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让你亲个够。
简初词正准备睡, 客厅有敲门声。他没定外卖,这个时间能是谁?
透过猫眼,简初词愣了一下, 立即推开:“怎么敲上门了?”
周政业:“没带钥匙。”
简初词:“……”
家里是密码锁。
简初词:“不是凌晨的飞机?”
周政业:“改签了。”
“怎么了?”察觉不对劲, 简初词上来扶他, “喝酒了?”
前一秒还板正的人,瞬间变成无脊椎生物, 头压他肩膀, 贴颈窝里点头。
热气扑得耳根发烫, 简初词抱住人,唯恐他跌下去:“喝了多少?”
“三瓶。”
这是周政业的极限, 三瓶内会发烧, 身上会起红疹,如果再多, 就要去医院了。
简初词把人扶到沙发:“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不舒服?”
“头晕,痒。”
简初词摸了额头, 扒开衣领,疹子渐渐往上浮, 鲜红色。
“等我一下,我去拿……?!”
受力拉扯,简初词险些摔倒, 人转了半圈,趴跪在周政业腿上,被手紧紧钳制。
来不及反映, 简初词的嘴唇遭封堵,舌尖被纠缠, 连牙齿都要来凑热闹。
周政业将他困在怀里,用力吻他,强硬到粗暴。
印象里的周政业绅士内敛、稳重成熟,就算是拥抱,也会先征求他的同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礼。
失控如同照妖镜,撕破了近十一年的伪装,曾经的克制像笑话,此刻才是最真实的面貌。
周政业缠住他的腰,牢牢固定后脑,用舌尖侵犯口腔,用呼吸侵袭大脑。他失去理智,又像蓄谋已久。
但简初词清醒。
他推着周政业的肩膀,努力挣扎:“别,政业,先别……”
男人扣紧他的手,还因反抗而震怒,企图进行更激烈的报复。
“先放开我,我去拿药。”简初词咬疼他的嘴唇,才争取到说话的机会,“吃完药,让你亲个够。”
心软只有一瞬,简初词落荒逃亡,唯恐晚一秒就要被抓回去,变本加厉报复。
简初词双腿发软,翻乱药箱,脑袋混沌不堪,身体像被捏碎。
翻出药板,庆幸还未过期,简初词端着温水返回,抠药粒塞进他嘴里。
喂完周政业,简初词喝光了余下的半杯水,他舌尖发麻,唇边还留有余热。
周政业靠在沙发,仰头看他。
衬衫被他抓皱,纽扣脱落了一颗。周政业望进他的脸,唇边粘着津。液,咬痕清晰可见。
简初词抓着沾水的毛巾,原地未动。以前周政业喝酒,简初词都会帮他擦身体,来减缓不适。
抉择一番,简初词攥紧毛巾:“还亲吗?”
周政业的行动比尾音快,单手勾他腰,抱到腿上。他并未收敛,甚至比刚才更加疯狂。
毛巾拧出水,从脖颈滑到胸膛,融进棉质纤维里。
假惺惺的矜持,被欲望揭开本性,嘲笑曾虚伪的彼此。
恋爱六年,结婚五年,他从未见过周政业这般。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喜欢还是上瘾。
又或者都有。
周政业短暂松口,用指尖搔他耳垂,沙哑的声音像被风干,再放进全景音效的电影院:“小词,你要和我离婚吗?”
想起手动删除的过程,简初词无地自容。就像妈妈不给买糖,便哭闹着说不要妈妈的小孩。
消息记录遭人为恢复,记忆里是堵着气,发幼稚微信的自己。
简初词抿紧嘴唇:“就不能当做没看到。”
周政业:“我看到了。”
看到了,你也可以撒个谎,装作没看到。
发泄似的,简初词舔他喉结,咬他脖子,再撕扯他的衣领。
窒息般的亲吻,淹没了理性,发烧的身体能烫掉一层皮。
可周政业不甘心,还要旧事重提:“小词,你要和我离婚吗?”
怎么会有如此霸道的人,强占他的身体,咬痛他的嘴唇,连手都伸进去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要和我离婚吗?”
醉酒就是能为所欲为,还能换得最大程度的谅解。
“不离。”简初词贴他怀里,讨好似的回应,“我不想离。”
激烈的亲吻填满寂静的夜,简初词压在他身上,感受从未有过的亲密。
高浓度的吻消耗了大量体能,简初词缺少运动,心肺跟不上,有些体力不支和缺氧。
说好让他亲个够,但实在招架不住。简初词一面回应,一面求饶,喉咙刮在他耳垂上:“政业,就歇一下,求你了……”
周政业终于放手,将人抱到沙发,舔掉嘴角津液,独自起身。
简初词试图跟上去,可腰被掐得好疼,腿软得站不住:“你、干什么去?”
“洗澡,上。床。”
到底是名词,还是动词。
不对,都是动词。
简初词跌入沙发,脸闷进亚麻布料:“又不是不洗不让你上。”
缓和过来,简初词回到卧室,坐立难安。
水声渐渐熄灭,条件反射似的,简初词抱上浴袍,守在门口。
心率飙升,潮湿的男人赤着身体,优质的身材比例,流畅的肌肉线条,紧实的皮肤质感,都是绘画工作者眼中的完美。
简初词摇摇头,摒弃本能思想,把周政业裹得严严实实。
浴袍带还没绑紧,简初词被横着抱起,送到了床上。
后背陷进床褥,周政业双手撑床,近在咫尺。
浴袍带有点松,V字领松开了大半,发热的呼吸,喷在眉心、鼻尖和嘴唇,欲望破土疯长。
简初词双手搭他肩上:“还亲?”
“不可以?”
简初词凑过来,吻上去。
当下的吻比过去十一年都浓,原来有这么多的方式、花样和技巧。
简初词遵守承诺,但又要顾及问题的严重性。他率先松口,用膝盖错开彼此的距离:“不行,你烧得太厉害了。”
“再亲下去要出事。”简初词好言相劝,扶周政业躺好,“今天先到这儿,剩下的后面还。”
周政业比想象中好哄,一动不动,用眼睛关切他。简初词试了额温,降下来了点,但身体还是很红。
“要换睡衣吗?”简初词问。
周政业摇头,去找他的手。
简初词帮忙脱掉浴袍,展开被子给周政业盖上。
近三年,即便周政业没回来过,简初词从没把周政业的被子收走,他按时换洗,偶尔也盖着睡。
简初词并未犹豫,把自己的被子放到窗边,钻进周政业被窝。
“睡吧,不舒服叫我。”
周政业闭着眼,喉咙在动:“痒。”
“这里吗?”简初词贴在左胸口,关灯前,这个位置很红。
周政业没说,主动上手。
“别抓。”简初词把手压回去,拿来毛巾,帮他擦身体。
沾着温水的棉布,从颈前划过肩膀,胸膛,腹肌,缓慢往下。温水蹭过的瞬间,红疹稍有缓解,随后继续泛红。
简初词的注意力放在身体,不代表感受不到眼神。醉酒的男人很容易读懂,余光里,都是对欲。望的解读。
就算没有眼神,生理反应也显而易见。
简初词难为情,脸红了大片:“要不,我帮你弄弄。”
毛巾被夺走,周政业翻身压下,人类本能随之涌出。酒精和薄荷味扑进他颈间,手往裤腰塞了大半。
“不行,你现在这样对身体不好。”简初词把人按回去,“我帮你,一样可以。”
……
结婚多年,简初词也没太多经验。第一次帮忙还是大学那会儿,他不敢睁眼,要周政业辅助才行。
历史重演,简初词被吻得浑身无力,掌心包裹胀热本体,本该他亲力亲为,到最后,好像自己才是醉酒发烧过敏的那个。
贪得无厌地亲吻,毫无节制地帮助。
……
睡到下午,简初词惊醒,被子是热的,身边空空如也。
简初词挣扎着起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正准备打电话,床头粘着张便签。
【赶飞机,早饭热了再吃。】
简初词盘坐在床上,捏着纸边,头栽进枕头里。
像热恋新婚,昨晚的经历挥之不去,羞耻懊恼又难为情。
帮不好就算了,怎么还让周政业帮自己也弄了。衣服蹭脏,床单也湿了,连手都是他给擦的。
简初词团紧身体,藏进被窝。
丢死人了。
自我排解完毕,简初词把馄饨放进微波炉,划开手机,给周政业发消息。
「好点没有,红疹退了吗?」
消息立即有回复。
老公:「【图】」
「到了?」
老公:「嗯,开会的路上。」
「这么快到美国了?」
老公:「在沪市,临时有会,开完去。」
「嗯,那你忙。」
聊完几句,简初词返回来看照片。
周政业解开领带和前两颗纽扣,偏头仰着脖子,从下面的角度拍自己。
红疹已经消失,喉结轻微破皮,侧颈有吻咬的痕迹,昨晚太激动,没能控制力度。
简初词眉心跟电击似的,脸胀得像发酵过度,怎么弄成了这样。
照片环境是车内,应该在去开会的路上。
「领带扣子,弄好再下车。」
老公:「怎么了?」
简初词:“”
明知故问。
「弄好没有,发过来我看看。」
老公:「【图】」
还是刚才的角度,从衣冠不整变回了职业精英。简初词放大图片,即便领带和衬衫都扣好了,还是能看到吻痕。
「戴条围巾吧。」
老公:「怎么了?」
「再问不理你了。」
老公:「/对手指」
简初词:“……”
坏心眼还装可怜。
「快到了吗?」
老公:「快了。」
「你忙。」
老公:「等会儿有人联系你,宠物机器人,最后一轮测试。」
刚和周政业告别,工作电话就打了进来。
按照那边的说法,不出意外,本月就能完工,并送去残障学校。
下午三点,简初词和陈瑶碰头,处理插画的后续修改工作。
程瑶眼睛圆溜溜,往他嘴边瞅:“哇哇哇,昨晚干什么坏事了,还肿呢。”
简初词:“……”
又亲又咬一整晚,不肿才怪。
见他没回,程瑶眯眼睛:“不会吧不会吧,你俩不会……”
“没有。”简初词碰碰嘴唇,“别瞎猜。”
程瑶才不信:“哎呀哎呀,真情侣就是甜。”
简初词不接她话茬,握起数位笔:“好了,工作吧。”
画改了一会儿,程瑶凑过来:“小词小词,你俩结婚几年了?”
