基本上就已将它填满，现在又加上一个身型比她们高大许多，极占空间的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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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还有气，你是怕旁人没杀死她，准备自己亲自动手吗？”因为空间太过狭小，没办法施展轻功带着薛冰飞出去的月月没好气道。
“她、她还活着？”陆小凤双眼放光。
“如果你继续在这里碍事，就很难说了。”月月把重音放在“碍事”两个字上。
“我、我立刻出去！”陆小凤四腿并用地爬出土坑，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被月月高举的薛冰。
温软的身体落入怀中，陆小凤总算松了口气，轻抚着她的脸道：“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陆小凤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目睹朋友、爱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场景，但是他学不会接受，也拒绝学会接受。
“喂，你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脏手摸人家姑娘的脸？万一影响到治疗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后一步飞出土坑的月月煞风景地责问道。
“谁不是挖了半天的土，你又比我干净多少？”陆小凤发生反驳，一边将薛冰搂得更紧。
“喏，你看看哪里脏了？”一双莹白如玉出现在陆小凤面前，干干净净，不惹一丝尘埃。
这是月月的手，她方才趁陆小凤所有心神都在薛冰身上，请泡泡提供一些干净的水洗手。
动作相当大方，没有一丝躲闪，完全就是仗着花满楼看不见。
陆小凤一噎，就发现他刚松开薛冰一些，人就被月月接了过去，平放在夏季正是繁茂的青草地上。
经过一系列地查验，头也不抬忙着正事的月月宣布：“她这是中毒了。”
“什么毒？”陆小凤急急问道。
“黄粱梦，”月月答道，“一种逐渐减慢人的心跳，减缓呼吸频率的毒药，中毒者会在睡梦中慢慢逝去。”
月月顿了顿，才继续道：“这是一种很温柔的毒药，搭配着把她干干净净置于木棺中的做法……除非动手的人是个不嫌麻烦、极其怜香惜玉的人，那就是熟人所为。”
月月转头看向陆小凤，一字一句道：“黄粱梦制作难度大、用料珍惜，价格十分昂贵，且非一般人能有渠道购买的。你最好赶快想想，这些天你和她一起见了哪些共同认识，并且相当有钱、有门路的人。”
“解药只能从这个人手中取得吗？”陆小凤沉声问道。
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个人，从他手中拿到解药，为薛冰解毒。
“我和你一起。”花满楼握住陆小凤的肩膀，表示与他共同进退。
事权从急，直接让泡泡把薛冰体内的毒素全部吸收干净的月月扭了扭脖子，缓解一直低头的酸疼，懒散开口：“当然不是，她身上的毒我已经解了。为什么要你去找这个人？自然是为了让他认罪伏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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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四条眉毛侦探20
“毒你已经解了？！”陆小凤惊叫出声, 这发展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以为他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几经磨难才能找到下毒之人，然后与他历经一番斗智斗勇，在薛□□发身亡前的最后一刻赶回她身边, 喂她服下救命的解药。
以上的情形，已是陆小凤所有想象中结局最美好的一个了。
他根本没想到，月月会直接告诉他：没事了, 薛冰身上的毒，我已经解了。
陆小凤努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月姐，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一次性把话说完？”月月挑眉问道，“我方才可是一直在说话，根本没有停过。”
既然未停，又哪里存在分几次说清的道理？
在陆小凤的感觉中显得漫长无比的停歇，事实上不过是一个完整的呼气吐气。
“月姐，薛冰姑娘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花满楼出声询问。
他问的这个问题，也是陆小凤着急想要知道的。
“应该很快了，”月月答道, “可能是一盏茶之后, 也可能是一炷香之后，端看个人体质。”
月月说的是常规解毒需要的时间, 薛冰体内的毒是由泡泡吸收的，她苏醒的时间理应比通常情况更快些。
着急忙慌从客栈一路赶到这荒郊野岭，寻到薛冰后，了结一个大心事的月月走到旁边坐下, 给陆小凤留下充足的空间与薛冰相处。
一道带着清淡花香钻入月月鼻间, 她根本不用转头，便知来人是花满楼。
“还请月姐谅解, 事关薛冰姑娘生死，陆小凤才会失了方寸。”花满楼的声音很轻，态度极诚。
“我并没有生气，也不曾因此产生什么情绪，何来谅解一说呢？”月月笑道，“何况薛冰是帮我查案期间中了毒，于情于理，我出力都是应当的。”
花满楼在月月身边坐下，道：“和月姐待在一起，总让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好像什么事都不是大事。”
“没想到花满楼竟然这么会说话，”月月承认花满楼的话让她奔波一晚上的心情变好许多，“其实人只要活得够久，经历的事情够多，遇到事情自然能想出比其他人多出许多的方法解决。”
“月姐这般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的年纪很大。”花满楼问道。
月月悄咪咪道：“我有好几百岁呢，是你年龄的几十倍！”
花满楼笑了：“真的吗？等有时间，月姐可愿和我说说你这几百年的经历？”
“这……我得考虑考虑了。”月月故作沉思道。
“眼睛……我的眼睛好痛！”躺在陆小凤怀中的薛冰苏醒的第一句话，就是呼痛的呻｜吟。
月月和花满楼同时朝着她和陆小凤所在奔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薛冰脸颊上流出的含血的泪。
“你的眼睛怎么了？”陆小凤想要伸手去拨弄薛冰的眼睛为她检查，又念着自己的手挖过土后并未清理，只能干巴巴地搂着她询问。
“针……”薛冰抽泣道，“有人用针刺瞎了我的眼睛，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绣花大盗！”月月、陆小凤、花满楼异口同声道。
“绣花大盗？”薛冰摇头，“我并没有看到穿着大花棉袄，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啊！”
“可是除了绣花大盗，江湖上还有谁会用能这种手段害人呢？”陆小凤陷入沉思。
“那你还记得最后看到的人是谁吗？”月月问道。
薛冰嗫嚅了一下，由于眼前一片漆黑，她无暇掩饰自己的情绪，纠结、犹豫、痛苦、不敢置信在她脸上轮番上演，将她的心路历程明明白白地展现在月月和陆小凤面前。
“若是记不清了可以再回忆回忆，我帮你检查一下眼睛。”对月月来说，是现在知道答案，还是一个时辰之后，甚至明天白天……并没有多少区别。
“我的眼睛还需要检查吗？”薛冰带着哭腔道，“什么都看不见了，我都已经是个瞎子了，还检查什么？！”
薛冰扑进陆小凤怀中，试图从他的怀抱中汲取温暖。
“我们试一试吧，”陆小凤轻轻拍着薛冰的后背，轻声劝说，“我亲眼见过月姐治好了一个和你一样被绣花针刺伤的人。”
“他现在能看见了吗？”听到陆小凤这样说，薛冰总算恢复了一点冷静，出声问道。
“既然说是治好，当然是双眼能够正常使用了。”月月给出答案。
用手帕擦去薛冰脸颊上因为扑进陆小凤怀中而沾染的泥尘，月月开始检查她受伤的双眼。
由于薛冰的双眼受伤后又被埋了数个时辰，不像张顺得到了最及时的治疗，就算使用不老长春水炼制的药水进行治疗，眼睛想要恢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等到恢复期过了，和正常人一样使用双眼还是没问题的，不至于就此变成真正的瞎子。
当然，在使用药水之前，月月依旧是按照当初告诉张顺的那样，把药水使用后的后遗症和薛冰说个清楚。
有的人只要能够复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有的人却宁愿看不见，也不愿此生受制于人。这端看个人的选择，月月只提供选项，不强求最终的结果。
这个副作用在薛冰这里，显然要比在张顺那里严重得多，她纠结很长时间，甚至天上的月亮都往西挪了一大步，月月才得到她的回答：“我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
得了薛冰的首肯，月月立刻开始着手相应的治疗，很快就把她的伤口处理完毕，滴入用不老长春水炼制的药水。
把一年的药量塞给薛冰，月月对她道：“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我这里取。”
薛冰拨弄着装满药丸的瓷瓶，一时间陷入沉默。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该说什么……”这种把命交给别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尤其是向薛冰这种家世显赫，从小就是被簇拥着长大的姑娘。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在这种时刻，只会以最冰冷的心情去揣测他人。
比如现在，她就坚定地认为月月是为了套出她口中的消息，才会这般施为。
如今她为了复明接受了月月的帮助，日后难保不会为了活命，成为月月手下的一条走狗……
这个未来，薛冰光是想象就觉得窒息。
她想说自己后悔了，她想说不如就让她这辈子都当个瞎子吧。
可是她不能。
作为神针薛家的传人，就算她绣工平平，她也不能是个瞎子。
她在刺绣一途没有天赋，也不愿潜心研究练习……她的祖母薛老夫人出于对她的疼爱，统统都没有强求。
但她知道，这一次普普通通的外出，她回家后带回的却是一双永远都看不见的眼睛，这绝对在薛老夫人的承受能力之外。
不说其他，就算是为了祖母，薛冰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好模好样的回家。
“能说什么、该说什么你自己决定就好，”月月主打一个不强求，“但是你得想清楚，对你下手的人就算和你再亲近，动手时就算再犹豫，他也是想要你的命，并且没有半途而废，而是认认真真把你埋到荒郊野外的灌木丛下，没有给你留一丝侥幸逃脱的可能。”
月月说完这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转身就朝山下走去。
反正薛冰现在已无大碍，她自觉因将她牵扯进此事的愧疚已完全消除，可以安安心心寻个客栈睡个好觉了。
*
一夜无梦，等月月从睡梦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摸着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月月走出客房，准备去一楼大堂点些吃的祭一祭五脏庙。
一下楼，月月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墙边那桌安静饮茶的花满楼。
“我发现不论住在哪里，你都起得很早。”月月在花满楼身边坐下。
“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同一个时间醒来，身处何处反倒没有多少影响。”花满楼为月月斟了一杯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喝了一口热茶，问花满楼道：“他们两个人呢？”
花满楼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你难道没有猜到薛冰姑娘会提前离开吗？”
月月挑眉道：“我为什么要这样猜？”
“因为……”花满楼沉吟道，“一个人刚开始瞎的时候，是想不起来去控制自己的表情的，一切心事、想法都会写在自己脸上。昨夜我看不到薛冰姑娘的表情，但是你和陆小凤应该看得很清楚才是。不然你也不会在她什么都没有说的情况下，断言这是她的亲近之人下的手。”
月月叹息道：“明明你什么都没看到，说起昨夜的情况，又好像目睹了全部过程一样，远比许多双眼正常的人强得多。”
“有许多人都这样说，我已经习惯了，”花满楼笑道，“其实我并没有多生出一双眼睛，只不过比其他人多观察一些，多思考一些罢了。毕竟很多信息，并不是只有眼睛才能捕捉到。”
“能和你成为朋友，陆小凤这方面的能力想来也不会差，”月月饮尽杯中最后一点茶水，“想必他现在已经追上薛冰了吧？”
*
陆小凤在狂奔，在竭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狂奔。
他未从跑得这样快，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迫使他不得不跑得这样快。
昨夜陆小凤背着薛冰，和月月、花满楼一起下山后，寻到了最近的一家客店投宿。
山间小客店住客稀少，四人各自一间绰绰有余，完全不需要挤在一处。
薛冰直嚷着自己可以单独睡在一屋，本也没指望能请动月月帮忙看顾薛冰一晚的陆小凤只能同意她的要求，人却住进了薛冰的隔壁。
陆小凤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有在时时关注薛冰的动向，并没有完全放松神经，怎么眼睛一闭一睁，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隔壁的薛冰却已失去踪迹。
一个失明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难度自然要比正常人大得多，薛冰想要独自离开客店，基本已是不可能。
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出现在店小二面前，他立刻将所有对薛冰的承诺抛之脑后，不论陆小凤询问什么，他都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事如竹筒倒豆子般倒个干净。
说起来，薛冰这次的离开其实和上次并没有多少差别，都是她自己走的，没有旁人的要挟与强迫。
不过这一次她可没有办法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刚刚进入瞎子世界的她，不得不借助旁人的帮助。
一百两银票，对薛冰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客店的店小二来说，却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虽然这张一百两的银票需要分出去一些给大清早送菜的老农，但小二根本不必算这笔账，就知道自己是大赚。
付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薛冰坐上了原本满载着青菜萝卜的驴车，向着城内进发。
