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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他们天生一对。

    陆祈宁也不生气,慢慢端起那杯被戒指倒满的水杯,将里面的水倒干净后,取出那枚戒指,站起身来将门关上。

    ‘嘭’的一声巨响,将门外所有的声音隔绝,喧嚣化为寂静,平静化为万丈波澜,她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覆到身边,浓浓的乌木香气涌入鼻尖,灼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将那枚略带水渍、茶水温度的戒指一点一点的戴入她的无名指。

    力道并不大,也不急于戴上,像刻意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漆黑深邃直勾勾的盯着她。

    在戒指即将完整戴入后,她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开始挣扎着。

    拳打脚踢,张牙舞爪。

    但这样的伎俩,她用过无数次,他早已习惯,并未松手。

    梁西月知道自己逃不掉,不是逃不掉陆祈宁对她的桎梏,逃不掉的是自己的心……从他带着她去瑞士的那天起……从他一点一点将她从泥潭里拽出来,一次一次捧着她的脸,冲着她说:“梁西月,活不下去就等死,等死这几十年,我养你。”

    无数的情绪像千涛骇浪朝着她涌来,她再也无法控制,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打得他半张脸都侧到一边去,五根手指印清清楚楚和的印在脸上。

    他数不清这是她打过他的第几次了,次次都这样,毫不留情,果决果断。

    舌头舔了舔口腔里溢出的血腥味,低头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道:“梁西月,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光阴,我陪你慢慢耗,我耗得起。”

    梁西月抬手,一巴掌一巴掌的往他脸上打,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打到他的脸上泛起红肿才微微停手,站在那里喘着气,缓和了许久,喘着粗气靠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即便是这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还被陆祈宁握着:“陆祈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娇小的身子蹲在那,头发因打得幅度过大,凌乱的碎发落在脸上,遮住了略有些发红的眼眶。

    实在有些娇和可怜。

    陆祈宁慢慢蹲下来,伸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灼热的指尖划过。

    梁西月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想着他拦她无非是想跟她好好谈谈。

    她想说好好谈就好好谈,但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见你?不想跟你说话。”

    “知道。”陆祈宁慢慢蹲下来,伸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可逃避不是办法,你得见我。”

    “见你干什么?”她甩着发疼的手,“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们见面除了吵架,就不能谈点别的吗?”他摸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这辈子张狂、嚣张、做事没什么顾忌,你说我混蛋,我承认,混蛋过着前半生,但跟你结婚后,我是真的想过好每一天,不管这样的日子是真是假,你陪着我,我总归是乐意的。”

    听到这话,被他握着的手紧了紧。

    其实他们婚后很少正儿八经的谈这种事,或者说很少会去触碰自以为的禁区——感情。

    不触碰,不了解,不解释,不言语。

    逐渐也就成了婚姻围城里最大的基本共识。

    守着这份基本共识度过了三年,还是轰然倒塌了。

    她眼里含着淡淡的微光,问道:“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是邻居、是妹妹,还是你大发慈悲伸手救过来的可怜虫?”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都不是。”

    不是邻居、不是妹妹、也不是大发慈悲伸手救的可怜虫。

    他有点想抽烟,拼命遏制住了欲望,深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刚开始带你去瑞士的时候,你总质问我,问我跟宋霄、跟陈漫云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想看你笑话,所以把你带到那么远的地方等死,那个时候我没解释……”

    现在回想起来很后悔。

    为什么在带她去瑞士的时候,她一遍遍的质问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

    明明说上一句话,她能舒服点,能开心点,能快乐点。

    硬是没说。

    “我跟他们从来不是一伙的,我跟你才是一伙的,梁西月,我们是一伙的。”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们去瑞士的时候,你十九,我二十四,总体来说都不算成熟,你每天跟我对着干,不是不肯好好吃饭,就是不肯好好睡觉,要么就唆使salah和hassan给我使绊子,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梁西月,从我开始无意识的容忍你的一切开始,我就知道——”

    他看着她,“我在劫难逃。”

    “……”她挪了挪嘴唇,“你有容忍我吗?你对我一直都很凶。”

    “我对你凶,你对我又好到哪里去?一个苹果砸得我血崩,一把枪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你做事凭心情,今天心情好给我个笑脸,明天心情不好连吃饭都能把我饭碗砸了,你要说凶,我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

    这话倒没什么毛病。

    她骂他、打他不比他骂她来得少,大概可能年纪大了,以至于很多时候骂他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还口。

    “我知道我们相处不算愉快,从小到大,我没让你,你也没让我,打习惯了,所以也没想过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可能,但是梁西月,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要回国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想了千千万万遍,想你可能会跟我在一起的理由,想来想去,竟没有一条,后来你家出事,阿霖要打官司、订婚混乱、你爸妈的葬礼,一大堆的事朝你用来,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直勾勾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指的机会是什么机会吗?”

    漆黑深邃的瞳仁像淬满雪的冰霜,扼住她手的大掌也紧了几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丝丝缕缕的扎入肌肤里,她往后拉扯一番,将自己的手拉了出来,“不知道。”

    “不知道?”他笑,“没事,我今天可以告诉你。”

    “机会就是,趁虚而入。”

    ‘趁虚而入’四个字如雨珠般,字字句句砸在她的心头上,她胸口微微起伏,有些招架不住,盯着他看,“乘虚而入,是一边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一边又对我好的趁虚而入吗?”

    “没有。”他将她拉近,一字一句,“我没有跟任何人卿卿我我过。”

    “有!”她怒吼,“你跟那些模特,黄思颖,陈漫云,别以为我不知道,陆祈宁,你跟她们缠绵完才会回来找我!”

    陆祈宁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结婚三年了,她从未质问过他在外的情况,好笑的是,等了三年,终于等来她的质问。

    “我没跟她们乱搞过,我也没跟黄思颖亲密过,我跟陈漫云……”他停顿片刻,“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其实并不了解陈漫云跟陆渝清的事,也不想了解他们的事。

    但陆渝清藏了陈漫云藏了几年,总归有点爱吧。

    他对陆雯沁好是顶着那只发白眼睛时的心软。

    想起陆敏小时候也遇过要动手术的祸事,他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握着他的手问‘哥,我活不下来怎么办?’

    那时她也才四岁。

    千宠万宠,打个针都哭。

    而陆雯沁去医院抽血时,麻木得不行,只有一次,他陪她去看过,他说她挺坚强的,哭都不哭一下。

    他剥了颗糖给她,她吃进嘴里的几秒种后就哭了。

    后来才知道,她去过医院那么多次,陆渝清极少出现,陈漫云陪着她去,也从不会哄她。

    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比起陆敏、比起陆骁,她从小生活在被人看守严密的房子里,出出不去,进进不来,拿着照片和手机乱打电话,打到谁是谁,聊上几句是几句。

    她莽莽撞撞的打到他这里,喊他‘祈宁叔叔’。

    死小鬼。

    到现在都没把这个称呼改过来。

    陆祈宁温柔的抚摸着梁西月的发丝,将跟陈漫云的事和盘托出,他温柔的呼吸渗入她的脖颈,烫得她浑身如火烧般。

    他声音嘶哑:“梁西月,自始至终跟我缠绵的人,只有你。”

    “我爱你。”

    梁西月眨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脑海里只有反反复复的那句‘我爱你’。

    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药剂,从头到脚的发麻,发颤。

    陆祈宁见她已经彻底僵硬,心想这些年做得确实太少。

    少得她连一点预兆都没有,被他的爱意惊扰。

    “陆祈宁。”

    “嗯?”

    “我不信,你对她明明很好,大学时期那么多女孩追你,你都没看一眼,就连我找你,你都不爱搭理,陈漫云找你时,你很热情。”

    “……”陆祈宁停顿片刻,“因为那个时候我谁也不爱。”

    梁西月还是不信,僵坐在那,硕大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呢?”

    他没回答她这句话,贴着她的耳畔,气音低沉:“瑞士,而且——”

    灼热划过耳廓,“比你想得要早。”

    梁西月没回答。

    陆祈宁见她不回,也不着急,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说道:你知道吗?我去过你家,你家的环境真不太好,山连山,没有尽头,你住过的福利院我也去过,住在那么破的地方,没人管,没人理,辛苦你了。”

    灼热的呼吸刮过她的耳廓。

    她有些麻木和茫然。

    他说他去过她家。

    说去过她住过的福利院。

    那里是什么地方?她自己都忘了。

    只记得那里很小、很窄、很多小孩聚集在一起。

    她张了张嘴:“去那干嘛?”

    陆祈宁也不知道。

    去出差的时候知道从市区到县里300公里,再从县里到镇里62公里,就能到梁西月最开始生活的地方,他连夜开车去了,车子行驶到一半他就在想,自己真的是疯了,莫名其妙的去她出生的地方做什么?

    开了好几个小时到镇子时,天都亮了。

    他下车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那些曾经跟梁西月一样的小孩,脏兮兮的站在那,一个个等着吃饭,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只有无尽的麻木,他站在那里抽了好几根烟,转身离开。

    回程的路上,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小时候骂她那么多次小野种,她到底什么感受?

    愧疚像藤蔓,丝丝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爱意可以驱使人走这么远,内疚可以埋这么深。

    不过没关系。

    她要是小野种。

    他就是小野狗。

    他们天生一对。

    第62章 “早一点趁虚而入。”

    “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个,梁西月,就一句话而已。”

    梁西月微微挪动了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胸口像被灌入大量的海水,将所有的情绪封堵在那块,满脑子滑过的都是两人从小打到大、再到他带着她去瑞士、回国结婚……一切的一切在脑海如流水般放映。

    他说他爱她。

    比她想得要早。

    所以为什么会在他的每栋房子里看到一双他第一次送她的高跟鞋,为什么要在她那么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她,为什么会戴着夜市上买的铁圈,戴了那么久……

    其实他不用买那双高跟鞋,她都已经忘了那双尘封在湖底的鞋子。

    可他偏偏记得。

    “不是邻居,不是妹妹,也不是大发慈悲救你。”他靠着她,闻着她的发丝,“梁西月,你对我,总是格外严格,我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你都要一点一点计算,问题是……我也是人,我总有做得不好的时候。”

    他靠着她,淡淡的乌木香气涌入鼻尖,她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意识到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便扶着墙壁站起身来,“陆祈宁。”

    “嗯?”

    “我讨厌你。”

    “没关系。”

    “我恨你。”

    “没关系。”

    “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那怎么办?”他慢慢站起身来,“几十年的光阴不过了?其实不过也行,反正咱们也不是没有过过那种昏天暗地的日子,你尽管用你的招数来折磨我,我接得住。”

    她扭头看着他,嘴里干涩,“你接不住。”

    “接得住。”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尽管招呼吧。”

    陆祈宁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毫无顾忌,几句话下来已经砸得她无法呼吸,她慢慢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回到他的掌心。那枚戒指真的很亮,很闪,她第一次戴的时候就很喜欢。

    ‘你要的’,他是这么说的。

    好像她要什么,他就能给什么。

    事实上结婚这几年确实如此,她要什么,他给什么,除了她以为他不爱的那份爱,如今也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摆放到她眼前。

    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心里乱的厉害,拿起散落一地的邀请函,说道:“我要走了,还有事没做。”

    陆祈宁不拦着她了。

    看着她往门外走,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少有复杂。

    直至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走到沙发坐下,歪头咬了一支烟叼着,也不点燃,就这么咬着。

    室内寂静,桌上熏香升起青烟。

    他握紧掌心的戒指,直至戒指锐利的边缘刺入肉里,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

    接下来的日子梁西月基本都在忙个展的事,跑物流、跟三方交接、处理国际团队合作的细节,中间还面试了几个美院毕业的毕业生,忙得连坐下来吃饭都没有时间,到了月中,几方合作的团队负责人在画廊开会,开完会大约凌晨一点多,跟应歌一起送走负责人后,望着寂静的街道,她捅了捅她的腰:“吃宵夜?”

    应歌摇摇头,疲惫的说:“欸,不吃了,这几天都胖了好几斤。”

    “这么忙还能胖啊?”

    “我家宝宝说的,说我腰啊,摸起来的手感不一样。”

    “……”梁西月无语的看着她,“我怎么现在只要问你,都逃不开谈又时呢?”

    “没办法,我家宝宝就是这么得恩宠。”

    她双手叉腰,扭了扭腰,说道:“行了,不多说了,我要走了,你呢,晚上还睡画廊啊?”