“五年。”
“恋爱谈了几年呀?”
“六年。”
程瑶算着简初词的岁数:“刚上大学就在一起咯?”
简初词点头。
程瑶:“初恋?”
简初词:“嗯。”
“真好呀!”程瑶羡慕,“结婚这么多年,还这么恩爱,太难得了。”
昨晚是他们最激烈的一次,周政业以前不这样的。
程瑶:“你们异地多久了?”
“三年吧。”简初词忽略了周政业读博的那几年,否则更久。
“那他多久回来一次呀?”
据程瑶所知,简初词近三年没去过沪市,那只能是周政业回来了。
简初词没好意思说实话:“我俩都挺忙的。”
“你们就打算一直分着?”
简初词不语,他没想过这些。
“要我说,过日子过日子,总要在一起,才算过吧。”
*
半个月后,周政业回国,恰好赶上与残障学校交接宠物机器人。
简初词和程瑶受邀同去,特意从北宁赶来。司机将二人送到公司,冯景等候多时,热情招待他们上楼。
走进休息室,毛蛋正逗机器猫狗玩:“小胖猫、细条狗,伸抓,和蛋哥握个手。”
听到动静,毛蛋眼珠亮了,顶着圆肚子朝他奔来,“简宝贝,你终于来啦,蛋哥好想你!”
毛蛋用脑袋蹭简初词的手心:“这么久不来看我,我都想死你啦!”
“抱歉,最近有点忙。”简初词蹲下来拥抱他,“我也想你。”
猫狗循声凑上来,大狗摇尾巴,小猫蹭简初词的脚脖,围着他一圈圈转。
简初词揉揉大狗的脑袋,把小猫抱了起来。
电子猫的毛发和真实没区别,周政业提过,这是新专利,低成本、高相似度。
程瑶贴过来逗猫,小声说:“不愧是你老公造的机器人,全都喜欢你。”
机器猫狗的系统概念里,会把人类视为同胞,不恐惧、无敌意,倾向和人类亲近。但显然,它们对简初词的友好程度高于旁人。
毛蛋抬着胖爪子,挠简初词怀里的小猫:“简宝贝,你也喜欢小猫咪是不是?它很可爱对不对!”
简初词笑着说:“嗯,很可爱。”
“我让周木头给我买只真的,他不理我!”毛蛋气得乱跳,“我都告诉他了,简宝贝一定很喜欢小猫咪,我们买一只,这样简宝贝就会为了见小猫咪,天天来咱们这儿了。”
“这样我们既有小猫咪,又能见到简宝贝,多好呀!”毛蛋原地打滚,“可那个臭木头,大傻子他就是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程瑶憋笑,压低声音:“蛋哥还不知道呢?”
简初词烫热耳根,没说话。
周政业给冯景了使了个眼色。
冯景早憋成了大红脸,把毛蛋架起来:“走吧蛋哥,你该上网课了。”
“不要,不要!我要找简宝贝玩!”毛蛋抓冯景的头发,四处乱逛,“还有程可爱,还有我的小胖猫和细条狗,我要找他们玩!”
“啊啊啊冯呆子放开我!”
“不要用咯吱窝对着我!”
“呕!你咯吱窝好唔臭!”
毛蛋被强行带走,休息室瞬间安静。
周政业说:“走吧,先上车。”
去残障学校的路上,简初词和程瑶坐后排,大狗摇着尾巴乖乖坐在中间。
小猫趴简初词腿上,懒洋洋睡觉。
程瑶尽情撸狗毛,越揉越爽:“机器猫狗也不错,不吃不拉,还不会晕车。”
程瑶家有只金毛,每年带皮皮回老家过年,都是它最受罪的时候。好好的一只金毛,上车前还是酷炫daddy,下了车,就吐成了隔壁村旺财。
程瑶揉揉小猫:“小词,你喜欢真的还是机器的?”
周政业坐副驾驶,听到简初词说:“都好。”
抵达残障学校,孩子们围在校门口,远远看着,兴奋得跳脚。
智力低下的孩子也被教得很好,他们有序排队,站在老师身边,眼巴巴得看着几米外的小动物。
老师转过身,对孩子们说:“同学们,我们重复一下,遇见小动物要怎么做?”
同学们挺胸抬头,像喊口号:“猫猫狗狗是我们的伙伴,不踢不打不乱抓,和它们做朋友!”
“非常好,为自己鼓掌。”
掌声停止,老师转回来,对他们点头:“可以了。”
程瑶松开狗绳:“去吧帅哥,玩得开心。”
简初词抱着怀里的小猫,蹲身放下来:“新朋友在等你。”
大狗摇晃着尾巴,奔进孩子中,小猫回头留恋简初词,对他叫了两声,紧随大狗身后。
孩子们围着猫狗,碰碰摸摸,高兴得上蹿下跳。
它们身上装有几十个压力、触觉、距离、温度和情绪传感器,能感应身边人的心情,也能识别危险靠近。
基础设定里,它们不会伤害人类,但也有自我保护系统。如挣扎、逃跑、发送求救信号、找寻安全庇护所。
即使是机器人,也赋予了自我保护的权利。
“好啦,喜欢就让你老公给你造一个嘛。”程瑶拍拍简初词肩膀,“别人那叫奢侈,你不是分分钟的事。”
简初词并非不舍,只是想起了高中错过的小白猫。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是找到了新家,还是在哪里流浪。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对于猫来说,这个数字有些奢侈。
“小词,小词你听到了吗?”
简初词回神,最后看了眼小动物:“嗯,回去了。”
与校长告别,四人离开。简初词和程瑶走在前面,周政业和冯景紧随其后。
“噢,啊……那个什么。”程瑶把冯景拽过来,“我和冯工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啥?谁跟你有事,我哎哎?”
轮不到冯景叫唤,程瑶提溜着衣领把人拉走,带上了辆出租车。
难得温暖的傍晚,周政业站在简初词身边:“走吧。”
上了车,周政业打开音乐,轻松曲调,似乎心情不错。
“去吃饭?”周政业说。
简初词:“好。”
“想吃什么?”