驴车把薛冰带到设在城内的车马行，薛冰又用一百两银票雇了一辆干净舒适的马车，带着她跑着外城转了一圈，才驶入一条巷子。
巷子的尽头，是一户人家的角门。
这扇角门瞧着，竟比许多人家的大门还要精致、宽大许多。
马车停下后，薛冰摸索着敲响角门，很快有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从里面把门打开，将头探出来，发现是薛冰后，高高兴兴地把她迎进门。
这是陆小凤从送薛冰的马车车夫口中问到的细节。
和薛冰来到五羊城已有五日，他竟完全不知她在这附近竟然有朋友，关系在外人瞧来竟也十分亲近。
思及月月所言，伤害薛冰的必是她的亲近之人，陆小凤此时恨不得自己双腿生风，在下一瞬就出现在薛冰身边。
*
吃完说不清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顿饭，月月和花满楼也踏上了回城之路。
两只健壮的青驴竖着大耳朵，八只蹄子踏在平实的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月月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花满楼，问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骑驴？”
花满楼点头道：“是。”
“认识我之后，你是不是多了许多新奇的体验？”月月问道。
花满楼道：“是。”
“但是我请花家七公子骑驴这种事，若是被你的六位兄长知道，他们会不会第一时间来找我麻烦？”月月又问。
“当然不会，”花满楼答得很快，“不如这样，买驴的钱由我来付，这样就是我请你骑驴，而不是你请我骑驴了。”
月月眉毛微扬：“那今日也是我第一次被人请骑驴了。”
“感觉如何呢？”花满楼问道。
“感觉甚好，”月月驱使着青驴快跑，“觉得骑在驴子上的感觉一点都不比骑马差。”
驴子哒哒哒地跑了没多远，路过一个手挎菜篮的老婆婆，注意力立刻被菜篮中垂落的萝卜秧吸引，伸长脖子，用坚实的大板牙啊呜一口把青绿的秧子咬个干净。
“天啊！”突如其来的一张驴脸把老婆婆吓了一跳，手臂一扬，菜篮中的萝卜、白菜、土豆高高飞起，迅速落地，人也吓得坐在了地上。
“老人家，你没事吧？”月月跳下大青驴，上前将老婆婆扶起。
老婆婆的视线仍在低着头啃青菜的大青驴身上，扶着胸口道：“这畜牲也忒吓人了！”
“哎呦我的菜！”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老婆婆立刻注意到她那一篮子四散在地上的菜。
月月看了一眼吃菜吃得正欢的驴子，摇了摇头，对老婆婆道：“这样吧，老人家您这些菜一共多少钱，我付给你，就当我买下了。您呢，和我一起去城里的医馆瞧瞧，看病的花销全由我负责。”
哀嚎不断的老婆婆听到月月这般说，停止呻｜吟，向她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月月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若无心承担，骑着驴子跑了便是，您还能追上我不成？”
“那我要去瞧瞧大夫，”老婆婆一口答应，“刚刚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这老腰疼得厉害。”
月月动作轻缓且有力，直接将坐在地上的老婆婆一把扶起。
光是看老婆婆圆滚滚的身形，月月为了扶她起来蓄了足够的力量，然而真正动作时，却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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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打算认这个账了吗？”老婆婆直勾勾地瞪着月月，等着在她点头说是的时候直接扑上来。
“当然不是。”月月按下心中的疑惑，托着老婆婆骑上青驴。
按照她预估的老婆婆的体重，这头大青驴只能载老婆婆一人。
不过现在看来，她和老婆婆共乘一骑，显然绰绰有余，倒是不必等待后面的花满楼，不得不和他共骑一头驴了。
见月月也打算上驴，老婆婆连忙指向倒在地上的菜篮：“快把它捡起来，我的菜篮可是个宝贝，绝对不能丢了！”
菜篮有什么好宝贝的？月月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捡起了菜篮，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挎着它骑上青驴。
等她刚在青驴上坐稳，慢她一步的花满楼这才骑着青驴慢悠悠追上来。
“月姐？我怎么觉得你这头青驴上坐了两个人？”听到老婆婆呼吸的花满楼问道。
月月简单和他叙述一下刚才的突发事件，苦笑道：“没想到竟平添了波澜，现在只能希望陆小凤已经找到薛冰了。”
薛冰的名字一出，月月和花满楼同时感觉到老婆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老人家，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月月微微伸头，凑到坐在她面前的老婆婆跟前询问。
一股淡淡的寒兰清香传入月月鼻间，她看向老婆婆的目光瞬间锐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婆婆浑然不觉月月已对她心生提防，大声抱怨道：“你说呢，我被你这驴子吓得都摔了，现在腰酸背痛浑身疼，哪里都不舒服！”
“您放心，我一定带您去城中最好的大夫那里诊治，扎最好的针，开最好的药！”月月承诺道。
“扎、扎针？扎什么针？”作为乡下老太婆，对扎针有畏惧不足为奇。
“扎针……有的大夫用银针，有的大夫用金针。您放心，我肯定给您寻个用金针的大夫。到时候把衣服解开，几针下去，保管您浑身轻松。”月月垂下眼眸，紧紧盯着老婆婆衣领深处与面部、脖颈肤色完全不同的白皙肌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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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四条眉毛侦探21
载着老婆婆走到城门口, 月月给站在城门口的守卫塞了锭银子，成功打探到本城最有名的大夫所在。
把老婆婆送到医馆，请大夫为其诊治、开药, 完成所有过失方应尽的责任后，月月便提出送老婆婆回家。
不出她所料，被老婆婆一口拒绝, 和她拒绝扎针时一样干脆。
月月没有勉强她接受，只把拴着大青驴的缰绳递给她：“老人家骑着驴走吧，这样回家也能快点。”
老婆婆盯着缰绳愣了一瞬，才欢欢喜喜地接过缰绳，骑驴而去。
“你既然觉得她有问题，为何任她离去？”听着驴蹄的哒哒声远去，花满楼问道。
月月对着旁边打了个手势，示意隐藏在暗处的手下跟上，转身面对花满楼，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薛冰, 不是吗？”
“你不是说, 有陆小凤在，不用太过着急吗？”花满楼问。
陆小凤临走时, 交代了客店的小二，必须将所有事情说与月月和花满楼听，所以陆小凤掌握的情报，即他们掌握的情报。
月月却道：“你不要忘了, 现在的陆小凤不是平常时候的陆小凤, 面对薛冰的事，他的脑子并不是时时灵光的。”
所谓关心则乱,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这一点，花满楼不得不承认：“他对关心的人，确实都是如此。”
“所以那个老人家虽然奇怪，但我们也只能把她先放到一边，先找到陆小凤和薛冰，再作打算。”这是月月的态度。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那位老人家事哪里有问题，”花满楼问道，“你要知道，我是一个瞎子，很多事情，瞎子是看不到的。”
月月点头：“我发现的这件事，确实是你看不到的。”
“是什么呢？”花满楼问。
“她衣领下的皮肤细滑白嫩，不是这个年龄、这样打扮的人应该有的肤质。”月月解释道。
“这个人应该极善易容术，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近距离看到她衣领下的肌肤。”花满楼叹息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点头，并道：“而且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寒兰香，我也是坐在她身后才闻到的。”
花满楼道：“和你待在一起，身边永远也不缺香气，你说的气味我竟一点也没有闻到。”
他一直是随遇而安的，又岂会因为遗漏了一点讯息了焦虑？
花满楼只道：“我现在希望她只是与我们偶然相遇的奇怪陌生人，后面可别再遇见了。”
“我以为陆小凤的好朋友，应该都不是害怕麻烦的人才对。”月月道。
花满楼道：“我自然不怕麻烦，只是眼下麻烦已经不少，我只希望不要都撞在一起。”
*
城南兰家，三年前搬来五羊城。兰家人极少外出，亦不与邻居走动，见过此户人家的人甚少。
“这就是月姐你花费一百两银子从百灵阁买到的消息？”站在百灵阁门口，听月月念完刚买到的消息，花满楼忍不住向她再确认一次。
月月随手把纸捻作湮粉，对花满楼道：“消息的价值不在于内容多少，而在于取得的难易程度。五羊城这家百灵阁开门已有八年，在城里布局八年，却只掌握了这户兰姓人家这么一点消息，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在路上随便抓个江湖人，都知道想要买到最真最全价格最公道的消息，必去百灵阁。
百灵阁拿出来卖的消息，绝对一分钱一分货。
作为百灵阁阁主，月月觉得一百两银子公道得很：“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城南兰家拜访一下，瞧瞧我们的两个好朋友是不是在那里。”
“月……姑娘、花满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月月回头望去，身旁的花满楼就先一步开口：“金先生，好久不见。”
月月看向手持折扇，动作优雅地走到他们面前的金九龄，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依稀记得，某人应下了她的要求，现在应该在查绣花大盗才是。
金九龄自然不会计较月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并且立刻对她的问题给出回答：“我来此地是为了拜访一位受伤的友人，他不久前才受了伤，还失了工作，正是心情郁郁的时候。两位要一起去吗？”
花满楼刚想往下问，月月就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们还有事，暂时先不去了。希望你那位朋友早日康复。”
一瓶伤药从月月手中抛出，径直坠入金九龄怀中。
金九龄笑着对月月拱手：“那我就替我那位朋友谢过月姑娘赐药了。”
*
夏风轻拂，扬起一波波绿浪。
兰家竟然在人口众多的城南拥有一大片园林，可见其家资绝非一般。
然而拥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却在五羊城低调得几乎无人知晓，简直是把“我有秘密”挂在门口的匾额上。
月月站在兰家的门口，咚咚咚敲响了大门。
等她敲到第三遍，安静站在她身边的花满楼突然出声：“有人来了。”
沉重的大门被人缓缓从内推开，拥有一双灵秀大眼，扎着双丫髻的俏丽少女走出来，疑惑地看向他们：“二位有何贵干？”
“请问你家主人在吗？”月月问道。
“我家主人不在，”少女直接道，“我家主人的朋友我都见过，你们若是不说来这里是为何事，我可就关门了！”
什么礼貌待人，什么彬彬有礼，什么来者是客，和她统统都没有关系，她不认识的那就是陌生人，陌生人就请马上离开！
“通融一下好吗？”月月一抬手，按住了开启半扇的大门，“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少女没好气道，“我们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
说完，她就试图关门。
然而她努力了半天，门的开合度不仅没有变小，反而逐步增大。
笑眯眯按着大门的月月缓缓使力，并道：“我还没有问呢，你怎么就说没有呢？”
少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已是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般粗俗地对自己说话，月月不禁挑了下眉，一字一句道：“我想找的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但是双眼看不见的姑娘。她的眼睛刚受伤不久，才经过第一次的治疗，经不起折腾。若她人在你这里，你还是劝她速速来见我吧。眼睛这东西脆弱得很，遇上我救她一次，可不意味着我能救她每一次。”
把该说的话说完，月月放下撑着门的手，转身就走。
“喂！”少女叫住她，“你先等等，我问问府里有没有人见过你说的那个姑娘。”
少女关门离去，月月对花满楼打了个响指：“成了。”
她倚着墙，怡然自得地等待少女归来。
花满楼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会松口？”
在阴凉下闭着眼睛的月月道：“其实我也是在赌。”
“赌什么？”花满楼问。
“赌薛冰的运气如何，”月月回道，“很显然，她上次眼睛受伤，且被人埋进土里，就是被人熟人坑了。这次她偷偷跑走，着急忙慌地赶到这里，十有八｜九是想给他们共同认识的其他人预警。”
说到这里，月月慢慢睁眼，看向认真聆听的花满楼道：“现在看来，还算她有点运气。住在这里的人，和伤害她的人并不是同伙，所以我们现在是站在门口等候，而不是直接被人感知查无薛冰这个人的结果。”
“不愧是月姐，分析得有理有据。”陆小凤翩然跃下，大红披风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月月见他笑容灿烂，对少女此去的结果已是了然，语气肯定道：“你见到薛冰了。”
陆小凤点头：“根据车马行的车夫提供的消息，我一路追到了这里，发现她正坐在亭子里，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刚才开门的那位姑娘。”
“住在这里的人很少？”月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陆小凤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满楼道：“待客的是她，应门的也是她，正常的大户人家，多是各分其职，不至于一人做这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工作。”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道：“这园子里确实没几个人，只有一两个负责洒扫的，一个负责烧水的，一个负责做饭的，还有两个负责看门的。”
“看门？”月月思索道，“既然有看门人，来应门的却还是她……显然这户人家必然有秘密在身，必须让可信之人筛出能够进出此地之人。”
月月看向陆小凤，问道：“昨天见面只顾着叙旧，还没来得及问你绣花大盗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陆小凤道：“你说，这里是哪里？”
“五羊城啊。”月月觉得陆小凤在说废话。
“你猜我本是为了查你的库房被盗的案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陆小凤问道。