    “不然呢?明天那么多事,一来一回去得花多少时间。”

    “行吧,那你早点休息。”

    应歌开着她的豪车走了,梁西月站在大门口仰望天上繁星,看了会儿,突然觉得生出几分凉意,便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夜色深沉。

    星辰隐匿于云层中。

    转眼到了月底,梁西月跟国际物流组的成员确认了作品的运输以及投保的数额,三月一号进行提前拆箱安装,中间还发生了点小意外,因为安装师傅的不注意,她一只脚被砸到,红肿淤青,送到医院包扎。

    不知道是不是走霉运,几幅画作在运输过程中出了问题,她腿受伤无法去处理,只能通知应歌。应歌说之前跟商业保险库签了合同,大部分的展出作品都存储在保险库内,但这几幅因温度适宜,存放在她们专业库房,没想到室内失温,导致油画出现龟裂的问题,现在跟商业保险库签合同是来不及了。

    梁西月想了一会儿,让她把画作搬到她住的那个别墅区,她会叫人运进去。

    地址发给她后,应歌也不诧异。

    寸土寸金的地儿,整个京市也就那么几户人家。

    能住在这种地方,不会超出七户。

    她踉踉跄跄从医院走出来,打了辆车回家,刚到家门口,负责运输画作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她让师傅将作品一件件的往地下室搬,声响太大,陆祈宁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梁西月一个人扶着楼梯,一条腿蜷曲着,指挥着那些师傅往里走。

    怎么又搞得这么狼狈?

    他眉头微微皱起,朝着她走过去,走到她身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水味。

    “梁西月,你的脚怎么了?”

    梁西月侧目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还是上回的谈话过于震撼,竟不知道怎么回他。

    气氛有些尴尬和古怪。

    陆祈宁看她侧脸上沾染了些许灰尘,伸手去擦,刚碰到她脸,她就躲了过去,眉头紧皱:“你身上什么味儿?”

    “还能什么味儿。”他语气淡淡。

    也是药味。

    他身体不佳,接连发烧,前阵子带着梁言霖出差,把一个小额投资案交给他,但毕竟是第一次,前期的尽职调查、战略筹备,都得由他亲自下场,前前后后又带了几个团队的核心人物陪去谈判,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送进医院,今天要不是烧得没法工作,也不会在家躺着。

    他见她站着,也不肯坐,干脆将她抱起来走到沙发坐下。

    也就这么一抱,梁西月发现他浑身烫得厉害。

    她拧眉说:“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对你动手动脚少吗?”他把她放平稳后,“好好坐着,别乱动。”

    他起身朝着厨房走去,斜阳从窗户散落进来,打在他的身上。

    少有的温柔。

    他从柜子里取出来了药箱,拿着药箱走到她身边坐下。

    刚坐下电话就响个不停,他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看了梁西月一眼,说道:“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从药箱里取出药膏,在指尖处挤出一点,语气淡*淡:“你们是不是有对外抵押贷款业务?”

    “有。”

    “这方面业务少做,艺术品抵押贷款违约率约5%到8%,比房地产都高1%-3%,万一资金出现问题,你们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到时候所有的库存都得拿去做抵押,如果纯玩票,当我没说。”

    他说的纯玩票指的是应歌。

    有这位千金大小姐在,她们想玩玩票也没什么,问题是,应歌家对她的现金把控很严格,理论上来说,她跟她们没什么区别,都靠自己双手赚钱吃饭。

    她想了会儿,说道:“这方面业务不是我在做,也不是应歌在做,是宋霄在做。”

    宋霄入股投资后,很少插手她们的事,只有重要决策时会出现。

    这也是当时签合同时,他唯一的要求。

    为的什么,她心里有数,给钱玩票,单纯补偿。

    他很少出现,大概也猜到她不想见他,开业到现在总共就出现过三回。

    还都是应歌交接。

    贷款业务这块是今年年初刚分出来的,人手不够,应歌就交给宋霄了,本来只是提一嘴,没想到他想都没想就答应。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

    她不见他,也不理他,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

    陆祈宁听到宋霄时,黑眸沉了沉,语气淡淡:“我刚才接到电话,宋霄他自己在国外的事都忙不过来,还忙你的事,三心二用,迟早出问题。”

    “你没三心二用吗?”

    “我有。”他扭头看她,“我就是三心二用,所以现在才会变成这样,要得太多,步子太大,我要早知道今天是这样,我就只做一件事——”

    他一字一句:“早一点趁虚而入。”

    说完,带药膏的手指涂抹在她其他受伤的部位上,“省得咱们折腾了三年,折腾到这个地步。”

    第63章 ‘老婆收’。

    他涂抹药膏的手指轻轻的覆盖在她的伤口上,其实大部分的伤口都包扎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破皮没流血的地方尚未处理。

    暖黄色的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散落在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惬意,身上穿着的浅灰色睡衣是去年两人去商场逛街时买的,一套灰一套粉,不过那套粉色被她剪裁成了短袖短裤。

    那时为什么要剪呢?

    好像是因为两人吵架了,她剪掉了所有跟他成套的东西,高定也好,礼服也罢,就连两人用的杯子都不能相同。

    这种把戏玩多了,陆祈宁也就习惯了。

    每次等她发泄完,他就默默去把她消耗完的衣服、鞋子、洗漱用品补全。

    不知道是不是抹得有些疼,她把腿收回来,他的大掌紧紧扣着她的脚踝,“别动。”

    她嫌疼,动作幅度大了些,却被他死死扣着,她干脆用另外一条还能活动的腿去踹他,正正好好踹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踹到一边。陆祈宁眉头一紧,上去就去抓她的腿,大掌刚抓上,就被她推开,两人在沙发上‘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肯服软,陆祈宁的衣服被她抓得乱七八糟,脸上还被抓出一道血痕来。

    他‘啧’了一声,摸了摸脸上的血,“下死手?”

    “对!”她咬着牙,“就是要抓死你!”

    “那很不凑巧。”他抓着她的手,黑眸如凌冽寒霜,“我耐抓,我看你能抓到什么程度去。”

    梁西月又气又恼,气的是她还真不能把他抓到什么程度,恼的是,他把她的手放到了脸上,看到了额角上那条白色的、几乎隐入皮肤的痕迹,这个痕迹让他胸口发闷。

    脑海不自觉的回忆起那天说过的,她不知道的细节。

    满满当当的两句话砸得她哑口无言。

    第一句话[你觉得我为别的女人头破血流?我他妈是为了给你讨个公道]

    第二句话[你扔苹果砸我的时候,砸得我血崩,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没吃过的亏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全吃完了。]

    陆祈宁去瑞士初期,额角一直包着纱布。

    两人的对话她也记得。

    “你知道我这里怎么受伤的吗?”

    “坏事做多了,被人打的。”

    “确实,坏事做太多了。”

    “小心点,夜路走多总会见到鬼。”

    “你信吗?我不信。”

    “我信。天道好轮回。”

    天道好轮回。

    也不知道应了谁的天道、谁的轮回。

    她抬起的手僵着空中,僵了好几分才慢慢的垂下。

    陆祈宁见她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反抗了,低头望去,见她眼神晦暗,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地方看,挣扎过后的青丝凌乱,有种异常的朦胧的美感,她一直是这样的,美的时候惊心动魄,惊心动魄到很多时候根本无法察觉自己的美有没有惊扰到别人。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要抓死我吗?”

    她扯了扯嘴唇:“是啊,想。”

    “不是让你尽管招呼么?”他摸了摸受伤的脸,“招呼得还不够。”

    梁西月不知道回什么。

    想了半天,说道:“陆祈宁,我知道这阵子你为阿霖做了很多事,也给我拉了很多品牌合作方,你不说,我心里清楚。你这个人是这样的,嘴巴不说,事一样没落下,可是,我真的很介意,很介意你那天没跟我吃完那顿饭,我真的很介意……”

    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天要跟你说什么。

    这才是让她真正觉得难过的。

    “你介意为什么不说呢?扔下离婚协议就跑。”他的声音也低沉下来,“我们结婚三年,你对我说过几句实话?你不想、不要、不喜欢,从来不会跟我说,都要我猜,好,没问题,我猜就猜,但是你从来也没告诉我标准答案是什么……我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我承认,那天晚上没陪你,是我对不起你,我是混蛋、我是人渣、我是恶棍,但我想说的是……当时只要你开口,我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陪你,你推开我,你要我怎么选?”

    她眨了眨眼睛,掩饰住酸涩,“我的错?”

    “我的错。”

    “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就是这么个人。”

    “是么?”他问,“那为什么你会鼓起勇气给宋霄送情书?你对喜欢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酸,“你对他……就是什么话都会说,什么话都肯说,一口一个‘宋霄哥哥’叫着,我呢?”

    陆祈宁。

    连名带姓。

    要么就是,陆祈宁你这个混蛋。

    她喊过他几句‘祈宁哥哥’?每次都是不情不愿。

    可回过头来想想,她还是会情愿也就怪了,他没宋霄那么耐心的教导她学习、也没宋霄那么耐心的在她被爷爷奶奶赶出来时候安慰她,她厌恶他、憎恨他都是应该的。

    她从他的臂弯里把自己的腿抽了出来,坐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扭头睨他,从他的手里拿过药膏,自己挤了些出来涂抹在伤口处,涂抹完毕后,把半管药膏扔回到他手里,说道:“你跟宋霄就是不一样。”

    他呼吸一滞。

    她站起身来,“因为你是人渣,他连人都不是。”

    陆祈宁勾了勾唇角,觉得有些好笑。

    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留在我这个人渣身边这么多年——”他靠在位置上,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略带些沙哑,“委屈你了。”

    “何止。”

    “那你要我怎么办?离婚我不会离的,你要跟我打官司也打不过我。”

    梁西月直接从桌上拿了把水果刀来,锋利的刀刃上闪过寒光,转身走到陆祈宁身边,一只手扶着他右侧的扶手,一只手握着刀比着他的胸膛,家居服单薄,刀尖稍稍用力就刺入肉中,她用了些力道,陆祈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真的会杀他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个杀他的权利,他也心甘情愿交到她的手里。

    她慢慢靠近,凑到他的跟前,“陆祈宁,我很难缠的,你现在不跟我离婚,后面几十年,你都得在痛苦中煎熬。”

    “你也知道你难缠?”

    “……”她听着他嘶哑的声调,握着水果刀的手紧了几分。

    “不过难缠才好。”

    简简单单两三句话,说得她的心起涟漪波澜。

    就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一枚激起千层浪。

    她不敢再玩,把水果刀往地上一扔,发出‘咣当’的响声,银白色的刀刃在地面上发出刺眼的寒光,她一瘸一拐的往地下室入口走,喊道:“师傅,都处理好没?”

    “好了。”

    师傅们陆陆续续从地下室里出来,她斜斜看了一眼陆祈宁,朝着门外走去。

    陆祈宁也不拦着,而是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拿起桌面上的纸巾往胸口擦了擦,一抹血丝赫然出现在雪白的纸上。他轻轻‘啧’了一声,将那团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

    3月3号,“回声”画展正式开幕,地点在外滩的晶华大厦ARTTowerB1展厅,于14:00点整,开幕仪式正式启动,梁西月担任开幕主持人,一袭青白水墨旗袍娉婷依人,乌黑的长发用木簪固定,斜斜的插着,面对记者媒体以及区里的领导进行了个展的主题介绍。这次主题的合作主要来自中外团队,利用新科技加AR技术对相片进行了拟人化展示。

    同时邀请了京州大学摄影系主任、作家汪漩、大厂总工程师刘毅在展厅中央的《一级回声》互动装置前展开跨界对谈,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反响热烈、画廊的公众形象也比开业时更上一层楼。

    从3号到10号,梁西月跟应歌几乎都待在展厅。

    收尾当天,应歌拽着梁西月到走廊里,小声的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品牌方追加了几百万的赞助金?品牌方一直是她在谈,原本谈好多少是多少,合同都签了,突然说追加赞助金,也没提附加条件。

    梁西月装不知道,“嗯?有这回事?”

    “少装蒜。”她指着她,“你心里有数对不对?”

    开展这几天,天天有人送花。

    虽然没署名,但里面都是一句‘老婆收’。

    应歌就想起第一次收到这束花时,顾嘉说是她前男友送的,现在想想,搞不好顾嘉也知道梁西月跟陆祈宁的事,就瞒着她一个人呢!顾嘉跟她前男友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给她送花?

    除了陆祈宁。

    难怪这阵子她说她们画廊为什么做什么事都很顺心,拉赞助随随便便都能拉到几百万,要合作也有大堆的合作方供选择。

    “不说算了。”应歌靠着墙,“答谢宴的餐厅和位置我都定好了。”

    她小声地说:“就请了那几位重量级的嘉宾和领导,没毛病吧?”

    梁西月往展厅里看了一眼,竖起大拇指,“你安排,我放心。”

    应歌笑了笑,“那行,收拾收拾,我们先过去。”

    展厅收尾,大部分的工作人员留在会场。

    两人开车到了餐厅,领导们也陆陆续续抵达。

    说是答谢宴,感谢各位领导和负责人的赏脸,说白了还是应酬,应歌酒量不错,十几杯红酒下肚都看不出醉意,梁西月可不行,几杯下肚脸有些红,一个领导拿着酒杯过来想跟她对饮。应歌都想帮她扛了,但侧目望去,发现斜对门的门正好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她毫无声息走了过去,无人察觉。

    梁西月知道喝酒在所难免,正要抬起手饮酒,一只大手就伸过来,拿过她手里的酒杯,说道:“梁小姐酒量不佳,要喝酒,我奉陪。”

    低沉醇厚的嗓音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陆祈宁不知道从哪个厅走了过来,一袭银灰色西装衬得人挺拔英俊,气场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对饮的领导有些尴尬,这摆明是要替梁西月挡酒。

    问题是,谁敢灌陆祈宁的酒呢?