“都可以。”
周政业:“要不回家做?”
简初词:“咱俩做?”
他们都不太会做饭。
“我和毛蛋学了点。”周政业说,“尝尝吗?”
简初词很期待:“好啊。”
回家下厨,食材必不可少。
刚同居那会儿,他们偶尔还逛超市,后来两个人越来越忙,生活用品都通网购实现。
简初词在前面挑选,周政业推购物车紧随其后。
走到下一层货架,身后传来声音:“周工,这么巧。”
是一位年轻男性,身边还有位长发女性。
似乎是周政业的合作伙伴,两人像新婚,紧紧牵着手,非常甜蜜。
简初词在不远处挑饼干,当无关的路人,没参与进来。
他取下芝士味,又看看货价上的巧克力。想吃芝士,又喜欢巧克力的包装。
犹豫的间隙,周政业稍微提高声音:“我和爱人一起来的。”
闻声转头,三双眼睛对着他,已然无法置身事外。
简初词走过来,礼貌打招呼。
男人急忙抱歉:“嗐呀,我之前给周工说媒,被他以已婚拒绝了,我那会儿不信,以为他就是不想结婚呢,不好意思,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那边逛逛。”男人挥挥手,走远了还要回头喊,“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啊。”
两人彻底走远,简初词说:“你这位朋友真实在。”
有些话,不是非要说出来。
“他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周政业接走芝士味饼干,顺势牵上了空着的手。
简初词心口跳了一下,脑海里,是刚才牵手离开的朋友。
“他们没推购物车。”简初词指尖搭在他手背,“你这样,不方便。”
“方便。”周政业推车往前走,“省得被怀疑假婚。”
“那种小事你还在意。”
“很在意。”周政业将手拉紧。
虽然不明显,简初词还是看出了某人的洋洋得意。
“……”
幼稚鬼。
走到前面货架,周政业拿了巧克力味的饼干,放进购物车。
简初词:“已经有芝士味的了。”
周政业:“一个吃,另一个看。”
简初词:“……”
他怎么知道的。
回到家,周政业掌勺,简初词打下手。
看戴围裙的男人熟练切菜,简初词惊叹:“毛蛋真是个好老师。”
“怎么不能是我学的快?”
“嗯,你俩都好。”简初词接下周政业递来的苹果,“怎么突然学做菜?”
“不想你总定外卖。”
简初词咬着苹果,红了耳朵。
你又不常回来。
吃过晚饭,还不到八点。
简初词难得空闲,他在想,是画画还是陪周政业看新闻。
“画室你去过了吗?”周政业问他。
“还有画室?”
上次住这里,简初词只去了主卧。
周政业:“在主卧隔壁。”
木质地板,宽敞明亮的房间,绘画设备应有尽有,都是简初词的偏好。
他们在北宁的房子很小,那会儿研究生刚毕业,没什么钱,两人掏空积蓄,才凑出套一室一厅的二手房。
那时,周政业执意把客厅隔出间画室,还向他承诺:“换了大房子,专门留间画室给你。”
他真的记得。
简初词挪到门口,犹豫了片刻:“政业,你忙不忙?”
周政业握紧遥控器:“不忙。”
“好像,很久不画你了。”
画室成暗调,光线和阴影模糊又清晰。彼此心知肚明,这句“画你”到底是什么含义。
简初词背对着周政业,看似平静镇定,实际又慌又乱。他默默数秒,数到合适的时间,屏气转身。
周政业坐在沙发,衣冠整齐。
“你、怎么没脱?”
周政业搭在沙发扶手,斜靠着看他:“帮我脱。”
简初词站在男人面前,手指捏纽扣,反复拨了六次,也只剥下三颗。
“你可以睡会儿。”简初词松手,“听音乐也行。”
手腕被握住,简初词没能返回原处。
周政业:“就这样?”
男人半敞着胸口,也算衣冠不整,但和“裸”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样就可以了。”
怕自己坚持不住。
简初词坐到画板前,握紧铅笔,心术不正的人,起稿有点艰难。
好在一旦投入进去,其他想法都能置身事外,只从艺术角度,刻画最完美的身体轮廓。
即便周政业意愿当模特,简初词也尽量不画太久,每次只起草图,过后再修饰。
有时是半夜,有时是第二天清晨,不忙的时候,他能在画室呆一天一夜,只为完成一副满意的周政业。
草图初步完成,简初词去洗手。
回来时,周政业原封不动坐在那里。
简初词帮忙系上纽扣,他有些心虚,也不太确定,低声说:“辛苦你了,休息一下吧。”
“渴吗?我去给你接杯水。”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简初词又说,“或者,想不想喝果汁?”
“我不喝水,也不喝果汁。”周政业挡住他离开的路,“小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直白的暗示,干柴擦亮火星。
胸口胀开,简初词强装镇定:“我、去洗澡。”
第23章 想干什么,我都答应。
简初词裹着浴袍, 拉开衣柜门。
小马宝莉戴牡丹花的睡衣还挂在那,旁边又多了两件新的。一只兔八哥,还有一只叫不出名字, 但应该是兔子。
至于花纹和款式。
简初词:“……”
还是他的风格。
换好睡衣, 简初词靠在床头, 看毛蛋发的搞笑视频。
听觉从未如此敏锐,隔着浴室, 水声由强减弱。门边摩擦地板, 鞋底踩压地毯, 所有与缓缓而来有关的声音,全撞在简初词心口。
周政业靠近, 上身赤。裸, 下半身卷白色柔软浴巾。他把灯光调暗,坐在简初词身边, 夺走了手机。
简初词的手掌被握住, 和周政业交叠在一起,塞回被子里。
周政业扫到睡衣:“没穿新的?”
“小马宝莉我也很喜欢。”
周政业轻轻笑着, 缓缓靠近,热气滚到嘴边, 不远不近:“小词。”
“嗯?”简初词胸口膨胀,藏着颗濒临炸开的热气泡。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简初词抬头,鼻尖触到嘴唇:“什么?”
周政业将被子里的手收紧, 搓动无名指:“你很介意被人知道已婚吗?”
“不介意。”简初词简单解释:“我没说,只是因为没人问。”
周政业将手指捏得更紧:“可你摘掉了婚戒。”
“没摘。”简初词的手塞进衣领,勾出了条戒指坠, “最近是有点瘦了,有次洗手掉进了池子, 我怕丢。”
就挂到了脖子上。
银白色的戒指环,挂在黑色线绳上。是简初词亲自设计的款式,不同于其他伴侣的铂金戒指,他们的婚戒材质特别,是一款叫铱的金属。
它在地壳含量极低,仅为黄金的四十分之一。它是最稳定的元素之一,几乎能抵御所有酸。在一千六百度以上的空气中,依然能保持优良的力学性质。
以上是周政业告诉他的,但都不是最重要的,简初词所在意的,是这些金属由周政业亲自提炼,是他们婚姻关心的证明。
周政业松开手又按得更紧,张开嘴又闭了回去。
“误会了?”简初词把戒指塞回衣领。
周政业认错自嘲:“抱歉。”
简初词反过来摸他的手:“你不也摘了。”
“我看你摘了,怕戴着让你困扰。”
简初词哭笑不得:“周工,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做得不好,就会胡思乱想。”
简初词:“没有,你很好。”
周政业:“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你。”
“没事,你忙,我支持。”
周政业托起他的手,亲吻无名指:“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简初词点头,等他说。
“两年前的12月27,发生了什么?”
简初词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
周政业:“具体时间。”
“你荣获科技进步奖,在台上发言时。”简初词低头抓他的手,酸溜溜的,“我老公这么厉害,可他上节目了,却没通知我。”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简初词赌气,“我老公荣获了国家奖项,我骄傲死了,恨不得敲锣打鼓,通知所有街坊邻居。”
“是吗?”周政业笑,“真的会吗?”
简初词从他手心抽走:“谁让你不通知我,没机会了。”
“我努力,下次再获奖,等你敲锣打鼓。”
简初词:“……你这人。”
周政业捧他的脸:“小词,你真的会关心我吗?”