月月在海上漂了许久，根本没关注过江湖发生的新鲜事，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幸好她还有个脑子，一个能正常运转的脑子：“是绣花大盗又犯案了吗？犯案的地点还正好在这里？”
陆小凤苦笑道：“你都想象不到偷的是哪里！”
“哪里？”月月问道。
“南王府！”陆小凤没有卖关子，沉声道，“六月十一日，绣花大盗再次犯案，偷走了放在南王府库房中的一斛明珠和两面玉璧①。”
月月听后立刻暴怒：“什么？就偷了他一斛明珠、两面玉璧？那他凭什么偷了我一个库房的东西？怎么，是觉得我好说话、好欺负吗？！”
陆小凤见她柳眉倒竖、双手叉腰的模样，直挠头：“姑奶奶，现在是在乎他偷谁家东西多，谁家东西少的时候吗？”
“难道不是吗？”月月不满道，“凭什么我要遭受怎么大的损失？！”
平常念念李白的“千金散尽还复来”，可以算一种心理疗法，但是真要遇上这种无妄之灾，可不是念几句诗，就能将心中怒火平息的。
“你那库房的防护，能和南王府的比吗？”陆小凤无语道，“据说南王府库房方圆五十米内，八步就有一个铁甲卫士，你家能配备这样的人人手？”
月月想说：她怎么就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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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这番会暴露自己身份的说辞，微笑着对陆小凤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安排这么多人在我的库房附近。”
南王……
月月恶狠狠念着他的名字，猛然看向陆小凤道：“南王府刚一失窃你就带着薛冰来这里，是想通过调查南王府被盗案，来寻找绣花大盗的行踪？”
陆小凤点头：“你的库房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刚失窃不久的南王府，自然就是最佳的调查地点。”
“你这个人虽然交友广泛，但你认识南王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所以你想知道绣花大盗是如何溜进南王府库房的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亲自去闯一闯、试一试。”
陆小凤叹息道：“你猜的真是一点都不错。”
“我和你一起去。”月月语气坚决。
“不行，”陆小凤一口拒绝，“你既然把查案一事委托给我了，就应该全权放手，交由我来处理。”
月月脸上露出说不清情绪的微笑：“你同不同意都不影响我去，我是一定要亲眼看看，南王府里究竟藏了什么宝贝，需要安排这么多守卫。”——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注：①出自《陆小凤传奇：绣花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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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四条眉毛侦探22
咚咚咚。
陆小凤站在兰家的大门前敲门, 无奈地看向树荫下站着的月月和花满楼。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先前说是回去问问情况的少女面色不善地开门，见敲门人不是她预想中的月月, 而是陆小凤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
“你是谁？”少女的声音一出，远处的花满楼眉头轻皱。
“怎么听起来, 她的语气比刚才还差些？”花满楼不解道。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在阳光下黑得发亮的胡子，笑着对少女道：“我来找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少女答得飞快，没有丝毫犹豫。
“薛冰，我找的人是薛冰。”陆小凤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薛冰的名字。
他很确信薛冰就在里面，因为他从园子里跳出来前，还躲在树上远远瞧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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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叫薛冰的。”少女虎着脸道。
“真的吗？”见陆小凤出师不利，月月从树荫下走到少女面前，“她眼睛的伤目前只有我能治，如果你确定她今日不准备见我，我可就走了。记得提醒她一句, 我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你和他是一伙的？”少女指着陆小凤问道。
月月耸了耸肩, 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目前的确是和他一伙的。甚至……我就是他请来为薛冰医治眼睛的人。”
少女深吸一口气, 指着月月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进来。”
她的目光在陆小凤和花满楼身上轻轻扫过：“至于他们两个……我们这里不欢迎男人，想继续在这里待着就待着，不想待就滚。”
“你很少在姑娘面前这么吃不开。”听到大门再次关闭, 花满楼对陆小凤道。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我也很少见到姑娘这么不给你面子。”
“我没见过几个姑娘, 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她们给不给我面子, 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花满楼继续微笑。
陆小凤笑不出来，因为他一向在姑娘面前吃得很开，也一直骄傲自己是个模样英俊的小凤凰。
*
月月跟在少女后面，穿过百花盛放的小径，辗转来到薛冰所在的凉亭。
对，就是那座陆小凤藏在树上，远远看着薛冰落座的凉亭。
从薛冰苏醒到站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知道自己双眼有救的她，情绪早已不似刚苏醒时那般激动，安然恬静地坐在被鲜花包围的凉亭之中，像一只雪白的蝴蝶安静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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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姑娘休息得还好吗？”右脚踩上凉亭的石阶，月月同步开口询问。
她没有问薛冰为何不告而别，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
薛冰有义务向她报备自己的去向吗？
没有。
所以她的去留自然随意。
“月姑娘，是你来了啊。”应门的少女只告诉薛冰有客，还是一男一女同来，薛冰会对来人抱有一丝期待，本就是理所应当。
“想来看你的本不止我，可惜这里似乎不太欢迎男客，所以进来的只有我一个。”月月回道。
“那、那陆小凤也在？”薛冰情绪激动道。
提到陆小凤，她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
“如果陆小凤不在，我又怎会这么容易地找到你人在何处呢？”月月在这件事上，不会揽功。
薛冰忍不住嘀咕道：“你不是可以操控蛇来寻我吗？”
想要月月早就在自己身上布局，就算知道她是好意，薛冰也没办法开心。
“昨夜你知道这件事后，不就把我赠与你的莲花香囊扔了吗？”月月并没有因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薛冰丢弃而愤怒，“没有那香囊，我纵有通天的本事，我找不到你人啊。”
“你都找不到我，那陆小凤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月月的话薛冰信了大半，但是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小凤的轻功，应该能排在当世前十吧？”月月掰着手指头估算了一下，“拥有这样的轻功，一路追车应该不是难事吧？”
应门的少女虽然站在不远处给她们留了充足的说话空间，出于谨慎考虑，月月还是压低声音对薛冰道：“你现在看不见，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身后有一棵柏树，不久前陆小凤就站在这棵树上看着你。”
“那他为什么不现身来看看我？”薛冰撅嘴。
这个问题，月月实在没办法帮陆小凤代答。
“你一苏醒就偷偷往这里跑，是因为确信这里安全吗？”月月问薛冰道。
据陆小凤所说，这里只有寥寥数人，其中尤以应门少女的武功最高。
在月月看来，应门少女的武功应该和薛冰在伯仲之间，若是行走江湖，应该也能闯出一片名堂。
但是她们面对的藏在暗处的敌人，可是用一根绣花针就能刺瞎薛冰双眼的狠角色。
老实说，就算薛冰双眼完好，与应门少女一同对敌，胜率怕也不高。
这是月月的想法，而她确认是个从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人。
何况每个人都有秘密，说不定这座园子里，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武器呢。
薛冰道：“我可以确定这里是安全的，至于怎么安全，我只能说，不方便告诉你。”
月月虽然是百灵阁的阁主，但她并不是一个对别人的秘密有十足好奇心的人。
“你确定安全就行，”月月把系在腰间的一只荷包交给薛冰，“这是二十年份的药，目前我手里只有这么多。”
她说得含糊不清，但薛冰已然理解她话中的含义。
这是因为治疗薛冰双眼使用了不老长春水炼制的药水，使得她必须服用含有不老长春水的药丸。
“这些药……应该很贵吧？”薛冰抓紧荷包问道。
“有陆小凤付账呢，你不必担心。”月月知道薛大小姐不缺钱，不过这药钱有人抢着支付，她没必要盯着薛冰要钱。
听到月月这么说，薛冰将怀中的荷包抱得更紧。
“这里面是什么药，竟然有人抢着付账？”一位身穿深蓝丝绸裙裳的中年妇人手持团扇款款走来，端得是一派妩媚生姿，她的声音也十分独特，有一种漫不经心地喑哑。
她的动作很快，上一刻人还在远处，话音落下时，人已在凉亭正中的石桌前落座，随手把玩着荷包里装药丸的瓷瓶。
“枸杞、决明子、薄荷、羚羊角……”妇人细数药丸的用药，点评道，“虽然都是些明目的药，但是想要治好被绣花针刺瞎的眼睛，又岂这么容易的事？”
“药虽简单，能治病不就行了？”月月根本没有把她的质疑放在心上，任她打开瓷瓶查看药物，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能被她觉察出来的药材，只是起到护眼的作用，真正起效的不老长春水，她早在第一时间就给薛冰用过了。让她服用这些药丸，不过是为了服用不老长春水，抵制它的副作用罢了。
“药我反正已经送到了，薛冰你记得按时吃就行。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一步了。”目的达成，月月十分干脆地提出离开。
她对突然出现、一副主人家做派的中年妇人没有任何探秘的兴趣，只对她微笑一下，就与她错身而过。
双方呼吸相撞的瞬间，一股极淡的寒兰香闯入月月鼻间。
月月深呼吸一口气，虽然拥有的证据不多，但她基本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位中年妇人，与骑着她的青驴离开的老婆婆是同一个人。
她无法理解对方扮作老婆婆的心理状态，但这种个人行为，眼前这个人自己开心就好，她这个旁人无意置喙。
本想将月月介绍给中年妇人认识的薛冰根本来不及反应，月月人就已经离开凉亭，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
“你瞧见薛冰了？她人呢？”陆小凤见月月出现，一边伸头向后望去，一边着急地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到了，”月月往边上一退，让充足的空间，让他好好看清后方情况，“她在里面好吃好喝地住着，你等此间事了再来接她吧。她突遭大难，待在她可以信任的地方，正好可以好好养一养，省得和你一起奔波。”
陆小凤很想闯进去，亲自瞧一瞧薛冰的情况，但从应门少女先前的态度不难猜到，这座园子并不欢迎性别为男的人类。
若是平时，陆小凤想闯便闯了。
可是薛冰还在……
无人知晓陆小凤的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最终才会对月月和花满楼道：“好，就让她好好在这里休息吧。等事情结束，我再来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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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四条眉毛侦探23
“你说的等事情结束, 是你夜探南王府结束，还是到你抓到绣花大盗为止？”兜兜转转又回到如意客栈，月月坐在陆小凤的房间问他。
见到薛冰时, 她本有意详细问一下用绣花针刺瞎她眼睛的人的模样，可惜中年妇人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开口。
她很清楚薛冰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点。
“所以, 昨夜你和薛冰单独待在一起，她有向你透露什么关键信息吗？”月月看向陆小凤，问道。
陆小凤苦笑：“薛大小姐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岂是我能控制的？”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问到？”
“是。”
“所以她就这么看着你去闯鬼门关？”
“不、她还不知道。”
见月月在说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陆小凤立刻为薛冰辟谣：“她并不知道我准备去夜闯南王府，我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
薛冰以为在五羊城的调查和在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根本没往陆小凤准备拿命闯一闯南王府这件事上想。
“没想到你是能把秘密藏得这么严的人。”月月调侃他道。
“其实不是，”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胡子，“主要是我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小凤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 上面赫然是整个南王府的布局。
