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大婶埋汰江左晗, 也只在背地里说说。
表面毕恭毕敬的,被差去把干净的床单被套重新清洗一遍,也不敢生出半点怨言, 就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叶之瑜别扭道:“你别在李大婶面前乱说,她都误会我们了。”
“误会还能给你介绍相亲对象?”江左晗把照片抵上他的胸口,用力按了按,危险地眯起了双眸:“拆迁户, 六套房?肌肉猛男?嗯?有我高有我帅?有我有钱吗?”
“叶之瑜。”他承认被龚泽霖那些话戳到了肺管子,用带着浓烈醋意的语气质问道:“你宁愿相亲, 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没有相亲。
但也不是物件,非要跟着江左晗的想法走。
叶之瑜沉默了一下,垂帘问道:“你是不甘心吗?”
他从不敢深究江左晗表露出来的喜欢。
是真心,还只是一时的兴趣,在他的潜意识里,江左晗玩世不恭, 没准一得到他, 过两天就玩腻了:“不甘心我一直拒绝, 所以纠缠。”
“你说老子缠着你?”
与语气上的波澜不惊不同, 他黑色的瞳仁里蔓延着层层寒霜,仿佛在酝酿着欲来的暴风雪。
向来,只有他嫌弃别人的份。
叶之瑜说出这样的话,仿佛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骂他真贱。
“老子对你不好?你妈住院我二话不说帮你安排, 住院费不是我出?你生病不是我忙前忙后地照顾,还有你答应我穿围裙给我做饭,至今为止实现过几次?”
“叶之瑜,我做这么多你全归于我不甘心?”
江左晗火气很大。
三两下把照片撕成碎屑。
“你既然喜欢龚泽霖还相什么亲?”他勾起唇角嗤笑:“见异思迁?”
叶之瑜站在原地, 脸色发白。
……
两人不欢而散。
以至于接连几天,饭桌上的氛围都异常微妙。
吃完饭,江左晗试图在转角的走廊口堵他。
叶之瑜看到,转身就走。
后来干脆避开江左晗,特地等他吃完,再慢吞吞地出来捡剩饭。
李大婶忍不住探口风:“叶老师,那天我走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你和大少爷脸色都很差。”
“没什么事。”叶之瑜恹恹地冲她笑笑:“不过李婶,我最近不太想谈恋爱,还是不要再介绍对象了。”
“好吧。”李大婶也不傻,捡到撕成碎片的侄子照片后,嗅到了一丝异样,含糊道:“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回到卧室,叶之瑜看向自己织到一半的围巾,不禁委屈。
他已经不喜欢龚泽霖了。
喜欢龚泽霖的时候,也没有见异思迁过。
从小到大,他对待感情都十分认真。
明明是江左晗自己厚颜无耻,品行恶劣,趁他喝醉强吻他,威逼利诱让龚泽霖离开他,怎么有脸指责他见异思迁的。
他瞪着围巾上的小兔子,原本是要缝爱心的。
想了想,又有点生气。
干嘛还要给江左晗织围巾……像刻意讨好似的。
叶之瑜把围巾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脱下毛衣和长裤,走进浴室。
江左晗的家真的很舒服,每间卧室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开始关在里面,会有如坐针毡的感觉,渐渐习惯了,竟让他产生了一种不舍的留恋感。
这里的马桶圈自带加热,坐上去不会冰到大腿。
不会更不会像他家一样,常年堵塞,需要备皮搋子才安心,纸巾是不能直接扔进去的,冲便器也一直坏着,妈妈不肯修,她专门拿了一个脚盆盛水龙头里滴落的水珠,或者用拖地板的脏水来冲马桶。
浴缸很大,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按摩,不像他年久失修的淋浴器,要调整半天的水温,才敢走进去,也没有浴霸,冬天又湿又冷,全靠哆嗦硬抗。
叶之瑜吹着暖风泡在浴缸里。
水漫过流畅纤细的锁骨,衬得他整个身子白得反光,波光潋滟。
莫名地,心中泛起酸楚。
直白的给予还有拒绝的余地,温水煮青蛙的渗透,才让人后怕。
住久了,他竟也会对优越的物质条件产生依恋与渴求。
可能疫病结束,回到家,又要适应一段时间。
吹干头发,围了一条浴巾出来。
躺上床前,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些遗漏的痕迹。
扔进垃圾桶的围巾不见了。
叶之瑜找遍了房间所有地方,都没有再看见。
A市禁严第七天,纵使李大婶囤货再多,也经不住入不敷出的消耗。
所有外卖软件,买菜软件都停运了。
正当李大婶表示,要节衣缩食的时候,居委会发了通知。
每户领一袋五斤的大米,一板鸡蛋,一桶油,确保日常消耗。
疫病的关系,物业管家被感染了半数,剩下的已经全部回家,业主只能自己下楼拿物资。
上楼的时候,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叫住了叶之瑜。
八十上下的年纪,她住在十五楼,房子是儿子和儿媳妇买的,工作的特殊性,没办法回家,老人一个人住在大平层里,十分不方便。
觉得叶之瑜面善,便恳求是否能帮忙搬运一下大米和油。
疫病肆虐,独居老人最可怜。
眼老昏花,腿脚也不利索,无法及时获取外界的信息。
听她说,当时封锁小区,过了两天,等儿子打来电话才知道的。
幸好人老吃的也少,每天煮点粥,吃点榨菜,也没饿着。
叶之瑜一口答应。
弯腰的瞬间,江左晗越过他,拎起了油和米。
“忘记医嘱了?”他说:“你的病不能提重物。”
然后对老奶奶道:“我帮您带上去。”
老奶奶认识江左晗,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啊,小江。”
电梯里诡异的寂静。
叶之瑜正跟江左晗冷战,也没有说话。
还是老奶奶率先打破沉默:“小江,你以前走路带风,从不看人,我都不敢找你帮忙,没想到是个好孩子。”
江左晗礼貌解释:“我近视,平时看不见,有需要的时候会努力一下。”
说罢,回眸瞥了一眼叶之瑜,发现后者清澈的眸子正因为他的胡说八道不自在地乱飘。
老奶奶跟随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叶之瑜,笑着对江左晗感叹道:“你弟弟都长这么大了,前两年见到的时候,才这么矮。”她比了比身高,在腰间的位置。
叶之瑜:“……”
江左晗说:“这是我家庭教师。”
“是吗?”老奶奶惊愕:“不好意思,我记得你有个弟弟,又看你俩挺亲密的,以为是兄弟……”
“噢?”江左晗有了兴致:“怎么个亲密法?”
“刚才他头发上沾了树叶,你顺手替他取下来了。”老奶奶露出怀念的神情:“当年我老伴在世,也这么对我。”
……什么老伴。
这么说,好像江左晗跟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一霎间,叶之瑜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而且,刚才有树叶掉在身上了吗?
……他都没注意到,只觉得头发忽然被拨了一下。
江左晗手闲,喜欢捏着他的头发玩,叶之瑜忍着忍着早习以为常了,老奶奶提及才想起这茬。
送走老奶奶,电梯里只剩下两人。
“别生气了。”江左晗柔声道:“你没有见异思迁,是我无耻下流,对你浮想联翩。”
这几天,又让江左晗回想起之前叶之瑜不理自己的那三个月。
百抓挠心,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一些,江左晗很后悔说重了话。
他是纠缠着叶之瑜。
只不过自己毫无察觉。
但从前江左晗最厌恶对自己纠缠不清的追求者,如今被血淋林地撕开摊在眼前,一下子接受不了。
叶之瑜看清了他恶劣的本性。
捏紧自己的毛衣下摆,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江左晗身上某些厚脸皮的特质仿佛与生俱来。
做坏事或许藏着掖着,但被揭穿了就原地承认,神情坦然,毫无愧疚感:“哪一次发现的?”
叶之瑜脸颊像火烧一般,声音有点打颤:“拿走围巾那次。”
无法想象,他洗澡的时候,江左晗正一眨不眨地观赏他。
住进江家一个月,不知道被观赏过多少回了。
江左晗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叶老师果然很迟钝。”
叶之瑜知道,围巾是他故意拿走的。
不拿走,他永远发现不了自己被偷看的事实。
叮——
电梯到了。
终于,叶之瑜骂道:“你无耻。”
“我只想再看看叶老师的痣。”江左晗迈开长腿追上他:“我亲过那里,是属于我的。”
痣在大腿根部,位置隐秘,不专门找角度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左晗却说,亲过那里。
叶之瑜转过身,撞进了江左晗胸膛,听到他在自己上方说道:“你今后跟谁在一起,我就去告诉他,我亲过那里。”
叶之瑜忍无可忍:“你变/态吗!”
他推搡着江左晗,却被紧紧抓住手,抵在胸口,慢慢地游走,这下,耳垂也红透了:“我还告诉他,叶老师喜欢我的胸肌,每次碰到都会脸红心跳,可以按照我的样子多练练。”
“至于腹肌……应该也很喜欢吧?”
江左晗试探性地下移,果然被剧烈挣扎掉了,惋惜道:“叶老师不敢碰,其实碰一下又如何?我又不会让你负责。”
“别说了!”叶之瑜后退两步:“我没有……”
“没有?”江左晗慢悠悠地反问:“难道叶老师一点喜欢都没有?”
叶之瑜怔愣地看着他。
江左晗挑眉,气定神闲,也十分欠揍:“要不然,你怎么会默许我做偷窥洗澡这种品行不端的行为?”
原来他也知道恶劣,也知道品行不断。
却堂而皇之地做了。
“谁默许你了……”叶之瑜气极:“你是不是有病?”
庆祝会结束后发生的事,虽然他猜到了大半,但被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成为板上钉钉,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令他更加无措的是,江左晗似乎全知道。
连他这些天心态发生的细微变化都被明晃晃地揭露了出来,以至于今后再想自欺欺人,都失去了借口。
“我是有病,不仅有病,还得了一种不监视叶老师就难受的病,我还监视到叶老师最近一直在我房间门口徘徊。”江左晗收敛了往日的懒散,天生深情的桃花眼凝视着他,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叶老师想要什么,直接说就行了,只要来找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叶之瑜一下子没气了,肉眼可见地迟疑。
毕竟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江左晗的帮助。
“……为什么?”他喃喃道:“你说真的吗?”
江左晗笑了:“当然。”
毕竟,他的叶老师也会在卧室里默默地为他织围巾。
江左晗把捡回来的围巾,重新放回到他手上:“织到一半扔掉多可惜,叶老师帮我织完,好不好?”
叶之瑜低头,看向怀里的围巾,心想,真会得寸进尺。
“不许再偷看我洗澡了。”
“好啊。”江左晗应下:“下次叶老师记得锁门。”
第32章
……锁门。
锁浴室的门还是卧室的门?
