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以死谢罪
“陆怀屿,你要做什么?”
姜扶笙被宁安带人拦住去路,转头蹙眉看着陆怀屿。
想起陆怀屿从前对兰姨娘的疯狂,她心中已然生出惧意。她还是低估了陆怀屿的癫狂,陆怀屿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扶笙,我不想对你如此,是你逼我的!”陆怀屿双眸猩红,疯癫之中带着哀求:“你要做什么我都顺着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扶笙,我求求你,你答应我好不好?”
姜扶笙惊惧地往后退让。
“带她走。”陆怀屿吩咐。
宁安和另一个人左右捉住姜扶笙的手臂。
“放开我家姑娘!”珊瑚扑上去拦着,却被那人一下甩开。
她摔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被那一众人带着消失在街边。愣了片刻,她起身往回跑。她要快些回去告诉大少爷姑娘被陆怀屿带走的事。
大少爷手底下还有人,能救姑娘回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珊瑚让到道路边上继续往前奔跑。
“珊瑚!”
石青策马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喝一声。
珊瑚吃了一惊,抬头瞧见是他顿时宛如见了救星:“石青,你快、快救救我家姑娘,姑娘她被陆怀屿带走了!”
石青是小侯爷的人。
姑娘是和小侯爷不和,也是为了脱离小侯爷才会设法和大少爷一起逃离上京,去往南疆。但不管怎么说,小侯爷一定不会伤害姑娘,陆怀屿那个疯子就不一定了。
陆怀屿刚才那疯狂的样子,实在吓人得很。大少爷已经病倒了,手底下人也少,不见得是陆怀屿的对手。这会儿石青来是大好事。
“陆怀屿?往哪个方向去了?”石青心里一跳:“走了有多久?”
“才走的,往那边!”珊瑚抬手给他指了方向。
“走!”石青招呼手下的人策马朝他所指的方向追了上去。
珊瑚气喘吁吁地跑回客栈。
姜砚初听闻姜扶笙被陆怀屿带走的消息,也是心急如焚,当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病着,吩咐手底下的人都寻了出去。
子夜时分,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小镇的宁静。马儿被马背上的人急急勒住,嘶鸣声响彻整间客栈。
“开门开门!”
莫山将客栈的门捶得山响。
“来了。三更半夜的扰人……”小二打着哈欠打开大门,嘀嘀咕咕地埋怨说了半句,便被眼前人的气势吓得不敢再说半个字。
赵元承一身墨色劲装更显肩宽腿长,手握腰间剑柄,乌浓的眸子犹如暗夜寒星,不怒自威。
“上京来的客人住哪一间?”
他风尘仆仆,长腿迈进门槛出言询问。
“呃……”小二愣了一下,抬抬手:“这……这边请……”
他也不知道那客人是从何处来的,不过看穿戴和气度应当是上京来的客人吧。还有一个姑娘和那位一起来的,晚上却没回来。他还暗暗嘀咕这事奇怪呢。
姜砚初已然听闻动静,奈何身上不适下不来床,只能撑着身子坐起,口中吩咐道:“珊瑚,去看看……”
他本能地察觉外面动静不对。
下午珊瑚一人找大夫来给他开了药,也煎服了。但烧不过退了一个来时辰,便又热起来了。
也不奇怪,这种小镇上的大夫如何能和天师相较?
珊瑚才打开门,赵元承正走到门口。
她大吃一惊,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口中下意识唤道:“小……小侯爷……”
赵元承瞥了她一眼,跨入屋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捉住姜砚初的衣领:“姜扶笙人呢?”
他眸子泛着红血丝,奔波好几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你的手下没有向你禀报吗?”姜砚初推着他手,冷静平和地望着他。
赵元承救了他,他内心是感激赵元承的。
但是赵元承那样对他妹妹,使得他对赵元承的感激又消减不少。
“姜扶笙胡闹也就罢了。”赵元承忿忿松开他,怒道:“枉你姜砚初读那么多的书,有治国之才,竟也跟着她胡闹!”
姜扶笙胆大包天,敢趁着他离京煽动姜砚初和她逃跑。
看他将她捉回来怎么治她!
“不然呢?”姜砚初定定望着他:“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你羞辱,活得痛不欲生?”
“活得痛不欲生的前提得是能活着。”赵元承更恼:“别忘记你已经‘死了’,有没有想过被人发现的后果?”
“离了上京,还有谁认得我?”姜砚初撇过头。
他也知此事是他对不起赵元承。但为了妹妹,他顾不得那许多。
“那你可曾想过你若是被人察觉,作为救你回来的我会如何?姜砚初,你们姜家果然个个都是忘恩负义之辈!”赵元承气急之下,口不择言。
姜砚初闻言也怒了,扭头欲说什么,不料身子太虚弱竟昏厥过去。
“大少爷……”
珊瑚担忧地喊了一声。
赵元承回头看了她一眼。
珊瑚吓得一缩脖子,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把他们两个都先带回去,让师兄给姜砚初看看。”赵元承吩咐一句往外走,路过珊瑚时瞥着她冷声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
晌午时分。
东洛镇外,是绵延的山脉,山脉之间有绵延不绝的密林。
尚未入秋,草木茂盛,树林之中更是遮天蔽日。
姜扶笙被陆怀屿强拉着在密林之中艰难前行。她已经走不动了。途中陆怀屿逼她吃了些干粮,却是一夜未眠,她这会儿疲乏得很。
“主子,不能再往前走了,赵元承亲自来了。”宁安去打探消息从对面走来,目露焦灼:“他的人已经将这一片包围,再往前走会正面遇上他们。”
陆怀屿顿住步伐看向左右一时没有说话,抓着姜扶笙的手却握得更紧。
宁安又道:“他们一路搜索,包围圈在不断地缩小。最迟天黑之前就能找到这里。”
“主子,不行咱们想办法突围吧?”杜仲开口提议:“主子您带姜姑娘往南去,属下带人往东迎上去,暗度陈仓如何?”
陆怀屿沉吟着看向姜扶笙。
姜扶笙纤长的睫羽扇了扇,抬起乌眸与他对视。赵元承来了,那他遇见哥哥了吗?不知道哥哥眼下是什么情形?身子怎么样了?赵元承是不是怪哥哥和她一起逃出来了?
“你想我如何做?”陆怀屿问她。
姜扶笙垂眸道:“你放了我,他自然不会为难你。”
赵元承追上来自然是为了抓她回去,这和陆怀屿无关。
但陆怀屿若是执意不放她,那他们兄弟二人自然免不得一场冲突。
“扶笙,我真的可以满足你的心愿,丢下一切带你去南疆。”陆怀屿盯着她开口。
只要姜扶笙点点头,他一定说到做到。
姜扶笙摇摇头,低声道:“我不想和你一起。”
陆怀屿做的那些事叫她觉得恶心,打骨子里反感。
“你是宁愿跟赵元承回去,也不想和我一起?”陆怀屿掐着手心,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
姜扶笙抿唇不语。
如果可以选择她自然也不想跟赵元承回去。只是接下来的事情由不得她。
“说话!”陆怀屿忽然逼近:“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忘不了少时的情意,一直有他是不是?所以即便他将你逼得要逃离上京,你也不肯选择我?”
姜扶笙摇头,陆怀屿让她反感,她离开陆怀屿是她自己的选择,并不因为任何人。
“姜扶笙!我为你做尽一切,你心里依然只有他!”
陆怀屿气怒攻心,丧失理智,猛地伸手掐住她脖颈。
姜扶笙踉跄两步撞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握在他手腕上奋力想推开他。奈何男女体力悬殊太大,即便陆怀屿身子弱,她也远不是陆怀屿的对手。不消片刻脸儿便涨得通红。
她胸口宛如要炸裂一般难受至极,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再多一会儿她便要窒息而亡。
“主子息怒!”宁安连忙上前相劝。
这一切纷争都是因姜扶笙而起,在他眼里姜扶笙死不足惜。但他担心主子后悔,还是开了口。
陆怀屿回过神来,看到几乎背过气去的姜扶笙猛然撤回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懊恼不已。
明明一切都是赵元承发错!他怎么会对姜扶笙下手?
姜扶笙捂着心口靠着树蹲下身剧烈地咳嗽,浑身软软地没有一丝力气。
“扶笙,扶笙,你没事吧?”陆怀屿俯身关切地查看她,语无伦次地和她赔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扶笙你原谅我,我不会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看着姜扶笙脖颈上的指痕和苍白的面色,他心疼又后悔,伸手扶他。
“别碰我!”姜扶笙厌恶地推开他。
陆怀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扶笙,是我不好,我不好……”陆怀屿抬手扇了自己几记耳光:“原谅我好不好……”
姜扶笙听着清脆的巴掌声惊惧地贴着树不敢动,乌眸转了转打量四周,思量着有没有逃跑的机会。她从前根本一点都不了解陆怀屿,陆怀屿真的太可怕了。
“是赵元承,都是赵元承的错。”陆怀屿强行拉住她双手:“扶笙,从前他没有回上京的时候,我们多恩爱?是他回来破坏了我们的感情,要不然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过没关系的扶笙,只要赵元承死了就好了,他死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
他疯狂且执拗地与姜扶笙说着话,将一切过错都归咎在赵元承身上。
姜扶笙越听越是心惊。陆怀屿已经彻底疯了。她得想法子从他手里逃出去。
“那边有一个山洞,进去,扶笙我们进去!”陆怀屿猛地推着姜扶笙往前走。
姜扶笙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被迫跌跌撞撞走进山洞。
山洞不深,也不算高,姜扶笙跌坐在地,靠着洞壁喘息。
“宁安,你去和赵元承说,姜扶笙在我手里。让他过来。”陆怀屿站在洞口处,吩咐宁安。
宁安迟疑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杜仲忍不住道:“主子,方才一路走过来我已经问清楚了。赵元承那边所来的人数至少是我们的三倍。要不然,咱们把姜姑娘留在这里,先离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
他们本就不是赵元承那些人的对手,以少胜多更是没有可能。
“闭嘴!”陆怀屿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朝宁安道:“还不快去?”
“主子。”宁安没有依他所言,抬起头道:“兄弟们的命也是命,遇事要顾全大局,您不能……”
他对陆怀屿向来忠心耿耿,但陆怀屿今日的决定实在让他失望。
他自己的命不打紧,他不想手底下那些兄弟为了不值得的事跟着他白白送了性命。
“你去不去?”陆怀屿抽出袖中匕首,抵着他心口。
宁安眼神一下黯淡下来,低头应道:“是。”
他看了杜仲一眼。
杜仲默默跟了上去。
这一瞬间两个人已经有了默契,他们所忠非人,并不打算再回来。
陆怀屿转身看向坐在山洞角落处的姜扶笙。
山中行走一夜,姜扶笙早已憔悴不堪,发髻一片凌乱,衣裳也钩破了好几处,眼睛红红地坐在地上,看着可怜极了。
陆怀屿一阵心疼,俯身安慰她:“扶笙,别怕。等我解决了赵元承就带你回上京,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姜扶笙垂着眸子不理他。明明现在最让她害怕的就是他,他远离她就行了。
但陆怀屿这会儿已经彻底癔症了,她说什么也没有用。她又累又怕,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陆怀屿手持匕首,在她外侧坐了下来,就这样守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没有丝毫动静。
陆怀屿终于察觉到不对,他朝外唤道:“杜仲!”
外面除了啾啾鸟鸣之声,没有任何回应。
“杜仲?”陆怀屿站起身出山洞查看。
姜扶笙抬眸朝外看去,想起方才陆怀屿逼迫宁安去找赵元承。或许宁安他们对陆怀屿失望了,就此一走了之?
她扶着洞壁起身。倘若陆怀屿就只一人,她从陆怀屿手里逃走也不是全无机会。
“你要去哪?”陆怀屿忽然走回来,握紧手中的匕首看着她:“去找赵元承?”