“去码头接你们前, 我找了一位老朋友帮忙，弄到了这个, ”陆小凤指着上面细小的标注道，“南王府的护卫人数、排班、行进路线，全都在上面。”
花满楼看不见，眼下讨论的内容, 不是他能参与的话题, 他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两位朋友开口。
月月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才冒出来一句：“你能确定这地图和排班是真的吗？”
陆小凤道：“我自然相信我这位朋友的本事。”
“方便告知你这位朋友的身份吗？”月月的目光依旧黏在地图上, 不肯移开一寸，“能弄来这么详尽的地图，不是南王府的主人，也就只能是安排这些护卫的人了。”
“南王府前总管江重威已被绣花大盗刺瞎双眼，他先前的布置应该已被南王全部替换了，”花满楼分析道，“这份最新的布防，应该是出自南王府新上任的总管之手。”
他的分析自然没有问题，任哪个主人家在遭贼后都不会延用原先的布防，尽管这是江重威最后的心血。
说到底，江重威只是南王雇佣，为他看门护院的人。除此之外，他和南王并没有其他关系。
明珠和玉璧的丢失，南王没有因此治他个看管不力，而是放他自行离去，已经是相当仁义了。
“你的这位老朋友，帮你打听到新总管的名字了吗？”月月顺势问道。
陆小凤摇头：“新总管的身份很神秘，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继而像打听江重威的行事作风一般打听到他的习惯，南王根本没有对外公布他的身份。”
“为了保密，没有公布新总管的身份，却能让人轻易拿到王府的布防……”月月疑惑着看向陆小凤，“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陆小凤被月月问得哑口无言，他自然是十足相信这位为他打探消息的老朋友的，但他不能否认，月月提出的这些问题，确确实实是客观存在，不能忽视的。
“能带我去见见你的这位朋友吗？”月月直接问道。
陆小凤苦笑：“我现在能说不吗？”
何况他也没必要说不，他来到五羊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薛冰拜访了这位老朋友。
他根本没有遮掩自己的行为，若月月有心打听，不愁打听不到他的行动轨迹。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月月提出的问题，他确实得在夜探南王府前弄清楚答案，不然白白送了性命，甚至还担了绣花大盗的污名，成了别人的一项功绩。
陆小凤虽然经常在生死间游走，冒寻常人根本想不到的险，但他同样也是个非常热爱生命的人，他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白白浪费。
*
狭窄的小巷中充斥着臭气，地上的阴沟有积水缓慢流动，像一条条弯曲的蛇。
月月和花满楼跟在陆小凤身后，面色都不是很好。
他们不是嫌弃这里的脏乱，而是这样的环境，对任何嗅觉灵敏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腰间的香囊形成一层保护圈，护住月月周身不被漫天飞舞的苍蝇袭击，月月对自己拥有调香这个爱好已是十分满意。
沉默着跟随陆小凤走完这条小巷，踏进巷子尽头的窄门，月月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刚才甚至连嘴都不敢长一下，生怕自己的步伐太快，香囊里的驱虫药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苍蝇就已经扑进了她的嘴里。
黄昏为窄门后的空寂院子铺上一层残红，这里空无人迹，只有堆积在院内的竹笼里，盘踞着数不清的毒蛇在发出嘶嘶的声响。
月月看了一眼径直朝着一家门面小小的杂货铺走去的陆小凤，冷不丁问道：“你的这位老朋友，不会是蛇王吧？”
蛇王，五羊城黑街的王。
无论哪个城市，都有黑暗的角落。这样的角落，永远有黑暗在吞噬其他黑暗，最终形成一位王者。
蛇王，正是这样一位胜利者。
百灵阁建在哪里，就等于月月的耳朵、眼睛长到了哪里。
五羊城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重要地点、人物，月月早在下船前就已经全部摸透。
蛇王当然是其中单独占据一页的人物。
没有人说的清他的来历，当蛇王名扬五羊城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无妻无儿的中年男子，鬓角的华发、瘦削的身形、满脸的皱纹……这些组合起来，已经成为他的标志。
南王府的地图既然是由蛇王提供，月月当然不会怀疑它的真假。
她最多只会怀疑南王府新任总管的能力。
“你又带了一个姑娘来看我，”蛇王看了一眼月月，调侃陆小凤道，“你的女人缘一直很好，而且跟在你身边的都是漂亮姑娘。”
“薛冰人呢？”蛇王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莫要让她走远，一个姑娘远离家乡来到你身边，护好她的周全本就是你应尽的责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冰不舒服，”陆小凤无意将薛冰受伤的告知他人，“正好她在这里有朋友，可以好生照顾她。”
“别觉得我多嘴，这只是一个老朋友的建议。一个姑娘愿意陪你出生入死，你要懂得珍惜。因为你很难再碰到这样的傻子了，”蛇王双目闪着泪光，这是一种对往事的无尽怀念。
似乎他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位姑娘，只可惜再无然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回正事吧。”眼看暮色将至，月月提醒道，“就南王府地图这件事。”
月月无意与蛇王交谈，甚至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因为不管是蛇王装潢的家具，还有他的吃穿用度、行事做派，无一不让月月很想喊人进来，把他捆吧捆吧，直接带回衙门候审。
能在这里发展出这样的一番事业，双手的鲜血只会比其他人多，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少。
“对，南王府地地图。”在月月的提醒下，陆小凤结束了与蛇王的交谈转而询问蛇王为他提供地图的为何人。
“咳咳，这样的人，他的身份本就是个大秘密，你只是想得到南王府的布防，继而测试绣花大盗潜入南王府的方法，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何必要知道得这么详细呢？”蛇王试图劝说月月和陆小凤放弃。
“你真的不说？”陆小凤问蛇王。
蛇王摇头：“好朋友，真的不能说。”
陆小凤叹息一声，没有再问其他，转头对月月和花满楼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吧。”
都是混迹江湖的人，陆小凤如何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的巨大的秘密？
可他与蛇王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他不想勉强自己的朋友做不想做的事。
辛辛苦苦跑一趟，什么都没有拿到手，鼻子还平白遭了罪，月月实在无法对此行表示满意。
可她到底没有逼迫蛇王必须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这是给陆小凤的面子。
*
离开蛇王居住的巷子，月月狠狠地松了口气。
带路人转眼从陆小凤变成她，第一个觉察出变化的花满楼问：“月姐，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
月月白了一眼今日各种出师不利的陆小凤，回道：“既然陆大侠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只能花钱去问喽。”
钱是个好东西，不管是有钱的人，还是没钱的人，没人会否定它的好。
如果有人说了钱的坏话，那绝对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有人利用钱对他做了坏事，或是他因为得不到儿生出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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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果没有办法自给自足，从他需要与人交换的那一刻起，就离不开钱这个一般等价物。
没钱的苦月月没少吃，所以她一直都十分清楚钱的好处。
比如此刻，她就可以带着饱满的钱袋出现在百灵阁，购买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你究竟买到了什么？”陆小凤见月月从百灵阁出来后，一直默不吱声，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那位朋友蛇王，他很有本事，弄到的南王府地形图是真的，你可以放心去了。”月月把两张地图塞到陆小凤怀里。
一张是蛇王给他的，一张是月月花钱从百灵阁购买的，两张绘制的内容一模一样，标注的排班和行进路线也一模一样。
“还有别的吗？”陆小凤抱着地图问道。
他记得月月很关心南王府新上任的总管是谁。
月月抖了抖干瘪的钱袋，用十分遗憾的语气对陆小凤道：“我这些钱只够问这些问题了，至于南王府的总管是谁，你成功潜进去自然就看到了。”
“我潜进去？”陆小凤听到月月这样说，竟然有些高兴，“你是不打算和我一起去了？”
月月从陆小凤怀中抽走一张地图，挑眉道：“我当然也去，正好我们兵分两路，看谁能顺利进入南王府的库房。”
陆小凤笑道：“不用想了，这当然非我莫属。在来五羊城前，我可是专门拜访过江重威。这世上比他更熟悉南王府的人，可真没有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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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四条眉毛侦探24
“月姐当真不知南王府新上任的总管是谁？”陆小凤正在为今夜亥时潜入南王府做准备, 并不参与此次行动的花满楼悄声询问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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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陆小凤此刻不在附近，月月也不隐瞒，直接道：“是金九龄。”
“是我们今日才见过的金九龄？”花满楼向月月确认。
“就是他, ”月月回道，“曾经的六扇门总捕头，今天见面时告诉我们他来这里探访受伤加失去工作的友人的金九龄。”
回忆金九龄的话, 再结合陆小凤透露的信息，很轻易就能联想到，那位被金九龄探访的受伤友人，就是工作被他接手的南王府前总管江重威。
江重威失去了眼睛，必然要从南王府总管的位置上离开。南王府总管用需要人来做，不是金九龄，也会是别人。
说不定金九龄会来坐南王府总管的位置，极有可能是江重威的推荐。
“蛇王能这么轻易、快速地拿到南王府现在的地形图以及其他重要信息，会不会是金九龄的有意透露？”花满楼想要一种可能。
“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月月问道。
“新官上任，刚刚对南王府的安防进行了重新布局，有一个如陆小凤一般的高手自愿帮忙测试, 谁会不愿意呢？”花满楼道,
陆小凤，可不是花真金白银, 就能说动他的人。
尤其，此次行动他是冒着十死无生的准备去的，必然能够实现最真实的测试效果。
“如果他今夜夜探南王府不成功，却也是真的不成功了。”月月道出一个事实。
“你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花满楼道。
明知花满楼看不见, 月月还是转头看向他：“现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 这件事由你决定。”
花满楼叹息道：“月姐，你该知道的，我和你的选择不会有什么区别。他想知道绣花大盗是如何潜入南王府库房的，必得亲身去尝试一番，其他的方法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我现在去告诉他，只会让他的心态受损，打乱他的计划。”
正是因为了解陆小凤，花满楼更不会在此刻将南王府的新总管是金九龄，并且蛇王辛苦弄来的南王府地形图实为金九龄泄题告诉他。
*
换好夜行衣的陆小凤推开花满楼的房门，向前走了一步，又退到房间外，确定这里确实是花满楼的房间，才又走了进来，发出疑问：“我怎么感觉我先前出去的时候你们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呢？连站姿都没换。”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月月斜睨了陆小凤一眼道。
陆小凤耸肩道：“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不好吗？”
他打量着月月的穿着，发出疑问：“月姐，你是打算就穿着这身衣服去夜探南王府吗？白色会不会太显眼了些？还是你不打算去了？”
回去换夜行衣的时候，陆小凤一直在说话盘算今夜的行动，越研究越觉得此行危险重重。
陆小凤未曾与月月正面交手，但是从和她相处时的情形进行分析，不难评估出她的武功不弱于自己的结果。
只是从月月一贯的行事做派，陆小凤猜测她是个生活优渥，没有经历过太大波折的显贵子弟，并没有对她在生死关头能有多么机敏的反应抱有太大期待。
她不跟着自己同去，陆小凤觉得这是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开端。
“我现在就去换衣服。”很可惜，月月在下一刻将陆小凤的奢望打消。
她还是要去，没有生出任何想要放弃的念头。
月月换夜行衣的动作十分迅速，计算去而又返的时间，甚至比陆小凤还快。
花满楼淡定地坐在自己的房间，对两位即将去冒险的友人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一个瞎子不会去做夜探王府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目盲虽然不会影响花满楼的正常行动，但是查探情况这种事，确实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经过花满楼的时候，月月微微俯身，在他耳畔道：“放心，我会护他周全的。”
*
刚走出如意客栈，陆小凤就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在和花满楼说些什么？”
月月神色自然道：“就是告诉他，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真的吗？”陆小凤一脸狐疑。
“不然还能说什么？”月月对他翻了个白眼，“告诉他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带回来吗？”
陆小凤没好气道：“我可真是谢谢你，南王府的门还没摸到呢，你的丧气话就已经开始了。”