明明卧室的门一关闭就会上锁, 但江左晗的指纹能打开任何一间房间。
他这么说,意思就是“下次还会”。
叶之瑜咬了咬牙:“再被我发现,别想要围巾了。”
“那我可得小心点。”江左晗双手插兜, 没脸没皮地开玩笑:“不然被叶老师捉个正着就惨了。”
“你——”
叶之瑜还想警告什么。
李大婶戴着口罩开门,六目相对。
“太太看你们领物资去得太久,有点担心,让我出来看看。”
她咽下心底的震颤, 还未回过神来。
刚才大少爷的眼神,缠绵眷恋, 仿佛要把叶老师吃了一样,绝对不是普通清白的目光,被她不慎窥见,都有些心慌。
“碰到邻居,帮她拎了一下物资……”叶之瑜不好意思地回道:“让你们担心了。”
“没关系没关系。”李大婶尴尬地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重复道:“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
基础的物资虽然够了, 但大部分人无法只用鸡蛋和米饭生活。
平时能随意地叫到外卖, 再不济还能去餐厅, 根本无法忍受连可乐都吃不到的苦日子。
又过了一周,总算开放了团购。
外面的食物达到一定金额可以运输送到小区门口。
李大婶不太会用,叶之瑜自己加了几个微信群,群主是团长, 负责联系供应商, 有肉群,有蔬菜群,还有零食群,定时开团, 想买的人在群里报名,达到一定数量了,便成功下单。
报名的时候,收到一条微信。
叶之瑜翻上去一看,竟然是红酒仓库的房东。
【之瑜,你舅舅的仓库租金已经欠缴两个月了,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红酒仓库租在郊区,房东是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有点秃头,之前也有一次舅舅欠缴,后来他付清房租,代替舅舅谈减租金的事,才加上微信的。
加上微信后,房东频繁地约他出来吃饭。
叶之瑜对他没想法,便直接拒绝了。
拒绝他的第二天,房东也直接拒绝了他减租金的请求。
后来,就没再联系过了。
【秦先生,不好意思,我跟舅舅确认一下,再把租金转给你。】
【不急。】房东回道:【我发现你加了也我们小区群啊,你住这里?】
叶之瑜皱了皱眉。
这个房东从前就对他探索欲极强,喜欢问东问西。
于是淡淡地回了句:【暂时。】
房东:【不是你家?】
叶之瑜:【不是。】
房东:【所以是禁严后不小心关进来的咯?】
叶之瑜深吸一口气,已经不想回复了,又不愿得罪房东。
毕竟特殊时期,传染病扩散,出门既危险,又容易被殃及鱼池。
加上租房麻烦,万一看房的时候正好出现感染者,会跟现在一样,关进小区里,不知道何时可以回家。
【哈哈。】房东见他不说话,发了一个抠鼻屎的表情包,道:【之瑜,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有钱,金融高管,年薪50W,还有好几套房收着租金,跟我在一起,那笔仓库的租金就不用你付了,怎么样,考虑一下?】
叶之瑜:【秦先生,上次我就说过,我们不合适。】
房东:【有啥不合适的?你觉得我难看,还是年纪大?】
房东:【之瑜,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当今这个社会,有钱才是王道,爱情,颜值都没有金钱来得实惠,这些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能带给你的生活便利、创造的物质条件,是你这个年龄段想象不到的,现在拒绝我,将来可别追悔莫及。】
叶之瑜闭了闭眼。
关掉聊天界面,找到舅舅微信,问道:【舅舅,你是不是欠了秦先生两个月租金没有付?】
不到五分钟,舅舅便回复:【哎呀,房东找你催债了对吗?我明明和他说好的,先拖延三个月,他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转头就找你了呢……】
【可能不愿意吧。】叶之瑜说:【没关系的,我先垫付,等舅舅有钱了,再还给我,两个月一共三千对吗?】
【是的是的,对不住啊瑜瑜,我们这群做大人的,却要依赖你一个大学生才能生活,每次看到你周六周日全在补课,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舅舅就觉得特别歉疚……】舅舅一边唉声叹气,一边道:【等禁严过去了,舅舅给你做大餐吃好不好?椒盐猪蹄?爆炒鳝丝?蒜蓉扇贝?都是你喜欢的。】
叶之瑜在屏幕另一头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舅舅的心意我领了,但别吃大餐了,还是留点钱还贷款吧。】
将三千块转给房东,一直到晚上,也没看到他收款的信息。
临睡前,房东才回复:【之瑜,你们的房租合同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我突然想起来这间房子还有其他用处,这两期付完之后,准备一下找新房子吧。】
他的意思是……不续租了?
叶之瑜指尖一顿,问:【可以通融一下吗?现在大家都出不了门,找新房子实在不方便……】
【那只好涨租金了。】房东说:【涨五百,一个月两千,不还价。】
叶之瑜抿紧了嘴唇。
禁严期间连走动都麻烦,除了他们,谁还会借他的房子?
所谓的其他用处,恐怕只是说辞。十有八九,因为他直接拒绝了房东的示好,让他觉得丢了面子,故意借题发挥。
上次也是这样。
当初借房子,是舅舅和妈妈一起去的,中介见来的两位五十岁左右,年纪偏大,面向又憨厚单纯,便故意带他们先去看了几套天价毛坯房,再佯装面露难色的样子,推荐了秦先生的房。
但其实秦先生的房比同一小区的几户人家也要贵两百。
叶妈妈和舅舅稀里糊涂签完合同,等发现价格差异的时候都晚了。
毁约要付违约金,加上酒已经入库,重新搬运费时费力,更容易损耗,叶之瑜一直想找机会跟房东谈一把。
房东自知理亏,本来答应了,不曾想见到叶之瑜本人后,便开始拖拖拉拉,找各种理由约见面,叶之瑜不同意,就反悔,还摆出一副有理有据,无可奈何的态度。
【不好意思秦先生,涨租金的事,我想再考虑一下。】
其实最完美的解决方式就是把红酒卖出去。
这样舅舅的贷款能还上,也不用再面对缠人的秃头房东了。
关上灯,叶之瑜辗转反侧。
不由回想起上次江左晗的承诺,有些蠢蠢欲动,又害怕他会从自己身上拿走点什么。
一个小时后,终于下定决心。
披上外套,叶之瑜蓦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披上的不是外套,而是等待拆开的精美漂亮的礼物盒绸带。
凌晨十二点,叶之瑜站在江左晗房门口。
把手转动,门开了。
江左晗刚洗完澡,身上还是热的,水珠沿着银白色的碎发,滑进英俊的轮廓里,他简单套了件浴衣,腰带是系上的,但仍有大片流畅的纹路露出,每一处都显得结实有力。
“叶老师。”他懒懒倚靠着,意味深长道:“夜深了。”
叶之瑜知道,江左晗经常熬夜。
这个时间点,肯定不会睡下的。
一句夜深了,他想了半天,也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叶之瑜本身就是比较内敛的人,不然也不会暗恋龚泽霖两年才犹犹豫豫地告白,第一次示好,尤为紧张,身姿挺得笔直,睫毛不断轻轻颤动着。
“你要不要吃宵夜?”他扬起柔软的发顶,露出轮廓优美的下巴,看到近在咫尺的水珠在胸口的线条上悠悠打转,缓缓没入了浴衣,声音有些飘:“我做了面条。”
“好啊。”江左晗让开一个身位:“拿进来。”
家里的牛肉没有了。
还剩了点火腿肠,葱是叶之瑜种在盆栽里的,没想到茁壮成长了,便摘了一点放进去点缀。
清汤寡水的火腿汤面,魏森曾经抢过一口,觉得味道寡淡。
江左晗嘲笑他审美差,没口福。
叶之瑜不善言辞,明明他才是年纪稍长的那个,一紧张大脑就会宕机,譬如现在,垂手而立,呆呆站在江左晗身旁,明显在酝酿着说辞。
“好吃吗?”
“不错。”
“……要不要配点红酒?”
他挑起话题的方式太拙劣,江左晗动作一顿,轻佻地笑:“面条配红酒?”
叶之瑜的红晕一路从脖颈上到了脸颊。
他知道江左晗敏锐,估计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踌躇片刻,指尖轻轻在衣角上刮蹭,叶之瑜的声音细若蚊蝇:“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江左晗挑眉:“不过叶老师打算一仓库的红酒,一瓶一瓶卖给我喝?”
叶之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打算的,脑子一空回答道:“要不然我天天做面给你的吃?其他的菜也可以……”
“那得做一辈子。”江左晗说:“叶老师愿意拿一辈子跟我换?”
叶之瑜吓到了。
一辈子太长,难道等疫病结束,他离开江家,晨晨长大,不需要他再当家教了,也要天天过来给江左晗做饭吗?
……真可怕,叶之瑜不想换,于是小心翼翼问道:“你之前说,你可以帮我把酒卖出去,还说愿意答应我的请求,作数吗?”
“作数。”江左晗的眸色太深,微光流转见不着低:“不过,叶老师要离我近点说,太远了我可能听不清楚。”
迫不得已,叶之瑜往前挪了挪。
可江左晗只是弯了弯眉:“还是太远了。”
明明,他已经站到江左晗身前,膝盖抵着腿侧,不能再近了。
第33章
江左晗看出他的无措:“坐上来。”
这个要求提得过分又合理, 过分的是他极大程度挑战了叶之瑜的底线,合理在江左晗就是会提出过分要求的人。
开了先河,他以后会不会更肆无忌惮?
坐上去, 他会做更过分的事吗?
叶之瑜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以至于如果时间回到下定决心前,他可能会后悔——果然,江左晗不是好说话的。
叶之瑜游移不定, 江左晗也不催,连盛面条的碗都见底了。
时间越久, 叶之瑜白皙的脸庞越红。
室内还没开空调,带着一丝冷意,但他依然觉得很热,四周燃烧着火焰一般,快中暑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叶之瑜小幅度动了动。
即将坐下的那一刻, 江左晗勾唇, 悠悠道:“叶老师, 我是说正面。”
正面, 更严丝合缝一点。
显得叶之瑜像主动的那一方。
初中起,叶之瑜就确认了自己的性向。
但高考结束前,从始至终他都在孜孜不倦的读书,高考结束后, 又喜欢上了龚泽霖, 加上忙着兼职打工,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也没做过这些。
所以叶之瑜不知道,原来这个姿势, 跟坐进他怀里没什么区别。
正对着脸,才能真正看清楚他的帅,根根分明的睫毛,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颜色偏淡的薄唇,抿出一抹玩味的笑。
关在江家一个月,他银白色的发顶变成了纯黑。
这是平时叶之瑜看不到的景色,他身高不够,比江左晗矮了半个头。
黑色和银白色,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更像张扬不羁的地痞流氓了。
“我很好看吗,一直看我。”江左晗的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的表情,他的语言,仿佛做了一个自然而然的举动,叶之瑜却觉得浑身滚烫,触碰的部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难堪地扭动了一下,却听到耳畔传来抽气的声音。
“我压到你了吗?”好歹也是男人,再纤细骨架摆在那,份量不会轻,叶之瑜慌了一霎,怕自己太重江左晗受不了,随即又觉得他活该,好好说不愿意,偏要他坐上来。
“没有。”江左晗朝他耳垂上吹了一口气:“位置刚刚好。”
叶之瑜慌张地躲开了,努力维持平静:“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表现出一副要正经谈判的模样。
江左晗只觉得该死的可爱,弯了弯眉,松了口:“那些酒,也没多少钱,我全部买下来都行。”
“你喝得完吗?”叶之瑜一愣:“我只要个供货途径就好了……”
“那恐怕不可以。”江左晗道。
“为什么?”
“上次拿来的时候我仔细看过,酒标粗糙,轮廓模糊,喝起来酒精味重,不像葡萄酿的,可能是按比例勾兑出来的假酒。”
叶之瑜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放在了火车轨道上,被来来回回地碾压。
“你……不是在骗我吧?”
“不相信大可回去看看。”
“我记得瓶身上写了一串英文,Dry Red Wine,翻译过来干红葡萄酒,但这是中式英语,外国人根本不会这么写,你又说你舅舅是从国外原装进口,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这么说,你能听的懂吧,小学霸?”江左晗把叶之瑜揽得近了点,发现他快哭了,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骤然对骗他舅舅的奸商也生出了几分恼火。
他的叶老师成绩好,会读书,不代表知世故,懂人情。
包括叶妈妈,五十岁了大多数时候却仍然表现出天真善良的一面。
然而,往往善良纯粹的人最容易被欺负。
“谁骗你舅舅买的酒。”江左晗用指腹碾去他的眼泪:“我帮你找他把钱要回来。”
叶之瑜红着眼眶摇头:“不行……”
突然之间,他发现叶之瑜挺爱哭。
一哭便把自己弄得水盈盈的,惹人怜爱。
江左晗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怎么了?”
叶之瑜本来觉得家里的事告诉他不太好,但不知道是亲昵的姿势,还是罕见温柔的态度在作祟,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种跟江左晗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可以诉说衷肠的地步:“……我舅舅那些红酒是他男朋友卖给他的。”
舅舅不结婚,除了性格内向,还有一个致命的原因。
——他也是gay。
喜欢同性,胆子小,害怕碰到渣男,小时候不敢谈恋爱,三十多岁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真爱,同居十多年,突然有一天男朋友提出要去泰国做生意,说他可以木讷老实,不求上进,但自己不行,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应该想想养老问题了。
这批红酒是那个男人出国前卖给舅舅的,出国后,舅舅男朋友回复信息的频率逐渐变少,直到某一天,彻底拉黑了他。
但舅舅始终信任着男朋友。认为自己没用,甚至连酒都卖不出去,才没守住这段感情。
现在舅舅好不容易走出来了。
要是说出真相,太打击人了,叶之瑜做不出来。
江左晗听到后,忍俊不禁:“想不到你们家这方面还有遗传。”
叶之瑜闷闷地反驳:“你没遗传也一样很奇怪。”
譬如亲他的嘴唇。
还让他坐大腿。
“那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叶老师。”
抵着叶之瑜的额头,眼前男人煽动的睫毛几乎触到他脸颊。
……说的好听,谁知道是真是假。
心里这么想,叶之瑜的脖颈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一片绯红。
四周的温度又热烈起来。
他们太近了,江左晗一点一点引诱他靠近。
明明每次只踏出一小步,反应过来,却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距离。
叶之瑜看到江左晗半瞌着眼,视线落到了自己的唇瓣上。
“亲我一口。”江左晗说:“抵一箱红酒如何?”