    多少人敬他,他都不愿意喝。

    还想灌他?

    “在这碰到陆先生,很幸运。”领导巧妙的与他碰了碰杯,“您与梁小姐是——”

    陆祈宁低头看了看梁西月。

    两人都没在正式场合公开过关系,以前他不说是因为她不想公开,戒指没有、婚礼没有、宴席也没有,现在不一样,他偏要让她知道,即便不公开关系,他也不会改变心意,大不了折腾一辈子,反正他耗得起。

    这人一旦开了口,一旦表明了心意,就再也无所顾忌了。

    梁西月被他侵略性的眼神吓到,后退半步后,就看见他端着她的那杯酒,一点一点将杯里的酒喝完。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陆祈宁,像一匹盯着猎物的财狼,泛光的眼神熠亮桀骜,盯得心头发毛。

    他拉开椅子坐下,双腿大敞,姿态慵懒肆意,骨节分明的手上夹着一根烟,烟雾升起,微微笼罩着俊逸面容,气场强得每人敢靠近,他自己坐,还要拉着梁西月坐,这么一坐,谁还敢上前?

    梁西月也无暇顾及他的举动,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喷涌而出。

    硬生生憋了几分钟,实在憋不住,立马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走到卫生间就趴在洗手池里狂吐。

    吐到最后只剩下水后,软弱无力的趴在那里,视野如同天旋地转,连最基本站起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被一个保洁阿姨扶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出来后,就撞入了坚硬的胸膛里。

    “喝得挺开心。”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帅哥敬酒跟领导敬酒,待遇都不一样。”

    梁西月努力的想了想,想起确实有位负责人年纪很小,二十多岁,长得还挺秀气,给她敬酒的时候,一整杯都喝下去了。

    “你管?”她仰头看他,“你来干嘛来了?给我挡酒来了?”

    她这醉醺醺、质问他的模样让他生气。

    想起刚才对着别的男人笑的模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拽着她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上车,扣好安全带。

    “陆祈宁!”她醉意朦胧的扯着安全带,“你干嘛!你要带我去哪!”

    “回家!”他语气有些冷。

    车子徐徐朝着前方开去,昏黄的路灯打落进来。

    梁西月摇下车窗,任由窗外的晚风吹拂。

    陆祈宁见她那副半睡半醒的模样,单手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行不行?”

    “烦。”她甩开他的手,“走开。”

    陆祈宁被她甩开手,黑眸沉了沉。

    车子一路开回家中,抱着醉醺醺的人走进大厅,隐隐约约的,他听到她说:“陆祈宁,你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对我是什么意思。”

    陆祈宁想了想,本来想说追你。

    但后来一想这个答案实在可笑,他追她三年了,婚内追她三年,她都没看出来,现在说追她,没太大意义。

    “你可以理解为——”他稍稍停顿,“我在刷存在感。”

    梁西月:

    第64章 “我要你。”

    他还需要刷存在感?

    梁西月想了想,还没想透,恶心感又涌了上来,身子歪歪扭扭的倒在他身上。

    陆祈宁扶着她往楼上走,每走一步就得停下来想事,酒精作祟,她已经很难分辨这里是她跟陆祈宁的家,还是画廊,只能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走一步想一步。

    陆祈宁陪着她走走停停,走到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她直接坐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胡话。

    没办法,他只能横抱起她往房间走。

    将她平平稳稳的放到床上后,帮她脱鞋子、卸妆、洗澡、换衣服,做完一系列的事差不多凌晨,等他关了灯上床,实在忍不住问:“你们今天喝什么酒?”

    梁西月没回。

    陆祈宁回忆着步入餐厅时摆放在餐桌上的酒,记得不错应该是Pétrus2003年份的酒。虽然一瓶五六万的酒不算贵,但金额总归是由画廊出。他很关心他们画廊的开支,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不是怕她亏了。

    而是怕她亏了也不跟自己说。

    躺了一小时,又翻起身来去打电话,走到床边的沙发坐下,嘴里咬着烟,双腿交叠,身姿慵懒的陷入沙发中,头往后仰,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猩红的烟头也在暗色中显得格外刺眼,他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拿着电话。

    及时秒钟后,电话接通。

    对方似乎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意图,开门见山的说:“陆先生,太太通过港区离岸公司购入Vito的十件滞销品,按您吩咐走的保税区仓储式交易。关税部分由自贸区政策减免,物流走DHL艺术品专线。”

    陆祈宁咬着烟,抽了一口后,说道:“嗯,另外,通知M40的仓储中心,那批油画继续寄存,仓储费记在华祎基金账上。”

    对方愣了一下,陆祈宁这大半年来一直以各种正规渠道降低画廊支出平衡,但其实这种事跟联系也说一声就行,非得藏着掖着,以各种方式为她降低支出,他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只能回:“那这次个展收尾的事还需要我们跟物流那边交接吗?”

    “不用。”他咬着烟,青烟漫过眉骨,“有人跟进。”

    “好。”

    挂断电话后,陆祈宁把一支烟抽完,将猩红的火苗摁进烟灰缸里,起身走向床边。

    刚躺下,迎着月色,他望着躺在身侧的梁西月,她睡得很安静,巴掌大的脸素净白皙,身上淡淡的果香味弥漫过来,冲淡了屋内的沉闷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跟她睡一张床,竟不觉得累,一直看着她。

    都说人失去过后会更珍惜,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得到过,所以也不觉得梁西月现在躲着他、避着他、跟他提离婚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大概是她睡得太好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巴不得这一幕永远被镌刻在脑海中,永不磨灭。

    而在他的手掌落在她脸颊的时,轻颤的睫毛出卖了她。

    她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一直在装。

    陆祈宁勾了勾唇角,贴着她的耳畔,“演技那么差就别装。”

    “再装我就动手了。”

    梁西月还想装会儿,实在装不下去,慢慢抬起那双略带醉意的眼眸,准确来说,是被陆祈宁吵醒的,掌心温度那么烫,放在她的脸颊上感觉快要被烫化,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透着月色,两人侧躺着望着对方。

    看了几分钟。

    梁西月才发现自己跟他二十几年的感情,睡了三年,其实并不了解他。她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是小时候那副又狠又坏、欺骗他们姐弟、打骂她的形象,是不是很可笑,即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爱上他了,爱上他以后,他的形象就变了,变得做什么事都很有主意、做什么事都很成熟稳重。

    看了会儿,她慢慢支起身子,踉踉跄跄往门外走。

    陆祈宁见她这样,也起身,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拦住她的去路,“这么晚了,你要走明天再走。”

    梁西月垂着头往右侧走。

    他高大的身子往右挪。

    她往左侧走。

    他就往左侧挪。

    两人来回折腾了几十遍,梁西月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陆祈宁的皮都被打厚了,竟也不觉得疼,拽着她的手往床边走,硬生生将她摁倒在床上,双手如千斤石头死死的扣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睡、觉!”

    醉意过后的情绪肆意放大。

    她连着对着他拳打脚踢了几十下才消耗完剩余的精力,斜着躺在床边,沉沉入眠。

    陆祈宁被她搞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脸都被抓肿抓花了还得把人抱回到原来的地方,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等他醒来时,身侧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便签[少出现在我眼前。]

    陆祈宁嗤笑一声,直接把那张便签撕碎扔进垃圾桶。

    少出现在她面前?

    想都别想。

    梁西月要去德国出差,打之前的版权案子,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出差前回了趟家跟梁言霖交代些事,大致就是叫他好好学习,等有能力了就可以早点脱离陆祈宁的扶持。梁言霖听着,没有插嘴,他一向听姐姐的话,姐姐说什么,他做什么。

    知道梁西月这次出差去得久,他特意上山为她求了一张平安符,就像当年梁辉和洪玉为她求的那一张。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平安符,莫名想起为陆祈宁求的那张,已经被他戴得发白了,连上面的朱砂符文都有些看不清。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其实她赠予他的东西真的很少,袖扣、皮带、平安符……没了。

    而他赠予她的东西多得数都数不清。这个人总是喜欢把他觉得好的东西都塞给她,塞到她都觉得,他这样送,是应该的。

    她捏着那张平安符,“好了,我知道了,在家好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言霖看着她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默默送她去机场。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低调大众,跟他们一路到了机场,看着梁西月进入大厅,那辆黑车才掉头离开。

    入春,雨水多,一道惊鸿闪电横跨空中,将整座城市笼罩在雾霾中,梁言霖按住西装下摆起身关窗,雨水裹着春寒扑在脸上,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咸湿的海腥气。

    今天他跟陆祈宁出来谈项目,刚到地方就下起暴雨,会议室的气氛被压得较低,所有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梁言霖跟陆祈宁这么久了,也没摸透他谈判的技术,只能总结——不拖泥带水,目光高远,会议内容进行到一层,他可能已经看到高更层的问题了,只能一边跟一边学。

    谈完出来,地方负责人想请他们吃饭,陆祈宁看了看腕表,确认还有时间,扭头看着梁言霖,冲着他扬扬下巴,问他的意思。

    梁言霖觉得都到地方了,没理由不跟对方吃,就点了点头。

    几十个人往停车场去,陆祈宁直接把梁言霖拽到了主驾驶位置,说道:“你开车。”

    “?”梁言霖看他一眼,“为什么不叫司机。”

    “因为叫了司机,你就得喝酒。”陆祈宁笑了笑,“别人不敢灌我酒,但敢灌你,明天一堆事,少给我掉链子。”

    实际上陆祈宁一句话,也没人敢灌梁言霖酒。

    问题是,梁言霖是他的谁呢?邻居?弟弟?还是小舅子?反正哪个他都不想要,不如用最笨的方法。

    梁言霖有些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到主驾驶位置。

    大雨如瀑布般冲刷着车窗,他启动车子徐徐往前开。

    梁西月不在,陆祈宁无所顾忌,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单手点烟,浓烈的烟味散发出来呛得梁言霖头疼,他咳嗽了两声,不满的说:“车内吸烟有害健康,而且你让我吸二手烟,让我姐知道——”

    “你还知道把你姐搬出来。”陆祈宁打断他的话,侧目看他,“进步神速。”

    梁言霖也不想动不动就搬梁西月,但陆祈宁这习惯真不好,他也不知道他在梁西月面前是怎么样的,只能硬着头皮说:“你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最近的脾气就跟吃了炮仗似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就阴阳怪气。”

    陆祈宁真是被这对姐弟给气笑了。

    他咬着烟看着梁言霖,说道:“哪儿听出我阴阳怪气?”

    “你自己不觉得么?”

    “谁敢觉得?”

    梁言霖抿了抿唇,不敢怼回去,只能说:“反正我姐最近心情也不好,我看她这样不止是因为工作,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就低头认个错能怎样?”

    在梁言霖的印象里,陆祈宁一直是很强势的那方,他有城府、有主见、想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底,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陆祈宁天生吃商场这碗饭,跟他玩,没得玩,这也是为什么小时候他们姐弟能被他耍得团团转,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聪明。

    就是私人感情处理得不怎么样。

    老是吵架。

    所以夫妻之间出现矛盾,他理所当然认为是陆祈宁做错。

    陆祈宁这会儿不回了,沉默良久才说:“她要是那种道歉就能原谅我的人,我们能闹到离婚吗?”

    “离婚?”梁言霖语气一紧,“你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她能跟你提离婚?!”

    “还能为什么?”他咬牙切齿,“为他妈陈漫云她女儿!”

    陆祈宁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有今天,陆渝清找他帮什么忙,他也不可能答应,陆雯沁再可怜,他也不可能去照顾,关他屁事?可那时候怎么鬼迷心窍就去了呢?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在处理私人感情上确实不妥,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反正他心里就一个想法——想跟他掰,没门。

    他们死都得死在一起。

    “你他妈怎么能为那个女人——”梁言霖双目圆瞪,情绪激动,爆了粗口,“你他妈怎么能为她——”

    车子行驶在海边的大道上,狂风席卷,暴雨闪电,两侧种植的椰子树都被大风刮得树枝摇曳,梁言霖怒吼着责骂,情绪失控,再加上风雨太大,车子在大道上行驶都有些飘飘然,一个没注意,车子就失灵往下坡直挺挺的冲去。

    速度太快,且风暴在海面上席卷而来,旁边的车子都已经安稳的停靠在路边等风暴过去,只有他们的车子像一道抛物线,无法控制的朝着下坡冲刺。陆祈宁看向车外的景色,心头一紧,通过车载雷达报警声作为触发点,争取0.5秒反应时间,随后将副驾驶座椅后移10cm,为后续动作预留空间,同时确保安全气囊触发时与胸部保持25cm缓冲距离。

    在车子即将撞上椰子树时,他右手横亘在梁言霖胸前,肘关节锁定抵住中控台,前臂肌肉绷紧着,以最大程度保护梁言霖,自己没做任何安全措施。

    ‘咣当’一声,车子猛地撞上了椰子树,在狂风暴雨的大道上,车子发出被撞击的轰鸣声。

    梁言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只看见了陆祈宁满头是血的倒在他身侧。

    *

    德国的天气时好时坏,大部分都是阴天。梁西月来这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李玉蔺将案子前前后后打点清楚,两人也多次为案子进行了深度交流,避免上庭时说错话。开庭那天是四月底,法庭大门石砖缝里的残雪还泛着蓝光,但不远处的樱花已经露出苞芽。

    李玉蔺的专业不用多做赘述,全程用德文进行交流,必要时只需要梁西月起身回答。

    庭审结束后,李玉蔺告诉她放宽心,再等半个月就能宣判结果。

    梁西月也不急,等到五月中旬,法庭宣判,因《星海》属于Schmidt所有,需归还画作,但因此事梁西月等人也并不知情,所以无需补偿。

    宣判结束后,梁西月对李玉蔺进行了道谢。

    忙前忙后快两个月,陪她跑了这么多的地方。

    李玉蔺笑笑着没事,问她什么时候回国。

    她看了看时间,说下午就回去。

    临别前,李玉蔺的妻子还送了她一盒自己做的黄油饼干。

    回国的时候,应歌来接,接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有什么话想说,又有些不好说。

    梁西月没当回事,以为她是为工作的事发愁,毕竟家里给的票子越来越少了,画廊也就越来越当回事了。

    她先回的家,到家后发现梁言霖没去上班,居然在家待着,她愣了一下,问道:“今天不是周一吗?你怎么没跟陆祈宁一块?”