月月没接他的话，转而提起另一件事：“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讨论过如何夜探南王府。”
“你是有什么建议吗？”陆小凤问。
月月道：“我觉得分头行动就挺好。”
“既然是分头行动，那讨论和不讨论有什么区别吗？”陆小凤问。
“声东击西，有一方成功不就行了？”月月去南王府的目的，是亲眼看看南王究竟在库房里放了哪些东西。
陆小凤摇头：“我这次去，是为了研究绣花大盗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南王府库房的。声东击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如果让守卫发现，那就称不上神不知鬼不觉了。
没有和绣花大盗正面交手前，陆小凤拒绝承认自己不如人。
确定一起行动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们终于发现己方内部对此次行动一直存在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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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定要进库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一定要模仿绣花大盗行事？”
两人同时发问，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却在无声的对视中明白彼此的想法。
是的，我今晚就是要做这件事，不会因为你的想法发生改变。
陆小凤颓然道：“行吧，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各自做各自想做的事。”
“事先说好，不论自己这边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把对方暴露出来。”想起南王府的新总管是金九龄，月月专门提醒陆小凤这一句。
陆小凤却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是没办法袖手旁观的。”
真是……
月月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陆小凤道：“我答应朱停要带你吃好玩好，三个月是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怎么把你带走的，就得怎么把你送回去。”
月月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红墙，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后面的事放一放，先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
陆小凤刚想应声，就见月月已腾空而起，跃入南王府。
*
南王府很大，占据了五羊城一半的面积。南王府又不大，因为它还没有月月的定国公主府大。
但是单论一队队列阵整齐的铁甲卫士数量，月月确实自愧不如。
夜视能力极强的月月目送比自己晚一步进入南王府的陆小凤朝着库房方向奔去，转身朝着南王书房走去。
本朝的房屋构造大抵相似，这是月月第一次进入南王府，但不影响她准确找到南王的书房。
今夜整个南王府的注意力都在库房那边，对月月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探秘南王机密的机会。
南王的书房一片漆黑，今夜它的主人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在这里废寝忘食、勤于政事的想法。
成功潜入书房，月月丝毫不受影响地在昏暗无光的室内行走。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人活得久了，掌握的技能就跟着变多。
月月自认称不上天资聪颖，但她研究机关术这么多年，在这间书房里找到南王为了隐藏秘密专门设置的机关，还算轻而易举。
月月将手放在书架上一尊张牙舞爪，在黑暗中也隐隐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金龙上，摸索一番后，抓住了金龙的左爪，往左轻轻一拧，书架旁边的那面墙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声。
转头望去，月月并没有发现这边墙有什么异常。
只见墙正中挂着一副画，描绘着白虎搏蟒的画面。此战胜负已分，蟒被白虎厚实的前爪死死压住，再无反抗的力气，白虎正长着血盆大口，下一刻就会将其吞噬。
月月仰头凝视着白虎额前标标准准的“王”字，对系统道：“系统，你说额头正中有‘王’字的白虎，又可以被称作什么？”
系统道：［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你还要专门玩一下？］
月月轻笑道：“我这不是想专门感受一下我的这位南王叔每天在做什么美梦吗？都让他继续坐在王位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皇帝这个位置，是他想做就能做的吗？下一秒蜕变成皇？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月月向前迈了一大步，掀开了碍事的白虎搏蟒图，露出里面的机关夹层，成功取到南王存放于此的机密信件和资料。
这其中自然包括月月今日来此的主要目标——南王府账册。
月月将手置于其上，方便系统对其进行扫描。
［嘀、嘀、嘀……扫描完成］系统声音连响数次，南王府书房内的金龙摆件、白虎搏蟒图，以及一众纸品，最终为月月带来3587积分。
月月看着眼前的成果，露出满意地笑容：“比我想象中能得到的积分要多出不少嘛！我这南王叔总算也是做了些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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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四条眉毛侦探25
重新出现在夜幕之下, 呼吸了一口来自南王府的空气，月月跃上高墙，发现与自己结伴夜探南王府的陆小凤正经历一场惊险无比的对决。
银色的剑光卷着漫天星光, 最终汇聚成冰冷的一点向他刺去。
可惜月月没有光一般的速度，所以她此刻只能屏住呼吸，等待这场对决的结局。
陆小凤挺直的胸膛奇异地向内缩了半寸, 冰冷的剑尖最终停距离他的胸膛仅剩微毫。
两只手指牢牢地夹住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利剑，陆小凤对剑的主人道：“白云城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自然是叶孤城，这世上除了叶孤城，又有几人能使出这天下无双的“天外飞仙”？
看到这里，已做好不顾一切把陆小凤抢走准备的月月倏地起身，趁着南王府关键人物都集中在陆小凤之际，翩然离去。
［宿主，你就这么把陆小凤丢下了？］眼看月月直奔如意客栈，没有丝毫回头的想法，系统出声问道，［南王府的库房你不去了？］
从窗户跳回客房的月月取下头上用于束缚头发的发带, 开始睡前洗漱：“库房我总有一天会进去的, 比起大晚上偷偷摸摸地进去，我更喜欢大白天正大光明地进去。”
“至于陆小凤……”动作迅速的月月已经在床上躺平, “明天早上我会见到他的。”
*
奔波和熬夜都会让人贪睡，更何况是同时经历这两者。
月月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街上商家的叫卖声和行人的交谈声顺着窗沿的缝隙溜进她的耳朵。
月月眨眨眼睛, 看着头顶淡青色的床帘, 问系统道：“我这是在哪里？”
［五羊城。］系统道。
“我应该做什么来着？”一场绵长的睡眠能修复人的身心，也不免模糊人的记忆。
［你该从床上起来, 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早午饭。］系统答道。
是的，早午饭。把早饭、午饭合并成一顿的饭。
*
咚咚咚。
花满楼的房门被人敲响，他从里面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正是已经梳妆整齐的月月。
“我是不是起的有些迟？”走进花满楼的房间，月月毫不意外地在这里看到了昨晚与她分别的陆小凤。
已经习惯她长久睡眠的花满楼没有说话，倒是陆小凤道：“幸好我昨夜没事，不然你参加我葬礼都赶不上热乎的。”
“陆小凤，慎言！”花满楼难得语气严肃。
“呸呸呸！”陆小凤连呸三声，问花满楼道，“这样可以了吧？”
花满楼敛去了脸上的严肃，道：“差不多吧。”
“你不是好端端在这里坐着吗？”月月忽略空气中稍显凝滞的氛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了一下虚空，“虽然我没和你同行，倒也没错过你那惊天一夹。”
“什么惊天一夹？”花满楼忽然问道。
“陆小凤没和你说吗？”月月见陆小凤比自己来得早，以为他已把昨夜的所有情况都和花满楼说清楚了呢。
陆小凤轻咳两声，不自在道：“我的话还没说到那里了，你就敲门了。”
“还是说说‘惊天一夹’吧，”花满楼神色自然道，“今天一早我就在听陆小凤说案情分析，现在正是换个话题的时候。”
“那就让陆小凤说吧，”月月唤来伙计，让他送了些茶点过来，“还是亲历者讲这些事比较有感觉。”
陆小凤剥了颗水煮花生扔进嘴里，认命地把自己昨夜一连串经历中最惊险的部分说给花满楼听。
一大早过来，他和花满楼说了南王府严密的布防，说了南王府库房防护的复杂，说了与久闻却未曾见过面的叶孤城相识的欣喜，说了发现金九龄竟是南王府新任总管的震惊，说了和金九龄交谈后发现的绣花大盗的诸多细节。
这其中有数次机会顺道提及他与叶孤城交手的惊险，都被他故意略过了。
他哪里能想到昨夜自和他分开后就再没现身的月月竟然将最惊险刺激的一幕看了个清楚。
“你当时既然在，为什么不现身呢？”陆小凤大为不满。
月月道：“我发现时，救你已来不及，等确认你无事，我才离开的。”
“那你早早离开可真是吃大亏了！”陆小凤摇头叹喟，“你是不知道南王府珍藏佳酿的滋味有美！”
“他和别人喝酒不叫你。”月月转头向花满楼告状，“你赶紧谴责他！”
陆小凤拍着花满楼的肩膀，对月月道：“花满楼才不会谴责我呢！”
他扬了扬下巴，搭在花满楼肩膀上的手微微一紧：“是吧？”
花满楼道：“是，他喝不喝酒确实不归我管，也没人在这事上管得了他。”
他顿了顿，补充道：“连薛冰姑娘都不能。”
薛冰。
听到她的名字，陆小凤的呼吸都轻了一分。
“说到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陆小凤从怀中取出一块缎子，鲜红的缎面上绣着一朵黑色的牡丹。
“这是绣花大盗绣瞎江重威留下的绣品，”陆小凤将这块鲜红的缎子放在桌上，“金九龄把它交给我时，说他已问过王府的绣娘，绣娘告诉他，这是个鞋面。”
“鞋面？”月月和花满楼齐声重复。
陆小凤点头：“没错，是个鞋面。”
“我上次交给你的那块呢？也是鞋面吗？”月月问道。
陆小凤摇头：“那块不是。”
“一个人今天可以绣这个，明天可以绣那个，绣的是鞋面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月月回道。
“若是绣花大盗犯案时，也一直穿着红鞋子呢？”陆小凤表情肃然道，“金九龄已问过江重威，他打开南王府库房时，绣花大盗正坐在箱子上翘着脚绣花，露出来的正是一双红色的鞋子。我之前也问过张顺绣花大盗的模样，他也说过绣花大盗穿的是一双红鞋子。”
月月抿唇道：“所以你想以红鞋子为线索，继续侦查下去？”
陆小凤道：“这确实是一条极佳的线索，不是吗？我本打算在拜访薛老夫人后，去绣花大盗购买布料和丝线的福瑞祥和福记两家店，薛冰提醒我，每天去这两家店买东西的人不要太多，而且未必是绣花大盗本人去买这些东西，顺着这条线索查，没什么意义。”
好不容易抓到一条新线索，陆小凤不想什么都没尝试就轻易放弃。
“你想查就去查吧。”月月显然属于全权放手，完全不干涉的他人做事的委托人。
“我只好奇一件事，”月月神色不明道，“你和金九龄按理说不应是竞争关系吗，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辛苦调查的成果告诉你？”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这、这事他托我向你致歉，他如今已接了南王府总管一职，无暇追查绣花大盗一案……”
月月清啧一声：“托你替他致歉……昨天白日我才见过他，他那时怎么不向我说明此事？莫非他是见了我之后，才决定接下南王府总管一职的？”
没有人回答月月，但是陆小凤和花满楼都知道，此事根本不可能。
“行吧，他既然有了好前途，我又岂能让他因为我这点微末小事放弃这份美差？就让他继续在南王那里干吧。”月月松口道。
陆小凤笑道：“我就知道月姐你向来大气！”
月月哼笑道：“看来你昨夜那顿酒也不是好喝的。说起来，和叶孤城一起喝酒的滋味如何？”
“叶孤城？”花满楼听到叶孤城的名字不由一愣，他转头问陆小凤道，“昨夜与你交手的人是叶孤城？他不应该在南海吗？”
陆小凤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回到他和叶孤城交手这件事了。
“此事是我忘了和你说，”月月主动道，“我们离开南海后不久，叶孤城就收了南王世子为徒，他应该是和徒弟一起乘船到这儿来的。”
“可是……”花满楼面露迟疑。
他曾旁观过叶孤城与南王世子的相处，又曾亲见月月在其中搅和，实在不觉得叶孤城有一丝一毫收下南王世子的可能。
“没什么好可是的，”月月打断花满楼，“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管什么决定。”
花满楼叹息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他没必要收个这样出身的徒弟，平白给自己招惹是非。”
“花满楼，你和叶孤城……”陆小凤问题没问完，突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和月姐是刚从飞仙岛回来！”
既然是去飞仙岛谈生意，认识叶孤城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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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月姐你昨夜见了叶孤城，怎么不和他打个招呼再走？”陆小凤不解道。
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去过南王府的月月随口道：“这不是怕我出现，打断了你和叶孤城的英雄惜英雄？”
陆小凤摸着胡子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和叶孤城已是朋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道：“能用两只手指接住‘天外飞仙’的人不够资格当叶孤城的朋友，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当他的朋友？”
她指指陆小凤，又指指花满楼，鼓掌道：“以后你们三个可以坐在一桌喝酒了。”