一箱红酒十二瓶,一瓶成本一百块。
也就是亲一口,便能赚一千二。
“我……亲吗?”
“不然?”江左晗笑:“腿上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开的条件太诱人。
让叶之瑜有种不劳而获的虚幻感。
可他太清楚答应以后意味着什么。
——他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讨厌你”,也不能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因为叶之瑜永远不会用身体做交易,他不会主动吻一个厌烦到极致的人,江左晗也明白这一点,才明晃晃地开出条件。
一仓库的红酒,足足一百箱。
一天亲十次,也需要十天。
叶之瑜害怕自己答应后,会在无数次亲吻中沦陷。
往前倾了倾,紧密的距离让他轻易贴上了江左晗的嘴唇。
有点凉,很柔软,叶之瑜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立即弹开了。
他慌张地问:“这样算——”一次吗?
话音未落,便被托住了后脑勺。
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在瞳孔中放大,把余下的话堵进了口腔里。
叶之瑜被迫咽下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口水,江左晗很坏,明知道他要躲,却不管不顾地收紧了禁锢,逼他张开牙关,将舌头伸了进去。
之前,也被江左晗亲过。
那时候他喝醉了,只在视频中窥探到些许片段,实际没什么印象。
今晚不一样,他们是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
叶之瑜清晰地感受到,江左晗强势地霸占着他。
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
……
团购下单后,一般两三天左右送达小区。
团长会在群里发公告,让大家在指定的地点领物资。
李大婶拜托叶之瑜采购的牛奶蔬菜,还有叶之瑜自己买的一箱可乐和鸡翅,都收到了到货通知。
叶之瑜拆开一袋口罩,准备出去拿,李大婶劝阻道:“叶老师,我去就行了,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来了一辆大巴,把隔壁楼幢一大半的人都拉走了,现在这个病毒只要一户人家得了,就容易延着通风管道感染整栋楼,太危险了——咦?”
“叶老师,你的嘴怎么肿了?”
“什么?”叶之瑜一滞,脸颊蓦地涨得通红,神情也十分不自然:“……上火了。”
脑海里,又持续闪过昨晚的片段。
江左晗反复碾着他的唇瓣,湿润的气息扑在鼻尖上,不断地问:“舒服吗?”
叶之瑜早没了力气,黑瞳逐渐失了焦,发出咽/呜的声音,隐约听见江左晗在他嘴里探究地问:“叶老师跟不喜欢的人接吻,也会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叶之瑜被问得眼眶微红,喘息间,狠狠地瞪他:“你废话好多。”
江左晗险些把他亲哭。
也难怪,他情史这么丰富,吻技自然不必多说。
以前江左晗说的“没有过”,估计也是调戏他乱说的,不然大家都是第一次,他会懂那么多技巧?
这样想,叶之瑜不禁有些委屈。
他跟江左晗不一样,明知道只是一场交易,会忍不住心慌意乱,因为他的心跟身是连着的,江左晗每碰他一下,心脏都会跟着颤栗一下,但叶之瑜不敢说,他觉得难堪,万一等江左晗发现他控制不住的悸动再拼尽手段得到他,又厌弃后,叶之瑜会觉得更加难堪。
毕竟,叶之瑜的印象里,江左晗不会谈超过两个星期的恋爱。
他一向是游戏人生的富二代,容错率太高。
但叶之瑜赌不了,跟长情,喜欢一个人轻易不改变。
等江左晗放过他,叶之瑜彻底没了精神,声音也变得疲惫,带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软绵:“刚才算几次?”
起码有十次吧……他们来来回回,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
“当然算一次啊。”江左晗捏着他的下巴,愉悦地眯起桃花眼:“不过叶老师的服务让我很满意,姑且打个折扣,算两次吧。”
“你——”叶之瑜的唇还泛着水光,气急败坏的时候晶莹剔透,可怜又可爱:“你刚才亲了好几回,怎么只算一次?”
江左晗挑眉:“那叶老师认为该怎么算?”
叶之瑜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好奇怪。
他们明明不是情侣,聊的话题怎么想都非常奇怪。
“无异议的话。”江左晗牵唇一笑,又痞又邪:“我就当默认了。”
“等等……”叶之瑜紧张地抓住他胸前的浴巾,喃喃道:“你中间……离开过。”
“离开?”
“嗯,嘴唇……离开过。”
“嘴唇离开怎么就不算一次?”江左晗坏笑:“叶老师没有经验应该也看过吧?灌汤包只有里面流出热汤才算灌汤包,不然怎么用筷子戳都没用的。”
叶之瑜撇开脸:“听不懂。”
江左晗却不愿让他逃避,修长的指尖捏住下颚将人板了回来:“我的意思是,我亲叶老师的时候,叶老师每一次都要像今天一样有回应才能算。”
有回应……
难道江左晗每一次都要看他难堪地失守,才善罢甘休吗?
叶之瑜脸庞一阵青一阵白。
原来,这不是不劳而获……
他会被心底撕裂开的矛盾和挣扎活活痛死的。
第34章
“叶老师?”李大婶晃了晃手:“你走神了吗, 怎么没反应?”
“……噢。”叶之瑜捡起口罩,虚弱地笑了笑:“晚上没睡好。”
“上火喝点菊花茶。”李大婶道:“太太上次买了点,正好有库存, 一会我给你泡点。”
“谢谢……”叶之瑜心虚了一霎,看到李大婶离去,才想起来她要去拿物资,赶忙追上她道:“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现在一共五个团,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地方领取, 一个人来来回回消耗大半天,太费时间了。”
而且李大婶上年纪了,一直跑来跑去,叶之瑜也担心她被感染。
“这……”听他一说,李大婶也有点犹豫,做完早餐, 她还得洗衣服, 然后简单地做个卫生。
“我帮你。”叶之瑜笑了笑:“就这么定了。”
李大婶叹了口气。
叶老师长得俊俏, 人又善良, 可惜了不是直男,还被江家玩世不恭的大少爷猫上了,凶多吉少:“那麻烦叶老师了,我去拿蔬菜水果, 你帮我把可乐, 零食,肉领了。”
叶之瑜应下,穿上鞋子出门。
高档小区本就是幽静的环境,面积大, 但里面居住的人不多,加上大家都怕传染,能在家里待着就不会出门,一路上,除了领物资的居民,看不到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团长约定的地点。
核对颁发物资的是一对夫妻。
妻子温婉,眉眼秀丽,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应该怀孕了。
丈夫……
叶之瑜看见站在孕妇身旁的男人简直不敢置信。
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男人频繁东张西望,仿佛在等什么人,发现叶之瑜的那一刻,眼睛一亮,提着一箱可乐,两袋薯片走了过来:“哭泣小鹿?”
“嗯。”叶之瑜打算接过物资,但男人似乎不肯放手,上下打量他:“之瑜,几个月不见,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房东秦先生。
虽然知道他们在一个小区,没想过能遇上。
当初试探他的时候就该注意的。
秦先生第一时间发现他在团购群里,原来因为他的老婆是团长。
叶之瑜皱了皱眉:“你有老婆?”
“当gay和传宗接代不冲突吧?”秦先生无所谓地说:“可况我跟男人在一起,又不会搞出孩子,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想起之前的追求,叶之瑜阵阵作呕。
他的老婆怀着身孕,竟然冠冕堂皇地向他提出在一起的请求。
叶之瑜庆幸自己没有理会他开出的条件,不然莫名其妙当了小三。
“你老婆知道吗?”
“她一个家庭主妇,不需要知道太多。”秦先生眼神有些轻蔑:“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就是她一生夙愿,我帮她完成了心愿,有什么好闹的?倒是你……”
秦先生稀疏的头顶被正午的阳光照耀得油光哇亮。
但不妨碍他高高在上的态度:“看你的语气,好像在指责我?没必要……我在你认识的男人里,条件不说在最顶端,也属中上水准,我们还是相同属性的,没直接说清楚是我不对,不过你不是也一样?”
叶之瑜没听明白:“什么一样?”
“装什么?你不就是卖的吗?”秦先生双手抱环,眼底一半惋惜,一半理解:“你这种大学生我见多了,穷但是消费高,卖初夜卖感情,月包年包,你什么家庭条件我不知道?买的起十五六万一平的大平层?不是被包了,就是谁点了你的外卖,如果被包了呢,那就会在这常住,上次问你,你也说暂时被困,那就是卖的咯,我没说错吧?”
他妻子还在怀孕,就频繁地骚扰租客。
他甚至自鸣得意。
叶之瑜脸色难看,心底的厌恶不断翻涌,连可乐被他拿在手里,都像被沾上了脏东西,失去了胃口。
“你真恶心。”
叶之瑜蹙眉,露出排斥的神色,抬手拿走可乐,没想到被秦先生一把抓住手腕:“你多少钱?开个价呗,这段时间我魂不守舍,对你日思夜想,真想把你扒光——”
他的话没说下去。
背后笼下一片阴影。
叶之瑜看到一抹银白混合着黑色的发顶出现在眼前:“……你怎么来了?”
江左晗没回,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反而狞笑一声,一拳打到了秦先生的左脸上,然后扣着油光瓦亮的后脑勺,把他按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秦先生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常年久坐应酬,也不健身,被刚满十八的小年轻按在地上摩擦太正常了,姿势不怎么美观,秦先生自称成功人士,平时也是极爱面子的人,如今像哈巴狗一样卧倒在地上,脸庞火辣辣的疼,又因为耻辱而涨得通红,更加怒不可遏。
四周领物资的居民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抽气声。
“刚刚说的那些屁话,有种跟老子说一遍。”江左晗一只手压着秦先生的头颅,另一只手一下接着一下抽打着他青紫的脸颊,一记轻一记重,对人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有着极强的侮辱性:“开个价,啊?日思夜想,啊?你他妈想买谁呢,谁给你的胆子对我老师日思夜想的,啊?”
秦先生愤怒地好几次张开嘴骂骂咧咧,都被江左晗按了回去,内容依然不堪入耳。
叶之瑜皱了皱眉,看见旁边有一塑料袋的蔬菜,原本在江左晗手里拎着,没地方放了,只好搁在路边,他随便抓起几棵青菜,塞进秦先生嘴里:“别说话了,你嘴这么臭,该拿菜叶子漱漱口了。”
难得叶之瑜这么有攻击性,江左晗一乐,抓起秦先生为数不多的头发,阴恻恻地说:“叶老师让你漱口,我看青菜放你嘴里挺浪费的,正好地上爬的那几条蚯蚓,要不要老子捞起来给你刷刷牙?”
秦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蚯蚓,猛地吐出青菜,又开始恼怒地喋喋不休:“我要报警!我将会找我的律师起诉你!你等着,我要让你牢底坐穿!”
“起诉?你敢吗。”江左晗阴笑两声,转头问叶之瑜:“他是不是在微信上骚扰你了?”
“嗯。”叶之瑜配合地点头:“聊天记录都截图保存好了。”
江左晗心想,妈的,果然骚扰了。
一米八的篮球社学长吊着他老婆也就算了,这个秃子毛都长不出几根,三十多岁肚子上攒了几坨肥肉了还敢白日做梦,谁给他的胆子。
当即就不爽了:“你踏马,等着聊天记录贴小区公告上吧。”
说罢,又对准他的鼻梁骨给了一拳。
鲜艳的鼻血流了秦先生一嘴,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做金融是吧?爱找刺激是吧?”江左晗一边掐住他的脖子,防止他乱动,一边冷笑:“当老子查不到你在哪里上班?领导,老板,你老婆,你老丈人,聊天记录老子人手给一份,不用谢。”
这下秦先生慌了。
现在他在这里被打,可能只是小范围社死,要是被宣传出去,他常年来维持的家庭幸福美满,好男人人设统统崩塌,不仅被同事看笑话,高薪工作也会保不住的!