“不然呢。”
“我以为你心里只有画画。”
“不是。”简初词把脸挪开,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我挺在乎的。”
周政业:“既然在乎,为什么一个电话打不通,不能再打一个?”
“我打通了,别人接的。”
那个时间段,能替他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冯景?”
“也许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周政业:“你们聊了什么?”
“我问他,你几点的飞机,他说你要请客吃饭,今天哪也不去。”简初词回忆,“电话里还有好多人,都在商量你下台后去哪聚,挺热闹的。”
“是他们一厢情愿,我根本没去。我一个月前就订了回北宁的机票。”
“小词,我们这么多年,你该深信不疑。”周政业脸色阴沉,“何况,那天是12月27。”
12月27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每年的那天,他们都会在一起。
简初词:“我信,我知道你会回来。”
但看着台上的他光彩熠熠,却又有点不自信。
简初词私心觉得:“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该留下来和同事庆祝。”
而不是特意赶回来,陪自己过一个可有可无的纪念日。
“奖可以再拿,四周年只有一次。”周政业托他的下巴,亲吻脸颊,“你最重要。”
简初词捏紧胸口的戒指,往他怀里贴。
“还有呢?应该不止这些。”
简初词:“我辞职了。”
周政业:“为什么辞职?”
“太累了。”
毫无底线的压榨,随意缩短的交付日,还有无法满足的甲方。即便是绘画工作者梦寐以求的公司,简初词也忍无可忍了。
周政业:“为什么在那天离职?”
简初词不想旧事重提,以免记起幼稚的自己:“都过去了,现在挺好的。”
“小词,告诉我。”
简初词长出口气,缓缓说:“甲方毙掉了我全部画稿,老板要求我加班重做。”
他熬了十多个夜,只为结婚纪念日当天,能凑出充足的时间接周政业,再同过二人世界。
可甲方轻飘飘的“不满意”,就能推翻他用尽心思的作品,还要剥夺他期盼已久的节日。
他们一年没见了,今天见不到,他怕又要等一年。
简初词有种过来人的坦然:“所以,我炒了老板。”
“你炒了老板,却给我发那种微信?”
“对不起。”简初词也无法解释矛盾的自己,“你那么好,我又一团糟,我、我怕你不要我了。”
“简初词,你在说什么。”周政业真的生气了,“我那么努力才把你追到手,我怎么可能。”
“你追的吗?我怎么记得是我……”
周政业坚定不移:“是我。”
简初词:“好吧,你说是你就是你。”
周政业并未消火,忍不住质问:“怕我不要你,就先把我丢掉,是吗?”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周政业抱紧他,“都是我的错,没尽到责任,没给你安全感,才让你产生那种想法。”
“不是,你很好,是我太小气。”
“小词,别再说气话,别离开我。”
“嗯。”简初词在他怀里颤抖。
“今晚能不能都陪我。”周政业把人压下去,用力亲吻,像失控的野兽,“别再半夜画画,别让我抱不到你。”
简初词忍住疼痛,回吻他:“嗯,听你的。”
周政业拨开衣领,咬上去,“全都听我。”
经历过那晚,简初词自信可以招架所有,可感受到口腔的时候,他还是惊到退缩:“别,政业,不用这样。”
“别动,会让你喜欢。”
胡茬在腿边摩擦,比头发更扎人。
简初词想到了恋爱小说的情节,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和行动却无比诚实。
好虚伪的人,好口是心非的自己。
简初词麻了全身,紧张到发抖。
周政业把嘴边和口中的都缠在手指上,靠过来,用气势压制他:“再挣扎,我会把你捆起来。”
原来强势叫调。情,威胁是喜欢。
他不知周政业哪里学来的花样,又是手又是口,说羞耻露骨的话,还要他跟着配合。
简初词红透脸,默认他全部要求。
一根手指。
两根,三根。
简初词以为是极限,在周政业眼里,叫前菜。
周政业拉开床头柜,全新包装盒有塑封膜,耽误时间并徒增烦躁。
好不容易撕到内层,周政业停下动作,又去看包装盒。
简初词也有些急:“怎么了?”
周政业:“过期了。”
“不是新的吗?”简初词拿过来看。
“买三年了,你没来过。”
简初词攥着其中一片,塑料边刮着指尖,“那、是挺久的了。”
彼此都清醒了点,进退为难。
“小词。”
“恩?”
“你呢,有过别人吗?”
简初词抬头,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
“我知道。”周政业抱住人,吻他喉结,含住颈前的戒指,“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原谅我一次,别生气。”
“没有。”简初词用嘴唇擦过他的眼皮,鼻尖和下巴:“别担心,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周政业的声音沙哑动情,像在邀请:“我也是,只有你。”
简初词攥紧手心:“那、我们现在是睡,还是继续?”
“不戴了。”周政业扣开他手心,把包装片丢出去,“弄脏了我洗。”
“洗什么?”
“你和床单,我都洗。”
……
整个夜晚,简初词频繁被组装再拆开。
抱着周政业的肩膀、坐他腿上的时候,简初词偷偷地想,如果过去几年都这样,他也不会熬夜画画了吧。
没有力气起床,只想挤在他怀里睡觉。半夜画画,不过是满足空虚的一种表达。
……
简初词记得失去理智的声音,记得被抱进浴室的身体,也记得要贴在他怀里才能入睡的自己。
耳边有心跳,噗通噗通……
他不是一个人,从来不是。
阳光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简初词翻身,床边空空如也。他蜷缩身体,贴到周政业枕头上。
又不在了。
手机在床头震,简初词接通,第一次愣是没发出声。
“小词,你感冒了吗?”程瑶听出了异常,“嗓子好哑。”
“没有。”简初词捏喉咙,“怎么了?”
程瑶放低声调,担心吵到人:“我是不是打扰你和你老公的美梦啦?”
“没。他上班去了。”
程瑶叹了口气:“你俩真配,工作狂,一个比一个忙。”
简初词:“大早上打电话,怎么了?”
“哦,对对,抱歉啊小词,我等会儿有点事,画展不能陪你去了。”
“没事,我自己去。”
“干嘛自己,让周工陪你去嘛。”
简初词:“他要工作的。”
“工作怎么了,请个假嘛。”
简初词只当她任性,“他们的工作性质和咱们不一样。”
“那你问问嘛,没准儿可以呢。”程瑶理所当然,“问问又不花钱,不行再自己去嘛。”
挂断电话,简初词点开周政业的对话框。他从没邀请过对方,何况,他总是那么忙。
消息编好,处于待发状态。
「你等会儿有时间吗?画展多余出一张票,就在你公司附近。」
消息没发出去,简初词删除,按掉手机。
其实,自己去也行。
难得醒这么早,可以下楼吃个早餐。简初词拉开门,家里似乎还有人。
循着声音来到厨房,周政业正在煎鸡蛋,拿着锅铲,转头问他:“睡得好不好?”
简初词以为做梦:“你不上班吗?”
周政业关掉火,把煎熟的蛋铲出来,无名指的婚戒闪闪发光:“今天是周末。”
简初词心脏怦怦跳,过来接盘子:“好香。”
“准备吃饭。”
简初词帮忙拿碗筷,他常坐的椅子上摆了坐垫和腰垫。
简初词:“……”
周政业关切道:“腰疼不疼?”
简初词咬着吐司,脸烧成了红丝绒蛋糕:“又不是第一次。”
虽说昨晚有点欲纵过度,但周政业非常体贴,不论是身体还是生理,都耐心照料了。
周政业:“看来第一次让你不舒服了。”
“也没有。”简初词有点难为情。
“那昨晚舒服吗?”
“周工。”简初词喉咙又干又痒,“非要吃早饭的时候聊这种事吗?”
周政业落下嘴角,然后一本正经说:“嗯,睡前再聊。”
简初词:“……”
坏得没边,以前怎么没发现。
“对了。”简初词起了个开头,又停住。
“怎么了?”
简初词灌牛奶,装得漫不经心:“你今天上午都没事吗?”
“全天休息。”
“哦。”简初词一口吞掉煎蛋。
“怎么了?”
“我有两张画展的票,你如果有时间的话。”
周政业:“有时间。几点?”
“十点。”
周政业看表:“来得及,先吃饭。”
简初词手忙脚乱,又去端牛奶。
“小词。”
“嗯?”