姜扶笙扶着洞壁没有说话。
陆怀屿望着她。
两人僵持了片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走这边……”
隐隐约约听着,像是石青的声音。应当是顺着姜扶笙他们方才走过留下的痕迹寻过来了。
姜扶笙闻声不由抬起头来。
陆怀屿显然也听到了石青的声音,他偏头往外看了一眼,缓缓对着姜扶笙举起手中的匕首。
“扶笙,对不起,我只能利用你。”
姜扶笙尚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将匕首架在了姜扶笙纤细的脖颈上。
“你要做什么?”
姜扶笙脸儿白了。
即便被陆怀屿挟持,之前她也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她一直觉得陆怀屿不会要她的命。
但这会儿冰冷锋利的刀刃就架在脖子上,带着一丝尖锐的疼痛,让她心底生出惧怕来。
她向来惜命,从来没有想过死的。
陆怀屿将她拉到怀中,贴着她耳朵低声道:“别怕,我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姜扶笙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他胸膛上传过来的温度,一时几欲作呕。一面用刀抵着她,一面说不会伤害她,她要怎么相信?
“姜姑娘……”石青钻进山洞,一眼瞧见姜扶笙还未来得及惊喜便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陆大人,你……”
陆怀屿疯了不成?不是爱姜姑娘爱到死去活来的吗?这怎么还动了刀子?
“别过来!”陆怀屿带着姜扶笙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她活命,让赵元承独自进来!”
“陆大人,你别冲动。”石青试图稳住他,再找机会出手:“我们主子出远门还没回来呢。他临走时将姜姑娘交给我保护,真是叫我好找……”
“少废话!”陆怀屿双目赤红,手中用了一些力气:“我知道赵元承来了,让赵元承过来!”
他那把匕首寒光闪闪,极为锋利,轻易便在姜扶笙脖颈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嘶——”
姜扶笙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陆大人您别乱来,我这就去找我家主子来……”
石青一瞧陆怀屿不好骗,也害怕姜扶笙被伤害。本来他就做错了事情,疏忽大意没能守好姜姑娘。要这会儿再让姜姑娘受伤,那可就是罪上加罪了,可使不得。
他抬手示意几个手下在山洞门口守着,自己则匆匆赶往他家主子所在之处。
“疼了吧?”陆怀屿细细查看姜扶笙脖颈处的伤口,抬手替她拭去那点血迹,语气里满是心疼地哄她:“笙儿,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姜扶笙听得满心恶寒。明明是他割的,匕首还在她脖子上架着,偏偏他还能用这种心疼的语气和她说话,好似他很无奈一般。
那四年多,她到底是和怎样的一个修罗一起度过的?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主子,不如让属下先去看看。”莫山不放心。
“不行。”石青连忙道:“他把匕首架在姜姑娘脖子上,都已经伤着姜姑娘了,你去了会激怒……”
“闭嘴!”莫山呵斥他:“还不都是你没当好差,人都看不住!”
他们才到山上,主子和师父刚说上几句话便接了消息急匆匆往回赶。
石青被他训斥得无话可说,低头摸了摸鼻子。这件事的确是他的疏忽,挨骂也是理所应当。
两人说话的功夫,赵元承已然低头走进了山洞。
“主子!”莫山连忙要跟上去。
“站住!”山洞里传出陆怀屿的喝声:“赵元承,想要姜扶笙活着,把佩剑给你手下。”
赵元承岿然而立,抿唇望着山洞内的二人。
陆怀屿躲在姜扶笙身后,双眸通红神色扭曲,锋利的匕首紧紧抵着姜扶笙细嫩的脖颈,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姜扶笙乌眸含着泪光望着他。发丝散乱着,衣裳破破烂烂,唇瓣轻抿着,似胆怯又似哀求,瞧着可怜极了。
陆怀屿拿她来威胁赵元承?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赵元承恨她都来不及,她又做出私自出逃的事,赵元承只怕恨不得生啖她的皮肉,又怎么可能在意她的生死?
“表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赵元承在姜扶笙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解了腰间佩剑,随手向外抛去。
“你果然在意她。”陆怀屿冷笑:“让你的手下全都远远地退去!”
赵元承回头正要吩咐。
莫山恰好进了山洞,见此情形立刻道:“主子不可……”
“出去。”赵元承径直吩咐。
“主子……”莫山还待再说。
“快点,叫他们快点走,远远地退开!”陆怀屿有些激动,手下不经意划动。
姜扶笙脖颈再次被划破,痛哼了一声。
“退出去!”
赵元承呵斥一声。
莫山别无他法,只好从山洞中退出去,招呼手底下的人远远让开。
一众人一边退一边盯着山洞处,生怕自家主子出什么意外。
姜扶笙脖颈处痛得忍不住掉眼泪,山洞里安静的只听到她隐忍地啜泣。
“表哥。”赵元承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陆怀屿脸上:“我已经照着你说的做了,有什么话是否能好好说?”
“我与你有什么好说?”陆怀屿盯着他只有满腔恨意:“若是没有你,我和扶笙不可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们会像从前一样美满地过下去。她不会怀疑他的身份,也不会生出离开他的心思。
即便她心里没有他,他也是知足的。
是赵元承破坏了这一切。
“表哥错了。”赵元承撩起衣摆席地而坐,抬头看着他:“你似乎忘了,你是怎么娶到她的。她父亲又是如何获罪的。即便没有我,你确定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她一辈子?”
姜扶笙闻言止住啜泣,怔怔望向他。他说这些话是何意?难道这里面都有隐情?陆怀屿在其中做了什么?
想想陆怀屿对她的痴迷和眼前的疯狂,这极有可能。
“你想说什么?”陆怀屿喘息着。
姜扶笙听到陆怀屿心跳得快极了。陆怀屿在心慌,被赵元承说重了,陆怀屿真的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心虚了!
赵元承乌浓的眸子泛着凛冽之意,盯着陆怀屿:“科举舞弊案原本与姜父无关。当年是你父亲负责调查此案,故意将姜父牵扯进去。再将我父亲陷害在府中自省,让良都侯府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姜府之事。而后,你母亲登门示好,表示只要姜扶笙嫁给你,便可还他父亲清白。”
师父派出去的人查清了陆府所有的事。此番叫他回山告知他一切,师父也是想让他与姜扶笙撇清干系,娶陈婉茹为妻。
但他没有等师父将话说完便赶回来了。
姜扶笙听得手脚发凉,侧眸想看陆怀屿的神情。当年的事情果真是如此?
“你知道了又如何?”陆怀屿冷笑:“扶笙还不是和我做了夫妻?”
这件事他一直很得意。
赵元承是天之骄子,惊才绝艳,自幼姿仪超拔。与姜扶笙又是青梅竹马,两人情意笃定。任谁也想不到他能从中作梗,将姜扶笙抢来。并且险些让赵元承丧命。
姜扶笙听得双手克制不住地发抖。陆怀屿这个阴险小人,到底还做过多少这样可怕的事!
“姜父此番出事,也是你做的。”赵元承冷眼望着他,并不恼怒:“并且我三番四次找到替姜父洗清冤屈的证据,都被你毁了。胡姨娘也是你派人刺杀的。”
他每一句都是肯定,并不是在询问陆怀屿。
“你既然都知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陆怀屿手握着匕首咯咯作响。
赵元承尚未开口,姜扶笙便忍不住偏头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爹?”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呼吸都有些困难,几乎瘫坐在地上。她没有想到,父亲的冤屈竟然都是陆怀屿这个“枕边人”一手造就的。
可笑的是她还一直将陆怀屿当成恩人,和离时还觉得对不起他!她真的太蠢了!
那是她的父亲啊,怎么也是陆怀屿的岳父,陆怀屿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害死了我的养母!”陆怀屿在她耳边咆哮,热泪落在她脖颈上:“他巡城,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将我养母驱逐出城,当天晚上我养母便冻死了!我的养母是除了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没有杀了姜守庚给她报仇,就已经是给你留情面了!”
他流落在南风馆那样的地方,吃了数不尽的苦头。从来没有人对他有丝毫的善意,直到他遇见了养母!
可却因为姜守庚的一句话,养母和他天人永隔。
姜守庚难道不该死吗?何况他已经看在姜扶笙的面上饶了姜守庚的性命!
姜扶笙气不过,扭过身子要与他拼了。
“扶笙,扶笙你别动!”陆怀屿牢牢攥着她腰肢:“我不想伤你,你别动!”
姜扶笙是他杀了赵元承唯一的希望!
养母早就死了,他只余下姜扶笙。他一定要杀了赵元承,让姜扶笙永远留在他身边。
“你究竟想怎么样!”姜扶笙脖颈刺痛,停住动作尖声质问。
这一次划破的口子比上两次都大,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尖往下滴落在姜扶笙身前,晕染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陆怀屿,你别胡来!”赵元承豁然起身。
陆怀屿也看到了姜扶笙身前的鲜血,他手不住地发抖:“赵元承,你想不想她活?”
“你先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赵元承直视他。
“你想她活,就拿你的命来换她。”陆怀屿呼吸急促,手中匕首握得极紧,双目盯着赵元承胸膛处。
只要将匕首刺入赵元承的胸膛,让鲜血喷涌而出,赵元承就会死。
赵元承死了,便再也不会有人和他抢姜扶笙!
“好。我和她换。”赵元承缓步走近。
“别。”姜扶笙拼命摇头,眼泪簌簌直掉。
赵元承那样待她,她心中不满,也有恨意。
但她绝不想赵元承出任何事,更不要说赵元承为了救她而死。
那她恐怕也活不下去。
“对,再走近一些。”陆怀屿癫狂地笑起来:“赵元承,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她,舍不得她。扶笙她这样好,世上又有谁舍得和她分开?”
“赵元承,你别过来……”姜扶笙泪眼婆娑地看着赵元承一步一步走近:“他不会杀我的,你快点走!”
“我会的,扶笙我会的!”陆怀屿在她耳边呢喃:“如果他活着,你一定要跟着他,那还不如我们一起死了……”
一起死,姜扶笙就是他的了!总之,今日不是赵元承死,就是他和姜扶笙死!
这话姜扶笙听得汗毛倒竖,忍不住奋力挣扎。
“二金,别乱动!”赵元承伸出双手想护着她:“陆怀屿,我和她换!”
她这样乱动很容易被陆怀屿手里的匕首伤着。
姜扶笙已然泣不成声。
“走近一些。”陆怀屿盯着赵元承:“再近一些。”
他推着姜扶笙往前走。
有姜扶笙挡在身前,他不怕赵元承突然发难。他深知赵元承没有可能伤害姜扶笙*。
赵元承依他所言,逐渐走近他们二人。
“好,站着别动。”陆怀屿命令。
赵元承停住步伐。
他已经近在咫尺,姜扶笙忍不住伸手去推他:“你快走!”
“你别动!”赵元承几乎是在呵斥她。
“赵元承,你可还有什么遗言?”陆怀屿问他。
赵元承正要说话。
姜扶笙只觉脖颈处一松,陆怀屿已然松开她,手里的匕首直直朝赵元承的胸膛扎过去。
原来,陆怀屿叫赵元承说遗言,只不过是为了分散赵元承的注意力,好趁机下手一举杀了赵元承。
“不要!”
姜扶笙尖声惊叫,下意识朝赵元承扑过去,挡在赵元承身前。
“二金!”
“扶笙!”
赵元承和陆怀屿齐齐出声。
赵元承抱住姜扶笙想躲开。
陆怀屿则想撤回手。可力道已经使出去,又如何能收回?只是减少了一些力度,稍稍调转了方向。
尖锐的匕首自身后没入姜扶笙的肩头。
她眼前一黑,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扶笙,扶笙!”
陆怀屿惊慌之下本能地将匕首往外拔。
“滚开!”赵元承怒目切齿,一脚将他踢开,俯身捂住姜扶笙肩上伤口,对外喊道:“来人,拿止血药来!”