秦先生的妻子蹒跚地走了过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很爱丈夫。
可此时看到鼻青脸肿的丈夫,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半分怜悯。
她只是信任丈夫,但不傻。
江左晗一拳打在丈夫脸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看到了,片刻的愣神后原是想拉架的,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只觉得五雷轰顶,天塌了,一直以来丈夫就不太顾家,营造出一种为她努力赚钱养家的形象,没想到都是假象!
她的丈夫,在离她不到十米的距离调戏大学生。
还是男大学生。
叶之瑜打开手机,把聊天记录给递给她看。
女人反反复复确认了微信上的头像是否真是她丈夫的,结果发现丈夫的盆友圈都是晒车晒房子晒工资的照片,而这些照片,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丈夫,早就屏蔽了她!
五雷轰顶!
女人两眼一黑,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
她……被骗了。
她的丈夫……是gay。
是成天想着包养,骚扰自己租客的人渣。
结婚前,她从没发现丈夫的性取向有任何不对!
“混蛋!”一想到家里的柴米油盐都是自己在操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丈夫突然出跟自己一起分发物资,她还有些感动,就觉得自己可悲:“我要跟你离婚!”
看热闹的居民对着秦先生指指点点。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想不到背着老婆出轨!”
“他是gay啊,还骚扰同小区的居民,好可怕……”
“恶心,这种人怎么买进我们小区的?”
其实秦先生看透了叶之瑜被骚扰,也不愿公之于众的性格。
他也会分人的,才肆无忌惮,没想到碰上了硬茬。
那个打他的年轻人,染了一头白毛,态度嚣张,被恐吓了也毫无惧意,一看就不好惹,大概率是个富二代。
看着崩溃的妻子,秦先生心里生出几分烦躁,将口中的脏物吐干净,干呕了几声,不悦道:“吵什么吵?你身上穿的,用的,吃的,哪一样不是靠我赚来的?除了洗衣做饭,传宗接代你还有什么用?哭哭哭,不满意自己出去赚钱,别整天吸我的血!”
将妻子骂了一顿,秦先生的情绪才平稳一点,但依然有怨气和不甘。
难怪拒绝他的邀请,原来傍上了年轻帅气的富二代。
蠢货,他这样白手起家的都不愿付出真心,富二代能有什么真心?
怕是他自己都被父母管着,没有财务自由吧……
秦先生不屑,认为叶之瑜太有眼不识泰山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他,一个在社会上站稳脚跟,在金融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富二代可能只是玩玩。
小区一解封关系说不定就结束了。
但叶之瑜只要还租着他的仓库,他们的联系不会断,自己总有机会把今天受到的屈辱还回来,其中厉害关系都分不清,果然是个没受过毒打的大学生。
这边秦先生目光狠戾,叶之瑜的心情也郁郁寡欢。
他生出就算没办法处理掉红酒,也要尽快换仓库的想法。
也承认,江左晗按着秦先生的头抽他脸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很爽。
江左晗做了他认识秦先生以来,一直没有勇气做的事。
叶之瑜的性格底色就是内敛,考虑太多,喜欢忍耐,容易吃亏。
而江左晗不是。
他桀骜不驯得很。
叶之瑜觉得,江左晗这种人,一定不会长结节吧……
他好羡慕。
第35章
回去的路上, 叶之瑜没有说话。
江左晗当他心情不好,舌尖顶着腮,犹豫片刻, 才嘣出一句安慰:“没必要为这种人渣生气,不值得。”
他擅长欺负叶之瑜。
惹他生气,看他满脸通红,露出羞愤的表情。
像这样温情的安慰, 还是第一次,感觉很别扭。
叶之瑜也有点惊愕, 诧异地抬眸:“我没有生气,你已经替我出过气了,谢谢你。”
叶老师用清澈纯净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还用软绵绵的声音说谢谢。
顿时,江左晗尾巴翘到了天上,勾唇:“他谁?”
“房东。”叶之瑜抿了抿唇:“舅舅租了他的房子, 专门用来放红酒的。”
江左晗明白了。
怪不得昨天叶之瑜会主动送上门, 平时可是严防死守。
估计被房东骚扰了, 烦不胜烦地想要把红酒赶快销售出去。
“我妈也有仓库。”江左晗道:“不行我帮你处理。”
叶之瑜看向他。
又听江左晗接着说:“一天一次, 三个多月,你就还清了。”
一天一次……
在说一个吻一箱红酒吗?
可三个多月还完的前提是,天天亲。
第一天,他的嘴唇已经肿了。
叶之瑜垂下头, 眼神躲闪:“……能不能推延几天?”
江左晗宽宏大量:“那就明天。”
叶之瑜顿了一下, 低声反驳:“是几天,不是一天。”
“叶之瑜。”江左晗眯眼:“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叶之瑜咬唇。
他是有点害怕,有些钱看上去容易,实际根本不好赚。
江左晗一次就要半个小时, 他受不了。
“那,那……”
叶之瑜“那”了好几回,后面的话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对他不敢讨价还价的性格,正和江左晗心意,顺势道:“那就明天,说定了。”
“不是的。”叶之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用商量的语气问:“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伸舌头?”
江左晗会口允他的口水,还会逼他咽下自己的。
吞咽的动作好像要把他整个人一同吃进去似的,好奇怪。
“哈?”江左晗眉心直跳:“叶老师,谁接吻不伸舌头?玩过家家?”
“可是……”叶之瑜大脑空白了片刻,喃喃道:“那样很不卫生。”
“啊?”
“口腔里有好多细菌……”
叶之瑜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理由。
现在传染病不是严重吗?
万一病菌从口腔里,灌进喉咙口,再到胃里,他和江左晗都得倒霉。
江左晗却意外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当初他也是这么对魏森说的。
“肠道比口腔干净。”江左晗语气闲闲:“叶老师嫌口腔脏,我们换其他的也行。”
他看见叶之瑜那双漂亮的瞳仁猛地瞪大了。
可能不敢置信曾经交过女朋友的他,会说出如此不堪的话。
“叶老师。”江左晗戏谑地笑道:“三个月,也能学到不少新知识了。”
叶之瑜撇开脸,声音又轻又低:“……学怎么跟gay相处么。”
“不。”江左晗:“学怎么跟gay上床。”
话音刚落,便看见叶之瑜又眼神慌乱,又手足无措起来。
曾经的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是异性恋,结果谈了女朋友连手都不乐意牵。
后来觉得自己弯了,去看gay片,发现没yu望,才意识到原来他只是单纯喜欢叶之瑜这个人罢了。
正好叶之瑜是男的,所以他也变成了gay。
他想,叶老师的肠道,应该也和他的人一样温暖。
显然,叶之瑜有些撑不住了。
江左晗不语出惊人,他只会觉得江左晗因为好玩,才想试试。
可他说的那些东西,已经完全偏离了直男会去接触的领域。
刚才一霎那,叶之瑜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来真的?
叶之瑜不敢再将对话进行下去:“……还是用原来的方式吧。”
“不觉得脏了?”
“……嗯。”
“所以。”江左晗坏笑:“叶老师也喜欢咽我口水?”
“不是!”叶之瑜恼道:“别再寸进尺了!”
回到家,摘下口罩,江左晗问:“这些要放冰箱?冷藏冷冻?”
叶之瑜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分冷藏冷冻?”
他的记忆似乎仍停留在刚认识江左晗那年,叛逆张狂,十指不沾阳春水,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干这干那。
江左晗意味深长道:“我懂的知识很多。”
叶之瑜怕他又越说越过分,心虚地止住了话题,指挥他分装猪肉和小排。
菜板上的碎肉切口整齐,江左晗挑了挑眉:“叶老师放心了吧。”
“什么?”叶之瑜没反应过来。
“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江左晗笑:“只要愿意学习。”
“那你先学,我走了。”叶之瑜转身:“分装好的碎肉记得放冷藏。”
“不可以。”江左晗长臂一捞,提着他的腰把人兜了回来,悠悠道:“叶老师得陪着我,不然我不会。”
动作行云流水,导致叶之瑜站在原地愣怔了半秒。
他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江左晗的力量。
居然一只手……就把他抬起来了。
等李大婶打扫完卧室,看到冰箱里的分装,差点以为自己要失业了:“叶老师,这些事情我来干就好了,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叶之瑜的本意,也没打算做得这么细致:“……都是江左晗做的。”
李大婶当自己在做梦:“这些肉大少爷切的?”
叶之瑜点了点头。
李大婶震惊:“能吃吗?”
叶之瑜回答:“能吃的。”
“不敢置信……”过了好一会,李大婶才缓过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发现叶之瑜看上去一副也很热的样子:“叶老师,你的脸好红,不舒服吗?”
叶之瑜摸摸脸颊,是有点发烫。
……大概被抱了一下的缘故。
刚才的动作,突然让他脑海里闪过一种可怕的念头。
以江左晗的力气,即使肆无忌惮摆弄他的身体,他也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可能空调开太大了。”叶之瑜欲盖弥彰道。
“确实。”李大婶赞同:“太太怕冷,平时是会把温度调高一点。”
一边说着,又在冰箱里捣鼓半天:“咦,怎么没看到蔬菜?”
叶之瑜突然想起来,不好意思地解释:“菜不小心掉地上,不能吃了。”
一般领物资前,会做专门的消杀。
那袋菜被放到过地上,接触了空气,叶之瑜又从里面拿了几棵,显然已经不太卫生,还是不吃为妙,万一感染上病/毒就不好了。
“没关系,大少爷就那样,现在好了,连片菜叶子都吃不上了。”话是这么说,李大婶也没指望江左晗能把菜带回来。
叶之瑜出门后,她本来装扮齐全,也打算出门的,抬眼看见江左晗双手插兜,倚着墙,淡淡道:“我去拿吧。”
当时她还感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整个江家没人敢跟大少爷作对,就算把蔬菜扔了,也没人敢提出质疑。
“不是他的问题。”叶之瑜知道特殊时期,团购一趟蔬菜不容易,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吃不上菜了:“我去跟太太解释一下吧。”
“算了。”李大婶也是随口一埋怨:“我们是打工的,人家再怎么样身份摆在那,夫人哪会怪到他头上,就是到时候要麻烦叶老师再团一次蔬菜了,我老了,手机玩不明白,只能靠你了。”
叶之瑜点点头,应了下来:“小事情。”
把买来的鸡翅和排骨洗干净,李大婶烧了顿可乐鸡翅和小排骨汤,又每人煮了一碗清汤面,小排汤里本来想放点白萝卜,可惜白萝卜是最先掉出塑料袋的,不干净了。
吃完晚饭,叶之瑜看到两个未接来电,是舅舅的,心中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等打回去后,果然又是关于秦先生的消息。
“瑜瑜,发生什么事了?秦先生说你打了他,败坏了他的名声,要告我们……”
叶之瑜冷静地问:“妈妈知道吗?”
“还没有。”舅舅一脸焦虑:“你妈妈她身体不好,我怕她担心。”
“那就好,先别告诉妈妈。”叶之瑜把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然后道:“他想告就告,是他先骚扰我的,我有聊天记录,到时候往他公司门口一贴,谁怕谁。”
舅舅愣了愣,踌躇着:“会不会不太好?他挺有钱的,万一找关系倒打一耙,闹到学校里,瑜瑜,你的名誉就毁了……”
叶之瑜咬了咬牙:“我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一直忍耐,秦先生却频频纠缠不清。
江左晗打了他,恐吓两句,这个房东倒敢怒不敢言了。
有时候,该反抗还是得反抗。
瞻前顾后,只会让人渣漫无止境地试探底线。
舅舅也被鼓舞了:“到时候叫上我,我们一起去他公司门口贴大字报。”
“好。”叶之瑜想开了,现在疫病蔓延,经济也被拖累垮了,以后郊区的房子租得租不出去还说不准呢,反正……坚持三个月,他就看不到那些讨厌的红酒了。
叶之瑜自我鼓励。
但敲开江左晗的房门依然需要做很长的心理准备。
这件事明明不是他开始的,却像偷情一样,不断滋生出罪恶和禁忌感。
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作为家长的江夫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每到晚上,叶之瑜都会走进江左晗的卧室,坐到他的腿上,跟他接吻。
一日复一日,让叶之瑜不禁有些恍惚,产生一种错觉。
——他先主动的。
他在勾引江左晗,所以怕被江家任何一个人发现。
江夫人知道的话,一定接受不了,会把他开除的。
第36章
江左晗吻得躁动, 忽然发现怀里的人正走神,顿时不爽了。
“你在想谁?”他伸进了毛衣里面。
叶之瑜哆嗦了一下,黑色的瞳仁清明了许多, 隔着毛衣紧张地抓住江左晗的手:“别这样,太过了。”
他好像很害怕“越界”,明明接过好几次吻了。
但接吻是交易,摸尾椎骨不是, 所以不行。
江左晗把手抽了出来:“那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你门没锁。”叶之瑜下意识舔了舔泛着水光的唇瓣, 一想到上面还混合着江左晗的口水,又默默停下了这个动作。
“哈?”