陆小凤却道：“叶孤城不喝酒，他和西门吹雪一样都是滴酒不沾的。”
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友，是万梅山庄的庄主，他和叶孤城一样用剑，同是当世最知名的剑客。
花满楼笑道：“这并不影响他们都有你这个极爱喝酒的朋友。”
月月点头附和：“若你设宴相邀，他们应该都会前往，不喝酒正好安排在一桌吃菜。”
陆小凤苦笑着连连摇头：“我可不敢把他们安排在一桌，你们可知叶孤城昨夜问了我什么？”
“和西门吹雪有关？”花满楼问。
陆小凤皱着脸道：“他问我，我和西门吹雪是不是朋友……我实在不想他提起西门吹雪，你们知道的，他和西门吹雪太像了，他们两个的剑一旦出鞘，不见血是收不回来的。”
他和西门吹雪是朋友，如今也和叶孤城成了朋友，他不想两个朋友为了争个剑术的高低，让原本拥有两个朋友的他，只剩下一个朋友，甚至一个都没了。
“我听说西门吹雪不喜出门，只要叶孤城不专门去万梅山庄找他，两人短时间应该不会碰面。你没必要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心。”月月安慰陆小凤道。
陆小凤叹息道：“我只怕事情发生，一切都迟了。”
“比起担心他们两个有一天会交手，你不如先琢磨眼前的事，”月月提醒他道，“绣花大盗可还没抓到呢。”
“对！绣花大盗！”陆小凤右手握拳，砸向左手掌心，“现在的重点是找到穿红鞋子的人！”
月月实在不觉得穿红鞋子有什么稀奇，只要不忌讳，人可以穿任何一种颜色的鞋子，穿红鞋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穿红鞋子的人有很多呀，薛冰不就穿了一双红鞋子，还有收留她的那座园子里的人，每个人的脚上都是一双红鞋子。”
“什么？！”陆小凤惊叫出声，“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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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四条眉毛侦探26
陆小凤急急忙忙冲到薛冰暂住的园子, 却发现此地已是人去楼空。
距离凉亭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柏树轻轻摇晃枝叶，像是在嘲笑陆小凤的迟钝。
“她们……会去哪里了呢？”陆小凤陷入深思。
如果薛冰和这里的其他人还在这里，那么绣花大盗和红鞋子自然和她们没关系, 正是因为她们的离开，反倒暴露了她们与此事绝对有关。
只是有关又如何？
人都悄无声息地走了，什么线索有没有留下。
“要不我们去薛家问问薛老夫人？”月月提出一个建议。
陆小凤闭了闭眼睛, 脑子里全都是一袭白衣的薛冰在自己面前巧笑嫣兮。
说实话，他从未关注过薛冰穿的是什么样的鞋子，因为在他眼中，不论她穿什么鞋子都同样好看。
“先不去薛家，”陆小凤否了月月的提议，“事情还没有到非得打扰她老人家的地步。”
陆小凤想起这位豁达、通透，言行举止间还带着孩童般纯真的老人，打心眼儿里不一样她被牵扯进来，最好连听都不要听闻此事，更别说让她知道她的孙女薛冰有可能与此事有关了。
“那现在算线索断了吗？”月月问陆小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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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闭上眼睛，回忆自己追查绣花大盗期间经历的所有事、遇见的所有人, 缓缓睁开双眼：“有一个人, 她本不该穿红鞋子，却穿了一双红鞋子……
他叹息一声道：“看来我还得再拜访她一次。”
“谁？”月月和花满楼齐声问道。
“江轻霞。”陆小凤报出一个名字。
花满楼迟疑道：“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难道不是从陆小凤这里听说的？”月月问道，“据我所知，江轻霞和薛冰都是武林四大美人，同样也是武林四条母老虎。唔, 她们四人好像都与你的这位朋友有些牵扯。”
花满楼的朋友之中, 能与武林四大美人和武林四条母老虎都有牵扯的人，自然只有陆小凤这么一个。
“月姐, 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啊。”陆小凤皱着脸道。
如无必要，他是不会主动跑去找薛冰和□□霞她们的，她们美是真的美，要命也是真的要命。
他虽然名叫陆小凤，是一只骄傲、俊美的小凤凰，但他也不敢赌，赌自己是否真的如凤凰一般可以涅槃重生。
怕就怕他被几条母老虎随便咬上几口，人就悄然归西了。
见他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月月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若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又岂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陆小凤却道：“我若是老老实实的，那我就不是陆小凤了。”
不是陆小凤的陆小凤去找江轻霞，又真的能叩响她的山门吗？
*
山坡种满紫竹，山风吹过，紫竹林发出飒飒的声响，燥热的夏也在此刻变得清爽。
栖霞庵掩映在紫竹林中，露出小小的一角。
“江重威目前就在这里休养，”陆小凤向月月和花满楼介绍道，“他是江轻霞的义兄，也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月月看了陆小凤一眼，道：“看来情况有些复杂。”
单就江重威和江轻霞两个的关系就已足够复杂，今日还加上了一个陆小凤。
啧啧啧，一时间月月竟不知自己是来调查案件的，还是来当吃瓜群众的。
江重威第一句话就打散了月月浮动的思绪。
他对陆小凤道：“轻霞在厨房煎药，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月月转头道：“这就是我无法成仙成佛的原因。”
和月月相处久了，花满楼早已习惯了她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话的情况。
“是什么原因呢？”由陆小凤去厨房寻找江轻霞，只是陪他前往此地的月月和花满楼并无具体的事要做，谈天说地，未尝不可。
“因为我学不会看开和豁达。”所以需要她做的事，她总是尽力去做到最好，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不留遗憾。
双眼紧闭的江重威冷着脸道：“你是陆小凤的朋友？”
“是。”月月回道。
江重威继续道：“既然你是陆小凤的朋友，那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但只有这一次！虽然我已是个瞎子，但你若再这么说话，我就会让你知道，瞎子也不是好对付的。”
显然，月月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江重威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
“你很信任她。”月月总结道。
江重威将头转向厨房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她若是想要拿到你身上的某样东西，必然也是十分容易的。”月月道。
江重威神色一变：“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她在为你熬药？”本应在厨房的陆小凤突然蹿了出来，问江重威道。
江重威点头：“她方才是这么和我说的。”
陆小凤道：“可是厨房里并没有人，灶台下面的柴火都没有被引燃过。”
“你是想说什么？”江重威一字一顿道。
陆小凤叹气道：“你难道还猜不到我想说什么？她借着给你熬药的理由悄悄走了。”
江重威握紧拳头：“她为什么要走？她本不必走！”
“在你出事前，你和江轻霞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陆小凤冷不定问道。
江重威不假思索道：“五月十四日。”
“你记得这么清楚？”月月诧异道。
江重威语气温柔：“那天是我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来为我庆生。”
陆小凤道：“然后你在她面前喝醉了酒，她趁机倒模了南王府库房的钥匙，在六月十一日潜入南王府库房，盗走了一斛明珠和两块玉璧。”
江重威面颊紧绷：“陆小凤，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进库房的时候，库房的门可是从外面锁上的！而且绣花大盗的武功比她要高得多。”
陆小凤道：“所以她的任务是接近你，盗走你手中的钥匙，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是由别人完成的。她们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所有人都穿着一双红鞋子，和绣花大盗一样的红鞋子！”
亲眼见过绣花大盗，并且清楚记得绣花大盗的穿着打扮的江重威呼吸变得急促：“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你给我一个解释，一个更符合常理的解释。”陆小凤对江重威道。
“我、我不知道……”江重威抱着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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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算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花满楼走到江重威面前，缓缓蹲下，“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应该好好静养、好好休息。”
花满楼转向陆小凤所在，征询他的意见：“陆小凤，问题就问到这里了，好吗？”
花满楼很少向陆小凤提要求，所以当他这般表示时，陆小凤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好，就到这里吧。”
听到他的承诺，花满楼这才转回头，对江重威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花满楼。和你一样，也是个瞎子。只不过我已瞎了十几年。瞎子只是比旁人少些东西，和少只手、少只脚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能够活得很好，我们也一样。你瞧我，不也一直过得很好吗？”
江重威显然被花满楼的话触动：“你说得有道理。”
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例子更有说服力了，花满楼站在江重威面前，本就是最好的榜样。
江重威知道花满楼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目不能视。这样一个小小孩童尚能接受自己再也无法看见的事实，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又有什么理由继续颓唐呢？
他真诚地向花满楼表示了感谢，整个人的精神气已与刚才完全不同。
*
离开栖霞庵，花满楼才问月月道：“月姐，江重威的眼睛你能治吗？”
“不能，”月月答得很干脆，“现在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太久了，过了药能起效的最后时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其他办法医治他吗？”花满楼又问道。
都是被绣花针刺瞎双眼，张顺能被医治、薛冰能被医治，为什么江重威就不可以呢？
花满楼总觉得在月月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的。
当然，他也没有强迫她的意思，所以医治江重威这件事，他都没有直接当着江重威的面询问。
月月忽然想起她曾翻阅过的藏于灵鹫宫的典籍。
“还真有，”月月语气复杂道，“若有合适的活人之眼取下来替换，他也可以重见光明。”
她看向认真聆听的花满楼道：“用这个方法，不管瞎了多久，都可以重新恢复视力。”
“对我也适用是吗？”花满楼一下子就猜到了月月意思。
“所以你要试试吗？”月月问道。
“我不试，”花满楼声音虽轻，但他的语气却十分坚定，“如果我的复明会让另一个人永远失明，那我宁可永远做一个不能视物的瞎子。”
“这你就不够灵活了，”月月摇摇头，叹息花满楼的死板，“你可以去打点一下关系，去大牢里看看有没有与你适配的死囚，花些钱买下他的眼睛。这笔钱不管是作为他的丧葬费还是交给他的家人，供一家老小生活，都是不错的选择。”
“死囚？”花满楼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操作。
月月点头：“本朝律法严明，每年判处秋后问斩的犯人并不在少数，此时尚未入秋，正是最佳时间。”
“我不需要，”花满楼直接拒绝，“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提供眼睛，就算他马上就要死去，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获取光明。黑暗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且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我已十分满足。”
视力对花满楼而言，早已不是必须拥有的存在。
看不看得见，都不影响他欣赏世间的美好。
花满楼的回答，没有引起月月丝毫的惊讶，她叹息道：“只可惜，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的。怕只怕，有人为了追求最好、最适合自己的眼睛，根本不会从死囚里选人，天下所有人都是他的备选。”
陆小凤捂着耳朵道：“这话我是不是不该听？”
他往后退了一大步，直嚷嚷道：“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一句都没听见！”
得知花满楼也能重见光明，陆小凤说自己不心动才是假话。
可是正如花满楼所说，他根本不会同意用这种方式获取光明。
剥夺另一个人看到这个世界的资格，让自己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花满楼打从心里拒绝想象这一情形。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所以你才是花满楼，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花满楼。”
第498章 四条眉毛侦探27
陆小凤答应花满楼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江轻霞这条线，调查进度一瞬间又退回到原点。
回到如意客栈时，天色已深。
陆小凤听到一个完全超出他意料的消息：“你要去找朱停？！”