    平时陆祈宁去哪,他跟着去哪,形影不离。

    梁言霖见她回来,上前抱了抱她。

    抱得很紧。

    “你怎么回来不说一声?”

    “我说啦,我说我今天回来,我想你工作忙嘛,就叫应歌接我。”

    梁言霖不知道怎么了,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这是?”

    “太想你了。”梁言霖慢慢松开手,“阿姐,你不在这两个月,陆家总有人来。”

    “谁啊?”梁西月有些不耐烦。

    自从陆祈宁说了‘我爱你’那句话后,总是会出现在她眼前,不是给她介绍客户,就是给她送花,出国这两个月,他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

    也好。

    她这么想的,也许是他已经认清自己实际上也不是特别爱她,在拟离婚协议书了也不一定。

    早就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这会儿特别难受?她真想再给他一巴掌,骂他不是男人。

    拼命压下泛起的莫须有的情绪,问道:“是不是徐盈?”

    “不是,就是陆祈宁的爷爷,说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趟老宅吃饭。”

    梁西月对陆祈宁的爷爷还是挺不错的,老爷子难得发句话,她不回去也不好,回去把她跟陆祈宁的事说清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管谁。

    她提前跟老爷子通了电话,把行李一放,开着车就回老宅。

    到老宅时已经是傍晚。

    她停好车走下去,走到大厅时就看见陆祈宁坐在椅子上,身子斜斜的靠着,穿着黑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说句斯文败类也未尝不可,黑色的短发略长,比起之前的气场要更足,他靠在那看着她走进来,全程眼睛不离开,赤。裸的、直勾勾的。

    陆祈宁不是没有露出那种势在必得、攻略性极强的眼神。

    但没用在她的身上。

    而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比起几个月之前的退让、暗中观察,现在的他,丝毫不隐藏对她的情感和欲望。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喊了一句爷爷。

    老爷子让她坐下。

    她选择坐在陆祈宁对面。

    “是这样。”老爷子开口说话,“西月,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件事想问你,祈宁说想跟你补办婚礼,你的态度是什么样?”

    梁西月被问懵了。

    半天没回过神来。

    陆祈宁见她那样觉得好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说道:“爷爷,她刚出差回来,别一上来就问,让她*缓缓。”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

    当初说不办婚礼的人是他,不宴请宾客的也是他,现在结婚都三年多了,突然说要补办婚礼。

    “那行,先缓缓。”

    老爷子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他一走,整个厅里就剩下了陆祈宁跟梁西月。

    两个多月没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微妙,梁西月想骂他的,但他不开口,她也没理由骂他,更何况还在陆家的地盘上。她端起面前的茶小口抿着,直至将一整杯茶喝完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她一走,陆祈宁也跟着起身。

    一前一后,走到了池塘荷花处,她回眸看他,“陆祈宁,我不认为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能补办婚礼,还是考虑考虑离婚吧。”

    陆祈宁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双手插在西装裤里,站在池塘边上,正逢四月荷花生长,含苞的花骨朵垂在硕大的荷叶上,随着飞鸟掠过池面,泛起无数涟漪,他的倒影就在那无数涟漪里变得高挑颀长,他沉默了半晌,才说:“梁西月,我要你。”

    三个字。

    简单明了,清晰果断。

    就像无数的涟漪般,一圈圈往外扩散,扩散到了她的脚边,让本就不平静的心卷起风浪。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强势坚定,拧眉道:“疯了?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听到了。”他站在那,仍是一字一句,“我要你。”

    他们得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不分离。

    不管她多么不怨、多么恨他、多么想要他死,他都要守着她,寸步不离。

    第65章 大的是你的,小的是阿霖的

    陆祈宁知道梁西月是个高度敏感的人,由于父母双亡,年纪小小就被接到梁家,即便梁辉和洪玉对她再好,爷爷奶奶的指责和谩骂仍然成为她心头上的一道疤,她喜欢宋霄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没人会拒绝在被人遗弃、谩骂、痛苦的时候的雪中送炭,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恨自己没抢占过那个先机,让宋霄先钻入她的心里。

    不过也没事。

    谁说早来就一定赢?

    结婚三年,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对她好,送衣服、送礼物、送鞋子……送着送着,送习惯了,送到她觉得他送她东西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苗枫说他怎么不开个口,说这些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花钱买的,是他在每天高度工作的情况下,挑出时间,一件件帮她选的。

    他说没必要。

    送女人东西,她能不懂他什么意思吗?

    现在他赞同苗枫说的话,不管梁西月懂不懂,他都应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确的话,那我换个方式——”他没靠近半分,就站在那,强势得快要将她吞入腹中,“梁西月,从今天开始,你别想甩开我。”

    陆祈宁疯了。

    最可怕的是,梁西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转变。

    几个月前‘决裂’之后,他背后搞了很多小动作,给她介绍品牌方合作对象、送花、表明心意等,这些小动作都是藏在暗处的,不显山不露水,没人发觉,也没人知道。

    他想道歉。

    她心里清楚。

    所以从未把他给的好当做一回事。

    毕竟他可以给她,也可以给别的女人。

    “在想什么?”他单手点烟,嘴里咬着,说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我这话有没有对别的女人说过?有或者是有没有喜欢上除了你以外的女人。”

    “不用你管。”

    “想知道也没事,大方问,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没有,我就对你一个人说过。”青烟漫过他的眉眼,他说,“你要不相信也没事,咱们还有几十年。”

    “谁跟你有几十年。”

    他将烟雾吐出来,唇角勾了勾,“不识好歹啊?”

    这本不是一句好词儿,略带威胁和警告,但从陆祈宁嘴里说出来,只剩下了狎昵和宠溺,听得梁西月的心跳了好几下。右手紧紧捏着肩膀上包包的带子,捏了几分后,说道:“你才不识好歹,你跟爷爷说我晚上有事,不在家吃饭了。”

    说完,她迈开步子就往停车场里走。

    陆祈宁也不恼,懒洋洋的跟在她身后。

    她察觉到他跟着她,就加快步伐往前走。

    走到停车场后,拉开主驾驶的车门坐上去。她坐上去的瞬间,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陆祈宁大大方方的坐上来,自然的扣好安全带。

    这么死皮赖脸……

    还真是第一次。

    梁西月厌烦至极,不知道是厌烦他这般死皮赖脸,还是厌烦自己的心,她抬起双手去推他的肩膀,用力的推,却推不了半分,最后气得用手捶打了他十几下,捶到气喘吁吁,他仍然稳如泰山。

    气得她脸都绿了。

    最后没办法,只能载着他回去。

    送他到家门口,鸣笛一声,他才慢慢悠悠的睁开双眼,知道她不可能跟着自己回家住,没多说话,推开车门下车,目送她离开。

    两人全程零交流。

    梁西月将车掉头离开,透过后视镜,她看见陆祈宁站在家门口,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冷白腕骨上的银色腕表在路灯的照射下散发幽光,他站在那,目送她离开,好像知道她会透过后视镜看他似的,嘴型在说:“明天见。”

    “……”

    第二天,她返回画廊工作,抵达画廊大门时就看见一辆低调的奥迪S8L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车窗,靠在那里,陆祈宁探出头来看着她,用手指了指腕表,大致意思就是接她下班。

    他明目张胆得让她觉得害怕,头也不敢回的往画廊里走,走到二楼就看见门口满满当当的摆满了玫瑰花束,一路从门口铺垫到里面,整个画廊都弥漫着清爽的花香。应歌来得早,正捧着一束玫瑰花和旁边的员工聊天。

    “知道这什么品种吗?JulietRose,一支价格就超1500,这么多——”

    她话没说完,扭头看见梁西月,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笑笑着说:“西月,你来啦。”

    梁西月正准备等应歌发问,这么多的玫瑰,显然已经不是隐瞒能瞒得过去了,可应歌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一束玫瑰花,叹息:“真沉啊……我家宝宝什么时候也能送我那么多玫瑰花?”

    “……”她回:“千金大小姐还需要别人买吗?”

    “哪能一样?”应歌闻着花香,“我家宝宝要是送我一支,我都很开心。”

    话是这么说。

    谈又时要真的只送一枝花,想来也不会太好受。

    画廊里员工多,从去年到今年扩张了二十来个人,库存管理员七人、展览协调员五人、布展技术员三人、活动策划三人、还有一些助理和管理人员,这些员工来得早,都在议论玫瑰花的事,只不过不敢在梁西月面前议论。工作结束后,她提前走出画廊,看见陆祈宁的车还停在那里,人站在车旁边抽烟,见她身影,便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冲着她扬扬下巴。

    她有意想走。

    陆祈宁笑着喊道:“我不介意过来扛你上车。”

    声音强势且具有穿透力,再喊一声,难免被画廊里的人听到。她停在那,停了几分钟,无可奈何的转身走到陆祈宁跟前,仰头看他,可就这么仰头间,话还没说,就被他摁进了车里,流利扣上安全带,再把车门关上,一气呵成。

    他绕到驾驶位置坐下,说道:“治你,还是得有点手段。”

    “送那么多花,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搞的动作,是吗?”

    陆祈宁沉默片刻,“你没看里面的卡片吗?里面的卡片已经写得很明确了——”

    他停顿,看着她略有些难看的脸,一字一句:“送,陆,太,太。”

    “!”

    梁西月听到这话,脑子像炸了一样,瞬间空白,红唇微张,错愕得连话都说不出。难怪,难怪她走进画廊里员工们看她的表情,以及应歌那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早就看到卡片,也猜到是陆祈宁送的了。

    陆祈宁见她那样是真想去抱抱她,但没动手,就坐在那,眉眼上挑,身姿慵懒。

    缓了几分钟,她缓过来了,又气又恼。眼眸撞入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里时,气恼的怒火就像哑了似的,莫名熄灭,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什么心态,以前老想着公开他们的事,老想着他们应该往正常夫妻的方向迈一步,就是没迈出去。

    现在终于迈出去了。

    她嗫嚅嘴唇:“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觉得你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我,当然——”他停顿片刻,“我也没有很了解你,没有了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了解你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陆祈宁把车停在路边,侧目看她,声线嘶哑,“就四个字,你别想跑。”

    “……”她没回答,垂下眼眸靠在位置上,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陆祈宁见她安静的坐着,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柔美的侧脸精致得像画笔勾勒,已经入夏了,她穿着一件白色薄款长袖连衣裙,裙子就到大腿处,露出一双纤细匀称的腿,一双暗棕色的短靴,腰间还系着一条同色系的麻花腰带,大概是又瘦了,这么系着,腰就跟他一只手一样宽。

    他很久没碰过她了。

    小半年。

    看了几分钟,最后平平安安把人送回家。

    自那天过后,陆祈宁经常会以各种方式给梁西月介绍品牌合作方、国内的合作以及国际的合作,应接不暇,外人看来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陆祈宁像送礼物一样的送到她面前,也不讨个好,就混个眼熟,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梁西月并不喜欢,对他总冷着脸。

    久而久之,陆祈宁追她的事,已经追得圈子里人尽皆知。

    不过这个追太有意思了。

    梁西月想,他追什么?他们都结婚三年了,睡都睡了三年,他身上有几颗痣,几块腹肌,她都清清楚楚。

    但他这个做法,确实让她吃不消,不是贬义词,是中性词,她筑起的堡垒在逐渐崩塌,一天一天瓦解,一天一天融化。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纵观这二十多年的里她对他的认知来说,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那么高调、那么认真、那么坚定,即便是陈漫云,她也没觉得他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六月初的傍晚,暮色在CBD的天际线流淌,落在柏油路上成为跳跃的碎金。陆祈宁驱车载着梁西月回家,这已经是他们这阵子来的默契了——他有空会去接她下班,只不过他回他家,她回她家。

    虽然一开始她很抗拒,但来了十几次后,也就习惯了。

    将她送到家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车门下车走到后备箱里,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嘴里咬着烟,说道:“喏,这次去法国出差回来的礼物,大的是你的,小的是阿霖的。”

    梁西月把礼物接过来,看着他,斟酌片刻,“你要不要进来吃饭?”