叶之瑜解释:“没锁的话,万一别人进来,会被看到……”
被看到就完蛋了。
他这副样子,别人会觉得,是他在索吻。
“那只好请叶老师克服一下了。”江左晗坦然自若道:“我房间的门锁已经坏半年了。”
闻言, 叶之瑜脸庞一白。
这意味着他每次过来, 都会胆战心惊。
“你怕我后妈看到?”江左晗托着他后脑勺, 再次含住柔软的嘴唇, 含糊道:“她没事不会找我。”
几次下来,叶之瑜不再像初回那样青涩。
他会张嘴,会迎合,身体轻飘飘的。
一吻结束, 江左晗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宛如抱着一只大型的毛绒玩具:“他来找过你吗?”
他没明说是谁,叶之瑜却瞬间领悟了:“……干嘛老问他。”
都把龚泽霖拉黑了,怎么可能还来找他。
江左晗的心情瞬间急转直下,最坏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叶之瑜……是不是转移话题了?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刚才的分神……会不会跟龚泽霖有关?
叶之瑜……不会把他当代餐了吧?
“今年陪我过圣诞。”江左晗蛮横地命令。
他胸口憋了一簇邪火, 但又不敢直接质问叶之瑜,怕他像上次一样,生了好几天的气不理自己,还像上上次一样,亲了一下三个月了无音讯。
“可是……”叶之瑜不懂,离圣诞节只剩三天了,大概率还得封着,也意味着他仍留在江家,不就等于陪着吗?
江左晗以为他不愿意,越抱越紧:“陪我,抵两箱酒。”
往年的圣诞节,叶之瑜都是跟学校里的篮球社成员,还有龚泽霖的朋友一起度过的。
但其实他跟这些人的关系一般,加了微信,也不会聊天。
两年了,叶之瑜腹诽,今年跟龚泽霖决裂,身边竟也换了人。
两箱酒抵一天,蛮值的。
“我答应你。”叶之瑜拍了拍他的背:“可以放开我了吧?”
江左晗还有些不甘心,总想再窥探点什么:“以前你跟龚泽霖过圣诞节,都会做些什么?”
叶之瑜窘迫:“吃饭。”
“只是吃饭?”
“大家都在,除了吃饭,还能干什么?”叶之瑜推着他的肩膀:“去年圣诞节,我还在暗恋,没有表白,我们什么关系没有……”
是啊,那时候的叶老师,还是一只单纯懵懂的小白兔。
江左晗满意地眯了眯眸,他喜欢听叶之瑜主动说出跟龚泽霖撇清关系的话,好像专门为了不让他吃醋,奋力解释一般。
就像他偏要叶之瑜自己坐上来。
仿佛在主动示爱。
“圣诞节要是开心。”江左晗轻捻着他额前柔软的刘海,诱哄道:“就多核销几箱红酒,怎么样叶老师?”
叶之瑜被说动了,瞳仁亮晶晶地,用期盼地语气应道:“嗯,那就一言为定。”
睫毛一颤一颤,好漂亮。
江左晗想,怪不得以前一听他谈起龚泽霖就莫名地烦躁。
同样的目光,落在谁身上不失控?
幸好,他们现在是可以接吻的关系。
江左晗亲他,叶之瑜也不敢反抗,只能张大嘴巴努力适应。
他无助地吞咽,几次欲说话,都被堵了回去:“两次……”
叶之瑜断断续续咽呜道:“今天要算两次……你刚刚……已经亲过了。”
“小学霸,你很会算账啊。”
江左晗眸色含笑,眼底的侵占意图尽显:“可是上次你走神了,走神的吻,不能算。”
圣诞节来临,外面的道路还封锁着。
不过听说第一批感染者已经康复,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隔离所回来了,新闻上播报的感染人数也在日渐减少,团购放开了很多。
叶之瑜满脑子都是如何让江左晗圣诞节过得开心。
兴奋过后回想起来,又恐他出尔反尔。
不过转念一想,江左晗最近都没有食言过,心情便又愉悦起来。
从储藏室里,叶之瑜找到几个没处理掉的快递包装盒,然后用晨晨的手工纸,剪裁折叠,包装成礼物的模样,除了容貌和性格,他最像妈妈的,其实是手工,叶之瑜的手不仅修长灵巧,还十分擅长做手工。
叶之瑜惊喜地发现,江家的储藏室因为不常清理的缘故,简直应有尽有。
纸板箱,剪刀,胶带,不知哪年买的拉花。
可惜没有小灯泡和星星顶灯,不然他做的圣诞树会更像一点。
除了手工,叶之瑜照例在礼拜六腾出两个小时给江佑晨讲解题目。
最近家里上网课,江佑晨被管得严,再乖的小孩,天天跟家长在一起,束手束脚也会疯的。
江佑晨写作业的时候,叶之瑜在一旁做手工。
“嫂嫂,我好羡慕你。”江佑晨突然放下笔,托着下巴惆怅地说。
叶之瑜愣了愣,问:“怎么了?”
“可以谈恋爱,还可以偷偷跟喜欢的人睡觉,真是无拘无束。”
叶之瑜以为自己幻听了,缓缓地侧过身:“……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噢,嫂嫂每天晚上都会跑到哥哥的房间里,你们是不是睡到一起了?好幸福。”江佑晨的眼神天真又憧憬,一番话尤为情真意切,妈妈虽然严厉,但六岁以后就不愿陪他睡觉了,江佑晨感觉自己好可怜噢。
叶之瑜跟见了鬼似的,低声澄清:“晨晨,我和你哥哥什么都没做。”
“噢……”江佑晨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去哥哥的房间呢?”
迫不得已,叶之瑜只能摸棱两可道:“叶老师碰到了一点麻烦,想求你哥哥帮忙。”
毕竟跟小孩说谎会有心理负担,他越说越紧张,剪刀都拿不稳了:“晨晨,这件事你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没有噢。”江佑晨转了转眼珠,真诚地问道:“嫂嫂,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个小时的动画片?”
“……”叶之瑜不能对不起自己八百块一节课的价值。
晨晨成绩下降,江夫人会不高兴的。
“乖。”叶之瑜摸摸他的脑袋:“等叶老师上完课,晨晨再向妈妈请示,看一会动画片,好不好?”
“不好,嫂嫂不让我看的话,我就告诉妈妈。”江佑晨狡黠地说道:“嫂嫂这么慌张,肯定跟哥哥在房间里面偷偷睡觉,别想骗我。”
叶之瑜木着脸。
良久,才妥协:“半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下课后,叶之瑜特意找江夫人谈了谈。
孩子就像橡皮筋,绷得太紧,会适得其反的。
江佑晨威胁他,一次两次就算了,万一三番五次地,总不是个办法。
“你也觉得我管晨晨,让他心理负担太大了吗?”江夫人皱了皱眉:“最近我让他预习,做课外题,老是拖拖拉拉,还学会顶嘴了。”
“晨晨三年级,已经有自我意识了。”叶之瑜想起江佑晨那副聪明伶俐的劲,渐渐跟印象里乖巧听话的形象背道而驰,性格倒是开始像江左晗倾斜,心里一阵惋惜:“还是需要注意培养孩子对学习的兴趣,劳逸结合。”
他重点提出了劳逸结合。
“可以给他看点外国动画片。”叶之瑜建议:“休息的同时,不仅能提高口语水平,还能认认单词。”
“倒是一种办法。”江夫人沉思片刻,欣然同意。
双方达成一致,便开始客气地闲聊。
“叶老师在我们家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
“耳石症怎么样了?还发作吗?”
“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叶之瑜也觉得神奇。
自从删除了龚泽霖,失眠燥郁的症状几乎完全消失了,心态也平和了很多,仿佛挖去了一颗本就不属于他的肿瘤,神清气爽起来。
“那就好。”江夫人笑道:“叶老师帮了我这么多忙,跟家人似的,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您客气了。”
叶之瑜跟着笑了笑。
但笑得很勉强,他心底莫名其妙滋生出来的罪恶感太强烈了。
即便将来江左晗真把他上了,面对江夫人,叶之瑜也只会无地自容。
不过,江左晗应该不会上了他的。
这一点,叶之瑜有信心。
毕竟不管吻得多激烈,江左晗都没有真正实施到下一步。
就像上一次,摸到尾椎骨就停了。
叶之瑜觉得,直男毕竟是直男,就算对他再好奇,身体上的构造也跟女人大相径庭,有抵触有障碍才正常。
所以,江左晗的嘴再贫,也不会真一步到位。
把逻辑捋通顺了,叶之瑜没有想象那样安心,反而有股酸涩感。
他自嘲这些天的亲吻果然起作用了,不知不觉,竟然也会暗暗猜测江左晗口中的“喜欢”有多少真实度。
好傻。
他好傻。
叶之瑜准备了三张纸条,试图说服江左晗:“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存在的,你信圣诞老人吗?”
江左晗嘲弄地看着他,嗤笑:“鬼信。”
叶之瑜一本正经地说:“有的。”
“哈?”
“要信的。”叶之瑜睁大眼睛,迫切地希望他赞同,然后能继续说下去。
江左晗垂帘,目光落在他娇艳的嘴唇上:“亲我一下,我就信。”
第37章
叶之瑜脸红了, 一把将纸条塞他手里:“不管你信不信,写三个愿望,圣诞老人都会在圣诞节的当天帮你实现一个的。”
“圣诞老人这么小气?”江左晗挑眉:“只实现一个?”
他就是怕江左晗写一些无法做到的愿望, 才给三张纸条的。
总不能三个愿望里面,没有一个能实现的吧?
叶之瑜闷闷道:“圣诞老人挨家挨户地实现愿望很忙很累的,所以才要限额,你写不写?”
“好吧。”
游戏开始才能玩下去。
江左晗很快写好了, 递过去的时候语气意味深长:“希望圣诞老人不会食言,不然只能扣叶老师的红酒了。”
“你——”
他知道红酒是他的软肋, 才一直提一直提。
……真坏啊。
这么坏的人,为什么跟他对视自己还会心悸?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叶之瑜切断了。
他才不是受虐狂。
回到卧室,打开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跟你上床。
叶之瑜像烫手山芋一样,把纸条扔掉了。
江左晗故意的。
故意刺激他, 才这么写的。
想起自己下过的结论, 突然也没有那么慌了。
于是, 他拆开第二张纸条。
——做你的老公。
叶之瑜:“……”
显然, 这张也不合适,只剩下最后的了。
万一三张他都完成不了怎么办?
叶之瑜没想到这一层,额头上冒出密密的细汗。
他迟疑地拆开第三张。
——看叶老师把自己装扮成礼物。
……变态吗。
太超过了。
叶之瑜想,许愿这种事情, 应该限制要求和条件的, 可他忘了提,现在骑虎难下。
他问李大婶有没有缎带之类的绑绳。
“缎带没有,尼龙绳倒有一条。”李大婶翻箱倒柜,问道:“叶老师, 你要缎带,究竟派什么用的?”
“……”叶之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是拿来绑自己的吧?