月月不明白他的一惊一乍：“今天正好是三个月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从码头坐船去找朱停, 看看他答应给我做的东西究竟做得怎么样了。”
这才是月月出京的最主要目的，其他都是次要和次次要。
“你就这么走了？”陆小凤一时间还是没办法反应过来。
月月拍拍他的肩膀：“绣花大盗的事就拜托你继续查了。”
回想起自己当时就此事安排了三方人手，月月心中不免唏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金九龄被南王挖角, 直接宣布放弃。
衙门一丝动静也无，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报过案。
只有眼前的陆小凤，唯一一个非专业人士，却兢兢业业坚持到了今天。
“那间和霍休一样的装满美酒的小房子，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等你捉到绣花大盗，我就直接带你过去。”月月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她此刻就等着一手提人，一手交货了。
美酒永远醉人，哪怕是暂时还没有喝到嘴里的美酒。
陆小凤忍不住道：“我能提前知道那间即将属于我的小房子在哪里吗？”
月月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司空摘星是朋友？”
“那个猴精？”陆小凤一怔。
月月才不会信他的装傻：“听说你和他曾在很多事上进行过比试，结果有输有赢。我可不敢让你提前知道地点, 万一哪天酒虫勾得你忘乎所以, 事情还没办完，你就跑去把房子的藏酒喝了个精光呢？”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陆小凤愤怒道。
他拉着花满楼, 连声大呼冤枉。
花满楼无奈道：“那间小房子的所有人现在还是月姐，无论你怎么缠，这件事是不会变的。你所想早些喝到酒，还是早早把绣花大盗捉住吧。”
想起绣花大盗犯下的累累罪行, 花满楼脸上的表情收敛：“他早日被你捉拿归案, 也省得再有旁人因他受苦。”
“由我继续陪你查案，这还不够吗？”花满楼问陆小凤道。
“够！当然够！”花满楼都这样说了, 陆小凤哪里还能再说其他，“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搭档呀！”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你们带着绣花大盗来看我的那天。”月月对陆小凤和花满楼抱拳，转身跳上远航的大船。
*
“姑奶奶，你、你怎么来了？！”月月刚到达朱停家，就成功收获了朱停的一声惊呼。
月月踱着小步，用目光简单扫了一遍朱停的工作室，依旧和她离开时那般杂乱无章。
“我要的手摇纺纱机，你放在哪里了？”发现屋中没一件成品，月月直接问此间的主人。
朱停坐在他那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懒懒散散伸出手指，指向门外：“在仓库。”
今年的委托业已完成，他已不用在月月面前战战兢兢、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小心谨慎……
至于明年……
等明年到了再考虑明年的事，现在先让他舒舒服服地过完当下的每一天。
月月对朱停也没有其他要求，从头到尾都只要求他在规定时间内，把她想要的东西制作出来这一件事而已。
她并不在乎朱停对她的态度是否恭敬，更不在乎他在其他时间里是接下别人的委托，还是懒懒散散、什么事都不做地度过本年余下的时间。
自从在宗室中发现了朱停这么一个人才后，月月每年都会专门空出一些时间到他这里，让他尽一尽作为皇室成员应尽的义务。
与朱停合作多年，月月自然清楚，朱停这般态度，必然是研究有成。
作为这里的常客，月月对整个院子的构造都烂熟于心。
朱停的仓库就在工作室的隔壁，里面堆满了由他亲手制作的各种物品。
月月要的手摇纺纱机安静地立在仓库的角落，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
“好大啊！”月月抚摸着手摇纺纱机的表面，盯着由一个纺轮带动数个竖直排列的纱锭①的关键部件，不禁感慨道。
转头看向朱停，月月双眼放光，赞叹道：“真不愧是妙手老板朱停！”
“姑奶奶，你可别这样看我。”朱停抬手捂住双眼，拒绝与月月对视。
月月上一次这样看他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然后今年就又带着一个“奇思妙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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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停不知道月月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他只希望月月的这些奇思妙想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种可能性不要太低。
“这手摇纺纱机我就带回去了，你的辛苦费已经在路上，这几天就会就位。”月月觉得自己真是一位厚道的家当，乙方干活的时候不干涉，完工后给钱还爽快。
听到月月提起辛苦费，朱停立刻就不困了，他挪开遮住眼睛的手，肉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那就谢谢姑奶奶您了！”
朱停的这声姑奶奶叫得极为真诚，没有半点违心。
虽然每年有三个月时间被月月强制占领，让生性爱自由的他极为难受，但他不得承认，比起接受其他人的委托，给月月干活真是安全又省事。
他这套小院看似平凡，其实周边布满了防护的机关，只要他和老板娘启动机关，心怀不轨之人绝对走不脱。
更何况他们周边的邻居也都是月月安排的感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护着他们夫妻。
朱停现在对找他来制作各种奇奇怪怪物品的那些人，态度比原来硬气了许多，这些护卫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比起身份各异、心思不明的陌生人，还是月月这位“姑奶奶”的委托更加安全。
要知道朱停称月月为“姑奶奶”可不是戏称，朱家人丁兴旺，真用辈分去算，朱澄月确确实实比朱停高出两倍，是他货真价实的姑奶奶。
清楚姑奶奶不会害自己，清楚认真完成姑奶奶的委托对自己没有坏处，但这活朱停还是不想干。
原因倒也不复杂，他只是不想工作而已。
凭自己兴趣做做活计，和被人限定方向，强制性要求做出某样东西，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想工作的人，永远都不想工作。
更何况在月月的各种支持下，朱停额外时间接活变得更加随性，只看委托人提出的要求是否感兴趣，完全不用掂量自己的成色去看对方的脸色。
朱停不缺奇思妙想，但不喜出门的他，偶尔也需要外面的人给他带来新鲜的灵感。如今这种随性接活的状态，对他来说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他十分清楚，如今这种吃不愁、喝不愁、穿不愁、钱不愁，甚至不用为自己安危担忧的日子全部来源自月月，但这并不影响他每年抗拒见到月月。
月月见朱停充满真诚的笑脸，不免觉得好笑。
她默默地盯着朱停，直到他阿迪盯得寒毛直立，才语气幽幽地对老板娘道：“我怎么感觉他比我走的时候又胖了些。”
老板娘没想到月月盯着朱停看了这么久，得出来的结论竟是这个。
“和别人打赌，说是能做出一个能载人上天的机器，赢了醉仙楼五十桌湖鲜席，最近每天都在吃这个。”老板娘道出朱停长胖的原因。
月月啧啧道：“就算赢了五十桌湖鲜席，也不能没有节制地吃吧？”
肥胖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继而引发一系列的病症，作为一名大夫，月月很清楚其中绝大多数病症自己是治不了的。
如果朱停病了，她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脑子聪明灵活、动手能力极强、既有天赋也有兴趣、背景身份可靠的人呢？
朱停抬了抬眼皮：“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若是享受都不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月月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早已完成，何况她本就不会强迫非任务对象按照自己心意做事。
朱停在自己选择的生活中自得其乐，她又有何必要求他必须改变呢？
但是那么遇上他这样一个人，不好好利用，实在浪费。
所以……
“你打算收徒吗？或者着书立说？”月月已经开始考虑后续。
朱停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麻烦的事情？”
“因为我觉得制作机关这项技艺需要传承下去，”月月道，“就像鲁班祖师收徒，鲁大师收你为徒一样，如果没有代代传承，这制作机关之技如何能长存？”
朱停道：“我觉得这就是想让我培养些苦劳力给你干活。”
月月轻挑眉毛，朱停这样总结，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②。这样的生活你不愿意？”月月直接问道。
朱停叹气道：“说实话，我是有那么一些心动的。可是我还年轻，并没有到必须找传人的时候，也不喜欢很多人在我家中打扰我。”
“这还不简单？”月月大手一挥，“让他们住我在隔壁买的院子，有活计需要人做的尽管使唤，没事就让他们在我的院子里呆着。他们的食宿全由我负责，材料的损耗也由我报销。你若是在旁处收了徒弟，他的待遇和他们一样，或者有其他要求也行。”
月月的初衷是希望朱停将他的手艺发扬光大，不过就朱停这个懒散模样，一开始就把摊子铺得太开，她怕他直接就缩回蜗牛壳一动都不想动了。
听月月林林总总提供了一堆有利自己的条件，朱停没办法不心动。
“不过……”月月最后又拖长音作了一句补充，朱停单是听到这个词，就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他十分清楚，“不过”二字后面的内容才是关键。
“不过，你身边我的安排个人帮你作记录。你既然不想亲自动手着书，我安排个人帮你总没问题吧？”月月问道。
朱停完全没想到月月提出的要求竟是这个，说难其实不难，但是……
“只有我让他记录的时候，他才能记。”并非皇帝，不用随时有个史官跟在身边记录的朱停提出要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百度百科珍妮机
②《论语·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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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四条眉毛侦探28
尚工局最出色的司织坐在大殿之上, 动作灵巧地使用一台硕大的木制机器纺纱。
少年天子朱澄奕坐在龙椅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灵巧的手指上停留片刻之后，他的视线移到了上下移动的纱锭之上。
“皇姐, 这就是你出京这么久的成果？”朱澄奕的情绪并不分明。
站在手摇纺纱机前近距离观看司织纺纱的月月听到他的问题，指向另一位正在使用传统纺纱机的司织身边已经纺好的纱线，问道：“怎么, 这成果还不够显着？”
朱澄奕承认：“皇姐这次又寻回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之物。”
虽然本朝建立后没有经历大的纷争，百姓生活较前朝安稳许多，人口有了大幅度的增长，但是坐在朝堂上的朱澄奕并不是一个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天子，他当然清楚很多百姓的生活依旧处于一年舍不得扯一匹布做新衣的状态。
手摇纺纱机一经问世，必然会大幅度增强布匹的生产能力，他相信自己的国家也会因为它的出现发生相当大的变化，正如月月之前几年带回来的其他机器一样。
可是、可是……
“皇姐寻到此等机器乃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赏赐？”大殿之上宫人众多，朱澄奕十分清楚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只能咽回肚子, 问月月封赏之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让朱停研制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为了向朱澄奕讨要赏赐, 她只是发现人才，然后合理使用他的才华。
若不是朱停对官场毫无兴趣, 没有一丝一毫愿意挪动尊躯，自己到工部坐一坐，月月也不会将亲自寻他一事作为每年的必做事项。
“我欲在江南设立织造坊，广邀良家女子入坊做工, 还望皇上应允。”月月道出自己心中打算。
朱澄奕大笑道：“这怎能算朕给皇姐的赏赐？皇姐愿意率先垂范, 引领世人广用这手摇纺纱机是在为国立功啊！女子外出做工又岂是什么大事，若是天下女子皆如皇姐一般, 我还愿她们多多走出家门，好为国家建功。”
“说起来皇姐开办的女子学校已经成立五年之久，第一批学生也应该毕业了吧？”月月做事从来没有瞒过朱澄奕，所以他十分清楚月月一直在致力于提升女子的地位。
朱澄奕不仅不介意月月这种可能会影响男子地位的做法，甚至还大力支持：“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她们毕业后若是愿意入朝堂，实乃国之幸事！”
“皇上！”今日被邀请观看手摇纺纱机这一纺纱利器的大臣听闻此言，忙上前一步劝道，“女子入朝为官一事万万不可啊！”
月月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人是当世大儒，半年前才同意出山，愿意入朝为官，前几年月月在朝堂后宫搅风搅雨的时候，他还在山中着书呢。
自己的提议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反驳，朱澄奕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只是问他道：“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相合，自成和谐，方是正道。从古至今，女子为国为家的付出无数，聪慧女子不知凡几。朕作为一朝天子，正是需要天下最优秀的人才辅佐，为何要困宥于是男是女？仅因性别之差，就将优秀的人才拒于朝堂之外？”
“一家之事，皆需女子操持。人丁繁衍，更是女子之责。若是都让她们走出家门，家庭如何稳固？人丁如何兴旺？国家如何强盛？”另一大臣站出来道。
朱澄奕听后，点了点头：“爱卿说得极是，看来这家事、国事都离不开女子，朕还是太想当然了。”
见朱澄奕能把话听进去，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这位天子治国理政、文韬武略什么都好，就是太把姐姐的话当回事了。一遇到定国公主的事，他就没了自己的主见，一味地附和说好。有时甚至定国公主只说了一，他就自行拓展到二三四五，一点天子的尊严和傲气都没有。
