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被郎君欺骗后她幡然醒悟 > 16、第十六章
    贞元帝仍旧没有说话,视线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

    两人没有任何寒暄,齐扶锦听不到他的回答,直接开口道:“当初我说贵妃认亲的水有假,父皇不信。现下我回来,还是想和父皇说那句话,请父皇重新与我滴血,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贞元帝终于愿意出声,“不用了。”

    齐扶锦不肯放过,还想再说,却被贞元帝抢先开了口,“礼王生不出孩子,我已经知道了。”

    齐扶锦一愣,脑子竟难得有些转不过来。

    是赶路太累了吧,他想。

    反应过来后,他牵强地扯起了一个笑,这笑和方才在肃国公面前的那样相比截然不同,甚至还带着几分察觉不出的苦涩。

    “父皇早就知道了吗?”

    贞元帝这回不再吝啬他的言语,他很快回道:“不是,你走后,我才反应过来。”

    贞元帝看着眼前的齐扶锦,太子的个子早不知什么时候生得比他还要高一些了,他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贞元帝妄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看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年了,太子回来了,他已经看不懂他了。

    两人都没说话,贞元帝好像看到太子的眼睛红了一瞬,好像有泪珠在闪,只不过,只是那么一瞬而已。

    贞元帝知道他委屈,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没有问他这一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也没有问他恨不恨他。

    他是皇帝,即便做错了事,也轻易低不下头,他最后只是看着太子问出了两个字,“疼吗。”

    这两个字好像藏着歉意,可是齐扶锦已经感知不到了。

    他现在就连悲伤也只是转瞬即逝,脸上那个不自然的笑,终于慢慢恢复了寻常。

    他摇头,笑着回话,“不疼了。”

    贞元帝没再说下去,道:“赶路回来的?累了吧,先去休息。其他的事,以后说,来得及。”

    贞元帝没有提让齐扶锦去看皇后,齐扶锦便知道,是她不想见他。

    贞元帝说完这话就不再说,转身离开,齐扶锦看着他的背影问,“礼王叔在皇祖母那里吗?”

    贞元帝顿了步子,没有动作,没有说话。

    “我去杀了他可以吗?”齐扶锦笑着问他,“父皇怕皇祖母恨你,始终不肯下手,那我来吧,让我杀了他吧。”

    齐扶锦从五岁起就在文华殿开蒙,一直到十八岁,为了能让皇后满意,能让皇后也喜欢一点他,他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要学到最好,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早在十几岁那年对政务都得心应手,那些难缠又烦人的大臣,抛开党争层面,哪一个对他又不是顶礼赞叹。

    他太知道了,一个没权没势的藩王,杀起来能有多轻松。

    尤其是像礼王这样的,没用的蠢货,死了也就只有皇太后会为他伤心。

    如果说礼王死一千遍能换回一个太子,大臣们会毫不犹豫让他死一千遍。

    真的杀了礼王,除了和太子不对付的首辅一党之外,谁又会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呢。

    贞元帝终于回头看他,“太后不会让你见他的。”

    太后一直不让礼王出京,无非是怕他回属地的路上,被皇帝的人暗杀,她甚至就连慈宁宫也不让他出,怕他离开她的身边,马上就会有人杀了他。

    齐扶锦知道了贞元帝的意思。

    他回了紫禁城,第一眼见过了自己的父皇,而后,直奔慈宁宫去。

    贞元帝没有拦他,放任他离开,转身进了里殿。

    沈咏筝已经被扶起了身,靠在枕上,齐溪梦在旁边和她说着话,止不住掉眼泪,沈咏筝还要撑着力气去哄她。

    她的状态看着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现在还能有力气去说话,那只手一下又一下摸着齐溪梦的小脸。

    “小梦,不哭,哭些什么。”

    她越是这样说,齐溪梦哭得越叫厉害,贞元帝把她挤走,道:“倒霉孩子,就会哭,让我和你母后说。”

    齐溪梦站在一边掉眼泪。

    她想问问,她哥去哪里了,但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敢开口。

    贞元帝看沈咏筝状态好,心里头高兴,趴在她的肩头,抱着她说了好多的话。

    他说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说起了很久之前,他娶她为后的那一天,他还说起,他们以前说好的,百年之后,要葬在一起......