幸好上次织围巾,还剩下一团绒线球,叶之瑜干净用绒线,在腰腹,手腕绕了好几圈,再打上好拆解的蝴蝶结。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长了一张秀气纯净的脸,一旦双手背在身后,绑上红色的绒线,就显得欲拒还迎,格外地欲。
瞬间,叶之瑜心理负担加重。
静静地跟镜子对视半响,默默解开绒线,把镜子转了过去。
他不想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怪瘆人的。
叶之瑜等得快睡着了,江左晗才进来的。
看见乖乖坐在床上的叶之瑜,错乱的红绒线将自己绑了个彻底,宽大的毛衣勒出一层又一层的游泳圈,江左晗的注意力,落在他的腰上。
叶老师的腰,可真细啊。
“看上去不像礼物。”江左晗双手抱臂,视线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打量:“反而是被我绑架了。”
叶之瑜紧张地探头,往他身后瞥去:“能不能把门关起来。”
等门关上了,又喃喃地问:“没人看到你吧?”
“这么怕被人发现?”
“你弟弟已经知道了。”叶之瑜的瞳孔因慌乱而放大:“万一他告诉江夫人——”
后果不敢想象。
“他看见我亲你了?还是看到我的舌头钻进你嘴里了?”江左晗坐到他身边,捏起白皙的双颊,在柔软的唇瓣上印下一个吻:“叶老师的脸这么光滑,毛发应该很稀疏吧?”
一时间,叶之瑜羞赧难当,大脑陷入短暂地空白。
身体下意识地像只兔子,猛地蹦了下。
江左晗……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调戏他……不管是语言上,还是身体上,既娴熟,又表现得坦坦荡荡。
“你刚刚亲我了。”叶之瑜狠狠道:“算一次。”
说完,江左晗也没反应,只是戏谑地看着他。
……真讨厌。
叶之瑜被盯得毛骨悚然。
想挪开脸上捏来捏去的手,才发现他已经把自己了绑起来,作茧自缚四个字缓缓呈现在脑海里。
“你不是想拆礼物吗?”叶之瑜别扭道:“赶紧动手。”
江左晗一笑,抽开了他手腕上的绒线。
随着绒线滑落,捆绑住身体的束缚也一并松开,叶之瑜没好气地问:“这下满意了?”
“我只抽了礼物缎带。”江左晗挑眉:“我还没拆包装。”
叶之瑜愣怔:“可是,我没准备包装。”
难道,他还要拿个纸盒子,套在自己脑袋上吗……
“这不是吗?”江左晗扯了扯他雪色的毛衣。
明明皮肤白得反光,衬得这件毛衣,反而没有看上去那么亮眼了。
意识到话里的含义后,叶之瑜猛地涨红了脸,小声道:“我里面没穿其他的。”
江左晗又不是瞎子。
这件毛衣很宽松,领口又圆又宽,当然看的到里面穿没穿。
他就想试探一下,叶老师的底线。
“谁买礼物不拆包装。”江左晗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我连礼物本身什么样子都不配看一眼?”
叶之瑜怕他一不高兴,之前耗费的心血全白费了。
咬了咬牙,掀起白毛衣。
果然,颜色很漂亮。
也不是第一次看,但正大光明在叶之瑜眼皮子底下欣赏还从来没有过,江左晗隐隐变得兴奋,声音发沉,指尖勾住叶之瑜的腰带,轻佻又暗哑地说道:“这个也脱了。”
“……你别太过分。”
“叶老师住宿的时候,难道没跟同学去过澡堂?”
叶之瑜哽住了,弱弱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江左晗垂眸,盯着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锁骨和两抹含苞待放,笑了笑:“我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叶之瑜惊了一霎。
他潜意识里,竟然认为江左晗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因为是gay的关系,对待同性,比普通直男之间要注意点,但仅仅在有好感的情况下,他为什么对江左晗这么别扭?
他要看,就给他看好了。
黑色长裤里面,藏着一双又白又直的长腿,皮肤细腻,摸起来……应该也是滑腻的。
江左晗让他站在自己身前。
微微眯起双眸,轻描淡写地评价道:“叶老师不适合穿平角裤。”
下一秒,便帮他褪下了那片碍眼的布料。
布料晃晃悠悠地,挂在了纤细的脚踝上。
叶之瑜突然想退缩了。
用手挡了一下,又放弃了,撇开脸:“看够没有。”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不吃亏,一会儿江左晗还会抵扣好几箱酒。
他只是有点冷,有一点忐忑罢了。
可心里宽慰自己的,跟实际呈现的完全不一样,叶之瑜控制不住地,睫毛宛如蝉翼般不停颤动,白到透明的皮肤逐渐变粉变红。
江左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把他按倒在床上,俯下身,往他耳边吹着热气:“你怎么敢的啊,叶之瑜?”
三两下就被骗得脱个精光。
不知道现在只要按着他,做什么都可以吗?
“你是不是在试探我,觉得我不会碰你,嗯?”江左晗的指尖,随着提问缓缓地找到那颗痣,隐秘地、不可碰触地,然后狠狠地摩挲,听到身下传来的抽气,还有小到微不可查的抗议:“不、不要……”
指腹上的茧子,让叶之瑜不寒而栗。
他害怕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叶老师,你穿丁字裤的样子一定很性感。”江左晗一边感叹,一边把不该摸的地方也揉扁搓圆了,此时,他占领着绝对主导权,适合问点不一样的:“今天叶老师怎么这么乖巧?可以跟我说实话吗?”
叶之瑜声音有点发抖:“你、是你提出要我陪你过圣诞节的!”
还在嘴硬。
好歹也相处了两年,某种程度上,江左晗还是了解他的。
不然,也不会骗了好几次,都能成功了。
江左晗放过了那颗痣,在叶之瑜放松的一瞬间,猛地握住了前沿。
他看见叶之瑜鼻尖红了,没过一会便被刺激得崩溃了,音调骤然高亢,带着哭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你亲了我六七次,都……都没有下一步动作,我想反……反正你是直男,肯定对男人膈应,所以……所以……”
其实叶之瑜心底,也有试探的想法。
江左晗真的喜欢他吗?
那么看到□□的他,也会跟别的同一样,有反应吗?
叶之瑜既犹豫,又带了点顺水推舟,豁出去的意思。
可是他不明白江左晗怎么看出来的。
好羞耻……
叶之瑜一边哭,一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我不过怕吓到叶老师。”江左晗让他感受自己的轮廓:“你觉得我不行?”
说着,徒然收紧指尖,在叶之瑜卸力的瞬间,坏心眼地涂抹在他漂亮的脸蛋上:“叶老师看上去寡淡,没想到挺会享受,今天圣诞节,我们做点不一样的好不好?”
他说:“让我亲一亲,其他地方。”
叶之瑜失了神。
他只看见江左晗的嘴张了张,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叶之瑜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道:“随便你。”
反正只是亲一亲,不会再过分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
但总感觉有什么被打破了。
他思绪混乱,茫然又无措,直到被抬起一条腿。
江左晗的唇,落在了那颗痣上。
叶之瑜头皮发麻,脑海里仿佛开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晚会,不同颜色,不同形状,陆陆续续地炸开,五彩斑斓,炫耀夺目,直冲云霄。
傍晚,叶之瑜摸了摸那颗痣。
有点痒,有点疼,颜色暗红。
“下次不许这样。”他重新穿上裤子,套上毛衣,毛衣触到胸口的霎那,又打了个哆嗦,叶之瑜耳垂通红,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低声说:“只能亲嘴,不能亲其他地方。”
江左晗歪着头,一眨不眨盯着他把衣服穿起来,好像恢复成原来温吞疏离的叶老师,不禁舔了舔唇:“好。”
第38章
圣诞节出不了门, 李大婶在最大限度上烧了一桌美食。
晚餐后,江夫人叫住回卧室的江佑晨:“作业写完了吗?”
江佑晨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妈妈想了想, 学习再紧张再幸苦,也需要劳逸结合。”有江左晗这个先例在,江夫人对叶之瑜的专业水平尤为信任,也能听进去他的意见, 指着客厅的沙发,她松了口:“想看动画片的话, 可以坐在这里看一会。”
江佑晨露出欣喜的神色,蹦蹦跳跳抓住叶之瑜的胳膊,撒娇道:“嫂嫂,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呀……”
叶之瑜累坏了。
他才在江左晗手里泄了一次,出来前,擦了又擦, 生怕涂抹在脸上的污秽没有洗干净, 一想到这里, 不禁气恼, 又忍不住在心里骂江左晗无耻,这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做的得心应手。
直到现在,他的神经还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哪里有功夫应付缩小版江左晗:“乖, 下次再陪你好不好?”
江佑晨撅起嘴巴, 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
叶之瑜:“……”
最终,也没能忍心拒绝一个十岁孩子的请求。
坐上沙发的那一刻,江左晗也跟了过来,紧挨着他, 五米大沙发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拥挤。
“过去点。”叶之瑜皱了皱眉。
他们刚做过见不得光的事,只要稍一碰触,皮肤蓦然变得滚烫。
“叶老师。”江左晗伸出长臂,搂住他的肩膀:“沙发就这么点大,你让我坐哪去?”
叶之瑜挣脱不开。
江夫人又时不时来往于客厅卧室,视线总会往江佑晨的方向挪去。
他浑身僵硬,生怕被看出问题,只能木着脸,呆呆盯着屏幕。
半个小时后。
江夫人觉得差不多了,打算关掉电视机。
起身的瞬间,她愣了愣。
叶老师已经睡着了,脑袋搁在江左晗的肩膀上。
倒是罕见,江夫人松了松眉,又发现她这个继子神态莫名地得意,下一秒,便托着叶老师下巴把人放自己腿上。
雪白色的毛衣松松垮垮,一扯滑落到了肩下,不过很快被提了上去。
江夫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叶老师的锁骨下方,有一抹清晰的红痕,好像是……草莓印。
震撼下,她陷入了沉思。
迷迷糊糊,叶之瑜听见江左晗在跟朋友打视频电话。
视频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但依然掩盖不住吵吵闹闹。
“晗哥,啥时候咱们一块聚聚啊?”
“等你回国吧。”江左晗散漫道:“现在别说聚会,家门口都不出去。”
“啊?国内疫病这么严重?”
“嗯。”
“晗哥。”一个甜美的女声插话进来:“你们聚会,可别忘记带上我,刚出去三个月,我好想家啊……”
“你跟张权打申请。”江左晗不咸不淡地说:“他负责组织。”
“张权?”甜美的女声气势汹汹:“你敢不请我?”
“不敢不敢,谁能拒绝陶大美女?”
“哼,那还差不多。”
“陶敏敏。”魏森笑着问:“找新男朋友了没有?”
“没呢,还在等。”
话音刚落,热闹的氛围凝固了刹那。
“晗哥。”张权说:“你表个态。”
江左晗懒洋洋道:“好好学习吧。”
陶敏敏有些委屈,还想说什么,江左晗的屏幕便往下移了移,露出柔软的黑发,和叶之瑜趴在自己腿上的半张侧颜,她立即熄了声。
那是三个月前庆祝会上一起吃饭的男孩。
长得挺清秀的,之前从来没见过。
后来江左晗当着他们的面吻了他,陶敏敏以为江左晗在故意恶心贸然闯进的、一个叫龚泽霖的男人,毕竟晗哥厌恶他,想要作弄他的态度溢于言表。
现在,陶敏敏突然反应过来。
晗哥怎么可能为了恶心一个男人,去亲另外一个男人。
他是真喜欢,才那么做的啊。
挂断电话,江左晗垂帘。
腿上有簇黑发很乱,宛如炸毛似的,他帮忙理了理,发现指尖刚刚碰到,怀里的人就颤了颤:“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叶之瑜抿了抿唇,直起身,环顾四周。
电视机已经关了,江佑晨和江夫人都不在。
叶之瑜松了口气,心中又止不住地发堵。
他竟也有偷听江左晗聊天的时候,以至于发现自己睡在他腿上时,没有第一时间坐起来:“你们男女一起出去玩,不避讳的吗?”
“我们不吃窝边草。”
回答完,江左晗见他表情呆呆的,反正不是特别高兴的模样,不禁微微眯起双眸,拖着长长的尾音,戏谑道:“你在吃醋啊,叶之瑜?”
可叶之瑜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兴致,语气特别认真:“你胡说,而且在敷衍我。”
“……?”
“陶敏敏,这个名字我有印象,高二下半学期你跟她谈过。”江左晗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叶之瑜逆天的记忆力:“周六一大早,人家辛辛苦苦给你买早餐,站在小区门口给你打电话,约你一起看电影,结果你不仅拒绝了她,还跟物业管家说,不认识这个人,让她赶紧滚,你这个人渣!”