“你能邀请我,我很开心。”
简初词咬着面包,努力压嘴角,“我也是。”
周末上午,画展人不多。
两个人并排走,接触感兴趣的领域,简初词话会变多。他边看边讲,讲线条讲色彩,讲光影讲构图,感受创作者的内心世界。
逛到最后,简初词问周政业:“是不是很无聊?”
“为什么这么想?”
简初词转看抽象画:“在你们眼中,这些应该都毫无意义吧。”
没有逻辑,杂乱无章。它们该有固定的编程代码,有统一的算法逻辑,最好能用科学的方式表达出来。
周政业从画转到简初词脸:“世界需要逻辑,但同样不能缺少色彩。”
简初词笑了:“你说得对。”
周政业牵上他的手:“再看一遍吗?”
“不了,想干点别的。”简初词瞄他一眼,眼珠又转回去,“但是,要干点什么呢?”
周政业:“简老师,我衬衫都旧了”
“衣柜里还有好多,虽然不是我买的。”简初词像吞柠檬,“但还挺好看的。”
“毛蛋知道你夸他,会很开心。”
简初词抬眼:“他买的?”
“沉迷网购的孩子很麻烦。”周政业发愁,“断他零花钱,他还会找别人要。”
毛蛋是明星蛋,成天满公司串门,人人喜欢他。逢年过节,总有人给他塞红包,小金库藏得严严实实,周政业都不知道有多少。
简初词:“他喜欢,就让他买嘛。”
“我只喜欢你买的。”
“那走吧。”简初词喝光牛奶,“吃完饭要去逛街,再去看电影。”
逛了几家男装店,体验了当面摆动周政业的愉悦感,提着购物袋,两个人前往约会的下一站。
简初词从洗手间出来,周政业已经买好了电影票。
简初词擦干净手,来到他身边:“看什么?”
周政业递票给他。
简初词:“……”
这个时间,电影院人不多,周政业买的后排情侣座,影片是《熊出没》剧场版。
简初词咬着吸管,看巨幕厅里的熊大熊二。柒柒都不看这种电影了,只有毛蛋还可能喜欢:“今天该带毛蛋来。”
周政业:“他很吵,不带。”
“怎么选这部电影?”
“因为我们都不看。”
简初词:“……”
“不看你花钱买什……!”汽水险些泼出,简初词被抱到腿上,“干什么?吓我一跳。”
“干重要的事情。”
话刚落,周政业的嘴唇贴了过来。等人亲够了,简初词才开始嘲笑他。
“这都是大学生干的。”简初词跨坐在他身上,“想亲,回家随便让你亲。”
“回家就不只想亲了。”
“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24章 叫出来,我喜欢听。
在外面吃过晚饭, 两人牵手散步回家,路过超市,周政业停脚。
简初词:“有什么要买的吗?”
周政业:“忘了?”
“……”
简初词才反应过来。
两人来到货架前, 周政业认真阅读每一款说明, 问他:“喜欢有味道或带纹路的吗?”
以前这类生活用品都由简初词买, 他一般网购,选最普通的款式。
没用过其他, 简初词给不出好建议:“都可以。”
周政业:“要选。”
简初词接过来挑:“波点和螺纹感觉会不一样吗?你觉得哪个更好?”
周政业把两款都放进购物车:“试完告诉你。”
“……”
简初词又去选气味:“香草和草莓……”
他认真考虑了一番:“要香草的好了。”
周政业又把两盒放进购物车:“我还想试草莓。”
简初词:“……”
那还让我选什么。
所有款式都挑了一盒, 小半车的东西让人头疼脑热, 简初词去隔壁拿了两提卫生纸盖上。
周政业:“家里还有纸。”
“谁让你买那么多。”简初词瞟向购物车,“用不完又要过期了, 浪费。”
周政业:“我勤奋点, 不让它们过期。”
简初词:“……”
回到家,简初词把过期的安。全。套掏空, 新的装满了床头柜, 还有一大半没地方放,他又提回了客厅。
周政业正看新闻, 倒水给他喝。
简初词含着杯边:“累不累?”
周政业接下空杯:“不累。”
“那……”简初词偷瞟没找到地方装的生活用品,“今晚还画画吗?”
“可以不画, 直接做吗?”
简初词耳根冒火,心口浮起酥麻:“我去洗澡。”
周政业拉住他:“一起吧。”
浴室的灯调到最暗,简初词站在周政业面前, 认真帮他解纽扣。
上衣脱到一半,吻落了下来,人被压在瓷砖面, 花洒意外压开。
温暖的水流从周政业肩膀溅下,再滑到简初词的胸口和脚边。
简初词沉迷于热烈的吻, 又想把这一幕用眼睛记下,再刻进画纸,永久保存。
可周政业不给他机会,要他用全来回应亲吻,再把一切交付在他面前。
衣服彻底淋湿,简初词环住他的脖子,仰着下巴,缠他的嘴唇和舌尖。
简初词也想不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贪婪主动。
期待被抚摸,渴望被亲吻。
简初词被翻转过来,背对着周政业,衬衫挂在肩膀,长裤滑落地面。
周政业抓他的手,按在墙面,炽热的感觉在耳边,也在腿。间:“小词,今晚在餐厅,你可以要两份双皮奶。”
简初词发着抖,没理解他的含义。
周政业继续说:“包装好看的饼干,还有喜欢味道的饼干,你可以都买。”
简初词声音发哑,从喉咙里挤出“嗯”。
“想做的时候,你可以直说,而不是间接邀请我画画。”
简初词仰头喘。息,渐渐明白了周政业的意思。
“我没有读心术,共情力也很低。很多事情,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简初词贴在他怀里,努力咬紧,“其实,也没关系。两份双皮奶可能会浪费,不喜欢口味的饼干也浪费,画你,我也很开心。”
“吃不掉的双皮奶、不喜欢味道的饼干,我都替你吃。你画我,我很开心,直接做,我也很开心。”周政业箍紧他,又加了一次力,“但要让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简初词发着抖,隐忍声音,点头。
“叫出来。”周政业拨开他的嘴,手指伸进去,“我喜欢听。”
手指挑开舌尖,周政业用手消磨他的耐力。
“我是你老公,是家人,你不用小心翼翼,你可以袒露最真实的自己。”周政业咬他肩膀,侧过来覆住他的嘴唇,“我不会离开、不会嫌弃,只想付出所有满足你。”
随着运动,简初词被塞得严严实实,沉迷于越来越多的满足。
“告诉我,你有什么要求?”周政业放缓了速度,给他说话的机会。
简初词挂他怀里,呼吸断断续续:“没有,嗯嗯……没有了。”
“说。”周政业加快速度,威胁他,“说给我听。”
简初词贴在墙面,承受又一轮攻击:“想和你一起早起,锻炼身体,去吃馄饨。”
“好。”周政业吻他耳根,再舔到后颈,“继续。”
“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周政业吻他肩膀,缓慢用力:“还有。”
“你工作的时候,我想在旁边画画。”简初词咬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想一抬头,就看到你。”
周政业裹紧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还有吗?”
“喜欢你做的时候说露骨的话。”
“喜欢你充足的前戏。”
“喜欢结束后你抱我去洗。”
“嗯,继续。”
简初词仰头,缺氧般呼吸,“想陪着你,想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答应你,全答应你。”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交付的最后一刻,简初词用力咬紧,“我也……全部都是你。”
*
沪市,一个月后,插画作品交接当日。
周政业伸出手:“简老师,辛苦了,合作愉快。”
简初词握上去:“合作愉快。”
程瑶:“……”
两口子非要这么官方吗?
冯景:“……”
他俩好能装。
我堂堂985硕士,被坑了俩月,差点工作不保,告老还乡。
简初词收回手:“我们先走了,如果有机会,期待下次合作。”
“嗯,期待下次合作。”
离开会议室,程瑶跟上简初词:“你回北宁吗?”