姜扶笙靠在赵元承怀中,脸儿瞬间褪去血色,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扶笙,你没事吧?”
陆怀屿被赵元承踹倒,吐了一口鲜血,手里握着带血的匕首又迅速爬起身去查看姜扶笙的伤势。
“别过来……”
姜扶笙厌恶极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拒绝他靠近。
陆怀屿看到了她眼底的厌恶。
他站住脚后退了几步,面色逐渐灰败。是啊,她知道了那一切都是他做的,是他算计的。
她最在意的一直都是她的家人,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她心里在意的人一直是赵元承,生死关头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替赵元承挡下了这一匕首!
这辈子他没有机会了……
何况他还伤了她,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扶笙,对不起。”
绝望与愧疚之中,陆怀屿举起手中匕首,狠狠刺入自己腹中。
姜扶笙痛不欲生,原本没什么精神,瞧见他的举动顿时惊愕地睁大乌眸。
陆怀屿一直望着她,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但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扶笙,我没有那么好的命,陪你长大,永远在你需要保护的时候出现。如果我有幸拥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不顾一切不顾性命和你在一起。扶笙,我以死谢罪,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
他说到此处身子晃了晃,轰然倒在地上。山洞内一片安静,他没有等来姜扶笙的回答。
意识飘散之际,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女孩活泼灵动的脸。她绾着双螺髻,乌眸生动地弯着,俯身问他:“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好吧?”
头顶的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她朱色的发带拂过他的脸。自那一日起,她便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光。
第62章 最是娇气
“主子,血止住了吗?”石青凑上来查看赵元承的情形。
姜扶笙半边后背都被鲜血染红了。
赵元承将一瓶疮药粉悉数倒在姜扶笙右肩胛骨的伤口上,大手捂住那处,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走去。
石青讪讪地让到一边。他轻视陆怀屿,没有照顾好姜姑娘,才会出这样的事。主子自然不想搭理他。
“主子,这怎么处理?”莫山在洞口,指着陆怀屿的尸身询问。
赵元承抱紧怀里的姜扶笙,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差人去报官。”
“是。”莫山应了。
主子吩咐得对,眼下报官是处置此事最妥当的办法。
虽然陆怀屿是自尽的,但他们若是将陆怀屿的尸身运回去,陆家定然不会与他们干休。
尤其是陆母,将陆怀屿这根独苗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估摸着就算尸体是衙门的人送过去的,她也会将这个仇记在主子和姜姑娘身上。
“我去吧。”石青主动将此事揽下。
他做错了事,自然该好好表现。也不为不受罚,要紧的是觉得对不起主子的信任,又让姜姑娘受这样的苦,实在愧疚。
赵元承抱着姜扶笙径直往山林外去了。
莫山看了石青一眼,转身跟了上去,默许了将这差事给他。
*
东洛镇离上京城并不很远,若是快马加鞭,不过半日便可抵达上京。
但姜扶笙一直在昏睡之中,身上有伤也受不得大的颠簸。赵元承一面带着她乘了马车往回赶,一面放了飞鸽说有极紧要之事,让自家师兄奉玄速来。
不到三个时辰,师兄弟二人便在路上相遇。
“主子,天师到了。”
石青策马随在马车边,瞧见远处策马而来的几人,忙朝马车内的赵元承禀报。
“停车。”赵元承吩咐。
马车停了下来,赵元承撩开薄帘下了马车,奉玄正策马到他跟前。
“师弟,出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奉玄勒住马儿,急急询问。
他风尘仆仆,一望便知是匆忙之中赶来。
“师兄,下来。”赵元承招呼他上马车。
奉玄下得马来,随他上了马车。
赵元承小心地扶起姜扶笙,将伤口处对着奉玄:“请师兄给她看看。”
奉玄看了一眼那伤,皱眉道:“你说有急事,就是给她治伤?”
赵元承抬眸望着他不语。
奉玄责备道:“那样的急报岂是儿戏?”
赵元承笔直的长睫垂下,望着姜扶笙苍白的小脸顿了顿道:“师兄知道,这比那些事都重要。”
当初抛弃他,她是迫不得已,任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锒铛入狱。
今日她奋不顾身替他挡下陆怀屿刺向他的匕首,这足以证明她的心。
奉玄叹了口气:“可你别忘了,他是你嫂嫂。”
即便没有血亲,姜扶笙也是有夫之妇。赵元承和她……不合适。
“他们本就不是夫妻,何况陆怀屿已经死了。”赵元承平静道。
奉玄惊讶,而后摇了摇头,低头查看姜扶笙的伤口。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道:“这样的伤,只要血止住便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伤也不在要害处。再者说你所携带的伤药不是我炼制的,便是师父炼制的,你又何必让我匆匆前来?”
姜扶笙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师弟还让他特意跑一趟,这可是冒着让元启帝起疑心的风险,师弟竟在意姜扶笙至此?
“师兄给她把把脉吧。”赵元承拉过姜扶笙的手,抬起乌浓的眸子望着他。
奉玄拿他没辙,一时有些无言。他将手搭在姜扶笙脉门上仔细听诊。
须臾,他皱起眉头道:“除了受伤,她身子还很虚弱,这几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陆怀屿将她带进山林,想是受了苦的。”赵元承道:“师兄给她开个方子。”
奉玄道:“之前你受伤用的那张方子,她便能用。再喂些容易克化的吃食也就是了。”
“我是男子,身子康健,师兄开的方子也刚烈,不适合她。”赵元承笃定地望着陆怀屿。
他虽不通医术,但在山上三年耳濡目染,大致还是明白一些医理的。
奉玄无奈地瞥他一眼,认命地取出纸笔写下一张方子递给他:“喏,照着方子煎服便可。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回上京去了。”
他说着便要挑帘子下马车去。
“师兄和我一起回去。”赵元承叫住他。
奉玄回头看他。这个师弟,要他一起回去是假,看顾着姜扶笙的伤势是真。他想拒绝,但见赵元承神色坚决,也知自己拗不过他,只得认命地重新坐下。
他这师弟实在是太过重情,这般执着不见得是好事,唉!
日暮时分,轩阔的大马车驶入上京城。
“小侯爷,请留步。”
马车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马车内,姜扶笙昏睡着。赵元承与奉玄对视一眼。
“才进城成海便在此候着……”奉玄思量道:“元启帝莫不是对你起疑心了?”
“先听听他怎么说。”赵元承抬手撩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挡着车内的情形:“海公公。”
“果然是小侯爷回来了。”成海赔笑道:“侯爷正在宫中觐见陛下呢,陛下吩咐奴才到这里来等着小侯爷,说等小侯爷一回来便请您进宫去,有要事相商。”
赵元承颔首道:“一路风尘,我需得回府换身衣裳。”
“是。”成海殷勤道:“奴才陪小侯爷一起回去。不知天师大人是不是也在马车上?”
“在。”赵元承回头与奉玄对视一眼。
“那正好。”成海笑道:“陛下让天师大人也一起进宫去。”
“好。”赵元承落下帘子,压低声音道:“元启帝想做什么?”
成海说得好听陪他回去,实则是看着他尽快进宫。这般紧要,元启帝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知。”奉玄摇头:“不过师弟不必太过担心,我去寻你时才从宫中出来,并未有任何异常。你只需和从前一般扮作纨绔子弟便可。”
赵元承点头应下。
待马车抵达良都侯府,赵元承吩咐人将姜扶笙带进他的叙兰院。
“主子,要不要属下选几个婢女来伺候姜姑娘?”趁着赵元承换衣裳的工夫,石青上前询问。
此次办事不力,他实在有愧于主子,是以分外殷勤。
赵元承瞧了一眼床上的姜扶笙,系上腰带回头问石青:“珊瑚呢?”
“在外面呢。”石青连忙回他,顿了顿又道:“您不是说要惩戒她……”
姜姑娘能离开上京,除了姜少爷帮忙,也少不了珊瑚和翡翠的功劳。
赵元承瞥他一眼抬步往外走,口中吩咐道:“让她进来伺候。”
“是。”石青恭敬应下。
赵元承跨出门槛又顿住步伐问他:“翡翠呢?”
“在……在客栈关着。”石青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明白主子的意思,姜扶笙受伤了,翡翠和珊瑚在她跟前伺候惯了,眼下自然不好换成旁人。
他还是不够周到,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接过来,先煎熬喂下去。另外再拨几个人过来听她们差遣。”赵元承吩咐妥当,阔步去了。
石青应了,心中羡慕不已。翡翠和珊瑚沾了姜姑娘的光,大抵是不会受罚了。他就惨了,主子忙完回来一定会和他算账的。
*
夤夜。
赵元承踏着星月走出宫门,从莫山手中接过缰绳,正欲上马,后头传来良都侯赵广振的唤声。
“持曜,等等。”
赵广振步履匆匆地追了出来。
“父亲,有事?”赵元承回身看他。
赵广振快步上前,同他解释道:“陛下所言,并非实情。我未曾请陛下为你与陈姑娘赐婚,不知陛下为何忽然……”
他说到此处顿住。
元启帝不知是起疑心了还是如何,今日忽然召他进宫闲聊了数个时辰,言辞间问了一些关于赵元承的事。他斟酌着一一回禀了。
不知元启帝如何知道赵元承今日回京的,竟将赵元承带进宫中,说是要成全他这个父亲的心愿,给赵元承和陈婉茹赐婚。
他何曾和元启帝提过这门亲事?
他是有心和陈家结亲,可前提定是要赵元承首肯才成。他怎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自作主张?
元启帝将此事栽在他头上,他不好当面反驳,这会儿出来他自然是要解释的。
“父亲不必多言,我知晓父亲的为人。”赵元承道:“不过是离间计罢了。他应当已经起疑心了。”
知道他不愿意娶陈婉茹,元启帝故意说依着父亲的意思赐婚,不就是为了离间他们父子?
“那……”赵广振愣了愣:“这门亲事该如何?”
“父亲不必忧心。”赵元承转身便要上马。
“你等等。”赵广振又追上两步。
赵元承停住动作问他:“父亲还有事?”
赵广振左右瞧了瞧才雅迪声音道:“我听说你又将姜扶笙接回来了?”
“对。”赵元承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持曜……”赵广振闻言忍不住要劝诫。
“父亲。”赵元承打断他的话:“我有急事,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姜二金从来最是娇气,吃不得半点苦,眼下不知可曾醒来。
醒来了只怕又要哭哭啼啼不肯吃药,他不回去谁能管得了她?
“持曜……”赵广振伸手,看着他头也不回,只好将手放下摇头叹息。
急促的马蹄声停在叙兰院门前,赵元承阔步进了院子。
几个婢女站在廊下,瞧见他连忙行礼:“见过小侯爷。”
“人可醒了?”
赵元承询问。
“没有。”有婢女摇头。
赵元承皱眉,快步进了卧室。
翡翠扶着姜扶笙,珊瑚端着药碗站在床边,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小侯爷,您回来了。”
珊瑚瞧见赵元承连忙行礼,却不敢看向他。
翡翠也是一般。
都是她们帮姑娘离开上京,姑娘才会受伤。若当初听小侯爷的,姑娘就不用吃这样的苦了。
“怎么不喂?”
赵元承扫了一眼珊瑚手里的汤药。
“姑娘昏睡着,奴婢喂了药姑娘不往下咽,怎么也喂不下去……”
珊瑚看看汤药,再看看自家昏迷不醒的姑娘,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元承在床沿上坐下,看了看姜扶笙苍白的小脸,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额边碎发,朝珊瑚伸手:“拿来。”
珊瑚下意识将手中的汤药碗递给他,愣愣看着他,想看他要怎么喂姑娘。
翡翠倒是有眼力见,伸手拉着她一起退了出去。
第63章 亲上加亲
赵元承起身,手托在姜扶笙颈下,举碗饮了一口苦涩的汤药,低头印上眼前泛白的唇瓣。舌尖温柔且坚定地抵开她的牙关,将汤药缓缓哺进她口中。
而后他抬头,看着她本能地将汤药吞咽下去,便又饮一口,重复方才的动作,直至一碗汤药见底。
“平日不是最怕苦的么?今日怎么一声不吭?”