高二下半学期,陶敏敏跟他告白了。
这种事情,江左晗一向无所谓,男生之间,谈了女朋友说出去就是有面。
谈归谈,平时别来打扰他,陶敏敏第一天就踩雷了。
江左晗很不耐烦,下午发了条短信直接分手了。
江左晗说:“我没喜欢过她。”
闻言,叶之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分明谈过,却简单地否认了,还直言不讳说没喜欢过人家。
就像今天对他又亲又摸,对叶之瑜来说极为羞耻的事,在未来某一天提及,会不会也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叶之瑜心里不是滋味。
他感觉江左晗在对自己“骗身骗心”,可细想起来,这些统统都是交易。
明码标价付报酬的,包括今天当礼物,也值好几箱红酒。
“你离我远点。”叶之瑜更伤心了,又想起龚泽霖。
喜欢了两年,结果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他的胸口上,鲜血淋漓。
他生气地站起来,没站稳,江左晗手上的力道一收,便把人重新带回了沙发上,叶之瑜还沉浸在“除了进去,其他全部跟江左晗做过了”的恐惧中,冰凉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不停运转的脑子骤然宕机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接吻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既兴奋又害怕的?
“我不喜欢女人。”江左晗含住他的唇说道:“我那时候年纪小,自己没搞清楚,她们告白,就接受了,一碰我的手,我就抗拒,一想亲我,我就排斥,不像叶老师,每天都很想……”
叶之瑜的眼眸逐渐涣散。
后脑勺抵着沙发,意识游神天外,朦朦胧胧地想,这不会是江左晗还没玩够他,找的借口吧。
但动作又下意识地回应。
一会儿又记下一笔,嗯,一箱,他又亲我了,得再加一箱。
……
元旦前夕,各个小区开始陆陆续续发通行券。
随着感染人数骤降,大家也能凭券自从出门购买食物了。
班级群里,辅导员确定了几名离校的学生回来的时间,要不了多少时间,应该就能解封了。
叶之瑜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庆幸这段时间严防死守,没有被传染到,他也在新闻里看到,有些地方几乎一整个小区都被传染,拉去隔离。
他们这栋楼一直很安稳,天天检测,但每一次结果都是好的。
等一解封,他就可以从江家搬出来了。
趁着这两日还有空闲,叶之瑜把围巾织了出来,是小兔子,抱着一颗红色爱心的,江左晗指名道姓地要,他织起来却很别扭,每次拿起棒针,织一会停一会,总算在解封前赶工出来。
“很可爱。”江左晗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兔子图案。
其实,他倒也不是喜欢围巾。
而是编织他的主人,这只兔子,代表了叶之瑜,原本应该属于龚泽霖,现在是属于他的了:“叶老师能为我戴上吗?”
他刚洗完澡,戴什么围巾啊……
叶之瑜有点踌躇:“你自己不会?”
江左晗坦言:“可我更想让叶老师帮我戴。”
“只是送份礼物而已。”叶之瑜接过围巾,在他脖子上粗糙地绕了两圈:“没有其他意思,不要误会。”
看上去像跟江左晗说,实际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江左晗轻嗤一声,没拆穿他。
这几天做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越界行为也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
“还有六十几箱红酒怎么办?”江左晗微微倾斜着陷进沙发里,浴袍半敞开着,露出纹理紧实的肌肉线条:“解封后,你也天天过来?”
叶之瑜咬了咬唇。
他没有理由天天来江家。
只有周末的时候,以给晨晨补课的名义,过来一次。
“我打算搬出去。”江左晗说。
叶之瑜一愣:“你不住江家了吗?”
“很正常吧。”江左晗语气淡淡:“我成年了,这里又不是我家,继续住着不方便。”
叶之瑜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闪烁。
果然,江左晗顺水推舟道:“要不你住过来吧,六十几箱,两个月而已,很快核销完了。”
一副很替他着想的模样。
答应的话,不就是送货上门……
叶之瑜一心虚,连忙摇摇头:“不用了,我每天过来一次。”
下课后过去,闭寝前回来最安全。
最近吻他的时候,江左晗的手总不老实,昨晚差点进去了……
叶之瑜再也不敢说他以前是直男,会膈应那种天真的话了。
“叶老师不嫌麻烦,我也无所谓。”江左晗没什么表情,低头捏着叶之瑜的手指玩。
——也只有唇舌相触后的半把个小时,他才享有这份亲昵。
这是专属于他的亲昵。
第39章
微不足道的动作, 江左晗面上漫不经心,心里却爽得要命。
他嗤笑着想,龚泽霖要是知道, 恐怕嫉妒死了吧。
可惜,已经挽回不了了。
龚泽霖能像他一样,揽住细软的腰肢吗?
有资格含住叶之瑜甘甜饱满的唇细细品尝吗?
他能吗?
啧,连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
学校开放, 叶之瑜收拾好行李,顺利回到寝室。
校园里热闹起来, 隔三差五有学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宛如之前的疫病从未降临过似的,不过脸上戴着的口罩,也间接彰显出曾经的紧迫感。
熟悉的寝室让叶之瑜松了口气。
这些天一直住在江左晗家里,外面的世界恍如隔世。
也是闭塞的环境, 让他一步一步降低底线……
思及此, 叶之瑜耳根又泛起了红晕。
“幸好你没回来。”段柒善把他拉到一旁聊八卦:“隔壁一整栋宿舍楼都感染了, 我们这边也牵连了好几个宿舍, 你猜谁是第一个感染源?”
叶之瑜一怔:“隔壁住的都是大一新生吧?”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莫名闪过上次撞见龚泽霖的那一幕,当时他陪男朋友裴安声来医院,裴安声的脸色很差, 恰好, 他也是大一生。
“是龚学长新交往的小学弟。”果然,段柒善皱了皱眉,露出几分怒意:“记得正式禁严前,突然解封的那几天吗?他跟龚学长吵架了, 一气之下搬回寝室住,其实那时候已经感染上疫病,把整栋楼都连累了……”
叶之瑜抿了抿唇:“那问题严重了。”
裴安声才一年级,做出如此“壮举”,估计之后几年日子都不好过。
“活该。”段柒善唾弃道:“他一回来到处传,说龚学长的前男友背信弃义,爬上有钱富二代的床,劈腿跑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不知道龚学长的前男友就是你啊……”
毕竟曾经喜欢过同一个人,会有敌意属实寻常。
但也不应该继续误会下去。
当初分手,一方面龚泽霖也收了好处,是主动离开的,另一方面,是江左晗那个混蛋……但裴安声的那些话太严重了,什么为了钱爬床,纯属造谣。
整理完床铺,叶之瑜道:“我去找他说清楚。”
“诶——”段柒善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万一吵起来,也好有个帮手。”
“不会吵起来的。”叶之瑜啼笑皆非:“你一吆喝,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一年级新生。”
“那你悠着点。”段柒善叮嘱道:“情况不妙赶紧打我电话。”
“放心。”叶之瑜跟江左晗不一样,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性格,鲜少跟人吵起来,更别说打架了。
裴安声的宿舍楼在B1区,离食堂近一些。
上大学前,他已经跟龚学长认识了,年年参加生日会。
叶之瑜费尽心思创造的几次独处机会,都被裴安声横插一脚,没能成功。
想想也挺可笑。
不管他还是裴安声,只要示好,龚学长统统照单全收。
可能他告白的比较早吧,才会是所谓的“前男友”。
要是裴安声抢先一步,估计也没他什么事了。
宿舍楼下往来的学生并不多。
裴安声不在,出去了。
叶之瑜扑了个空。
正想着如何是好,熟悉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叶之瑜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愣怔了下。
……龚泽霖怎么在这?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模样竟比上一次见面,要沧桑许多。
胡子没有刮干净,眼底也没了光,领口翻了一半,另外一半没翻好,显然是仓促下出门的,整个人的状态有些颓然,他站在裴安声的宿舍楼底下,不断走来走去,然后拨打着某个电话。
抬眸的瞬间,目光跟叶之瑜对了个正着。
后者垂下浓密的睫毛,神色疏离地正要避开,龚泽霖放下手机,连忙道:“之瑜,等等……”
“微信里嘲讽我还不够?”叶之瑜扯了扯嘴角:“想当面再骂一遍?”
龚泽霖的神色骤然变得尴尬微妙。
可能没想过一直爱慕憧憬自己的叶之瑜,也有出言讥讽的一天。
“那天是我太激动了……”龚泽霖咽了口唾沫:“你也知道那个人品行恶劣,曾经要挟过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一下子接受不了……”
他的潜意识里,叶之瑜总是温吞柔和,即便朝他生气发泄,也会默默承受,发现被拉黑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空了。
一开始,龚泽霖也只抱着可谈可不谈的态度。
叶之瑜被抢当晚,不安与怒火开始发酵,即便那个时候,龚泽霖也并未觉得他无可替代。
直到医院里撞见他窝进江左晗怀里,俊秀的脸颊布满羞窘的红晕布满,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他是喜欢叶之瑜的。
理智上,又接受不了他跟自己一样平庸的家世。
一直以来,他都在期待着,期待着叶之瑜后悔。
后悔选择了钱,而不是感情,想看到叶之瑜满面愁容,凄惨又懊悔的模样,他才开心了,也好高高在上地说出:“谁让你势力,虚荣,贪图富贵,这就是下场。”
然而这份期待,在他看见紧紧拥着叶之瑜的手臂时,就已化为了灰烬。
这句话,也恐怕永远无法说出口了。
医院的大厅内,他被排山倒海的震撼愤怒碾压,几乎无法呼吸。
那双水润的、乌黑的瞳仁原来也会看向别人……
他们互动得太自然,熟络亲昵,宛如一对普通恩爱的情侣,让龚泽霖难以接受。
他控制不住地颤栗,几乎下一秒,就要拿起手机破口大骂。
连裴安声娇嗔地埋怨他不搭理自己时,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你跟叶之瑜比,真是差远了。”龚泽霖抽开手臂,不去看他越发惨白的脸庞:“他可不会在我不高兴的时候,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今天心情很差吗?不,你看出来了,但不愿细想,因为你只在意你自己。”
“你这么说我?”裴安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心情不好是为了谁?那个抛弃了你的叶之瑜?他对你不好,但我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过三心二意……”
他越说越委屈。
自己头晕咳嗽还发着高烧,在医院遇见男友前任已经够倒霉了,现在龚学长指责他是什么意思?为了前男友,迁怒现男友?
他只是生病了难受了,想要安慰,难道这也错了?
“你扯他做什么?”龚泽霖皱了皱眉,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波动跟叶之瑜有关:“我说的是你,娇气,胡搅蛮缠,偶尔我也希望有人来迁就一下我,而不是时时刻刻去当那个迁就的人。”
这些都是真心话。
同居后,龚泽霖彻底领会到他的娇惯。
从不自己做饭,一点就是大几百的昂贵外卖,不愿去拿,他上班累了一整天,回来还要任凭裴安声的差使,拿外卖拆快递……稍微说句重话,就发火闹脾气,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龚泽霖想,真是受够了。
裴安声颤抖着嘴唇:“我……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是。”龚泽霖正气头上,趁着机会刚好将肚子里的火宣泄出来:“你愿意改就改,不愿意,就先冷静冷静吧。”
他们不欢而散。
只是没想到,下一刻,他收到了辞退通知书,和全行业被封杀的消息。
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龚泽霖瞬间恢复了理智。
完了。
他跟裴安声住一起,房租也是他付的。
现在刚吵过一架,按照裴安声的脾气,恐怕已经回去收拾行李了。
再次回到医院,裴安声果然已经不知所踪。
禁严结束,龚泽霖本是来求复合的,谁知撞见了叶之瑜。
他如死灰一般沉寂的心,又变得蠢蠢欲动。
见龚泽霖突然放软了语气,叶之瑜顿了顿,说道:“那三千块,是不是可以还过来了?”