    陆祈宁一听这话,情绪都跟着上涨好几番,笑着说:“敢请我进门?”

    “有什么不敢的?”

    陆祈宁笑了笑,跟着她往门里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算了,我公司还有点事,得先去处理。”

    梁西月听到这话,回眸看他,有些生气,“哦,那你去吧。”

    陆祈宁似乎看出她的小情绪,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别多想,真是公司的事。”

    她甩开他的手,“赶紧走,烦人。”

    “那我工作完再过来。”他朝着车子的驾驶位走去,右腿像是有些不太灵敏,走了几步停一会,“如果你还给我留着饭的话。”

    “才不会给你留。”

    陆祈宁笑笑,也不在意,开着车子就走了。

    而梁西月站在门口,看着他车子驶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才收回目光,抱着礼物往家里走。

    今天周末,梁言霖在家休息,见梁西月抱着礼物进来,便上前帮她拿礼物,问道:“又是祈宁哥送的?”

    “嗯。”

    “他对咱们真不错。”

    说完,又添一句,“对你真不错。”

    虽然梁言霖对陆祈宁的态度一直都很不错,但从她回国到现在,明显觉得这种‘不错’已经朝着‘亲近’的方向发展了。

    她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说他不错,刚出狱那会儿可是天天骂他。”

    “那不一样……”他停顿片刻,试探,“阿姐,他对你这样好,你没打算再跟他好好聊聊?把话说开了,继续过日子。”

    “你知道我跟他之间发生什么事闹成这样吗?”

    “我觉得也不全是他的错。”

    “?”她扭头看他,像见鬼似的,“阿霖,你吃错药了,你帮他不帮我?”

    “不是……”梁言霖嘴笨,被姐姐这么一指责,着急坏了,连忙解释,“他拿命救我,我真觉得他不是坏人,要是坏人早就在管理鼎辉的时候把我们的股份都吞了,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也操作不了,但我进入鼎辉后才知道,他真的是一直在帮我们,那些叔叔伯伯表面对我们好,私底下都想吞我们的股份,只有他……只有他……”

    他着急忙慌的说,全然没注意到梁西月阴沉下来的表情。

    “阿霖,你好好说。”

    “什么救你?你怎么了?”

    梁言霖咬了咬唇:“他不让我说的。”

    梁西月一字一句:“我让你说!”

    “说!”

    第66章 “你是不是还有一件事瞒着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祈宁来得晚,约莫九点到梁家,他不确定梁西月会不会给他留晚饭,但还是来了。大门没关,轻轻一推就能推开,往里走能闻到淡淡的饭香味,熟练的走进餐厅,看见梁西月坐在餐桌上,桌面上摆着十几盘的菜,大部分是他爱吃的。

    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大大方方的走到她对面坐下,刚坐下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梁言霖给他使眼色。

    他微微挑眉,目光慢慢转移到梁西月脸上。

    她很平静,看不出波澜,“回来了。”

    陆祈宁一只手靠在桌面上,“还真给我留饭菜了,多谢。”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到嘴里,刚咬了几口,就听梁西月说:“陆祈宁,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没有。”陆祈宁想都没想就回答,“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爱她的话、追她的话、想跟她过一辈子的话,该说的都说了,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梁西月握紧双手,“好好想想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气氛有些不对劲。

    陆祈宁放下筷子望向不远处的梁言霖,这次他不使眼色了,而是冲着比手势,那么一比,他心里也清楚了,黑眸一沉,拿起桌上的杯子站起身来,摆出一个要砸人的姿势,吓得梁言霖站起身来连忙往楼上跑。

    梁西月看着他的动作,语气平静,“在我家,你还想打我弟?”

    “谁说我要打他了?”他慢慢放下手,坐到位置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水杯放到嘴边,身子往后靠,靠在位置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像盯着猎物般的,一点点将水饮入嘴里,直至将一整杯喝完,才缓缓开口,“阿霖出车祸这件事不是特意不告诉你的,他受伤不重,就是额头磨破了点皮,醒过来涂点药就能走了,而且你当时在国外打官司,很忙,一件小事,没必要说吧?”

    他觉得梁言霖肯定添油加醋了。

    否则梁西月这么严肃做什么?

    得亏今天是周末,周一等他回鼎辉,看他怎么教训他。

    梁西月听着陆祈宁这话,桌子底下的手攥紧泛白,指甲嵌入掌心也没丝毫察觉。他还在说梁言霖、还在说这是一件小事,与梁言霖来说,确确实实是磨破皮、无关紧要的事,于他呢?

    “陆祈宁,今年一整年,从年初到现在,你无数次跟我说,我们要耗一辈子,你会陪我一辈子,我们可以折腾一辈子,一辈子……”她稍稍停顿,克制情绪,“一辈子有多长你知道吗?你总把几十年的光阴挂在嘴上,给我那么多的承诺,那么多的肯定,那么多的诺言,结果到头来,你还是瞒着我!你还是没有要跟我一辈子的打算!”

    “我怎么没有?”他拧眉反驳,“你是不是听梁言霖胡说八道?说我怎么对他,怎么对你?我他妈怎么对你,你心里没点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见过我对哪个人这么掏心掏肺?也就是你,梁、西、月!”

    “那你为什么住院这么大的事,你要瞒着我!”她猛地站起身来,双眼泛红的看着他,“阿霖说你躺在医院躺了一个半月,病危通知书下了六次,我从回国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跟我说,没有一个人!你又瞒着我!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人渣!你怎么不去……”

    ‘死’这个字挂在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贝齿咬着红唇,眼泪在眼眶打转。

    陆祈宁见她这副模样,胸膛剧烈起伏着,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去抱她,可双臂刚碰到她,就被她狠狠推开,她推开,他就抱,两人来回折腾了十几遍,最终还是被陆祈宁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大半年来,两人第一次相拥。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太多的事,满脑子只想着就这么抱下去,抱一辈子,双臂缠绕得如藤蔓般,像是要把她嵌入骨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怎么打他,都舍不得松手。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在乎,也不想听。”他声音低沉,“这一次,真不是故意瞒你,单纯怕你反感,连把阿霖放在我身边都不愿意,鼎辉内部结构复杂,你要是把阿霖随便塞给你那些叔叔伯伯,我真的很难保住你们姐弟。”

    “你觉得我只在乎阿霖是吗?”

    “我敢想你在乎我吗?”

    梁西月呼吸一滞,硕大的眼泪往下流,咬着牙说:“对,我就是没在乎你!你死了正好。”

    “那你哭什么?”陆祈宁低头看着她眼泪往下流,心疼的拭去她的泪水,“是哭我为什么没死吗?其实差一点的,梁西月,差一点你就要应验了。”

    横尸街头。

    这个四个字闯入她的脑海时,脸色煞白,情绪陡然崩溃,慌张的伸手往他的身上摸,从衬衫的口袋一路摸到西装的口袋,最终在他的西装裤里摸到了那张平安符,一张染满鲜血的平安符。

    能浸染到这种颜色,可想而知流了多少血。

    梁言霖说陆祈宁下发的六次病危通知书里的头两次已经用上了ECMO,主要针对重症心肺功能衰竭进行长时间心肺支持,而那段时间,陆安已经开始安排后事,在群里发了些有关于陆祈宁去世后华祎、陆氏集团等相关企业的工作布置,梁西月屏蔽了陆家的家族群消息,根本没看过。

    她要是看就会知道那段时间陆祈宁已经要死了,徐盈几度崩溃也跟着进了医院,陆家乱成一锅粥。

    等她回国了,一切云淡风轻。

    梁言霖说去看他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跟你没关系,不要有心理压力。梁言霖双腿发软,坐在那里哭得跟什么似的,嘴里一个劲在说‘你要死了,我就完了,你爸妈会杀了我的,还有我姐,她一定也会杀了我。’

    陆祈宁觉得好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首先我爸妈不会找你麻烦,我很早就在公证处立过遗嘱,真要出事,我名下的股票基金都会转成保险信托,你姐为受益人,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去世后我家人会找你麻烦。”

    他刚醒,说一段很长的话要停很久,“他们不敢。”

    梁言霖还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梁西月,搞得陆祈宁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可不会安慰男人。

    这么大了,怎么安慰?

    最后还是被医生给请出去,他才稍微能清静点。

    而梁西月那会在干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每天在德国忙官司,偶尔会去酒吧喝喝酒,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她不知道他过得那么水深火热,不知道他快死了,不知道回国跟他见得第一面,其实是他刚出院的第一天。

    现在,她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知道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他还是没有选择想要将她融入到他的生活,善意的隐瞒,不还是隐瞒吗?他说得很好听,会一辈子对她好,会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都只爱她,爱是这样的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祈宁,如果你真觉得我说的话会应验,那你这阵子在做什么?那么拼命的追我?搞得人尽皆知,这样你死了,也没人敢娶我,是吗?”

    “你又曲解我的意思。”他微微弯下腰来擦拭她的眼泪,“真在鬼门关里走一趟,我觉得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我爱你,我就想要让所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清楚,你,是我的,哪个男人敢来抢你,我要他的命。”

    他抱住她,明显的感觉到她身子在颤抖,怕成这样么?

    他心想,还是弯下腰来吻她的额头,眉眼,鼻子,最后一吻落在她的唇角,灼热的气息入侵肌肤,一点一点将她烫化。

    梁西月已经很久没跟他这么亲近过了,他的吻落下的时候,她是紧张、恐惧,但更多的还是想着他快死的事,注意力也不在那个吻上,直到他的吻落在了唇边,她才微微缓过神来,推开他,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陆祈宁,我们闹这么久了,你现在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我知道。”他说,“可能你觉得我对你不够重视,不够爱你,但实际上不是的,梁西月,你在我心里比谁都重要。”他嗤笑一声,“我爸妈都没你重要,你他妈简直……让我觉得,我离开你活不下去……”

    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是荒唐的、难以理解的,怎么会有人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

    后来车子出故障,梁言霖眼看要出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救他,不救他,梁西月会难过,这是她唯一、最爱的亲人了,所以义无反顾。这事要让许徽生和那些世家子弟知道,一定要笑他。

    操。

    笑就笑呗。

    他就这么爱她,没理由的,没道理的。

    “不只是因为这个……”她哽咽,“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要跟你说什么,我鼓足勇气,我酝酿了那么久……”

    “那你说。”他捧着她脸,“我们以后有什么说什么行不行?我现在就怕我死了,但想对你做的事没做,想对你说的话没说,那我进棺材都不会瞑目。”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她哭着说,“老是死啊死的,死很光荣吗?”

    “不怎么光荣。”他笑,“可疼了。”

    “阿霖说你的腿还有点问题是不是?我看看。”她去摸他大腿,他‘啧’了一声,往后退半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别乱摸,我可经不起你这样撩。”

    她表情怔了怔,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红的把手收回来,“不看就不看。”

    他握着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腕握住她的手,“那你那晚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她停顿片刻,“我想跟你说,陆祈宁,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我想要一个婚礼,要一个名分,要你走哪去都有人知道你的妻子是我。”

    陆祈宁幻想过很多次梁西月跟他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每次光是想想都热血沸腾,这会儿真听到了,浑身血液像集体往胸口那里涌去,但紧跟着的便是滔天的后悔和悔恨,原来在那么早……那么早,她就想要跟他说清楚、说明白了,而他做了什么?在她要跟他告白的时候跑了?

    难怪她这么生气。

    难怪她死活不愿意接受他。

    陆祈宁咬着牙,抬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妈的,别人是到手的鸭子飞了,他是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天鹅,最后硬生生给自己放飞。

    他捧着她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对不起,梁西月,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谁他妈来了都没用,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在看我心情见面。”

    她又气又好笑,“你就嘴巴会说,万一真有什么大事……”

    “还有什么大事比你重要?”他打断她的话,“从今以后,你让我见谁,我就见谁,你让我跟谁说话我就跟谁说话,门口的狗朝我打招呼我都看你意思,不爽直接踹飞。”

    “……”梁西月伸手打了他的胸膛一下,“你是不是,有病。”

    “就有病。”他握住她的手,“梁西月,你现在不跟我好,我真的会生病。”

    她哽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阵子她其实也有想过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跟陆祈宁继续走下去,她是个要一就要二的人,就像当初陆祈宁跟她结婚,说好的是帮她,可渐渐的就不满足这种‘帮’了,她想要他是真心实意的爱她,想要他跟她过一辈子。

    所以现在陆祈宁说爱她,她是恐惧的。

    恐惧他哪天不爱她了,恐惧他哪天又抛下她,恐惧他哪天对她的爱渐渐削弱,变得没那么爱她,把爱情变成亲情。

    她接受不了。

    她就是要自己的爱情从始至终,都是爱,不是亲情。

    但她心里又无比白,陆祈宁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桀骜不驯,谁都管不住的人,野心比天高,如果不是对她有意思,他不可能放下身段做那么多他本来不屑做的事,爱与不爱、继续与不继续的矛盾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迟迟不敢踏出第一步。

    “陆祈宁,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会得寸进尺,你跟我在一起,我会要得很多很多,要到你觉得厌倦、烦躁,到时候——”

    “你听我说,梁西月。”陆祈宁一只手抵着她的红唇,打断她的话,“你得寸进尺,我求之不得,你想要很多,我不敢说我能百分百满足你的愿望,因为我也不确定我做的那个尺度,是不是你想要的,我只能说,你在我这里,想要什么都行,就一点……”

    他抱住她,“别离开我了,我真的害怕……”

    他坚硬的身躯抱着她,双臂缠绕着,像藤蔓一样从肌肤入侵骨血,她感觉到他在颤抖,肩膀有热流,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哭了。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她第一次见他哭。

    在这一刻,她彻底褪下了心中的成见,紧紧抱住他,心想着,如果这一辈子因为害怕、胆怯、恐惧而离开陆祈宁,离开这个曾经将她拽出泥潭的男人,也许这份后悔会比他中途爱上别人、做不到承诺更加让她难过。

    所以。

    放手一搏吧。

    谁让她爱他。

    两人抱了很久,哭到对方的衣服都湿透才勉强分开,梁西月红着眼眶去看他的腿,说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件事瞒着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祈宁眼眶红着,想了很久,“晚上没去公司,去的医院复查。”

    “那你的腿怎么样了?”