赵元承放下碗,拿过帕子拭去她唇角的药汁,又探了探她额头。
姜扶笙双眸紧阖,秀气的眉头皱着,似乎很不舒服,对他的话毫无回应。
“这样倒也乖巧。”
赵元承揽过她解开衣带,熟练地替她清理伤口,换药。
姜扶笙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在药粉敷上去时,她忽然闷哼了一声。
赵元承闻声手中一顿,低头查看:“醒了?”
不料姜扶笙却再无反应。
赵元承失望地皱眉,手里动作更放轻了些。
“主子。”
外面,传来莫山的声音。
赵元承替姜扶笙换完药,正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出神,闻声问道:“何事?”
“陆大夫人闹上门来惊动了侯爷和侯夫人,陆大夫人说是姜姑娘害死了陆怀屿,闹着要您和姜姑娘给他们一个交代。”莫山在外头禀报。
“等我回来。”赵元承低头在姜扶笙额上印下一个吻,起身往外走时步伐间带了凌厉的风。
*
深夜的良都侯府正厅灯火辉煌。
良都侯赵广振睡梦中被吵醒,面上带着几分倦容坐于主位望着厅下的陆家夫妇。
良都侯夫人王氏则在一侧劝慰着:“你们先别着急,持曜他不是胡来的人,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陆父满面哀恸中夹杂着怒容:“先让他们出来,我儿丧命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陆大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捏着帕子话都说不成。她膝下就只陆怀川这么一个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好容易养大非要娶姜扶笙那个丧门星,当初她就看姜扶笙不是个好的,如今看果然是个害人精!
二郎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就这么去了,让她怎么活下去?
“父亲,母亲。”
几人说话间,赵元承阔步迈进门槛,与赵广振夫妇打招呼。
“赵元承!是你害死了我儿,拿命来抵!”
陆父一见赵元承顿时激动不已,起身便冲上去要对他动手。
莫山一个闪身便护在了赵元承跟前。陆父乃一介文人,如何能与他相抗?被他一只手牢牢制住。
“陆大人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王氏连忙上前相劝,又看了赵元承一眼道:“持曜,你快些和陆大人将话说清楚,母亲不信你会对你表哥下手。”
良都侯府和陆府虽是亲眷,但良都侯和陆大夫人到底不是一母所出,这当中是有隔阂的。陆大人总是“侯爷、侯夫人”的称呼他们夫妇,是以王氏素来也称陆家夫妇为“陆大人”、“陆大夫人”。
“有何可说?”陆父怒视赵元承道:“我儿手下亲眼所见,还想狡辩不成?”
陆大夫人哭着要和赵元承拼命:“赵元承,二郎已经和姜扶笙那个贱人和离了,你们为何还不肯放过他,要害他性命?我和你拼了……”
自然有婢女上前拉住她,丧子之痛再度让她哭得不能自已。
赵元承偏头望着这夫妇二人,待陆大夫人哭声小下去才道:“陆怀屿羞愧自尽,与我们无关。二位如若不信大可请京兆府仵作验过再说。”
“赵元承,你不得其死然!”陆父指着他大骂:“我儿素来文弱,你杀他再伪造成自尽有何难?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你使我绝后,我必舍命与你拼个你死我活,给我儿报仇!”
他根本不信赵元承之言,这不过是赵元承逃脱罪责的托词罢了!
“你可寻陆怀屿的手下仔细问过事情经过再做定夺。”赵元承冷眼望着他。
陆父满心都是儿子的仇恨,并未留意到赵元承将“陆怀川”喊成了“陆怀屿”。
陆大夫人在一旁却是听得真真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元承问:“你……你叫他什么?”
陆怀川与陆怀屿是双生子。当初她生产过早,以至于两个孩子身子骨都弱,陆怀屿的身子还不如陆怀川。
那时候陆怀屿出了天花,她让跟前几个嬷嬷轮流贴身照顾陆怀屿。
其中有一个钱嬷嬷,家中有五女一子,儿子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甚为宠溺。钱嬷嬷照顾陆怀屿三五日,见自己无事,便不将天花之症放在眼里,竟偷偷摸摸将陆怀屿不吃的点心拿与她的儿子吃。
接过那孩子染上天花而亡。
钱嬷嬷便将这仇记在了陆大夫人身上,表面每日尽心伺候逐渐痊愈的陆怀屿,背地里却寻了机会将陆怀屿偷出府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年陆家耗费了许多钱财与人力,想将陆怀屿寻回却都杳无音信。如今也逐渐歇了心思。
眼下,陆怀川不在了,陡然听赵元承提起“陆怀屿”的名字,陆大夫人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难道说三郎还活着?
赵元承侧眸望向她:“陆怀屿。”
“你,你是不是知道三郎的消息?”陆大夫人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
一直气怒交加的陆父见状,也不由盯着赵元承。倘若三郎还活着,他们陆家也不至于断后。
赵元承垂眸缓缓道:“陆怀屿为了顶替陆怀川娶妻杀了陆怀川。这几年在陆府的人一直是陆怀屿。”
老来失子的确是悲痛万分之事,但这都是陆怀屿作孽,与他和姜二金无关。
相反,姜二金被陆怀屿那个混账欺骗得极惨。
“什……什么……”
陆大夫人踉跄一步,若不是身后有婢女扶着,非得坐到地上不可。
她回想起姜扶笙进门之后,二郎的种种变化。那时候总觉得二郎是因为她不喜欢姜扶笙才会那么反常,如今看来竟然是三郎顶替了二郎。
三郎杀了二郎,自己也……
想到此处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陆父脸色灰败,再次挣扎着扑向赵元承:“你欠我儿的,拿命来偿!”
“你们陆家若有证据是我杀了陆怀屿,尽管去陛下面前告御状。”赵元承失了耐心,挥挥手:“送客。”
莫山等一众人便将陆家夫妇半扶半推了出去。
“父亲母亲,时候不早,我先回院歇息,您二位也早些歇着。”
赵元承欠了欠身子,转身欲走。
“持曜。”王氏却忽然叫住他:“你先留步,母亲有句话想问问你。”
赵元承回头看她。
王氏往前一步,笑容柔和得体:“我听说你将那姜……姑娘带回来了?”
她说到姜扶笙时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姜扶笙。
“嗯。”赵元承微微颔首,依旧望着她。
王氏转头看了看赵广振,声音小了下去:“姜姑娘到底是个女儿家,你们之前又有过牵扯,这非亲非故的留在府上只怕会坏了她的名声。我看不如给她些银两,让她……”
赵广振抬眼看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说赵元承将姜扶笙留在府上不合适,才找这样一个为姜扶笙好的借口。
不过,他也不赞同赵元承娶姜扶笙,且看看赵元承怎么说。
“母亲不必多虑。”赵元承淡淡道:“我会娶她。”
他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之事。
王氏愣了一下,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又看了赵广振一眼笑道:“我不知持曜都有这样的打算了?那……陈姑娘那里,陛下不是已经赐婚了吗?”
“母亲不必忧心,那件事我自会解决。”赵元承欠身道:“到时候我与姜扶笙的婚事还需劳烦父亲母亲替我操办。”
赵广振没有说话。
王氏笑笑道:“那是自然。”
赵元承离去之后,赵广振抬步往外走。
“侯爷。”王氏往前一步,叫住他:“妾身有话要说。”
赵广振顿住步伐看向她:“你说。”
“原本陛下赐婚,妾身想着此事无望并不打算提。但看持曜的意思,他有法子拒绝陛下的赐婚,妾身就不得不提了。”王氏抬头,恳切地望着他:“这些年侯爷眼里只有持曜,可曾记得妾身和侯爷还有一个女儿?”
她嫁进良都侯府后第二年,便为赵广振生下一个儿子。第四年又诞下一个女儿。
他们儿子五岁那年,宫中换了天日,赵广振安排她带着两个孩子躲出城去,不料遭遇叛军,儿子失散,再找到已是一具尸身。
她尚未走出背痛,赵广振便领回来一个孩子,用了她儿子的名字,且让她什么也不用问,只管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
后来,良都侯府便再没有添过孩子。
“你这话说的。”赵广振道:“蓉蓉不是好好地养在闺阁之中吗?是有什么事了?”
“蓉蓉只比持曜小两岁,侯爷可曾想过蓉蓉的婚事?”王氏望着他问。
虽然赵广振不肯告诉她赵元承的真实身份,可她也不是那无脑之人。这么多年赵广振在赵元承身上花的心思远胜亲父子,她不需细思量也知道赵元承的身份不一般。
赵元承人品与能力她都看在眼里,女儿也早知赵元承并非她的亲生兄长。将养子变成女婿,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赵广振闻言摸摸胡须道:“夫人想给蓉蓉说人家了?这也好说。不过不急,先物色着。持曜毕竟是兄长,等他的事情办妥之后再议也不迟。”
蓉蓉年纪的确不小了,也是该开始物色了。不过他之前也看好过几个后辈,从中细细选出一个来便是。
“侯爷。”王氏忽然跪了下去。
赵广振连忙扶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妾身这些年没有求过侯爷,今日有一事相求。”王氏仰头看着他道:“侯爷若是不应,妾身便长跪于此。”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了,夫妻之间又何必如此。”赵广振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王氏咬咬牙将心一横:“侯爷,我想蓉蓉和持曜亲上加亲……”
第64章 小侯爷,我不欠你的了
“住口!”赵广振不待她说完便喝断,肃着脸道:“蓉蓉的夫君我自会好好物色,方才之言切勿再提。”
他说罢拂袖便要离去。
“侯爷!我知道你心疼持曜,也猜到他身份不一般。”王氏不甘心,追上去手捧心口眼含泪光道:“可蓉蓉呢?她不只是妾身的心头肉,也是您的女儿啊!是您唯一的孩子,您就一点也不替女儿着想吗?”
这些年,赵广振铁了心将赵元承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不肯纳妾,她也再无所出。她对此愤怒过,可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认命。
好在赵广振一心都在赵元承身上,良都侯府除了蓉蓉再无旁的孩子。她以为赵广振总要为女儿考虑的,不想他竟是这般态度。
“持曜的事他自会做主。”赵广振顿住步伐缓和了面色:“持曜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他若是有心,那是蓉蓉的福气。若无此心,持曜也能保得蓉蓉一世的福气,你不要错了心思。”
他说罢,转身往外而去。
王氏愣了一下,转而道:“侯爷说得我都明白。您别误会,何止是您疼持曜?妾身自来都将他视如己出的。只是看他实在颖异,才动了这样的心思。既然行不通那便罢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赵广振侧眸瞧她一眼,见她退让了,倒也不曾再说什么。
*
圆月高悬,银光洒落在叙兰院黛青色的屋脊上仿若落上了一层银霜。
卧室里烛火未灭,四下寂静,光线昏暗床幔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赵元承侧身挨着姜扶笙,面朝她阖眸而眠。
“痛……”
姜扶笙微微动了动,蹙眉呢喃。
即便在睡梦中赵元承也提着心思,闻声瞬间惊醒,即刻看向身旁的人儿。
姜扶笙苍白的小脸皱起,痛苦地轻哼。她尚未全然清醒,只觉得右肩胛骨处好痛好痛,痛到好似整个肩被人削去了一般。
“姜二金?”
赵元承撑起身子唤她,大掌落在她脸上细细摩挲。知道喊“痛”了是不是就已经醒了?
姜扶笙纤长卷翘的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微转。
“好痛啊……”
她下意识出言。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哑。
“疼得厉害?”