为了防止他狡辩,又补充:“我已经跟你同事确认了,他没有拿过这笔钱,是你一直在骗人。”
龚泽霖沉默了一下,干脆地答应了:“好。”
“对不起之瑜,我一直在尽力帮忙,当初你兴高采烈告诉我,你妈妈跟全医生见上面了,我真心实意地以为是我的努力奏效了……”
换成从前,听到这些软话,叶之瑜早不舍得再多做追究了。
如今不一样。
他蓦然发觉龚泽霖其实很虚伪。
性格也喜怒无常,会用最难听的话去伤害爱他的人,只要稍稍想起曾经对自己的语言攻击,叶之瑜的心脏便一阵一阵地抽疼。
“我刚借了笔钱,一会就到账了。”龚泽霖看了眼时间:“中午了,现在要去吃饭,之瑜,要一起吗?还是等钱来了我直接转你?”
……他的经济状况已经困难到了需要借钱的地步了?
愣怔后,叶之瑜又定了定神,敛去了没必要的怜悯。
他骗过他很多次。
谁知道是真是假?
“一起吧。”
万一又拖着不还……
叶之瑜想,必须亲眼看到他转账才安心。
一到饭点,食堂里的学生开始逐渐多了起来。
龚泽霖相貌高大英俊,又是篮球社的,曾经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回来了,惹得不少学长学弟侧目。
叶之瑜点了一碗粉,坐在对面。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心中生起一丝不适:“你还是跟裴安声报备一下吧,免得他误会。”
正常一起吃饭倒也没什么。
但他们是前任的关系,还是需要解释清楚的。
龚泽霖眼神闪烁了下,苦涩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叶之瑜低头嗦着粉,没再说什么。
“之瑜,全城禁严期间,我回想起很多大学时候的过往。”龚泽霖悠悠感叹道:“发现绝大部分记忆里都有你,从前中午,你常常站在食堂门口,假装偶遇我,然后我们也像今天这样,一起吃饭,聊天……”
叶之瑜抿了抿唇。
他喜欢龚泽霖,所以想尽办法偶遇,可每次都不成功。
一起吃饭,也只是跟龚泽霖打篮球的队友拼桌吃的,七八个哥们,勾肩搭背,叶之瑜总站在最后面,没什么存在感。
那时候他很沮丧,又认为龚泽霖开朗大方朋友多,顾及不到自己正常。
没想到他一直知道,只是在装傻。
龚泽霖看他没什么表情,接着道:“我虽然毕业了,但学校里的朋友也常常在联络,改天大家再聚聚……”
“……再说吧。”叶之瑜回答得很敷衍,瞥了眼他的手机,慢吞吞地问道:“你吃饱了吗?”
龚泽霖一滞,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见叶之瑜水润殷红的唇瓣一开一合,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清冷疏离地说:“你借的钱,到账了吗?”
第40章
其实龚泽霖还剩了一点存款, 没到借钱的地步。
他就是想和叶之瑜单独相处一会,可骤然改变的态度打得他措手不及。
“也对。”龚泽霖嘲弄地笑笑:“你不是跟了那个富二代?还差区区三千块钱?”
“什么意思?”叶之瑜皱眉:“我和江左晗没那种关系。”
龚泽霖试探:“真的一点关系没有?”
不知为何,叶之瑜夹起筷子的手顿了顿, 迟迟说不出“没有”两字。
……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
除了进去,江左晗好像把不该做的事做了大半,每次想起来,叶之瑜就不停地后悔, 但江左晗总有办法在亲吻的时候让他妥协,妥协太多, 便造就了如今这般局面,明明只是交易,却说不清道不明,像地下室里的空气,沉闷湿热,见不得光。
“这是私事。”叶之瑜闷闷回答:“我不想说。”
果然。
要是真没关系, 怎么可能支支吾吾?
龚泽霖眼神微暗。
他笃定叶之瑜为了面子, 才不肯承认。
气急败坏间, 他生出了几分得不到, 也要毁了他的想法,冷静下来,又怕江左晗报复,害怕地直发抖, 那个疯子——
让他在行业里被封杀, 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一份要他的工作!
直到校门口分别前,叶之瑜才追回三千块中的三百。
龚泽霖为难地说:“之瑜,我的家庭情况你也了解,没办法补贴, 现在疫病刚结束,我丢失了工作,同事借的两千块,我得在下个月还给他。”
叶之瑜闷闷不乐。
怀疑自己被耍了,又没有证据。
既然只借了两千块,刚才直接说就好了,干嘛含含糊糊地,他以为可以全部还清了呢。
“嗯。”叶之瑜问:“剩下的什么时候还?”
“一个星期,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吗?”
时间线拉长了,也能常常见到叶之瑜,可他又不得不去找裴安声复合,至少,也要让他帮自己交了房租再说。
龚泽霖想,他也是无可奈何。
谁让这一切,都是江左晗害的呢?
……又在拖。
叶之瑜清亮的眼眸,在他尚未刮净的胡茬脸上停顿片刻。
好奇怪,曾经这样喜欢的人,现在竟然一点感觉没有,至少,听到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也会有心痛的感觉吧?
但是他没有,反而有点好笑。
自我怀疑地想,当初的自己,怎么会被龚泽霖吸引?
演讲台上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印象里也渐渐散去,越发模糊。
“算了。”叶之瑜舒了口气:“当买个教训吧。”
龚泽霖没听明白:“什么?”
“剩下的二千七我不要了。”叶之瑜道:“但裴安声在宿舍里造我和江左晗的谣,你不告诉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麻烦澄清一下,二千七当澄清的幸苦费了,以后我们别见面了,微信我删了,各自安好吧。”
说完的一瞬间,他浑身轻松。
仿佛一直以来,肩上压着的沉重负担尽数散去。
龚泽霖不值得。
他的那些朋友也不值得。
本身叶之瑜也不爱打篮球,融不进他的圈子,没必要委屈自己,硬融。
打开微信,叶之瑜退了篮球社的群。
——他早就知道,龚泽霖那些兄弟好友又建了一个除了他另外的新群,聊八卦,聊网红,聊游戏,聊新闻,这也是叶之瑜总插不进话的原因。
刚开始,他没意识到。
后来一起参加龚泽霖生日聚会的一个女生,偷偷告诉了他。
叶之瑜很受伤,过了许久才自我调节好。
叶之瑜一个一个地删,删到那名女生,迟疑片刻,跳过了她。
删到裴安声,又晃了晃神。
……他都忘了自己加过他了。
为了龚泽霖,他还装作跟裴安声关系和睦的样子,其实互相都知道是情敌,裴安声倒是和龚泽霖的兄弟关系很不错。
叶之瑜低垂着头,一边走一边删,连撞上人了,反应都有些迟钝。
他呆呆地抬起脑袋,望向拢向自己的那抹阴影,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主人高出他半个头,随意套了件黑色冲锋衣,脖颈处戴着半点气质不符的小兔子围巾,他吊儿郎当斜跨着包,幽幽看着叶之瑜,然而缓缓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被撞到的肩膀:“叶之瑜,玩手机过马路,你不要命了。”
叶之瑜没想到会在学校附近遇见江左晗:“你怎么在这?”
“路过。”
叶之瑜:“……”
他跟江左晗的学校南辕北辙,哪来的路过。
“顺便来接你。”
叶之瑜蓦地拘谨起来,犹豫道:“我下午有事,不是说好晚上的吗?”
闻言,江左晗双眸微眯,查岗似的:“什么事?”
“下午要去医院看妈妈……”叶之瑜咬着唇:“你就这么急吗?”
江左晗不满地舔着后槽牙:“除了那档子事,我不能因为别的来找你了?”
叶之瑜无言以对。
“陪我吃饭。”江左晗提包往前走。
叶之瑜微怔,快步跟上他:“我已经吃过了。”
“所以才说要你陪我。”
他单手插兜,姿态散漫,语气淡淡地,带着一股傲慢,叶之瑜莫名感觉他心情不太好,于是没敢拒绝。
红色法拉利大剌剌地停在学校门口。
金色的戎马标志过于耀眼,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驻足。
走到一半,叶之瑜望而却步了:“你能不能把车开过来……”
“为什么?”江左晗桃花眼微眯:“我就这么见不得光?”
“不是……”叶之瑜踌躇着说:“你那辆是豪车……”
“所以呢?”江左晗嗤笑:“叶老师当我买的时候不知道?”
叶之瑜闭嘴了,心想反正快要过饭点了,聚集的学生也不会多,只要快速上车,马上离开,就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主要裴安声造了谣,他再坐上江左晗的车,岂不是证实了谣言?
不得不承认,江左晗是帅的。
加上一头招摇过市的银白色碎发,玩世不恭的气质,十分引人注意。
刚拉开车门,已经有好几道好奇地视线,向他的方向投来。
叶之瑜如坐针毡,喃喃道:“你先把顶篷关上。”
江左晗不应声,欺身上前,四目相对时,撞上叶之瑜无措慌乱的眼神,下一秒,他牵起薄唇,替叶之瑜系好了安全带。
差点以为他要亲过来了。
叶之瑜为自己无端端产生的龌龊思想脸红,不自在地撇开目光。
然而安全带搭上暗扣的瞬间,似有若无的薄荷柑橘味钻入鼻翼。
叶之瑜还未反应过来,下颚被迫捏起,舌尖强势地闯进了牙关,温热潮湿的气息侵占了整个口腔,排山倒海般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你干嘛——”
这个混蛋——
叶之瑜发现根本没办法开口。
只要一说话,江左晗便会强硬地更进一步,几次下来,叶之瑜只能发出微弱的咽呜声,反抗的手也变得无力,垂在宽阔的肩膀上。
一吻过后,叶之瑜喘息:“你这样,会上校园墙的——”
“怎么,还不能上了?谁在上面说点好的,老子就给谁发喜糖。”
叶之瑜骂:“厚颜无耻!”
江左晗不爽了,又亲了上来。
滚烫的气息渡进他嘴里,身体也紧紧挨了上来,热烈又危险:“刚才在跟谁吃饭?叶老师要是老实告诉我,我就考虑放过你。”
动静太大。
已经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了。
叶之瑜头皮发麻,伸手按向关顶篷的按钮。
几乎同一时刻,江左晗锢住他的手腕,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那双原本就漂亮的眸子,如今含着泪,仿佛一掐便能掐出一滩水,江左晗戏谑:“力气这么小,还想反抗?”
叶之瑜气得咬他。
可江左晗捏着自己的下颚,连咬的动作都做不了。
“我去跟龚泽霖吃饭了,怎样?”
江左晗眸色一暗,咬牙切齿:“老子就知道……”
他一抬手把顶篷关了。
随着起降声音的响起,黑色的阴影覆盖住了叶之瑜脸庞上的迷离和失神,和一丝为不可察的艳丽。
重新回到狭窄的环境里,叶之瑜终于松了口气。
没顾及去看江左晗的表情,白色毛衣里蓦然出现的粗糙触感,让他浑身轻颤,江左晗的手指节宽大,有茧子,碰到的时候,感觉尤为强烈。
“你这张嘴,天天咽我的口水。”江左晗阴恻恻道:“还有你的腰,被我碰了多少次?你竟然一回学校,就去找龚泽霖?龚泽霖那个蠢货,又什么值得挂念的,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之、着、迷?”
叶之瑜的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珠。
江左晗的手一动,他便跟着“哼唧”了一下,是下意识的反应,发现这点后,叶之瑜恨不得钻进副驾驶的座椅缝隙里。
偏偏,江左晗喜欢这样欺负他。
“别、别这样,他说要还我钱。”叶之瑜紧张地捉住他的手腕,生怕再进一步的动作,嗓音有些哑,像被丈夫误会了的妻子一样又软又绵:“可是要等借的钱进账了才可以……我,我等了他一会……”
“等?等他一起吃完饭,还一起散步?”江左晗阴阳怪气地讥讽,实际坦白和解释让他受用不少,他也知道叶之瑜表面温吞,有时候倔得像头驴,如果不在意他,是不会轻易服软的。
叶之瑜脸色一白:“你跟踪我?”
“哈?正常来学校看你不行?”
“我们又不是情侣。”叶之瑜一点一点把他的手从毛衣里拉出来,说话的时候,不停抬眸看他脸色,有种想实话实说,又不太敢的别扭感:“不用来学校看我。”
江左晗情绪爆炸,冷笑着扫了一眼他微微隆起的□□:“叶之瑜,你亲都被我亲过了,摸也被我摸过了,再敢找别的男人,我就去告诉那个人,你是怎么在我手里起反应的。”
叶之瑜捂住双腿,眼眶微红:“江左晗,你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