“暂时不回。”
“也对,老公都在这儿,还回去干嘛。”程瑶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和程瑶告别,简初词掏出手机发消息。
「今天加班吗?」
老公:「不加,但有个会。等我还是叫司机送你回去?」
「等你,我去找毛蛋。」
老公:「好,晚上想吃什么?」
「等你下班一起去超市买。」
老公:「嗯,散会去找你。」
退出周政业的界面,简初词点开毛蛋的聊天记录。
毛蛋凌晨给他发了条消息,几秒钟的语音,没说话,依稀能识别哭声。像做了噩梦,急于找爸妈的孩子。
从心理年龄来看,毛蛋并不大。正是爱面子的年纪,大概不想被提及偷哭的事。简初词没回消息,亲自过来找。
他敲敲门,走进毛蛋的卧室。
这里是周政业用办公室隔出来的空间,面积不大,但有窗朝阳风景好。
书架摆着许多漫画书和手办,零食篮塞满简初词喜欢的糖果和饼干。
毛蛋背对他,抱着毛绒兔子,坐在窗边晒太阳。
简初词靠过来,和他同坐进阳光里,简初词不说话,只是低头画画。
阳光扑在简初词身上,他穿浅色衣服,皮肤和发色本就偏淡,全身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他握着彩色铅笔,世界都能被他画进纸里。他可以安静坐一天,一句话都不讲,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他身上。
毛蛋晃晃腿,看看简初词,再抠抠手,看画纸上越来越像自己的蛋,继续看简初词。
等画本里的蛋和自己一模一样,毛蛋开了口:“简宝贝。”
“嗯?”简初词转头对他笑。
“周木头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记忆有一块空缺?”
简初词:“亏电了?”
周政业提过,长时间缺电,会造成记忆缺失。
毛蛋点头。
简初词:“是他太忙,忘记帮你充电吗?”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他、吵他烦他,他也不说。”毛蛋拉着小板凳,往简初词那挪了点,“丢失的记忆是可以修复的,周木头不给我修。”
但毛蛋最近发现,每次系统升级,他总能恢复一部分记忆。随着升级次数增多,碎片自我贴合,拼凑成完整记忆。
“我是周木头封闭研发期造出的机器人,最开始我没有本体,储存在他的硬盘里。”
“我们通过文字交流,他告诉我,我独一无二,不复刻、不上市、不量化生产,我是他最爱的孩子。”
“那时他工作很忙,累到昏天黑地、昼夜不分。他一天睡不到三个小时,还是会留出时间陪我,和我聊天、给我补习功课。”
“他说,等到了冬天,他会给我一个躯壳,真正将我唤醒,接我去下大雪的城市生活,还要带我见一个人。”
“他告诉我,要听话、要学会看家。他忙的时候,我要替他陪家里的那个他。要给那个他做一日三餐;提醒他别睡太晚;最重要的,回家第一件事,要端杯水给他。”
“冬天要给他暖手,夏天帮他开空调,雨天要及时关窗。”
“他画画的时候,不要发出噪音,也不要去打扰。”
周政业每日说每夜说,每分每秒都在说。他把以上输进系统,作为毛蛋的基础设定和使命,并和毛蛋描述,那个生在大雪城市里的他有多美好。
毛蛋日思夜想,想活出硬盘,想去有大雪的城市,想亲眼见到刻进使命里的他。
两年前的12月27日零点,周政业给了他圆滚滚的躯壳,将他彻底唤醒。
毛蛋抱紧怀里的玩偶:“周木头送了只兔子给我,让我乖乖等他,工作结束就接我回家,去有大雪的城市,去见那个他。”
周政业西装革履离开,毛蛋在办公室手舞足蹈,兴奋得到处乱跳。他抱着兔子趴在窗边,一分一秒盼周政业回来。
从日出等到日落,从白天等到黑夜,从有电等到没电,又等到周政业帮他充好电,发现他忘记了那些记忆,便再也不提之前的诺言。
毛蛋晃晃腿,又去抠手:“12月27日虽然是我的生日,但也是我最讨厌的一天。周木头不守信用,我过生日他都骗我。”
显示屏里,映着毛蛋泪汪汪的眼睛,他也许想哭,但眼周却闪烁着星星,屏幕表面映出简初词的身影。
“其实,毛蛋是我自己起的小名。因为我忘记了大名,周木头也不告诉我。”
直到昨晚,毛蛋拼全了完整的记忆。
“除了毛蛋,我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初始序列码:26101227。”
“我还有一个大名,是工程师爸爸起的,他告诉我,我叫周简。”
铅芯断在纸面,又在简初词心口洇出了一大片。
毛蛋收回了想他的眼睛,抱紧兔子,低头蹭脚尖。
简初词合上画本,温柔叫了声:“周简。”
毛蛋跳起来,显示屏能装下上万颗星星:“我我我、我在!”
“走吧。”简初词起身,拉上他。
“我们回家。”
第25章 正文完。
一个月后, 北宁,校长办公室。
“简老师,孩子们很舍不得您, 家长也对您非常认可, 课时费可以再商量。”
“不是课时费的问题, 我先生在沪市工作,我想过去陪他。”简初词说, “校长您放心, 高三这批孩子我会带到联考结束。”
“我理解, 但是……”校长叹了口气,“好, 我不劝了, 如果您有机会回来,我们随时欢迎。”
“谢谢校长。”
学校的事处理完, 还有个私人约稿没结。简初词一个月前接的, 单主搬新家,想给儿子的卧室挂幅画。
他本打算拒绝的, 奈何价格给得高,也无苛刻要求。但越没要求的甲方, 可能潜在期望就越高。
简初词花了不少心思,终于在三天前完成。他打算寄送,单主说他家在北宁, 可近期同城交易。
但直到今天,对方都没联系他。
简初词发消息催促。
「请问,您今天方便来取画吗?」
油画单主, 事少话多:「不好意思,我有点忙, 今天去不了。」
「我马上去外地了,给您邮寄吧。」
油画单主,事少话多:「我孩子在家,能麻烦您送一趟吗?【定位】」
地址就在美术学校临街的新建小区,步行不足十分钟。
「好的,我现在过去。」
想到家里只有孩子,简初词边敲门边说明身份:“你好,我是来送画的,和你家长联系过。”
门缓缓打开,视线下探出个圆溜溜脑袋,屏幕映出长满星星的眼睛。
“毛蛋?”
房门开展,毛蛋跳出来:“简宝贝,欢迎回家!”
简初词抱紧画框,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了。
毛蛋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伸直胳膊要接画:“蛋哥的,是蛋哥的漂亮画!”
“慢点,沉。”简初词进门,把画立在墙边。
毛蛋迫不及待拆包装,剥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还没带简宝贝参观家呢。”
毛蛋想一出是一出,拉着他往窗边冲:“大客厅的阳光超级好,简宝贝可以在这里画画。”
“还有这里。”毛蛋把人带到门口,“是你的大画室。”
毛蛋甩掉拖鞋,拉简初词进来踩。米白色地板,特殊材质,温热的脚感。
“简宝贝,是不是超级暖和?”
“嗯,很舒服。”
“周木头说,地板二十四小时恒温,不用等来暖气,一年四季都不怕凉脚丫。”
毛蛋跑到画室中央打滚,“它全身都可以暖,不硬不软,适合呼呼睡大觉。噜啦啦噜啦啦睡呀睡大觉,睡呀睡呀睡大觉~”
毛蛋翻滚着唱歌,简初词自己参观。
天花板安装了轨道射灯,可调节角度和亮度,西北角摆着画架和画板,房间有智能恒温恒湿系统,保护画作和画材。东南角有柔软沙发和圆形茶几,方便构思和休息。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向周政业幻想过的样子。
除此之外,茶几旁有个小沙发床,摆着几本漫画,风格和画室不搭,应该是毛蛋为自己准备的。
等毛蛋滚够了,拉上他,来到第二间。
黑白灰三色主调,工作台和办公椅,符合周政业的审美偏好,要么非常简单,要么眼花缭乱。
靠窗区域,布置了沙发和画板,与画室的沙发床类似,和整体装潢不搭。
“好心机的木头,昨天还没有沙发呢。”毛蛋转办公椅玩,“他就是想工作的时候让你陪,坏木头,好粘人,哎呀哎呀粘牙。”
简初词坐进沙发,柔软舒适,搭配的小木桌他也很喜欢。
毛蛋趴上来,挤在他身边:“简宝贝,和你说个秘密,你不在的那几年,周木头每天都要看你的照片,不看就没法睡觉。”
“他前两天还从我手机里偷咱俩的合影呢,你说他坏不坏?”