    “能走能跳,没问题的。”

    梁西月又哭。

    陆祈宁伸手擦她的眼泪,“真没事。”

    “陆祈宁,答应我,不管在什么时候,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

    “好,答应你。”

    两人坐在椅子上互相看着对方,落地窗外的月光如薄纱般散落进厅内,玫瑰花束飘散出来的清香融合着乌木香气,眼神交织,无数的爱意与浓情的蜜意如滔滔江水将两人淹没,这样宁静且平常的夜晚,是他们期盼了无数次、用二十多年的情感换来的。

    他爱她,她知道。

    她爱他,他知道。

    第67章 “谁受得了你这样啊。”

    七月的烈日如火,39°高温炙烤大地,梁家门外停着一辆库里南,陆祈宁坐在车里抽烟,抽了十来根也不见梁西月的身影,眼看一根烟又见底,大门还是紧闭,他烦躁得又抽了一根烟出来,咬着烟点火。

    高温虚化视野,蝉鸣裹着热浪在叶隙间摇晃,忽有风掠过,惊起两只盘踞在绿植上的蓝蝶,它们扑扇着翅膀从院子的栅栏飞跃出来。掠过陆祈宁的眼前,他看了几眼,拿出手机给梁言霖发信息,问梁西月在干嘛。

    梁言霖只默默回了一个磕头的表情包。

    昨天分别时,陆祈宁说今天要带她出去逛逛,这个‘逛’,是约会的意思。

    她欣然同意了,但现在等了两个多小时不见人影,是不是反悔不想去了?

    陆祈宁有气没地方撒,反手就给梁言霖回:[明天回公司,小心着点。]

    梁言霖:[姐夫,别折腾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姐夫。

    那两个字猝不及防的跌入眼里,他打字的手都僵在半空中,梁言霖叫他姐夫?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兴奋感涌上心头,激动得他热血沸腾。突然觉得也不难熬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等着,等到天荒地老都行。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等,殊不知梁西月已经偷偷看他好几回了,房间里摆满了各种裙子、包包、鞋子……她换来换去,也没挑出一件适合约会的衣服来。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跟陆祈宁结婚三年,两人从来没正儿八经‘约过会’,这算头一回。

    穿得太隆重,他一定会觉得都结婚三年了,两人一起出去过多少次,有必要穿得这么隆重吗?

    穿得太随意,她又觉得不能够,这可是‘第一次’,跟之前不一样。

    门外,梁言霖敲了敲门:“阿姐,你好了吗?我看他在楼下等很久了。”

    “你别管。”她烦躁的抓了抓头,“让他等!男人等等怎么了,他要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趁早离婚。”

    梁言霖:“……”

    最后,梁西月选了一件平时常穿的一字肩连衣裙,没化妆,戴了一对珍珠耳饰和珍珠项链,踩着细高跟鞋下楼,*她一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热浪快要将她烫化。

    陆祈宁见她开门,立刻下车朝着她走来。

    四目相对,她看着他——黑色衬衫加宝蓝色领带,宽肩窄腰,劲瘦有力,下面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两条长腿,肌肉蓬勃鼓囊,充斥着禁欲气息,头发也剪短了些,显得清爽英俊,黑色幽深的眼眸里盛着少见的欢喜和温柔。她看着那个眼神,心漏了一拍。

    他穿得太正式了。

    就像第一次领证一样。

    反观自己。

    她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半步,“你怎么穿成这样?”

    “今天日子特殊。”他微微咳嗽一声,“你呢,就这样?”

    “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他认真点评,“白色配黑色,绝配!”

    “……”

    她觉得自己脸已经红了,是肉眼可见的红,火辣辣的,像烈日照在肌肤上似的。

    陆祈宁没过分在意,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梁西月好美……好美,美得让他发狂。他只能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转身走到副驾驶位置上,拉开车门,冲着她扬扬下巴,“上车。”

    梁西月挪动身子走到副驾驶位置上,刚坐上去,陆祈宁就贴心的帮她扣好安全带,随后转身走到驾驶位坐下。

    车内气温低,驱散了不少的热气。

    陆祈宁给她倒了点冰水,她喝了一小口,扭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但很奇怪,目光交织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了。

    接下来没任何交流。

    就连手不小心碰到都会迅速的移开。

    梁西月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以前虽然有过很多次跟陆祈宁外出、旅行的情况,但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朦朦胧胧,夹着一层窗户纸,出去玩也都玩的不尽兴,现在不一样……他爱他,他们是情侣,是夫妻,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而陆祈宁也无数次的用余光扫梁西月,她偏头望着窗外,侧脸轮廓精致漂亮,绷直的颈部宛如晶莹的水柱,他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不能用以前那套方式来对她,人家不喜欢,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别又像上次一样到手鸭子飞了。

    两人心思迥异。

    车子徐徐往前开,开到港口后停了下来。

    放眼望去,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大海,推开车门就能感受到凉爽的海风。

    这是陆祈宁的私人港口,是陆祈宁爷爷赠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他二十岁,她十五岁,刚上高中,被他邀请来参加派对时,又胖又丑,来参加宴会的美人多如牛毛,她到现在都记得有个胸特别大的美女,一直用胸去蹭陆祈宁,只不过都被他躲开了。

    她在那群美女里,跟透明人一样。

    陆祈宁还笑,说她‘小胖妞’。

    气得她连十分钟都没坐完,起身就走。

    几年过去,港口变化不小,右侧早年修建的混凝土防波堤,如今被改造成隐藏式太阳能光伏板阵列,为港口提供40%的清洁能源。同时能停泊四艘300米级集装箱船与十一艘超级游艇。港口控制塔顶部装有德国SICK公司的LiDAR激光扫描仪,能实时监测10海里内船舶动态,数据直达陆祈宁的手机。

    陆祈宁见她站在原地看远处,伸手想搂她,但手刚抬起来,又默默的放下。

    冷静。

    他告诉自己,别像饿狼扑食一样的,人家不喜欢。

    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咬在嘴里,海边风大,他双手拢起点烟,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他侧目看她,“走吧,上船吃饭,我饿了。”

    “你早饭没吃吗?”

    “吃不下。”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陆祈宁叼着烟看她,“天热,没胃口。”

    “那你现在有胃口了?”

    “能吃得下一头牛。”

    “……”她用手遮挡额头上直射下来的太阳光线,说道,“我也饿了,我想吃冰的。”

    “早给你准备好了。”

    两人并肩走上游艇,走到二楼,入眼的就是FritzHansen设计的长14米的Voyage系列伸缩桌,桌面上摆着鲜花和餐具,站在桌边的厨师长冲着两人微微鞠躬,用流利的德文开始介绍今天的餐点。陆祈宁厌烦这种冗长的仪式感,介绍到一半就摆摆手让他去后厨准备。

    船开始朝着海中心移动,速度缓慢,欣赏风景极佳,梁西月一边喝着冰果汁,一边眺望远处的景色,左手托腮,突然开口:“陆祈宁,我记得你第一次邀请我来这里的时候,你跟那些模特、美女玩游戏,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陆祈宁知道躲不过去,点头说记得。

    梁西月幽幽的说:“你那个时候笑我胖。”

    “我怎么不记得?”他慵懒的靠在位置上,笑着说,“我就记得某人来了,不是来给我庆祝生日的,是来给我摆脸色的。”

    “因为你讨厌。”

    陆祈宁哈哈大笑,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不好意思,因为你今后会发现——我有更讨厌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

    但气氛总归好了一些,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很快,前菜上来了,白化鲟鱼子酱配香槟,液氮松露鹅肝星球,梁西月拿起餐具开始分食,期间除了刀叉碰撞碟盘、海风吹拂、海鸥的鸣叫声外,没有多余的声音。

    三十几道菜品尝结束后,两人坐到沙发上欣赏海景。

    陆祈宁一只手放在沙发上,另外一只手总有些蠢蠢欲动,每次快要放到她的细腰上时,又收回来了。他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有这种想碰不敢碰的心态,她到底是不一样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特别的、特殊的、唯一的。

    梁西月发现陆祈宁的话特别少,不是看她就是看海景,她记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抱她就是亲她,要么话特多,怎么现在和好了,他跟陌生人似的,不碰她也不抱她。她侧目看他,见他戴着墨镜,就伸手去摘他墨镜,摘下来说道:“陆祈宁,我们今天来干嘛?”

    “约会。”

    “你跟女孩约会这样约?”

    我他妈就跟你一个人约过会,我怎么知道别的女人约会怎么样?她们约不约会关他屁事。陆祈宁把自己今天的行为想了一遍,没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他刚要说话,梁西月就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直接坐到他大腿上,这一坐可不得了,他整个人的血液像沸腾起来一样,直挺挺的往脑门冲,冲得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她身上淡淡的果香味。

    她脖子纤细绷直,皮肤嫩白,后背对着他,隐约能看到微微突起的、性感的蝴蝶骨。他的黑眸变得幽深,双手也不自觉的抚上细腰,贪恋般的将她拉近,轻轻用力,柔软的人儿就这么被他抱入怀中。

    她很乖。

    很听话。

    很顺从。

    顺从到只有在梦里才有过。

    梁西月靠在他的怀里,双眼闭着,睫毛轻颤,她也是第一次这样,脸颊泛起的粉红一路蔓延到脖子,双手抓着他的衬衫,紧张得掌心都冒汗,耳边传来了海鸥盘旋在半空中的鸣叫声,他一句话没说,她慢慢睁开一只眼抬头望去,就看见他下颌线紧绷,喉结滚动,整个人保持着抱着她细腰的动作,僵硬得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说了一句,“谁受得了你这样啊。”

    然后用极其嘶哑的声音,慢慢悠悠地说:“梁、西、月。”

    第68章 “给个机会啊,梁小姐。”

    谁让他一路都不说话?都说约会都是男的主动,这一路来,陆祈宁连牵手都不敢牵,亲密点的举动更是一点没有,还非要她主动,这哪是约会?她摸了摸他放在他腰间的手,准备起身,谁知刚起身就被拉回来。

    这一回他用了点力道,以至于往回拉时,她整个人都跌入了他的怀中,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她‘嗷’了一声,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伸手打了他胸膛一下,“很疼!陆祈宁!”

    陆祈宁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馨香温软的身体,双臂紧紧抱着她,抱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将那枚宝蓝色的戒指拿了出来,握住她的手腕,将那枚戒指一点点的戴进无名指。

    阳光下,那枚宝蓝色的戒指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握住那只手放到嘴边吻了吻,“我就知道这枚戒指最配你。”

    “我能说实话吗?”

    “你说。”

    “其实我更喜欢白色,蓝色太——”她看了一眼,“不好配衣服。”

    这种颜色太隆重,一般场合压不住。

    陆祈宁听完低笑两声。

    他怎么可能只送这一枚戒指?只要去拍卖会,但凡看到好看的钻石,基本都会被他收入囊中,投资是一方面,做配饰也是一方面,梁西月要知道他存放在港区私人秘库里的钻石戒指、首饰、项链多得数不清的话,也许会骂他败家也不一定。

    “那你喜欢什么,我带你去看。”

    “不用了。”她声音软绵绵的,不知道是吃太多还是昨夜没睡好,趴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猫似的闭着眼睛,“你让我睡会,困。”

    “昨晚没睡好吗?”

    “你呢,你睡得好吗?”

    陆祈宁压根就没睡。

    他一整晚都在干什么?不是在想她就是在换衣服,折腾到五点多才堪堪睡了会儿,他抱着她,贪恋的享受着片刻的美好,声调慵懒,“见你怎么睡得着?”