赵元承轻抚的手顿了顿,起身挂上床幔。
醒了就该无碍了,只是免不得吃些苦头。
姜扶笙太久没有睁眼,被突如其来的烛光照得眯了眯眼,缓缓转头看向他,意识尚有几分恍惚。
赵元承俯身在床头矮几的抽屉里寻出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倒出两粒褐色的小药丸,喂到她唇边。
“吃这个,止痛的。”
姜扶笙下意识望向他,漆黑的眸中盛着迷惘。
“张嘴。”赵元承将药丸喂进她口中:“含在口中化开便可。”
姜扶笙含着药丸眨眨眼,浓郁的药香顷刻间充斥满整个口腔,入口是甜的,回味又有一点点苦涩。
赵元承探了探她额头,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柔软:“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姜扶笙看着他关切的神情,恍恍惚惚想起山洞中的情形,也察觉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这是良都侯府的叙兰院,她昏迷后赵元承将她带回了侯府。在那个山洞里陆怀屿要杀赵元承,她替赵元承挡着匕首受伤了。
昏迷之前,她好似看见陆怀屿自尽了?
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一时有些怔忪。
“等药效起来就不会这样痛了。”赵元承见她不语,只当她伤口痛得厉害,俯身鼻尖蹭着她脸颊柔声宽慰。
姜扶笙下意识躲开他的亲近,忽然想起什么来,神色一变抬手捉住他袖子焦急地问:“我哥哥呢?”
在东洛镇哥哥生病了,她去请大夫结果被陆怀屿绑去了山林里。眼下她人都在良都侯府了,至少也过了一两日,不知哥哥眼下是何情形?身子可曾好些?倘若赵元承不管哥哥,哥哥独自一人在外面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赵元承见她不肯与自己亲近,又问起姜砚初,心中顿时生出气恼来。
“死了!”
他没好气地回她。
若非姜砚初壮她的胆,她哪敢跑出上京城去?陆怀屿怎会有机可乘?她又怎会伤成眼前这样?
姜砚初空有一肚子学问,做事却是极为欠缺的。
姜扶笙闻言撑起身子,却又痛得躺了回去,她咬着唇瑟瑟发抖,眼圈逐渐红了,纤长浓密的眼睫逐渐被泪水浸湿。
是她太自私了,迫切地想逃离上京,让哥哥和她一起走。哥哥心疼她,对她从来没有一个“不”字。她却全然没有在意到哥哥心痹之症尚未痊愈,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
现如今爹娘尚陷在南疆,哥哥又……赵元承还不如不救她回来。
“就会哭。”赵元承皱起脸,大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人回来就服了我师兄的药,还活着呢。”
从小他就看不得她掉眼泪,她也就会用哭来拿捏他。
“你说真的?”姜扶笙抱住他手臂,将信将疑地望着他:“那我哥哥眼下在哪里?”
她一时拿不准赵元承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回客栈去住着了,不然我将他留在侯府里,等元启帝发现?”
赵元承在她身侧躺下,没好气地反问。
姜扶笙听他这般语气才放下心来,但凡他不耐烦说得便都是真话。
也不知哥哥眼下如何了?
卧室中安静下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姜扶笙转眸望向赵元承,怯怯地问:“那我可以去看看我哥哥吗?”
“不可以。”赵元承阖眸皱着眉头。
“为什么?”姜扶笙脱口问出来,又有些后悔。
哥哥陪她逃离上京前往南疆,赵元承自然是生气的,又怎会答应让她去见哥哥?
赵元承睁眼乜着她:“你说呢?”
姜扶笙垂了长睫,抿唇不语。肚子忽然发出声响。
方才含化的丸药起了作用,肩上不痛便察觉肚子饿了。
“饿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赵元承再次坐起身。
姜扶笙瞧着他衣襟处,轻声道:“随意。”
赵元承下床出去安排了一番。
不消片刻,石青端了燕窝鸡丝粥进来。
“下去吧。”
赵元承扶着姜扶笙坐起身,上前接过白瓷绘牡丹碗勺吩咐一句。
石青看了一眼床上的姜扶笙。姜姑娘醒了,主子必然心情愉悦,或许一高兴能饶了他?
他快步带上门退出屋子。
赵元承捏着勺子边搅着碗里的粥轻吹,边看向姜扶笙。
姜扶笙靠在软枕上,发丝凌乱小脸苍白,垂着纤长的睫羽望着衾被上的花纹*一动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在思量什么。遭了几日磨难,人清减了一圈,寝衣松松垮垮的歪着领口,看着可怜。
“来。”
赵元承将勺中的粥在自己唇上碰了碰,察觉不烫才喂到她跟前。
“我自己来。”
姜扶笙回神往后躲了躲,抬手欲接过碗勺。
赵元承躲开她的手,语气柔和态度却强硬:“乖。”
姜扶笙知道拗不过他,便放弃了。由他一口一口喂着将一碗粥吃下。
重逢之后他从来都是这样,霸道强势,说一不二。她又何必与他争执。
“再用一些?”
一碗粥用尽,赵元承拿起帕子替她擦拭嘴角。
“饱了。”姜扶笙摇头。
吃下热粥,身上暖和起来,疼痛也缓和了不少。
“还疼?”赵元承将碗放在一旁。
姜扶笙又摇头。
“那怎么无精打采的?”赵元承理了理她衣领,又将她落在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
“我乏了。”姜扶笙殃殃回他。
“睡吧。”
赵元承替她撤了身后的软枕,扶她躺下。
姜扶笙侧身背对着他,阖上了眸子。
随后,身后的床陷下去,察觉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结实的手臂自她脖颈下穿过,大手落在她腰间。
他就着她的姿势,将她圈在怀中,二人紧紧相贴,暖意隔着薄薄的寝衣源源不断地渡来,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姜扶笙睁眼看着眼前的床幔,久久不语。
陆怀屿死了。
她和赵元承绝无可能。
哥哥身子不好,爹娘又远在南疆。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
“二金,你睡了?”
良久,赵元承贴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姜扶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赵元承贴着她脸颊轻轻蹭了蹭,将她拥得更紧一些。
姜扶笙痛得蹙眉,忍不住动了动:“你弄疼我了。”
他手劲儿极大,不说出来她受不住。
赵元承手里放轻了些,握住她绵软的手摩挲:“二金,咱们说会儿话吧。”
没想到生死关头她会那样护着他,至此刻想起来心头还是会有异样。
他想和她说说话。
姜扶笙依旧没有开口,她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赵元承并不在意,顿了片刻握紧她的手与她耳语道:“二金,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成亲。”
他语气甚笃,仿佛这事儿天经地义似的。
陆怀屿已然自尽,姜二金和陆家再无瓜葛。之前的事情是误会,她也是被逼的。她肯舍身救他足以证明她对他的情意。他不在意,只要她是她便足矣。
再说,她本来就是他的,嫁给他亦是理之当然。
姜扶笙闻言一惊,扭头想看他,却不慎牵扯到肩上的伤。
“嘶——”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头脑却因为这痛越发的清醒。
她早怕了他了。
更何况她嫁过人,真要是改嫁赵元承,唾沫星子都能将她给淹死。
“小心些。”赵元承起身查看她伤口。
姜扶笙侧眸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冷不丁地问他:“小侯爷,这伤是不是足以偿还之前的一切?”
赵元承手中一顿,抬眸看她:“你说什么?”
“我不欠你的了。”
姜扶笙目光转向别处,声音很轻,但足够赵元承听清楚。
第65章 我要你给我做外室
往事她犹在眼前,兜兜转转爹娘还是身陷囹圄。时至今日,她已是身心俱疲。不想再和任何人有什么纠葛。
更莫要说赵元承。这伤就当她抵了他的债。
“姜扶笙,你再说一遍?”
赵元承神色骤变,大手握上她下巴。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放过我吧。”姜扶笙推开他的手,抬起乌眸乞求地望着他:“我们两清……”
“姜!扶!笙!”
赵元承清隽的脸顿时铁青,乌浓的眸泛起猩红,咬牙切齿地唤她。
姜扶笙转开目光,倔强地抿紧唇。
赵元承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唇上,思及她还伤着,手中不禁一松。
“你不气我难受是不是?”
他忍着气恼质问她。
“你我能两不相欠是最好的结局。”姜扶笙身子虚弱,嗓音也软软的,却寸步不让。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从前的纠葛已是万绪千端,她绝不会留在他身边。
“两不相欠?”赵元承冷哼一声,气怒攻心:“也不看看你眼下身处何处。”
人还躺在他床上,就喊着要和他两清。这女子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
姜扶笙闻言缓缓撑起身子,欲下床离开。
这话有道理。住在他的卧室里和他说两清,似乎不太有说服力。
“你去哪?”赵元承更气,伸手揽住她。
姜扶笙不说话,只用力掰他握在她腰上的手。
赵元承担心牵扯着她伤口,一时竟叫她挣脱了。
姜扶笙顾不得肩上疼痛,自他身上迈过便下了床,踏上踏板上的绣鞋朝外唤:“翡翠……”
她身上有伤,自己穿衣不大方便。总不好这般穿着寝衣出去,还是要叫人进来伺候的。
赵元承沉下脸冷声打断她的话:“这般也好。左右你不也不在意你爹娘能不能从南疆回来。”
姜扶笙听闻此言不由睁大乌眸回头看他。
他这话是何意?他能救她爹娘从南疆回来?
她张口想问,又想起他必然会出言羞辱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噗通噗通”的跳动起来。
赵元承目露嘲讽:“怎么?觉得我还没有物尽其用,舍不得走了?”
姜扶笙咬咬唇想后退,双脚却好似叫浆糊黏住了一般挪不开半分。
救爹娘回来是她最大的心愿。这么久以来,想念和担心一直缠绕在她心头。她好想好想爹和娘啊,倘若他们在身边就好了。
她逐渐红了眼圈。
“如何?”赵元承语气和缓了些。
姜扶笙泪眼汪汪地摇头,祈求道:“除了成亲,我可以给你别的,什么都行,只要我有……”
要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嫁给赵元承,她做不到。
“除了成亲?”赵元承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他身量高,本就气势足,这会儿带着怒意越发的夺人。
姜扶笙被他瞧得抬不起头来,咬着唇瓣不肯开口。
赵元承忽然笑了一声:“好。”
姜扶笙惊愕地抬眸看他。
他竟答应得这样干脆?
不待她多想,下巴便被他挑起,被迫与他对视。
下一刻,她听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要你给我做外室,你答应么?”
第66章 他就一定要这样羞辱她?
姜扶笙错愕地睁大眼,不过一瞬便转开了目光,鸦青长睫极快地颤了颤。
他一贯这般羞辱她,她早该习惯才对。
赵元承松开她,抬手抚了抚袖口,漫不经心道:“应不应由你,我不逼迫你。”
姜扶笙眼眸轻眨,心中泛起苦涩。
都说爹娘从南疆回来的事了,还不算逼迫吗?她难道要顾着自己的尊严和脸面,不管爹娘的死活?
“如何?”
赵元承侧头看着她,眉心皱起,似乎没什么耐心了。
姜扶笙抿了抿唇,轻声问:“你是不是一定能救回我爹娘?”
她要确认一下。要得到赵元承肯定的答案,她才能安心。
“自然。”赵元承抬了抬下巴。
他早安排人去办此事了。姜守庚夫妇已经在回上京的途中。只要不出意外,四五日之内二人便可抵达上京。
姜扶笙低下头,又小声问:“多久?”
“什么多久?”赵元承挑眉,不甚明了。
“你要我做你外室多久?”姜扶笙涨红了脸,鼓足勇气问。
尽管她用了些力气,这话说出口却依然显得很是艰难。
赵元承没有回答她,偏头看着她轻笑一声:“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姜扶笙闻言苍白的面上迅速浮起两团红晕。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局促难安,指尖下意识捉着衣摆揉搓,皱皱的衣摆好似她凌乱的心,无论怎么宽慰自己也难以抚平。
“我想想……”赵元承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含着一丝令人捉摸不定的意味深长:“或许一年?也可能三年五年,说不定?”