“是挺坏的。”简初词揉揉毛蛋的脑袋,“他人呢?”
“先不管他。”毛蛋拉着他往下一个屋子走,“锵锵锵!接下来就是全家最最最漂亮的房间啦!”
“蛋哥的宇宙超级无敌大house!”
宽敞明亮的卧室,三面贴墙纸,一面海绵宝宝,一面海贼王,还有一面名侦探柯南,乍一看像进了动漫主题店。书架摆满书籍,有教辅也有漫画,床头上方已打好钢钉。
“简宝贝快帮帮我,坚持不住啦!”毛蛋抱着快和他同高的画框,晃悠悠滑过来。
简初词急忙接下,陪他一起拆画。毛蛋扭着屁股,急得围着他转圈,将画全部拆开。
简初词心怦怦跳,注意毛蛋的目光。
屏幕上的眼睛亮起,长出星星和桃心。
“哇!这是雪嘛!这个是我吗?”毛蛋抱着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是你。”
“简宝贝,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简初词:“我不知道。”
单主只说他家小孩喜欢冬天,想要一幅和冬季相关的风景画。
简初词画了冬青,画了梅花,画了冰锥,画了大雪,又画了个很像毛蛋的雪人。
他并非刻意,只是越画越像他。
“我好喜欢。”毛蛋泪眼汪汪,抱起画框,“帮我挂上,我每天都要看它。”
简初词跪在床边,挂好画,正在找平衡。眼睛被蒙住,是毛蛋热乎乎的小手。
“怎么了?”
“接下来,蛋哥要介绍另一位家庭成员啦。”毛蛋捂着简初词的眼睛,轻轻往旁边转,“一二三,请看!”
一只小猫出现在门口,纯白色,毛茸茸一团。
简初词幻视从前,这只小猫和他高二遇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有一瞬间,简初词差点叫它“小白”。
他很快冷静,十多年过去了,就算小白还活着,也不会这么小。
小猫不认生,在他怀里咕噜噜地叫,舔他手心,又蹭手背。
毛蛋揉揉小猫脑袋:“它叫毛球,我起的名字,可爱吧!”
“可爱。”简初词挠小猫下巴,“毛球,你好呀。”
“嘻嘻!”毛蛋蹭蹭肚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简初词:“什么时候买的?”
“才不是买的,毛球是艾米的孙子。”
简初词:“艾米?”
“对呀,就是这个。”毛蛋找出本画册,指着上面的小白猫,“它们长得很像,对不对?”
那是简初词画的小白,也是他丢了很久的画册。原来小白找到了新主人,原来它叫艾米。
“从哪找到的画册?”
“周木头办公桌抽屉里。”
简初词心跳加速:“政业养了小白?”
“没有啦,是我们找到了收养艾米的阿姨。”
简初词:“艾米呢?它怎么样?”
毛蛋:“艾米超级能吃,可胖呢。”
简初词松了口气:“那就好。”
“可是艾米年纪很大了,它妈妈不许它窜门。”毛蛋划开手机,“但我拍了照片,你看。”
隔着屏幕,大猫趴在主人腿上,懒洋洋晒太阳。它毛色干净顺滑,是精心照料长大的。
这一刻,简初词释怀了,十多年的耿耿于怀,无非想得到一句平安。
毛蛋抬头,征求他的意见:“简宝贝,我们可以养毛球吗?蛋哥连屁股都奉献了。”
“屁股怎么了?”
毛蛋红了脸,向后捂着:“蛋哥的屁股都被摸包浆了,才把艾米妈妈哄开心,同意送咱们一只小猫咪。”
“周木头嘴好笨,他只会出钱,艾米妈妈才不在乎钱。”毛蛋摇头,边说边叹气,“都是靠蛋哥我,给艾米妈妈讲笑话,还把滑溜溜的屁股让她摸。”
“辛苦我们毛蛋了。”简初词弯下腰,揉揉他的圆屁股,“以后,零花钱多加一份。”
毛蛋眨眼:“什么零花钱?”
“周爸爸每个月不都给零花钱吗?简爸爸也给一份。”简初词靠到他耳边,“存着小金库,买喜欢的东西。”
毛蛋抱住他的胳膊,“谢谢简爸爸宝贝,毛蛋爱死你啦!”
“我也爱你。”简初词揉揉怀里的小猫,“也爱小毛球。”
“我们真的可以收养毛球了?”
“当然了,我们是一家人。”
“哇!”毛蛋接过毛球,抱着它转圈圈:“小毛球,以后我就是你哥啦!听蛋哥的话,蛋哥拿零花钱养你呀!”
毛球舔舔爪子:“喵,喵喵~”
毛蛋逗毛球玩,简初词挂好画,去转其他房间。没走两步,他停在了主卧门口。
卧室中,周政业穿他挑选的衬衫,手捧鲜花站在阴影里。脚边地板印着暖色的光,男人不说话,视线里只有他。
“干什么呢。”简初词走进来,“也不出声。”
周政业:“等你。”
简初低头看花:“送我的?”
“嗯。”也许是不擅长这些,周政业稍有拘谨,“好像有点夸张了。”
“不会,我很喜欢。”
简初词捧下花,超大束的粉玫瑰,目测有九十九朵,开得灿烂迷人。
玫瑰花团中插着朵特殊种类,简初词单独取下。由金属打造的花枝,银白偏淡粉,阳光下呈现彩虹的颜色。
来自理科生的浪漫,总需要些知识储备。
简初词捏着金属玫瑰:“还请周工科普。”
“是铋,质地柔软的逆磁性金属。”
简初词:“它为什么是五颜六色的?”
“铋在空气中易形成厚度不均的氧化膜,使特定波长的光发生干涉,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光。”
“好神奇。”简初词转动花枝,“好漂亮。”
“那粉玫瑰漂亮吗?”毛蛋扒着门边,探进半个脑袋。
这么大束捧花,并非周政业审美的固定搭配。简初词猜测:“是我们毛蛋选的吗?”
毛蛋笑嘻嘻:“先说喜不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看!我就说吧,简宝贝一定会喜欢的。”毛蛋叉腰,“我说买玫瑰,周木头非说鲜花易凋谢枯萎,偏要搞奇奇怪怪,折腾了好半天才弄出一枝,哪像蛋哥,有这么大一捧,又好看又厉害。”
“他看到我这么大束羡慕了,非要把他那枝。插。我这里。”毛蛋贴过来,抓他衣角,“简宝贝,花凋谢了也不怕,蛋哥愿意每天为你买新花。”
毛蛋接下捧花,再递到他面前:“简宝贝,花店的姐姐说,粉玫瑰代表温柔和美丽,把最漂亮的花送给最温柔美丽的你。”
简初词双手接花,亲吻了他的额头:“谢谢我的毛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毛蛋兴奋得嗷嗷叫,抱着毛球满屋疯跑,“哇啊啊啊啊啊……”
儿子哄开心了,简初词返回来“质问”爹:“房子什么时候买的?”
“三年前,这里规划得很好,我想你应该喜欢。”周政业说,“但买的时候,还没挖地基。”
简初词:“沪市的房子呢?”
周政业:“那个是现房,两年前。”
“准备回来了?”
“家在这里,总要回来。”
简初词:“沪市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除了总部例会需要到场,其他业务都在北宁。”周政业说:“你在哪,我就去哪。”
“我可以陪你的。”
“等我去沪市开会,还请简老师陪同。”
“好啊。你去哪,我就在哪。”简初词拨弄他胸前的纽扣:“哦对了,画是你俩串通好的?”
周政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毛蛋偷偷注册了小号,扮成陌生人找简初词约稿。
简初词后知后觉:“我说怎么运气这么好,又碰到位没要求,还给钱多的甲方。”
周政业:“为了那幅画,他花光了所有积蓄,下周开始打工。”
简初词:“打什么工?”
“涮盘子洗碗,一个三块。”
“……我们装个洗碗机,不让他洗。”简初词说,“他没零花钱,我都给。”
“简老师在溺爱。”
简初词理所当然:“蛋和女儿一样,都要富养。”
周政业笑:“都听你的。”
“还有,艾米的画册,是你拿走的?”