    梁西月粉白的脸颊又红了几分,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海风吹拂,阳光正好,她就这么蜷缩在他怀中,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倒在沙发上睡过去,睡到黄昏日暮,一群海鸥盘旋在空中鸣叫,再加上金乌落山,气温骤降,迷迷糊糊间,她睁开双眼,入眼的就是陆祈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

    她双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没反应。

    又推了推。

    “陆祈宁。”

    陆祈宁有了些意识,双臂紧紧抱着她,睡意正浓,声音沙哑,“嗯,再睡会。”

    “别睡了。”她从他怀里挣扎起来,揉了揉略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推着他的胳膊,“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祈宁被她推了两下,艰难的睁开双眼,“嗯?说什么?”

    “我们去房间。”

    她拽着他的胳膊,拽了两下,他慢慢悠悠坐起身来,黑色利落的短发略显凌乱,随意抓挠两下便起身,跟着她往三楼走去。走到三楼的主卧室,门一关,陆祈宁的眼神就变了。

    不能怪他多想。

    他至少有七个多月没碰过她,别说碰了,牵手都没牵过,这大半年跟剃度出家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和尚只吃素,他还能吃点肉。

    绝对是考验。

    考验他会不会尊重她,考验他会不会像饿狼扑食一样的扑过去。他要是中计就对不起这大半年来的忍耐。

    梁西月也不知道陆祈宁在想什么,转身把窗帘也拉上,打开了一盏黄色的壁灯,然后说道:“陆祈宁,你把裤子脱了。”

    “?”陆祈宁表情一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熠亮的黑眸里盛着不知名的光,身子往后退了半步,靠在书桌上,伸手扯了扯领带。还没缓过神来,梁西月就走到他跟前,眉头拧着,说道:“磨磨蹭蹭干嘛,我看一下。”

    她突然上手,吓得他连忙去挡,呼吸急促,“别着急,让我洗个澡。”

    “洗什么澡?”

    “我就看一下你的腿,阿霖说你一条腿骨裂,我看看。”

    “……”

    陆祈宁幽沉的黑眸逐渐变得熠亮清明,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握住梁西月的手也逐渐松开。他就知道世界上没那么好的事情,刚刚和好,她怎么可能会想要做那种事?幸好自己没表现得太过,否则丢面丢大了。

    沸腾起来的血液瞬间降为冰点,低头望去,发现梁西月还在扯他的皮带,扯了两下发现扯不开,抬起眼眸望他。

    无奈,他只能帮她解。

    ‘咔嚓’一声,皮带顺利被解开,他自然的解开纽扣,拉下拉链,西装裤直挺挺的往下掉。这会儿轮到梁西月不好意思了,她太心急了,阿霖说他的腿不止有骨裂,还有两道非常深的伤口,她就是想看看……单纯看看,但某些地方太壮观,她迅速收回目光,偏头望向别处,说道:“那你先穿上。”

    这也就是梁西月,换别的女人试试?

    他无奈把西装裤穿上,拉好拉链,扣好纽扣,再把皮带扣好,伸手去牵她,灼热的大掌握住柔嫩的小手,轻轻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拽到身边,随后拉开门牵着她往门外走。

    此时金乌彻底落山,只余淡淡的粉紫晚霞悬挂西边,粉紫光芒投射到海面上,映得蓝色的海面光辉熠熠。不远处,一簇簇烟花升入空中,停留几秒钟后迅速绽放,五颜六色的光芒与晚霞互相辉映。她看着漫天烟火,略有些羡慕和遗憾地说:“陆祈宁,去年我们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我也见过像这样的烟花。”

    在大桥上,他们回家时。

    漫天的烟火,就在江岸边。

    陆祈宁侧目看她,轻笑,“你还记得那个?我以为你就只记得我们吵架。”

    她微微愠怒瞪他,“要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吵架?”

    “那你再仔细想想那次的烟火跟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梁西月眺望远处的烟火,心想能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好看。

    突然,脑海里回想起什么。

    快乐。

    XXX快乐。

    那句她看到,但是没听到的话。

    她猛地看向陆祈宁,心里大惊,“那天晚上——”

    “不笨嘛。”陆祈宁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终于想到那场烟火是为你一个人放的。”

    “还有吗?”她讷讷道,“你是不是还说什么了?”

    “对,说了三周年快乐。”陆祈宁低笑,将她拥入怀中,“现在说出来发现也没多难说,为什么那个时候偏要藏着掖着?”

    那个时候他没真正得到过她,他们的关系永远在若即若离中徘徊,夫妻不像夫妻,情侣不像情侣,就像是一对硬凑到一起的男女,她有所图,他有所想,久而久之,真话就成了最难以启齿的存在。不过也没关系,他现在得到她了,谁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抢走,谁敢碰她,他弄死谁。

    梁西月被他拥在怀中,脑子还是懵懵的。

    每年的纪念日,她都特别期待,期待他会不会记得,期待他会不会送她礼物,期待他们有没有约会,但从结婚第一年开始,他就从来没提过纪念日的事,好像于他而言,这件事并不重要。

    原来不是重要,是她从来没察觉他做了那么多的事。

    那时坐在车里看烟火的羡慕和难过,在这一刻被彻底溶解,那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烟火,在今年,以同样的方式回到她身边。

    她眼眶逐渐湿润,鼻子酸涩,说不出任何话。

    陆祈宁拥着她,“别哭啊,梁西月,你一哭我就想亲你。”

    他叹息着擦拭她的眼泪,擦着擦着,她突然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角,在烟火绽放到最美的瞬间,唇角被柔软的红唇覆盖,淡淡的果香味涌入鼻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呼吸陡然一滞,再也忍耐不住,双臂紧紧抱住她,吻上她的红唇。

    陆祈宁的吻是炙热的、浓烈的,强势的,她被他吻得节节败退,止不住的往后走,身子踉踉跄跄被他压在了沙发上,他一边吻她,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慌慌张张,像怕她反悔似的,解了半天,三枚纽扣才勉勉强强被解开,刚解开,梁西月的手就覆盖上他的胸膛,偏头侧过,喘着气说:“我饿了,我想吃饭。”

    “……”

    陆祈宁的手僵在那,僵了几秒钟后,又将解开的纽扣慢慢扣回去,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发现她也没找到哪里去,衣服都被褪到了腹部,他无奈的将她拉起来,捏着她的脸,“你到底是不是来折磨我的?”

    “折磨你,不行吗?”

    陆祈宁从西装裤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痞气的笑了一声,“行,你想怎么样都行,走,吃饭去。”

    他牵着她的手往餐厅走去,晚餐吃的是中餐,前菜为二十四节气拼盏,请的也是国内顶级大厨,烛光荡漾,迎着月光和烟花,说不出的浪漫。此处接近深海,温度和风度都要比岸边来得低,梁西月披了件黑色的披风,长发用夹子固定,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说不出的漂亮。他直勾勾的看了很久,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口酒,说道:“今天还满意?”

    “一般。”她吃着菜,懒洋洋的回。

    “?”

    “你今天不怎么爱说话。”

    陆祈宁哪是不爱说话?他怕自己说话吓跑她,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约会,他总不能跟以前那样。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双腿大敞着坐在那,身子往后靠,一点点将酒水饮尽后,拿起旁边的手机拍照,画面定格的瞬间是梁西月一只手抓着披风,一只手拿着筷子,烛光从左侧照过来,将她精致的轮廓照映得格外美艳,他叼着烟,“那你爱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这都要我说?你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

    “……”梁西月端着酒抿了口,眉眼瞪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他声音嘶哑,夹杂着海风与烟火,一字一句地说:“我很爱你,梁西月,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能换个方式相处,所以隆重跟你介绍一下——”

    “陆祈宁,男,身高190,任职于华祎集团,Chairman职务,年入……”他停顿一下,“不知道年入多少,具体看当年的投资和项目进展,无不良嗜好,除抽烟喝酒。”

    梁西月心里颤了颤,“很一般啊,你的条件。”

    陆祈宁低低的笑,略带一丝痞气,“那我努力,努力一点配得上你。”

    “给个机会,梁小姐。”

    第69章 “庸医中的庸医。”

    陆祈宁这人正儿八经的追人,很少有人能受得了,他长得好看,家世背景又好,按应歌的话来说,这种人只要站在那勾勾手指,就有一大堆的女孩往上扑。可扑归扑,陆祈宁很难追,他不像宋霄,只要足够死皮赖脸、不要面子、不要尊严就能追上。

    他难追到,很多人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追不上。

    这么多年了,能让他动心、能让他不顾一切、能让他这么爱的人,只有梁西月。

    梁西月心跳加速,偏头望向海面上的景色,端着酒杯喝酒,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饮了一小口的果酒,将杯子放在桌面上,站起身来说:“那就看你表现了,陆先生。”

    她吃饱了。踩着细高跟鞋,裹着披风往三楼的观景台走去。

    陆祈宁低笑两声,起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观景台上,她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双手撑在栏杆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和煦的海风。陆祈宁站在她身侧,单手插在西装裤里,另外一只手夹着烟,烟雾随风飘散,散落到她鼻尖,她微微拧眉,用手扇了扇,扭头看他,“阿霖说你最近的烟瘾特别特别重,一天好几包。”

    “复抽以后是比以前重点。”

    尤其是梁西月不在身边,最凶的一次一天十几包,出车祸到医院一体检,浑身上下亮红灯。现在不敢抽得那么凶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烟火的光正面打下来,照着他五官轮廓立挺又好看,他咬着烟,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从他的嘴里将烟拿了出来,鼻尖淡淡的果香味萦绕着,他心头一动,侧目望去,就看见她双手靠着栏杆,拿着他的烟晃了晃,“陆祈宁。”

    “嗯?”

    “你想不想要孩子?”

    “……”

    陆祈宁只觉得呼吸变得浓重起来,黑眸如暗夜的浓色,幽深得望不见底。他克制着情绪,慢慢从她的手里将烟拿了过来,一只手盛着栏杆,靠近她,“别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并且——”

    “身体力行到底。”

    梁西月早就去医院打听过了,陆祈宁目前的身体状况还处于黄线位置,许多方面不达标,别说要孩子了,就是同房都不见得能用得上力,预计恢复还得一年左右。这一年的时间里,同房得遵医嘱,他想要孩子,至少三年后体内药剂无残留,不过那会儿,他都三十多了。

    梁西月轻笑。

    想想三十多岁的陆祈宁。

    可能比现在的他更成熟,考虑的事情也更多,至少在处理感情方面不会再莽莽撞撞。

    陆祈宁见她不语,将烟头摁灭,靠近她几分,坦白的说:“其实我不想要孩子,之前想要是因为,如果孩子能证明一段感情是相爱的,那我需要,我现在不想要是因为,我已经不需要用任何手段和事件来证明我们的感情。”

    梁西月心头一颤。

    “梁西月,我们就这样吧,好吗?”

    “想好了?”

    “想好了。”

    梁西月轻笑,“陆祈宁。”

    “嗯?”

    “你抱抱我吧。”

    陆祈宁受不了她这样的撒娇,从里到外,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他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眺望远处景色,漫天烟火,远离城市喧嚣,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他们,只有他们。

    梁西月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一下直达心灵。以前跟他相拥过那么多次,从未有过一次真正读懂过他,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读懂二十四岁的陆祈宁和二十九岁的陆祈宁那颗看似烘不暖的心。

    两人相拥片刻,她抬头望去,在他的鬓角处发现了一根很不显眼的,发白的短发。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鬓角,“那今年,你会记得周年纪念吗?”

    “记得。”他收紧双臂的力量,“关于我们的事,我都记得。”

    她笑了笑,没回答。

    两人站在那相拥许久,后来风大,折返回主卧室,彼此心照不宣的拿了新的换洗衣服去洗澡,梁西月先洗完,穿着粉色的浴袍走出来,黑色的长发湿哒哒的滴着水,她一个人躺在圆床上玩手机,玩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开始玩房间里的各种开关和高科技的按钮,打开悬置在苍穹的幕布,切换了室内灯光效果,随便点了一部影片播放。

    斜对着的浴室亮着光,淅沥沥的水声不断传来,她又摁了摁床头的按钮,突然,水雾般的磨砂的玻璃门变成全透明,陆祈宁站在那里,蓬勃的胸肌和腹肌在光照下诱人至极,大量的水从头顶浇灌下来,他用力将黑发往后推,形成半狼尾造型,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漆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嗯?”他盯着她看了几秒。

    那几秒的功夫,她的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不小心按到按钮。”

    “没事。”他笑,“要进来看吗?”

    “不,不用……”

    他在她的注视下都蓬勃成那样,她进去不是找死么?