姜扶笙蹙眉,三五年太久了。
“那就一年吧,时间久了你也会腻。”
她声若蚊蚋,脸儿涨得更红。
一年之后,她就是自由身。到时候爹娘兄长都在身边……想想那样的生活,眼前的事算不得什么。
赵元承好容易压下去的气恼又被她这句话给激了上来。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他?
“说得不错,是会腻。”他大剌剌地在床沿处坐下,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姜扶笙眸底的怒火几乎燃成了小火苗:“既然如此,那你还不主动些?”
姜扶笙抬眸瞧见他的姿势,身子不由一僵。本就红了的脸儿更是红透了,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连带着耳朵和脖颈都蹿红成一片。
这样的姿势,她不是没有见过。
那一次在北郊宅子,他靠在书案上,也是这样对着她,让她用嘴给他……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陆怀屿的身份,一直以为陆怀屿是陆怀川,自己还是陆怀川妻子。赵元承因为她的背弃而恨她,以此来羞辱她也是人之常情。
可眼下,她身上还伤着,他就一定要这样么?
赵元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似乎是在等她上前伺候。
姜扶笙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前一步。绵白细嫩的手落在赵元承结实的窄腰间,掀开寝衣,去褪他的寝裤。烛火晃动下,那手颤抖得厉害。
她低垂着眼眸,却仍然能察觉赵元承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落在她脸上,他的目光一定是嘲讽的,也是戏谑的。嘲讽她自不量力,戏谑她是个可以当成“玩意儿”的外室……
第67章 箭在弦上
细碎的布帛摩擦声在耳边响起,麒麟玉带缓缓抽落,颤抖纤细的手褪下白色软绸中裤。
箭在弦上,弹跳而出,已经直直指着她。
姜扶笙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看向他,正瞧见他嘲弄的神色,羞愤委屈顿时齐齐涌上心头,眼圈缓缓红了。
赵元承扯了扯唇角,偏头问她:“你还在等什么?”
姜扶笙忍住心底酸涩之意,咬着唇低头凑过去,泪珠儿却终究忍不住滑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赵元承要害处。
赵元承身躯微震,眼见她泪眼婆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忽地抬手推开她。
姜扶笙半阖着眸子,柔润的唇正要贴上去腰间忽然受力,肩上的伤牵扯着一痛。她吃了一惊,蓦地睁开泪眼惊愕地看他。
“躲开!”赵元承抽过腰带起身,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姜扶笙回头望着半开的门,软软滑坐在床沿处,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襟。
她其实很清楚,本就是她对不起赵元承,赵元承又帮她许多。平心而论,他想娶她是她的福气,她应该答应他。
即便他提再过分的要求也算不得过分。被她拒绝,他大概很意外吧。
可她和他经历了那么多,早已不是从前。她曾是他的表嫂,怎么还能嫁给他呢?若事情成真,外面的流言蜚语会怎样说他们?
再说,他也不见得是心里有她,只不过是多年的心结,心有不甘罢了。倘若真的心里有她,又怎会一次又一次那样羞辱于她?
“姑娘,您身上还有伤呢,这样会着凉的。”翡翠走进来瞧见她穿着中衣坐在床边,连忙上前扶她。
姜扶笙就着她的搀扶上了床,面色苍白地靠在软枕上。
翡翠瞧她虚弱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姑娘,您喝不喝水?”
姜扶笙眸光黯淡,缓缓摇头。
翡翠打量她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您和小侯爷……怎么了?”
方才她瞧见小侯爷怒气冲冲地走了,正是不放心才进来瞧瞧姑娘的。
“没事。”姜扶笙又摇头,缓声朝她道:“你下去歇着吧。”
翡翠见她不想说,也不敢再问,应声道:“奴婢就在门口,您有事招呼奴婢。”
“嗯。”姜扶笙轻轻应了一声。
*
“主子……”
石青守在院外,见自家主子步履匆匆地出来,忙迎上去。
本以为是有什么吩咐,走近了才就着头顶的灯笼瞧见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
赵元承冷冷地瞥向他。
石青顿住步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主子定又是和姜姑娘闹别扭了。之前没保护好姜姑娘的旧账主子还不曾和他算呢,这下只怕逃不掉了。
罢了,他还是自觉一些吧。
“属下保护姜姑娘不力,自去领……领四十军棍……”
石青硬着头皮开口。
这一着早晚要挨的,四十下应该差不多吧?早点受了也好,省得日日提心吊胆的没个头。
他已然做好了准备,不料赵元承却淡淡道:“不必了。”
石青不敢置信,主子说什么?“不必”?主子不惩戒他了?他不由抬头看过去,却只瞧见自家主子的背影逐渐没入黑暗之中,似带着无比的落寞。
一旁的莫山举步欲跟上,石青连忙跟了上去,小声问他:“主子怎么这样反常?是和姜姑娘又怎么了?”
他虽想不出其中缘由,却也知道赵元承的反常必然和姜扶笙相关。
莫山偏头望他一眼:“逃过一劫已是大幸,管好自己。主子的事不劳你操心。”
姜扶笙到底曾是陆家的人,这是尽人皆知的。当初姜扶笙抛弃主子嫁去陆家,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倘若她和主子再有牵扯,只怕要将主子的名声彻底毁了。何况主子已经帮了她那么多?
主子不是寻常人,不能背负这些。他还是不赞同主子和姜扶笙有什么牵扯。
“诶?你这人!”石青不满:“我不是担心主子吗?难道你想主子一直这样郁郁寡欢?”
莫山不理会他,径直走向赵元承离去的方向。
石青口中说着话,照惯常跟了上去。
“闭嘴。”莫山回头呵斥他,又道:“你跟上来做什么?忘了你该守在何处?”
石青闻言停住脚步,这才想起他该在叙兰院门口保护姜姑娘才对。
他叹了口气,后退两步转身走回院门前。
*
青灰色的屋檐被雨水浸成黛色,不大不小的雨从昨夜便开始下了。
翡翠端着汤药进门时,姜扶笙正倚在窗边,望着屋檐下一滴一滴掉落的雨珠出神,黯淡的眸光中似乎含着无尽的心事。
翡翠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侯爷已经接连数不曾踏足叙兰院,想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看姑娘这般模样,只怕心里也不好受。
这两人,何苦呢。
“姑娘,外面湿气大,您快坐进来一些。”
她放下托盘,上前合上窗户。
屋子里一暗,视线被隔断,姜扶笙回过神扭头望向她。
“怎么了?”
姜扶笙轻声问。
“您该吃药了。”
翡翠端起汤药,捏着勺子轻搅。
小侯爷虽然不往这里来,但这些日子汤药、伤药什么的倒是没有断过。平日的饭食也多滋养之物,姑娘的伤眼看着痊愈得差不多了,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苦涩的气息在屋子里缓缓弥漫开来。
姜扶笙看向翡翠手中那碗褐色的汤药,声音不大:“我都好得差不多了,还吃什么汤药?”
“当是巩固药效的吧。”翡翠道:“奴婢看小厨房也就剩一服药了,或许明日便不用吃了。”
姜扶笙不曾言语,将勺子搁到一边,接过碗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翡翠在边上瞧得直皱眉头,这药闻着味儿都觉得苦涩难喝,姑娘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忙捏了一颗梅脯喂过去:“姑娘,快吃一颗压一压。”
姜扶笙也不拒绝,张口含了。
“姑娘……”翡翠瞧她这般生无可恋似的,心中实在心疼,忍不住问:“您心里有什么事不如和奴婢说说吧……”
姑娘心里该有多苦,才能做到吃这样的汤药都不觉得苦涩?
姜扶笙闻言笑了笑,垂下纤长的眼睫道:“我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记挂哥哥和爹娘他们罢了。”
赵元承不让她去看哥哥,也不肯搭救她爹娘。也不怨他,是她自己无用,只能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罪。
翡翠闻言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少爷有小侯爷护着,如今安全着呢。可老爷和夫人那里……那可是朝廷要犯,谁能救他们回来?
即便是小侯爷,只怕也……很难。
翡翠心事重重地端着托盘出门,便听院门处有人唤她。
“翡翠,你来。”
她抬头张望,唤她的是珊瑚。石青在珊瑚身旁站着,两人在门楼下似乎正说着什么。
翡翠将托盘放下,提起裙摆跨过几个水洼走到远门下,询问他们二人:“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珊瑚瞧了瞧屋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在说姑娘和小侯爷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主子这些日子看着清减了,见天的打不起精神,就拿我没保护好姜姑娘这事来说吧,主子竟然也没责罚。”石青挠挠头道:“这要是放在从前是绝不可能的,主子可能是真的伤心了。翡翠,你知不知道主子和姜姑娘因为什么事起的争执?”
翡翠摇摇头:“我倒是问过姑娘,但姑娘不肯说。姑娘这些日子也是闷闷不乐的。一味地牵挂远在南疆的老爷夫人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姜老爷他们?”石青闻言不由得问。
珊瑚道:“自然是,不然还能是谁?”
石青眼珠子转了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我昨日听主子说起打算救姜老爷他们回来呢。就是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要缓一缓才有心思去做这件事……”
看这两个丫头的样子,并不知道主子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救回了姜老爷夫妇。主子为姜姑娘做这等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居然没有告诉姜姑娘吗?他到底是怎么忍得住的?
眼下看来只有他能助主子一臂之力了。
“你说真的?”
翡翠和珊瑚齐声问他,又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都在这一刻亮了。
她们比谁都清楚老爷和夫人在姑娘心中的地位,小侯爷若真能救回老爷和夫人,姑娘不知道该有多开怀呢!
“当然是真的。”石青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还是让姜姑娘早些和我们主子和好吧,这样也能早日和姜老爷他们团聚。”
这样姜姑娘应当会主动去找他家主子了吧?
“我去劝劝姑娘。”珊瑚自告奋勇,当即便要转身前去。
“珊瑚。”翡翠拉住她:“还是我去吧。”
看姑娘每日满是落寞愁思,她也心疼,若是如此,也正好可以劝劝姑娘。
珊瑚顿了顿道:“你去也好,我口无遮拦的,只怕说错什么又勾的姑娘伤心。”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石青笑起来,惹得珊瑚狠狠瞪他一眼。
翡翠快步回了屋子。
姜扶笙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窗边出神。听闻动静抬眼朝门边望去,乌眸中起了疑惑:“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些日子她心事重重,喜欢独处。不得她的招呼,无事翡翠和珊瑚是不会进来打扰她的。
“姑娘。”翡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弯腰朝她道:“奴婢方才在门口听石青说,小侯爷预备救老爷和夫人回来呢!”
第68章 姜姑娘主动的
上清观。
海棠花窗前,赵元承歪着身子斜坐于竹榻之上,一条腿搁在身前,手中捏着一颗黑色棋子盯着眼前的棋盘良久不肯落下。
“输就输了,你还要耗多久?”奉玄身着道袍,端起素白瓷盏嘬了一口清茶,气定神闲地问他。
雨丝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
“这雨下得太叫人心烦了。”赵元承丢下棋子起身去合窗户。
他比前几日清减了些,这般站起身更显身姿颀长。
奉玄放下茶盏:“你心思不在这儿,别下了。”
一上午赵元承就不曾赢过一局。
“不行,再来。”赵元承又将棋子摆开,执意要下。
奉玄无奈,只能由他。
莫山站在一边暗暗摇头。主子这次算是争气的,硬是挺着大半个月没有去寻姜姑娘。可瞧主子这般模样,并不是真的放下姜姑娘了,只不过是强撑着不去找她罢了。
奉玄在棋盘上放下一粒棋子,抬头问他:“莫山,姜守庚夫妇到何处了?”