    他让她,等等他,等他一起,不要这么早就丢下他一个人。

    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咏筝也一直笑着接话,她说,她答应他,她说,他们会葬在一起。

    可是后来,说着说着,沈咏筝又吐了血。

    一股股的血水从她的口中喷出,突然又汹涌。

    贞元帝的背上一瞬间就全被血水染红。

    齐溪梦吓傻掉了,赶紧跑出去找了太医。

    贞元帝抬起头,看着沈咏筝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他有预感,不行了,这次是真不行了。

    方才还嫌弃公主掉眼泪的皇帝,一瞬间,泪意汹涌,他拍着沈咏筝的脸颊,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阿筝,不要......不要丢下我啊。”

    沈咏筝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她浑身都已经没有了力气,她用尽全力看清了眼前的男人,试图抬手去摸他的脸。

    帝王抓着皇后的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对不起啊......我没用,还是撑不住......”

    贞元帝哭得有些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小梦没娘了,往后不管谁当了皇后,你都不可以让她们欺负她,不然我在下面会生气,会着急的。”

    “还有扶锦......”

    “对不起......”

    这一生,都没有对他怎么好过。

    其实算起来,真也挺对不起他的。

    沈咏筝太累了,从年少的时候,被家族逼迫,到了后来,被礼王侮辱,她的余生都在被那件事情折磨,现如今,到了头。

    终于可以歇歇了。

    她闭上了眼,倒在了皇帝的怀中,除去了那一身的血,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皇后没了气息的那一瞬,帝王的哀鸣声响彻宫殿,连绵的雨,都挡不住他的悲。

    *

    齐扶锦骗出了礼王,杀了礼王。

    杀他太轻松了,各种层面上的轻松,杀了他会有皇帝给他兜底,杀他的时候又不用废一点力气。

    唯一难缠的就是太后。

    齐扶锦进了慈宁宫,单独和礼王说了话,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礼王不知为何要行刺太子,然后就是,太子“失手”打死了礼王。

    太后的人挡不住齐扶锦。

    齐扶锦直接出了慈宁宫,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安然往坤宁宫的方向回。

    他走得很快,雨水、泥点飞溅到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想快点回去。

    可是,在半道上,皇后薨逝的消息,被人奔走相告。

    雨越下越大,伞已经遮不住雨了。

    齐扶锦的身上还沾着礼王的血,浓厚又恶心,听到皇后薨逝,他的脚步顿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路了。

    抓着伞柄的指骨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快要跳出了肌肤。

    有期待其实是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情。

    齐扶锦期待带着礼王死掉的消息去见她,期待能从她的口中听到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夸奖。他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你很好”三个字,他就想要看她,对他也笑一回。

    别恨他了,行吗。

    他没错啊。

    她就不能别恨他吗。

    他从恩文府赶了三天的马,片刻不停地回宫,不敢耽搁时间去杀了那个曾经伤过她的人。

    他带着一身的血,去见她。

    可是母后,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

    到了最后,齐扶锦连伞都拿不住了,他再支撑不住,脊背渐躬,双手撑于膝上,苦苦支撑。

    瓢泼大雨不因他是太子而偏爱于他,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背上。

    或许是太过疲累,齐扶锦最后没有撑住,晕了过去。

    *

    近来京城出了三桩大事。

    一是消失已久的太子殿下终于有了踪迹,二是消失已久的太子殿下杀了他的礼王叔,三是皇后薨逝。

    太子不声不响回宫,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子失踪的一年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在太子是平安回来了。只是不知道礼王是发了什么疯,竟想要对太子图谋不轨,不过,好在太子平安躲过。

    至于礼王的死,他无所建树,尸位素餐,在属地上,所行恶事数不胜数,除了太后伤心,再无人为他落泪。

    礼王死了也不安宁,因其妄图刺杀太子一事,死后就亲王应有的埋葬仪制都不能有。

    这三件事情,若有心人将其联系在一起,必能发现不寻常处。

    可即便有发现什么不寻常处,却也只敢在私下揣测,没敢抬上明面去说。

    今日七月二十,旬休日,蓝遇带着蓝寻白登门李家。

    恩文府不在京畿地区,待听闻这个消息时,已经过了约莫十来日。

    蓝遇听说了京城发生的事后,马上就想来寻李观说道,谁知道蓝寻白听他要去李家后,死活也要跟上。

    蓝遇知他心里头在打什么算盘,知道他是还想来见李挽朝,他答应带他来,不过这回要把他看在眼皮子底下,毕竟温沉不在家。

    蓝寻白就算是要和李挽朝说说话,那也要当着他们两个长辈的面去说。

    蓝寻白是混账惯了的人,蓝遇骗李观说他现在已经老实了,可是,能老实得了吗?从小到大,没一次真的老实。

    断了腿脚都能活蹦乱跳的人,嘴巴死了,心没死。

    蓝遇和李观在上面说着最近京城发生的大事,蓝寻白和李言朝坐在下首。

    蓝遇道:“李兄,你可听说了,殿下回宫了!”