    “那能关掉?”他微微挑眉,“不然我很难在你面前清洁身体。”

    “……抱歉。”她匆匆移开目光,反手去摁开关。

    直到雾面的玻璃再次染上雾色,男人挺拔的身影才消失不见。梁西月摸了摸燥热的脸,起身站在镜子面前吹头发,镜子正对着淋浴间,门打开,陆祈宁穿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满头湿发,他轻微甩了甩,朝着她走来。

    走到她身后,低头看着她的浴袍,里三层外三层,加厚不说,里面好像还穿了内衣裤。

    男女躺一张床,不可能安安稳稳什么事都不发生。

    可她穿得这么严实反倒让他有些不好开口了。

    他主动接过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吹干后又自己又胡乱的吹了一下。

    两人躺到床上,随便摁了美国的恐怖片看,她靠在他的怀里,吃着零食,而他的心思都飘到别的地方,完全没看电影。

    梁西月见他兴致恹恹,还以为电影不好看,又重新换了个爱情喜剧,他仍然没什么太大兴致。她突然推开他,直接跨坐到他身边,拧眉瞪他。

    陆祈宁的意识回归了。

    他低头望去,看梁西月跨坐在自己身上,白瓷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感,双手捧着他的脸,“你什么意思,跟我看电影这么心不在焉?你要不情愿就直说。”

    陆祈宁的浴袍松松垮垮,被她这么一坐,胸膛敞露出大片的肌肤,胸肌的线条流畅诱人,身姿却慵懒的靠在那——他要怎么开口?说他想跟她做?她不给他一巴掌,或者骂他就奇怪了,好好约个会,总不能老挨打,明天还有国际会议,顶着巴掌脸去多少没面子。他思考一番,也只能说:“没,我看得正起劲,下去,让我再看看这女主是怎么把男主杀了的。”

    “少装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对什么东西不感兴趣,我能分不出?”

    陆祈宁见瞒不下去,只能半真半假地说:“我真的看得正起劲,但你要再这么坐下去,我可不敢保证等会到底是看电影,还是演电影。”

    梁西月:“……”

    陆祈宁拍拍她的臀,“乖,下去。”

    梁西月脸泛红,慢慢支起身子翻到身侧躺着,乖乖的在他怀里寻个好位置。

    两人就这么心不在焉的把电影看完,关灯睡觉的时候,陆祈宁破天荒没抱她,躺在最右侧,中间像隔着大峡谷似的,梁西月躺了十几分钟,困意逐渐袭来,正欲闭上双眼入眠的时候,一双手臂突然伸过来,将她搂入怀中,灼热的呼吸刮过脖颈,柔软的唇落在她的红唇上,声音嘶哑,“装圣人不适合我。”

    “……陆祈宁……”

    “梁西月。”他呢喃着她的名字,一声声,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她的心间,“你还有体力吗?”

    “没有也没关系。”他不等她回答,自己喃喃说道:“我有就行。”

    她的嘴被他封得连半点缝隙都没有,唔唔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双手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偏头过去,才微微得到自由的空气,喘息着说:“你不行!我问过医生的,你现在得修养,少动弹。”

    陆祈宁没回答,一个劲的吻她。

    梁西月拼命的推着他,却怎么都推不开。

    他今天是一定要了。

    她认命的放弃挣扎,说道:“真的不行……”

    陆祈宁抓着她细嫩的手腕停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回了一句,“哪个医生?庸医。”

    梁西月:“你们家的医生,黄良泊。”

    陆祈宁:“……哦,他啊。”

    停顿片刻,给了个评价,“庸医中的庸医。”

    “你敢回老宅这么当你爷爷的面说他吗?”

    “有什么不敢?”

    “嗯……陆、祈、宁,我没同意,你不要乱来。”

    “知道了。”他吻着她的脸,“下次注意。”

    “?”

    梁西月又气又恼,“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道理!”

    陆祈宁停顿片刻,“讲道理?在床上讲道理的都是身体不行的,我什么样,你心知肚明,我要讲道理你才应该要害怕。”

    梁西月:“……”

    第70章 “想没想我?”

    陆祈宁紧紧抱着她,细细密密的吻落下,从眉间一路往下走,落在她红唇上时,两人都有些失控,灼热的呼吸交融,好似浑身陷入无尽的欲。火里,互相撕扯对方的衣服,互相将对方嵌入骨血中,他的大掌落在她的肩膀时,突然停了下来。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伸手去摸他的脸。

    但摸到的是湿热的液体。

    这一夜这么漫长,而这样漫长的夜,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可即便有这样多的夜晚,他还是舍不得,想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慢到每分每秒都像一天那样漫长,他就可以无时无刻跟她待在一起。

    他贪恋的摸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侧脸,低声说:“好了,不碰你,睡吧。”

    “刚才不是很想要吗?”她捧着他的脸,“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的。”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嘶哑,“想要。”

    “但,不急这个时候。”

    他们还有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想拥着她、吻着她、牵着她的手,过他一直想过的生活。

    她像一只小猫蜷缩在他怀中,炙热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渐渐睡意爬上心头,双手抓着他的衣服沉睡过去。

    她睡着了。

    陆祈宁却睡不着。

    这是这大半年来唯一一次,没有争吵、没有打架,和平甜蜜的相拥而眠。他怎么睡得着?

    他双臂紧紧抱着她,贴着她的耳边念着她的名字。

    好像这样念着她的名字,就很幸福。

    他爱她,有点走火入魔了。

    *

    那次约会结束后,梁西月跟陆祈宁的相处模式就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月末,陆祈宁带领团队出国谈新项目收购的事,陈和跟苗枫一道同行,刚落地,许静把具体的财务数据和资料发给陆祈宁,团队几人在酒店进行了短暂的会议,那晚几乎通宵,等天稍稍泛白,一行人才收拾好去谈判。

    陆祈宁发着低烧,身体状况并不太好,等谈判结束出来,陈和想劝他回酒店休息,剩下的事他们会做,没想到一扭头,人就不见了,他往后绕,在附近的安全通道里看见他的身影,他靠着墙,不知道在跟谁打视频电话。

    凑近一看。

    是梁西月。

    陆祈宁扯着领带,黑眸幽深,语气酸的不行,“哦,所以今天画廊有活动,你穿得这么好看?然后宋霄也来参加了。”

    梁西月听着他这语气,笑道:“我可没邀请他,巴不得他赶紧撤资走,我连本带利还给他。”

    听到这话,陆祈宁勉勉强强消了怒火,“改天我找他谈谈,让他赶紧滚。”

    “你少动手,就他那*身子骨,够你打几回的?”

    倒不是为宋霄说话,如果能打,她也想打他,问题是陆祈宁下手太狠,上回打他就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了,她也是看在他多多少少因为她挨打,才没太给他脸色看。

    陆祈宁听到她这话,刚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隔着屏幕看不出。“行,我不动手,听你的。”

    梁西月愣了一下,“你这么好说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

    他有好说话的时候?

    梁西月轻微咳嗽一声,“好,我录屏了,以后等你不好说话的时候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床上不算。”

    “……”

    陆祈宁又补充道:“床下半小时内也不算。”

    “……”

    梁西月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

    “哦,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

    “我什么时候回来忘记给你带?”

    “有啊……”

    “少诓我,我去哪不惦记着你?每天给你发信息,十条你就回一条,打电话也是,十个电话就接一次,我忙成这样都知道要给老婆打电话报平安,某人别说给我报平安了,就是信息都挑着回,回一句‘我想你’像要你命似的。”

    梁西月被他说得脸色涨红,“我怎么没说我想你?”

    “那你说。”

    梁西月脸红着,粉白的肌肤透着光泽感,为人妻三年多,还保留着少女的娇气。陆祈宁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将镜头拉近,想听她说话,但凑近了也只有一句‘回来再说’,紧跟着视频挂断,屏幕里反射出了陈和的身影,他斜斜的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看着他。

    陆祈宁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收好,偏头看他。

    陈和双手插在西装裤里,扯了扯嗓子,“当初去瑞士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那是我妹妹,我把她当亲妹妹,怎么可能对她下手?那我不成禽兽了?’现在呢?”

    陆祈宁微微挑眉,“当禽兽有什么不好的?”

    陈和:“?”

    “早点找个女朋友吧。”陆祈宁拍拍他肩膀,“找了你就知道,当禽兽都算好的,至少能呼吸。”

    最怕的是被对方当成死物,连呼吸都没有的那种。

    陈和:“……”

    *

    八月初,陆老爷子以家宴的名义给梁西月打了电话,让她回老宅吃饭,彼时她还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后说周末会回去,挂断电话,她给陆祈宁发了个信息,陆祈宁没回,大概在忙,她也没有过分在意。

    周五回到京市,在画廊里睡了一晚,第二天直接驱车赶往陆家老宅。

    陆老爷子很少会主动要求谁回老宅吃饭,每次开口都是要跟晚辈提要求,这回回来大概也是催促着婚礼的落实。只可惜梁西月跟陆祈宁都忙,这婚礼的时间一推再推,从年中推到年底,又从年底推到明年。

    陆老爷子问陆祈宁到底想不想公开,想不想给梁西月一个名分。

    他抽着烟,严肃又正经的说,想。

    但他又不能说这方面的事其实都是梁西月说了算,她想什么时候办婚礼、什么时候拍婚纱照、什么时候公开两人的事,他都没有话语权。反正在陆家人眼里,就成了陆祈宁不愿办婚礼,不愿公开。

    他能怎么办?只能两边哄。

    不过别人看不出其中猫腻,徐盈倒是看出来了,她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所以从去年开始就有意无意的跟梁西月套近乎,不止是因为害怕陆祈宁真‘断子绝孙’,绝了他们的后代,更多的是她认命了,陆祈宁在紧要关头没护着自己,护着梁言霖这件事就能看得出,他对梁西月的感情不一般。

    他们说上一百句话,顶不过梁西月一句话。

    梁西月来得晚,傍晚五点多才到,一群人正坐在大厅里聊婚礼的事,陆敏陆骁主动要求做伴娘伴郎,还说陆祈宁早就答应过他们了,如果他们做伴娘伴郎,要多少钱随便提,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想放过这次薅羊毛的机会。

    僧多肉少。

    陆祈宁不松口要谁,几个兄弟姐妹也就只好从梁西月这入手。

    她刚从走廊里走过来,陆敏就眼尖的冲过去,搂住她的胳膊,喊道:“嫂子,你总算来了,咱们都聊你跟哥的事聊了好久。”

    “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徐盈接话,“你们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梁西月一愣,“那得看他吧,他工作那么忙。”

    话音刚落下,就看见一抹黑影从走廊里走过来,花窗里映着他的侧脸,轮廓线条流畅,黑色利落的短发显英俊,少见的银灰色西装配上暗色系的领带,平添优雅。他双手插在西装裤里走进来,说道:“我还可以,工作不算太忙。”

    自游艇一别,两人许久未见。

    梁西月怔怔的看着他,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默默将视线移开,一只温暖的大掌就握住了她的手,坐在她身侧。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怎么不说话了?”

    她推了推他的胳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陆祈宁轻笑,坐直身体,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望向众人说道:“婚礼的事得慢慢筹划,人这一辈子就办一次婚礼,怎么着也得隆重点吧?请帖、婚纱、礼服、宾客名单,我都得一一确认。”

    “等你确认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今天!”他把杯子一放,“今天我就先把宾客名单拟出来,爷爷你让人挑日子,挑几个日子让我跟西月选,选好了再跟你们说。”

    “这才有点像样。”老爷子笑着说,“那行,等会我就找人看看日子,先吃饭。”

    一行人往餐厅走,梁西月跟陆祈宁走在最后面,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贪恋的享受着她的温度,声音嘶哑又温柔:“你有没有想我?”

    距离人群不过两三米,她受不了他这样的腻歪,要把手往回抽,却被他紧紧握着。

    “不回答我就不松手。”

    “陆、祈、宁!”

    “想没想我?”

    “不想!”

    说不想纯粹是因为,陆祈宁那眼神快把她给吃了。

    那么炽热、浓烈、充斥着无数的欲望和欲。火,即便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也不曾收敛。她羞臊的把手往回抽,他就死死拽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折腾着,折腾到最后,他突然就拽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右手搂着她的细腰,用力一提,她双脚离地,几乎贴着他往前‘走’。

    细嫩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抱住他的腰,说道:“不吃饭了?”

    “不跟他们吃,我做饭给你吃。”

    梁西月以为他这个‘做饭’是那个意思,脸上的潮红一下子蔓延到脖子根,连耳朵都泛着莹润的光泽,右手在抱他腰时,触碰到了坚硬的腹肌。苗枫老说他工作忙,可工作这么忙腹肌还硬邦邦的。伸手摸了两把。

    陆祈宁低头看着她的小手,嗤笑:“摸腹肌是看不出什么的,不是越硬,就越——”

    他贴着她的耳畔,“能干。”

    “你瞎说什么。”她恼羞成怒,用力打了他一下,“我是不小心碰到的!”

    陆祈宁一直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是用来侮辱人的,但现在看着梁西月那样,巴不得她多来几句这样的话,他扯着领带,压低嗓音,“嗯,知道了,不小心。”

    “……”

    “上楼等我,我去叫人做饭。”他拍了拍她的腰,“吃饱点,不然晚上不够玩的。”

    梁西月腿一软,扭头看他,“陆祈宁。”

    “嗯?”他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兜,斜阳打过来,他低低笑着,“别怕,我最近体力不行,不会太久。”

    这话,听着耳熟。

    上回从一个月改成三天时,他也这么说过。

    大半年没有没做过,怎么可能不会太久?

    梁西月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晚饭多吃了两碗。

    等跟着陆祈宁上楼时,他开始解纽扣,她就知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