莫山回道:“昨日信上说这两日便到东洛镇,属下估摸着约莫三两日便可抵京。”
奉玄闻言看向赵元承:“师弟打算怎么安排?”
赵元承不曾抬头,垂着长睫随意道:“也放到客栈去,和姜砚初团聚。”
“不妥。”奉玄不赞同:“西郊就在元启帝眼皮子底下,难保不会传出什么风声。元启帝如今疑心越发的重,且愈发昏庸,保不齐听见什么风吹草动就波及你。”
“师兄以为该如何?”赵元承抬眸看他。
奉玄放下一枚棋子,沉吟道:“不如让他们住到师父那里去,离京城远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而且师父也能保他二人平安。姜砚初也可以设法一起送到师父那里去。山上没有外人,地方开阔,总比躲在客栈里不见天日要好上许多。师弟以为呢?”
他的提议有理有据,自然是眼下最稳妥的安排。
赵元承却摩挲着棋子不说话。
奉玄坐直身子正色道:“师弟,你可是担心她不能安心,打算让她和父母见一面?”
赵元承闻言哼了一声,重重放下手中的棋子道:“她安不安心与我何干?”
姜二金那个没良心的,谁要管她!
奉玄了然得瞥他一眼:“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把他们都送师父那处去?”
“嗯。”赵元承点头应了:“晚些时候我来安排。”
奉玄又望了他一眼,不曾言语。
师兄弟二人又杀了几盘。外头雨逐渐止住,西边的天亮起绚丽的晚霞。
“好了,我该做晚课了。”奉玄放下棋子欲起身。
“师兄,再下一盘。”赵元承扯住他袖子。
“你是不是真无事可做?”奉玄道:“不如去探一探西河王的口风?”
“我明日去,来得及。”赵元承捉着他袖子不松手。
奉玄拿他没辙,只得重新坐下朝他确认道:“最后一盘?”
“下完我就走。”赵元承已然捏起棋子,又朝莫山吩咐道:“让人传话给晚凝玉,我晚上过去用饭。”
“你不回府?”奉玄闻言询问。
赵元承闷声道:“不想回去。”
奉玄欲言又止地瞧他两眼,终究还是什么也不曾说。
“主子,主子……”石青从外头奔进来,满面喜色地唤着。
莫山皱起眉头小声训斥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石青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
“你怎么来了?”赵元承抬头看向他。
石青面上笑意更甚:“主子,姜姑娘让人预备了晚饭,叫属下来请您回去一起用饭呢。”
赵元承闻言手中一顿,乌浓的眸子亮了亮,旋即皱眉道:“她又耍什么把戏?”
石青道:“怎么是把戏呢?属下看姜姑娘可认真了,交代翡翠去准备的全是您合口的菜。”
赵元承垂眸不语。
“你不去?”奉玄看他。
赵元承语气冷硬:“不去。”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姜二金以为他是什么?
奉玄打量他神色,催促道:“那你快出子。”
赵元承捏着棋子盯着棋盘,神思却已然不在此处。忽而起身推散了棋局:“不下了。”
“你这是什么棋品?”奉玄嫌弃。
“我去集市上转转。”赵元承说着举步便走。
“师弟……”奉玄抬手欲留他。
莫山忽然朝他使眼色:“天师。”
奉玄会过意来,追上去拉住赵元承叮嘱道:“那你别忘了将姜守庚一家送去师父那里的事。”
“我知道。”赵元承随口应下,阔步往外而去。
莫山快步跟上去询问:“主子,那您晚上还去晚姑娘那处么?”
“主子心里乱着呢。”石青跟上来道:“自然是不去了。”
姜姑娘主动找主子求和,他还以为主子会迫不及待回府去呢,不想主子竟然不肯和姜姑娘见面。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好吗?这又是为何?
前头,赵元承解了马儿的缰绳,跨上马道:“去吧。”
他说着勒转马儿,扬鞭策马,不过转瞬便不见了影踪。
“莫山,你说主子心里到底有没有姜姑娘?”石青想不明白,皱着脸询问。
这怎么姜姑娘主动,主子还拿上乔了呢?
莫山转头狠狠瞪他:“主子在这里好好的,偏你闲得无事要生些事来做。”
主子心本就不静,这会儿更是叫石青一句话挑起波澜来了。
“我不也是为主子好吗?难道你愿意看着主子成日里皱着眉头板着脸?”石青不服气地反驳他:“心病还须心药医,主子放不下就算拖延再久也无用……”
“闭嘴。”莫山呵斥他一句,抬步上马追出观门去。
“费力还不讨好,我图什么?这我回去怎么和姜姑娘交代……”石青挠挠头,嘀嘀咕咕也上马去了。
*
夜幕降临,教坊司的灯火亮起,喧哗声和着鼓乐声热闹非凡,推开门丝竹之声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教坊司奉銮面上带着一贯的客套笑意迎上来,瞧见来人是赵元承,面上笑意不由一敛,忙恭恭敬敬上前行礼:“小侯爷。”
赵元承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晚姑娘已经在楼上厢房内了。”奉銮连忙禀报。
赵元承不曾理会,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推开厢房的门。
厢房内轻纱吹落,楠木雕花的小几上摆着两只精致的纯金小酒盅,晚凝玉面带笑意斜倚在小几边笑望着赵元承进来,并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赵元承合上门,隔绝了外头的嘈杂之音。
“带了几次信也不来,今日怎么肯来见我?”
晚凝玉抬手斟酒,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再次望向他,笑着询问。
赵元承在她对面坐下,一言不发,端起酒盅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可不是这样吃的。”晚凝玉忙去夺他酒盅。
赵元承将酒盅重重放在小几上,眼圈微红:“满上。”
晚凝玉捂着酒盅问他:“你们还没有和好?”
唯一能让赵元承这样的人,只有姜扶笙。可之前他们两人闹一闹转身也就和好了,貌似这次的别扭闹得有些久?
赵元承垂眸盯着小几不语。
“既然没有和好,那今日是怎么了?总不能还没和好又吵一架吧?”晚凝玉捏着酒盅抿了一小口,笑眯眯地询问他。
赵元承拿过酒壶给自己斟酒。
晚凝玉拦住他:“你倒是说话啊,你要急死谁?”
赵元承放下酒壶,语调沉沉:“她预备了晚饭,让人来叫我。”
“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反而生气了?”晚凝玉不解。
在她看来,这该是赵元承求之不得的事呢。
“她必然又打着什么主意。”赵元承握紧拳头。
晚凝玉轻笑:“那又怎么了?你不是心甘情愿给她利用?”
“她不肯和我成亲。”赵元承面上有了气恼之意。
“原来你们就为这个闹别扭?我以为什么呢。”晚凝玉笑起来:“她本就心思细腻爱多想。何况又嫁过人,那个人还是你名义上的表哥,她自然觉得自己不配了,也担心你嫌弃她。再说你总是往我这跑,她又不知道我们真实的关系。你外面还和这个外室那个外室的瓜葛不清,名声不好,换成谁能不多心?她也不能安心跟着你。万一你是一时兴起,过些日子又将她抛弃了,她一个人孤苦无依,要如何是好?”
她是女儿家,自然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听赵元承说姜扶笙不肯嫁给他,自然而然便将姜扶笙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元承闻言不禁抬眸看向她,眉心皱起,眸中有着思虑之色。
“看什么看。”晚凝玉托腮道:“知道症结在什么地方,你去做就好了。只要你是真心的,她就算是万年寒冰,你也能焐化了。”
赵元承豁然起身,疾步往外而去。
莫山守在教坊司门外,瞧见他出来便迎上去:“主子要去何处?”
“回府。”赵元承越过他,径直往外而行。
莫山闻言心中一震,来的途中他便想过,主子只怕还是会忍不住回去见姜姑娘,眼下一看果然如此。
他连忙追上去:“属下可要去安排姜大人和姜夫人去山上的事……”
现下将这件事安排好最要紧,至于主子和姜姑娘……主子执意要走下去,他也无能为力。
“先不急。”赵元承步伐缓住,顿了顿道:“等他们到了再说。”
“可至多两日,他们便到上京了,万一……”莫山有些着急。
万一姜守庚夫妇被发现了,那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要出大事!
“照我说得做。”赵元承吩咐一句,跨上马儿抖开缰绳策马疾驰而去。
莫山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追随。
第69章 她快要化开了
叙兰院。
浓郁如墨的夜色下树影婆娑,四下里静悄悄的,屋子里并没有亮着灯。
只有屋檐下亮着两盏六角宫灯,散发着昏暗的光。
翡翠和珊瑚站在灯笼下,守着屋门。
姑娘预备了晚饭,让石青去请小侯爷回来。他们三人都以为小侯爷肯定会很快回来,然后和姑娘重归于好。不想没一会儿石青就垂头丧气地回来说小侯爷不肯见姑娘。
姑娘只说了句“罢了”,便打发她们出来了。
眼下她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不该信了石青的鬼话。”珊瑚小声埋怨。
姑娘一定很难过。
“嘘。”翡翠听到动静,示意她噤声:“有脚步声。”
“是不是小侯爷回来了?”珊瑚此时也听到了,一脸期待地看向院门处。
夜色中,高大挺拔的身影快步走近。
“真的是小侯爷!”
珊瑚又惊又喜,翡翠也是欢喜不已。
二人赶忙迎出廊檐,朝赵元承行礼:“小侯爷。”
赵元承停住步伐,看向紧闭的屋门:“她人呢?”
“姑娘在屋里。”翡翠回道。
“怎么不点灯?”
赵元承问着话抬步往屋子里走,显然并没有打算听她们的回答。
翡翠和珊瑚看着他推开门,面上都不禁有了笑意。这一下好了,小侯爷回*来了,小侯爷心里到底还是有她们姑娘的。
赵元承合上门,走到烛台边取出火折子,一一点亮蜡烛。
屋子里慢慢亮堂起来。
他转身便瞧见身量纤细的人儿两手抱着膝盖蜷缩在软榻中。大半个月不见,她瘦了些。脸儿埋在膝盖间,发丝散乱蔫头耷脑,像只被人抛弃的猫。
边上是一桌已然放凉的菜肴,摆着两副碗筷,没有动过的样子。
赵元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半步。他微微搓着指尖扬声道:“不是叫我回来吃饭?就这样吃?”
姜扶笙闻声意外地抬起脑袋,不由红了眼圈。
石青不是说他不回来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不许哭。”赵元承板起面孔语气冷硬:“之前那样气人,别以为哭一下装可怜就没事了。”
他才不会原谅她!
姜扶笙本是不想哭的,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何心中一酸,眼泪反而不受控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泪眼迷蒙,啜泣着朝他伸出手。她还以为他真的不会回来、不会理她了。
赵元承面上还冷着,双足却好似由不得他。待他回过神来,已然站在了榻边。
姜扶笙抱住他劲瘦的腰,低头将脸埋在他怀中,任由眼泪逐渐浸湿他的衣襟。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将她包裹,安心瞬间充斥满整个心房,温暖安逸的像船儿回到了熟悉的港湾。
她心中明白,其实她早就离不开他了。
只是,她不能嫁给他。
腰间的香软让赵元承面上的冰冷瞬间消融,他下意识抬手揽住她瘦削的肩。
“伤好了么?”
他摩挲着她肩上的伤处低声询问,喉结滚动,嗓子有些哑了。
姜扶笙脸埋在他怀中点头。
“那你今日叫我回来,是知道错了?”
他垂眸望着她,眼前是她纤细雪白的后颈,总叫人想起它往后勾起时弯小月牙的模样。他乌浓的眸逐渐染上了点点欲色的红,呼吸亦比方才促了些。
姜扶笙又点头。
要说错,他们都没有什么错。
他想娶她,至少眼下来说是真心待她。而她不想嫁,也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真的已经很好了。
“别光点头,说话。”赵元承长指勾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姜扶笙仰着脸儿看他。
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她脸色还有几分苍白,泛红的乌眸湿漉漉的,几缕发丝凌乱的沾在脸颊处,可怜又无辜。
赵元承捧起她的脸,轻轻替她擦干眼泪,又勾起几缕发丝别在她耳后。
“既然身子大好了,也知道错了,我让人选个黄道吉日,我们……”
“赵玉玦!”