    殿下回宫。

    光这四个字听着都让人高兴。

    “自是听说了,风声传得可不小啊,现下恐怕南地的人都已经知晓了。”李观又叹了口气,“你说这京城是不是不太平啊,这礼王怎么突然和太子过不去了?他不是一直在太后身边侍疾吗,太子一回宫,他就发了疯,这事实在蹊跷得很啊。”

    但凡动些脑子都能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礼王和太子能有什么仇恨?实在是叫人想不明白。

    不过,实在想不出礼王对太子动手的动机......除非是礼王得了失心疯。

    蓝遇道:“定是礼王在慈宁宫闷久了,发了疯病。”

    蓝寻白在下面听到他们的谈话,没忍住插嘴,“爹,您宁愿觉得是礼王得了失心疯,也没想过可能是太子寻礼王的麻烦吗,说什么行刺,不过是想要找个机会除了他呢。”

    礼王莫名其妙怎么会得失心疯,可自古以来,史书上面记载着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还少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九个字其实是很恐怖的。

    不过这个太子太厉害了些,厉害就厉害在,他就算是杀了礼王,世人也只会觉得是礼王的过错,只会觉得太子英明。

    果不其然,蓝寻白这话一出,就遭了蓝遇的白眼,“我和你李伯伯说话,小孩子家插什么嘴。”

    蓝寻白和他说不到一块去,转头想和李挽朝说话,只是,她心不在焉,心思显然不在这处,也不知道是飘到哪里去了。

    李挽朝神思确实已经出走,听到他们又是说太子,又是说礼王,只想着温沉有没有到京城。

    按理说,他赶马离开,最慢十天,也能安定下来了。

    可是,现下都七月二十了,怎么还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最近京城又是这等不大太平的局势,她这心里头难免打鼓乱跳。

    蓝寻白见她走神,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然而,还不待到李挽朝开口说话,就听到李观忽地咳了起来,他看着蓝寻白的手,蹙眉道:“说话就说话,扯来扯去做些什么。”

    蓝寻白挨了说,也没敢再动,悻悻收回了手。

    李挽朝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向蓝寻白问道:“小白,你何时入京?再不到一月就是秋闱了,还不动身吗?”

    蓝寻白无所谓道:“不想这么早走,在京城也住不惯,没家里舒坦,再过几日,也来得及。”

    蓝寻白挺聪明的,平日里头看着也不怎么爱读书,却没想到这回擦着边就过了童试,但他心大得很,三年一次的秋闱叫他撞上了也没觉是天大的好事。

    他家里头的哥哥也说了,他这回能过童试,运气占了一大半,秋闱怕是没什么太大的指望。不过考不上也不要紧,他才十七,来日方长。既然这回赶上了三年一回的秋闱,有这个机会,就来试一试,说不准又能叫他踩中狗屎运,中个举人回来。

    家里人没给他压力,他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就是去京城,也要踩着点走,还想在家里多快活几日。

    蓝寻白问她,“阿姐,你问我这做些什么?”

    李挽朝看了看李观,见他又和蓝遇说起了话,便凑过到了蓝寻白那边,小声道:“也没什么,就是阿沉去了京城里头,现下十几日了也没来一封信,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安顿下来了。”

    谁知道蓝寻白听到这话,激动道:“什么?!阿姐,他去了这么多天,竟然一封信都没给你写吗!”

    李观看向了他们这边,听到这话蹙起了眉。

    李挽朝头有些疼,李观本就不大喜欢温沉,现下恐怕意见更大,她都怀疑蓝寻白是故意的了,气得想要拧他胳膊,硬生生忍住。

    “许是还没安定下来,你别这样激动。”李挽朝脸都憋红了,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