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去，就听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道：“既然女子的能力之强，困在家中实在浪费。不如这样，吏部把我朝所有官吏都统计出来，按照能力进行考核，只留一半人，让剩下那一半回家。等他们弄明白如何让家庭稳固，如何让人丁兴旺，如何让国家强盛，再考虑让他们重回朝堂。”
“皇上，少了这一半人，朝堂将无法运转啊！”
朱澄奕闻言笑了：“怎么会无法运转？让他们的妻子直接来坐他们的位置不就好了吗？他们自身于国无用，却能拥有稳固的家庭、兴旺的人丁，这一切想必都是他们妻子的功劳，说明她们就是我主要的人才啊！”
歪理！都是歪理！
有大臣气得胡子都歪了，却受困于君臣的身份，不能对朱澄奕发火，只能硬生生忍住。
“长公主殿下，您要不要劝劝皇上？”站在月月身侧的一位大臣悄声建议她道。
月月用不大不小，正好整个大殿都能听清的声音回答他：“我这个不该走出家门的女子，哪里有在这金銮殿上说话的份？”
她走到最前面，环视在场的众人，笑道：“怎么，是我长时间不在，你们忘了我是什么人了？看来需要我帮你们好好回忆回忆了！”
她随意摆弄了一下手指，令其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整个大殿瞬间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没人说话了？”月月扬了扬眉毛，“你们的这群人真是没意思极了。”
“三个月后，是女子学校第一批学生的毕业典礼，欢迎各位同僚前来观礼，正好见一见你们的新同僚。”朱澄奕专门在这个场合给女子学校的毕业生们入朝为官一事铺路，月月又岂会驳他的面子，当然是毫不犹豫、坚定无比地站在他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她怎么能这样！”有没和月月同朝为官过的官员愤怒道。
朝中老人忙拉着他劝说：“这位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了，她在朝堂上一向说一不二。在她手下除了听命，就是听命，除非你能就她布置的工作提出更好的想法，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快附耳过来，我小声和你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手摇纺纱机的亮相结束，月月坐上轿子，和朱澄奕一同前往南书房。
南书房是月月作为长公主摄政时，朱澄奕这个暂时还未手握大权的少年天子读书学习生活的地方。
如今朱澄奕已是独揽大权，但他并没有更换起居地点的想法，还是居住在原来的地方，一抬手就能摸到书籍的地方。
“皇姐一走，朝中不听话的人又开始变多了。”朱澄奕忍不住叹息道。
“我能那般暴力执法，也是有你这天子的授权。只是此法可用一时，不可用一世，朝堂不是你的一言堂，作为天子得广纳谏言才行。”月月随便选了个位置落座，给朱澄奕传授一些并不一定正确，只是源于她自身经历的经验。
“当天子真的好累。”朱澄奕叹息道。
月月却道：“但你要知道，以你我的身份，若是不在皇位上坐稳，别说自在舒服了，连命都可能在下一刻不保。”
朱澄奕听后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些非常不美好的经历如滚滚江水涌入他的心间，将他的心火扑灭，人被浇得透心凉。
“我绝对、绝对不会把皇位让给任何人的。”朱澄奕幽黑的瞳孔深邃。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月月，补充了一句：“当然，皇姐你要是想要皇位，我绝对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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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四条眉毛侦探29
“这个皇帝, 你还是自己留着当吧。”两年前就正式退出官场的月月对朱澄奕的提议敬谢不敏。
“说起来，这些东西你或许想要，”月月从袖中掏出三本账册递给朱澄奕, “我们的南王叔显然对自己现在的位置不太满意。”
朱澄奕简单翻阅了一下账册的内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意外情绪。
“没意思。”朱澄奕把账册往桌上一丢，对账册上记录的南王的种种准备作了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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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想做什么没什么兴趣, 我对陆小凤、对花满楼、对叶孤城更感兴趣。”朱澄奕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两个江湖人，日常接触的都是江湖事，你对他们有什么好感兴趣的？”月月外出并没有对朱澄奕隐藏自己行迹，她不惊讶他会知道自己再和哪些人结伴同行，她只是好奇他为何专门提他们两人。
朱澄奕道：“你让他们称呼你为‘月姐’诶！”
朱澄奕在此事表现得十分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像一个坐拥整个王朝的帝王：“你是我一个人的姐姐，怎么能让他们这样称呼你呢？”
月月有过很多弟弟妹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弟弟。
“我比他们要年长，不让他们称呼我为姐姐，还让他们叫我什么呢？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吗？我还不想直接暴露我的身份呢！”月月觉得自己处理得完全没有问题。
没问题是没问题，只是朱澄奕心理不舒服罢了。
他叫了十几年的姐姐,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姐姐, 怎么突然之间竟有旁人拥有了和自己一样的资格。
朱澄奕的不痛快，打从他知道这件事起就开始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
只能在与月月见面时, 弱弱地抱怨几句，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摊上这么一个顾及不到自己细腻心思的姐姐，他能怎么办？
“其实你最想问的人, 是叶孤城吧？”月月自觉合理地对朱澄奕的想法进行分析。
朱澄奕只得点头：“我确实对他很感兴趣……”尤其是他名下的那座飞仙岛, 以及岛上的白云城。
虽然飞仙岛属于本国领土，但是这座岛屿最初就是由叶孤城的祖先开发的, 叶家在那里一直拥有着最大的话语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王当年从皇子被册封为南王时，飞仙岛和南方沿海的部分疆域都被划为他的封地，飞仙岛至此正式脱离朝廷管辖。
飞仙岛四面环海，交通发达，港口贸易繁荣，是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
作为子孙，朱澄奕其实并不想吐槽自己的爷爷，但是一想到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飞仙岛划作藩王封地，给他的子孙后代，也就是他自己带来许多本不必要的麻烦，朱澄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听出朱澄奕有未竟之语，但是懒得管这个一向想得此旁人多的弟弟具体在想什么，月月便把自己在飞仙岛以及南王府的经历都和他说了一遍。
虽然朱澄奕早已通过八百里加急或远航大船收到了月月第一时间发出的书信，但是用眼睛看文字，和用耳朵听亲历者亲自讲述，到底是不一样的。
“据说叶家家主极少离开飞仙岛……”朱澄奕若有所思道。
月月点头：“确实，所以这次在南王府见到叶孤城，我也很惊讶。”
朱澄奕想着想着突然笑了：“把叶孤城都请出了飞仙岛，想来南王叔已经快要迫不及待了。”
月月点点桌上的账册，提醒朱澄奕：“虽然他已在暗地囤积了不少兵器粮草，但这些还不足以从外部攻破京城，他一定还有后着，你自己注意把控。”
“我自己？”朱澄奕立刻抓住月月话中的关键之语，“皇姐，你不陪我一起吗？”
月月伸出双手，捧着天子尊贵的面庞，左右看了看：“都这么大年岁的人了，怎么还想着依靠姐姐呢？这件事就算我对你的考验，你得好好应对，不能有半点敷衍！”
朱澄奕不满地嘟囔道：“这种事有什么好作为考验的。”
这种没事找事，只会给人添乱的亲戚有一个还不够，难道还要许多吗？
月月眉毛轻挑：“别忘了，你的皇叔可不止南王一个，还有太平王，还有……”
“停停停！”朱澄奕要求她赶紧打住，“你在这么列下去，我在这卧榻之上，可真就无法安睡了。”
月月收回手，表情淡漠道：“坐上这个位置，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付出些许代价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你得早早有这个觉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神色认真地提醒朱澄奕：“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你得学会自己长大。”
这么一番意有所指的话一出，朱澄奕顿时着急了：“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次在外面看上了什么人？”
女子会因为什么远离家人？
在这个时代，多数情况是因为嫁人。
“是陆小凤？花满楼？叶孤城？还是金九龄？”朱澄奕把月月此次出行遇上的在世俗意义上还算有可取之处的男子都列了个遍。
月月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对朱澄奕道：“你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废话，我现在就走。我记得我让人转达过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姐夫的，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不想要姐夫，和真正没有姐夫，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朱澄奕是听过月月麾下的暗卫传过这句话，但是听到月月本人这样说，他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能：“皇姐，你不用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心里清楚，为了自己，姐姐已然牺牲很多。他现在已经成长起来，不想她再这么一味地为自己付出了。
虽然朱澄奕私心希望月月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但他同时又矛盾地希望她可以拥有寻常的幸福。
“不是为你，”听出朱澄奕误会了，月月向他解释道，“我确实对嫁人生子没有兴趣。若我以前曾表露过这种态度，也只是因为你我尚未掌权，想凭此争取利益。我本人一直都是不想的。”
虽然月月已经接手了朱澄月的身体，以及她所有的记忆，但她并不清楚朱澄月本人都已遗忘的记忆中，是不是向朱澄奕透露过类似的想法。
所以她不得不为原主找补一句，以维持朱澄月的人设。
“我怎么又遇到了得在这种事上费口舌的情况？”月月忍不住对系统吐槽。
［在古代，女子嫁人是主流，适龄女子总逃不过被人询问，］系统宽慰月月道，［反正朱澄奕也不想你嫁人，你这次把态度表明，他应该就不会问第二次了。］
系统的回答勉强平复了月月有些暴躁的情绪，她转头对朱澄奕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出宫了。”
根本不给朱澄奕挽留的机会，月月就飞速离开了南书房。
*
刚回到公主府，迎接月月的就是一只金眼黑皂鸽正在院子里等候她的到来。
取下系在黑皂鸽爪上的细小竹筒，月月展开信纸，读取到书写在巴掌大的纸上的最新消息。
“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八月十五月圆夜，京城……”打破月月的脑袋，她都想不到叶孤城这次离开飞仙岛，竟然还有约战西门吹雪这么一项计划。
翻来覆去看了信纸几遍，确定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地点目前只准确到京城，并不确定位置，月月头一次对百灵阁打探消息的能力表示不满。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想怎么打她都无所谓，但是定在京城……这必然会影响京城的安防。
“中秋节本来就忙，居然还选择团圆夜给人增加工作量，这两人真是过分！”月月真心实意地为京城守卫军发声。
根本不需要外出打探，月月都能猜到有多少江湖人会在当日齐聚京城，只为一观这两位用剑高手的生死决战。
为什么说是生死决战？自然是因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个人都属于出招没有回头路的，除非遇到像陆小凤这种能够夹住他们的剑的人，或者会使类似武当流云飞袖这种能将人兵器卷走这类武功的人，否则只要他们的剑在手中，就一定不会止休。
更何况他们这次交手本就为了比个胜负，不分出胜负，他们又岂会甘心停下？
“这边的麻烦还没解决，新的麻烦又出现了……”月月看着纸上的一手消息，忍不住摇头，“看来陆小凤帮我查出绣花大盗的时间又得延后了。”
［宿主为何这样说？］系统不解道，［我看陆小凤挺负责的啊，比那个金九龄靠谱多了。答应你的事做了半截人就跑了，也不知道金九龄当初究竟是怎么在六扇门当总捕头的。］
月月将手中传信的纸用内力捻作湮粉，对系统道：“所以六扇门变成现在这么不中用的样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这么看来，他离开六扇门也算做了件好事。”
“你提醒得对，这个金九龄是该好好查查。他这个人值得查得地方还挺多，不管是他在六扇门这些年办过的案子，还是他突然离职的原因、加入南王府的原因，以及他一直以来能够潇洒度日的资金来源……”月月越是细想金九龄，越觉得他的问题越多。
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金九龄刚接手南王府总管一职，不就该看出他在密谋什么吗？为什么仍然就在南王府不曾离开？
除非他在赌，在赌一份从龙之功。
一旦赌赢，他下半辈子也就不用再去为别人工作，也不用靠他擅长的相马和辨别古董字画维持他第一流的生活了。
使着第一流的功夫，享受第一流的生活，这就是江湖第一流的人士金九龄。
有些人是禁不起深究的，只是很多时候旁人懒得，或是能力不足以对其进行深究。
正好月月拥有足够的实力去探究他，也有足够多的手下帮她调查，不论金九龄有没有对外界隐瞒的秘密，只要有除他以外的人知道，都瞒不过百灵阁的追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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