“成亲”二字尚且说出口,姜扶笙忽然唤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能嫁给他。
他待她这样好,她不想让他陷在流言蜚语之中。
良都侯夫妇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何况,他身边的女子也不止她一个,并不一定非她不娶。
既然他现在喜欢她,她陪他就是了。毕竟他对她的好,她无以为报。
赵元承不由看她。
姜扶笙直起身子双手钩住他脖颈,跪在软榻上偏头贴上他的唇。
唇瓣贴上一片柔软的炽热,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她顿了顿,试探着探出舌尖在他唇瓣上扫了扫。耳边是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赵元承呼吸促了促,乌浓的眸中泛起惊喜,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吻他。
只是未曾做过这样的事,唇舌太过生涩的些。他按捺不住,大手握住她后颈,张口含住柔嫩的唇瓣厮磨缠绵。
不过一息的工夫,他便已经反客为主。
姜扶笙阖上眸子,纤长的眼睫尚且带着湿意,便被他拖进滚烫的亲吻里。
他热烈地吻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她口中,不放过她口中任何一处,扫荡着她唇齿之间甜腻的香津。卷住她微凉的舌,邀她在一点一点地纠缠中变得和他一样滚烫。
姜扶笙被他一点一点抽干力气,软在他怀中,几乎窒息之际,他才肯放开她。
她方才还苍白着的脸颊染上一层粉,乌眸泛着润润的水光,鸦青发丝凌乱地垂在颈后,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尽态极妍。
她张口喘息着,尚未回过神来,身子忽然一轻。赵元承打横将她抱在怀中,阔步朝内室而行。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他脖颈。
他将她抱得稳稳的,步伐愈发的快。
她怎么这样软,抱在怀中好似没长骨头似的,惹得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忘了天地间的一切,仿佛这世间仅有她。
他将她罩在身下,他的襕衫,她的襦裙,还有分不清是谁的同色中衣一件一件散落在床上,地上。
“二金,上来。”
他哑着嗓子唤她。
姜扶笙跪坐在他身边,双手捂着脸,只觉得自己羞得快要化开了。
她怎么能坐在他脸上?
第70章 一辈子不分开
赵元承见她不理会他,伸手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姜扶笙紧张至极,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他究竟哪里学来得那么多花招?
赵元承由不得她不肯,大手握住她腰肢猛地往上一提,当即如愿以偿。异香袭来,他呼吸霎时都乱了几分。
姜扶笙惊呼一声,挣脱不得。他凶得很,好似要将她吞进肚里,与她合为一人。
她双手死死掩住唇,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而后“轰”得一下好似绚烂的烟火炸开一般,身子克制不住抖如筛糠。
她呜呜咽咽地求饶,却换来他更加凶狠的欺负。
她闭着眼眸止不住地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几次都要摔倒下来,偏偏腰肢被他禁锢着,半分闪躲不得。她呼吸不过来,浑身似乎都麻了,忍不住仰着脖子往后退让,泪珠子难以自抑地一颗颗往下掉。
苍穹颠倒山崩海裂,不知是畅快还是煎熬,终于腰间一松她软软跌倒在锦被之上。
“啪嗒。”
赵元承点亮了火折子。
姜扶笙一惊,想往锦被中躲藏,奈何身上提不起力气,只能抱着自己眼睁睁看着他点亮了床头的烛火。
赵元承回身看她可怜兮兮地探着舌尖喘气儿,小白羊羔子似的卧在那处,肌肤泛着情动的绯红,招人至极。
姜扶笙想让他将烛火灭了,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来。眼见他逼近,又身处余韵之中说不出话来,急的一张小脸红了又红。
她是经不住他这样接连不断的猛烈攻势的。
赵元承罩住她,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身侧,低头吻向她。
“等等,我,我要歇……歇一歇的……”
情急之下,姜扶笙一下发出声音来。软绵绵的嗓音滴着水一般,说的虽是拒绝的话,可一点也不坚定,反而显得欲拒还迎。
赵元承并未如同寻常时一般顺着她。他低头狠狠吻住她唇,舌尖探入她口中。
姜扶笙又羞又气,她知道呼吸间的咸湿芬芳从何而来想,他,他怎么这样……这样无耻!
她想骂他,却被他灵活的舌头堵着,撩拨的再次说不出话来。感受着他的激烈与火热,她退缩了,趁他埋首在她颈间,她捏着拳头捶他胸口,口中嗔骂:“你要死啊……”
“是要死,要死在你身上。”
赵元承喘息着回她,他身上肌理线条绷紧,在摇曳的烛火下柔和又结实,满额头的汗珠子昭示着他忍耐得极为辛苦。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山麓之间层峦叠嶂,将人紧紧困在其中,不许人畅快的前行。尤其是雨后是蜀道又湿又滑,艰涩难行,前行间似有无数的藤蔓纠缠着他,不断绞紧再绞紧。
姜扶笙细腰弯成了一座小拱桥,浑身而遏制不住地打摆子,发根似乎一根根竖起来,阖着眸子泪珠儿不停地往下滚。
他真的好凶!
“二金,金金,别哭。”
赵元承爱极了她这般,恨不得将她含在口中呵护,俯首去吻她的泪珠。
姜扶笙咿咿呀呀话不成话:“我……我忍不住……”
她也不想哭,可实在难以克制。
赵元承热烈地吻她,积攒了数月的想念在这一刻彻底点燃。
“金金。”他贴在她耳边,呼吸重极了:“你是不是我的?是不是我的?嗯?”
“是……”
姜扶笙闭着眼睛,耳朵滚烫炽热的呼吸打得通红,缩着脖子躲闪。
“是谁的?”
“是……我是赵玉玦的……”
“金金,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着我。”赵元承抬起头,大手握着她后脑。
“唔……”
姜扶笙眼睛闭得更紧了些,下意识摇头抗拒。
他叫她要怎么、要怎么在这样的情形下睁眼看他?
她要羞煞了!
“金金,你看看我,看看我……”赵元承越发地卖力气,逼着她睁眼。
姜扶笙不经折腾,乌眸睁开一条缝,看到他满是欲色的脸惊呼着双手捂上眼睛,不肯再看第二眼。
“二金,我是谁?”
赵元承不依不饶,追着问她。
“你是,是赵玉玦……是我的玉玦哥哥……”
姜扶笙纤细的手臂攀上他脖颈,小脸的绯红直蔓延到脖颈下,泪珠儿挂在眼角带着哭腔回应他。
赵元承呼吸一促,低头重重碾在她唇上:“二金,我们成亲好不好?”
姜扶笙抱紧他不肯说话。
“金金,好不好?回答我,好不好?”
他执着地追问,哀求似的,重重地催促她,迫切地想要她的回答。
姜扶笙脸儿窝在他脖颈处,唇瓣擦着他鼓动的青筋呢喃:“我们一辈子,一辈子在一起……”
只要他不厌弃她。
“好,永远也不分开!”
赵元承愈发的激昂澎湃,每一下都沉重而热烈。
他带着她沉浸在无尽的炎炎烈火之中,酣畅淋漓的一起化为青烟,化为灰烬,化在一处,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永远没有彼此。
*
温暖的阳光透过格扇窗洒进室内,在垂坠的烟青色床幔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床幔内,娇软的人儿面上泛着一层滋润的粉,枕着身边人结实的手臂阖眸正睡得香甜。
恍然间她纤长的羽睫微微颤了颤,片刻后缓缓睁开眼,迷惘地看向四周。
“醒了?”
赵元承语气里含着笑意。
姜扶笙惊讶地转头,睁开眼便瞧见他正支着身子侧身望着她,乌浓的眸底满是促狭地笑。
她脸儿一红,拉过被子盖住脸。
昨儿个他弄了大半夜,颠来倒去的。她当真累极了,只记得最后他抱着她去湢室沐浴,她只说要换被褥,后面她便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身下的被褥暄软清香,不似昨夜被她弄出的潮湿泥泞,想来是他已经换过了。
“咱们又不是头一回,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怎么还这样害羞?”
赵元承好笑地掀她锦被,故意逗她。
“谁像你似的不要脸。”
姜扶笙推开他的手,捂着脸闷声骂他。
这人越发的脸皮厚起来了。
赵元承笑起来,大手探到她腰间。
“你做什么?赵玉玦!”
姜扶笙惊呼着闪躲。
“不是说我不要脸么?”
赵元承迅速凑近,那他就不要脸给她看看。
“你走开,离我远点……”
姜扶笙抬手捶他,忽而痛呼一声。此时才察觉浑身酸痛得厉害,尤其是小腹部和腰间,好似从马上摔下来过一般。
昨夜实在叫他折腾得太狠。
“怎了?”赵元承忙停手查看:“是伤口又疼了?”
“我腰酸。”
姜扶笙背过身没好气地回他。
这人也不知道个轻重,逮着一回便往死里摆弄她。
赵元承明白过来,凑上去温热的手心贴着她侧腰轻摁,讨好地笑道:“我给你揉揉。”
姜扶笙哼了一声,不理会他。
“你昨晚没吃饭,饿不饿?我让他们摆饭?”
赵元承凑上去,下巴枕在她脑袋上亲昵地蹭蹭。
姜扶笙没有说话。
赵元承又道:“是不是累着了?不然我盛来喂你?”
姜扶笙转过身来钻进他怀中,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腰上抱紧。
“我们说会儿话吧。”
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总觉得无比的安心。心中又生出些愧疚来,她总是在利用他对她的好。
软玉温香在怀,赵元承又蠢蠢欲动。但他也晓得分寸,再得寸进尺她可真要生气了。
他揉了揉她顺滑浓密的发丝:“好,要说什么?”
姜扶笙自他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头来,清澈的乌眸将他望着。
“我先说,那我说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我和你生什么气?”
赵元承缠着她一缕秀发在指尖把玩,干脆地应了她。
姜扶笙捉住他衣襟,顿了片刻垂下眸子小声道:“我想问你,能不能救救我爹娘……”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大概又会生气吧。她昨儿个才和他示好,今日便提这样的话,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可她不能再等了,爹娘逐渐年迈,在南疆那样的苦毒之地,日子越久,他们的身子就越遭不住。
赵元承没有回应。
她等了片刻,忐忑地抬眸看他。
赵元承也正望着她,方才的松弛与随意不见了。他沉下面色:“所以,昨夜你是为了让我答应救你爹娘才主动找我?待达成目的,你是不是打算再跑一次?”
“不是。”姜扶笙摇头和他解释:“我没有打算走。只要……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只要他能救回她爹娘,她心甘情愿。
她已经是和离过的人了,爹娘即便可以脱困,恐怕也要和哥哥一样不能得见天日。无依无靠她又能去何处?留在他身边勉强也能算是一种归宿。
他日,他若厌倦了她,她便住到街上那所小宅子里去边上。
“我赶你走?”赵元承不满:“只有你会赶我走。”
“我说真的。”姜扶笙睁大乌眸望着他,清澈的眸子赤诚而坦荡。
赵元承哼了一声转开目光:“你都骗我几次了?我才不信你。”
“我可以发誓……”姜扶笙举起手来。
她的确骗了他许多次,他不信她也寻常。
“谁要你发誓?”赵元承摁住她手与她十指相扣,低头望着她忍着笑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我勉强答应你吧。”
“真的?”姜扶笙将信将疑地打量他的神色:“那你不觉得我是有目的才主动和你和好的?你不生气?”
之前他可没少为这样的事和他置气,今儿个竟这样好说话?
“答应嫁给我就是我的人,和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赵元承将她抱紧,让她紧紧贴着自己,语气逐渐暧昧,手脚也不老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