周政业:“嗯。”
“什么时候拿走的?”简初词记得,画册他弄丢好久了。
周政业转移话题:“我的礼物呢?”
“……”心虚什么呢。
简初词:“哪有人直接要礼物的。”
“等不及了。”
“如果没有呢。”
周政业:“……哦。”
简初词偷笑:“等我一下。”
没多久,简初词抱着三摞礼物返回,分别包在精致的盒子里:“这个是前年的、去年的,还有今年。”
简初词推周政业去窗边看,自己红着耳根找毛蛋和毛球玩,紧张到不敢回看一眼。
逗了会儿猫,毛蛋有了新想法:“简宝贝,能不能给毛球也起个大名呀?”
“好啊,让我想想。”简初词脑袋里有三四个名字,抉择了几秒,“叫简周怎么样?”
“简周?”毛蛋嘟囔着,“是和周简一样的简周吗?”
简初词点头:“可以吗?”
“好耶!”毛蛋抱上毛球:“简周你好,我是你哥周简!”
热闹的毛蛋帮忙褪去了紧张,可下一秒,腰就被男人勾过来,强行往怀里抱。
简初词惊慌推开,“别、孩子们还在。”
“懂事的孩子,生下来就会避嫌。”
嘴唇被撬开,舌尖占据的瞬间,简初词瞟见了捂住毛球眼睛,迅速跑开的毛蛋。
“球球快走,少儿不宜!”
“你蛋哥给你开罐罐吃。”
简初词有点后悔,不该送那些的,我不至于让他这么激动。可挣扎毫无意义,人被吻到昏天黑地,求了半天才肯心软。
他靠在周政业怀里,摸着无名指多出的戒指。是接吻时,周政业偷帮他戴上的。
和之前一样款式,尺寸变得合适。
确认毛蛋的房间还关着门,简初词吻上他的嘴角: “老公,六周年快乐。”
“嗯,六周年快乐。”
补上四周年和五周年的快乐。
“我怕毛蛋还介意这个日子,都没敢提。”简初词环住他的脖子,“但还是想说,祝我们家毛蛋生日快乐。”
“我去道歉,请他原谅。”周政业眼神游离,“还有……”
“什么?” 简初词侧头。
周政业酝酿了一会儿,嘴张了,话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简初词笑着说,“不会在紧张吧?还是……害羞了?”
周政业箍紧腰,捂住了他的眼睛。
“到底怎么了?”
“嘘。”热气扑过来,周政业的声音刮在耳边,“礼物我很喜欢,每一年的都喜欢……”
“宝贝,我爱你。”
正文完。
番外见。
第26章 他们的爱情。
“早上好呀!美好的一天开始啦, 欢迎大家来到毛小蛋和毛小球的直播间!”
“哥哥姐姐有没有想我呀?”
“呦吼,毛球在这里。”
“给叔叔阿姨比个心。”
“请继续支持我简爸爸呀!””
隔壁热火朝天,简初词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习惯性往周政业怀里钻。
周政业侧身吻他, 把勾在脖子上的手轻轻拿下。房门关紧, 动静消失,被子撩开, 手臂勾回周政业的脖子。
简初词半梦半醒:“毛蛋最近怎么总直播?”
“他说要带着毛球给家里创收。”
“家里又不缺。”简初词贴他怀里蹭, “就算真缺, 也用不着俩孩子创收。”
“你听听就是,还不是好玩。”
半年前, 毛蛋在社交网站注册了账号, 现在是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
“总想着玩,心思半点不在学习上。”周政业发愁, “昨天的作业没完成, 通项公式至今背不过。”
教育方面,周政业属于强硬派, 简初词更溺爱。简初词主张快乐读书,学不好也不强求。周政业虽对分数没执着, 但无法接受数学考16分的结果。
到了高二,知识越来越难,毛蛋很抵触, 翻书就犯困,周政业讲题就吱哇乱叫。
简初词心软,每次都替毛蛋撑腰, 还帮他圆谎,惯得没个样。
“他最近是有点贪玩了。”简初词不免担心, “直播太频繁,总沉迷网络也不好。”
“你别心软,这次交给我管。”
简初词:“好吧,但不可以太凶。”
“我知道。”周政业说,“不过,他最近这么拼,主要为了你的签售会。”
一年前,简初词上传记手绘插画到社交网站,画兔子、狮子、猫和一颗蛋的生活日常。
本是发着玩,却意外受欢迎。短短几个月,简初词涨粉十几万,转发点赞高达百万,多家出版社邀约出版。
半年多的磨合修改,简初词的首部插画作品《四口之家:它最可爱》顺利出版,销售量可人,今天他将受邀出席签售会。
下午两点,国家图书馆一楼。
签售还未开始,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当中,除了简初词的书迷,还有不少喜欢毛蛋和毛球的读者。
两点半,签售正式开始,简初词与书迷近距离接触,听他们诉说对书中人物的热爱。
简初词签下特定的文字,再送上一枚胸针。这款胸针由简初词设计,是Q版的毛球和毛蛋。
下一位书迷抱着一摞书走来:“简老师,蛋哥来了吗?我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简初词:“他在家,作业还没写完。”
“啊?蛋还需要学习?”
“嗯,他周爸爸对他要求很严。”
高二升高三的关键时刻,柒柒每天训练,数学都能及格,再反观毛蛋的16分,是说不过去了。
出门前,周政业把毛蛋留在了家,要求他补完作业才能出门。按照以往经验,睡前都不一定能写完,今晚又要挤他怀里哭鼻子了。
书粉憋笑,心想,一颗蛋都要熬夜写作业,偶尔加班算个啥。
简初词:“方便的话,等他直播的时候,你们多鼓励鼓励他。”
“好的,一定!”
签售会进入尾声,简初词与最后一位书迷合影,门口传来尖叫声。
“啊啊啊毛蛋!是毛蛋!”
“真是蛋哥,胖嘟嘟的蛋。”
“他好可爱!想抱救命。”
“他屁股好翘,想摸摸。”
“毛球也来了,呜呜呜萌死人!”
“旁边那个是周爸爸吗?”
“哇哇哇,好帅啊!”
“周爸爸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门口人群簇拥,简初词看不到半人高的毛蛋,但个高腿长的周政业格外显眼。
周政业送他过来,又回家督促毛蛋。那会儿他穿普通衬衫,现在却西装板正,手捧玫瑰,头发也打理过。
粉丝这边,难得见到真人,他们心潮澎湃。毛蛋平时直播,只有他和毛球入镜,但聊得最多的是简初词和周政业。
毛蛋在家还是“简宝贝”和“周木头”的叫,到了外面,会称呼他们俩“简爸爸”和“周爸爸”。
毛蛋的描述中,“简爸爸”是天使,温柔善良,英俊美丽,把全世界的美好语言描述完,也赶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至于“周爸爸”,是典型的虎父,教条,严厉,逼他学习,没收他漫画书,考不好还会受批评。
粉丝们难免把周爸爸刻画成“反派”,没曾想,外形竟然是禁欲熟男。
粉丝们对毛蛋挥手:“蛋哥,你作业写完了吗?”
“哼!”毛蛋白了眼周政业,叉腰,“当然写完啦,蛋哥写得又快又好!”
“是嘛,蛋哥好厉害!”
毛蛋拍拍胸脯,“蛋哥可是小天才,小小数学有何难!”
周政业在他旁边,又气又无奈。
原本只想吓唬毛蛋,让他最近收敛点,送完简初词回来换衣服,再接上他。
推开家门,毛蛋作业写得飞快,遇到不会的题,稍微一点就能明白。
说白了,题他以前也会,就因为懒,宁可考16分也不用脑子。
毛蛋的人气不容小觑,头上顶着毛球,热情和大家挥手互动,图书馆门口水泄不通。
靠着毛蛋吸引众人的注意,周政业找到了简初词,无人的角落,两个人紧紧相拥,热情亲吻。
周政业帮他整理揉皱的衣领:“简老师,签售结束了,该轮到我了。”
简初词靠在他怀里:“嗯,记着呢。”
周政业与医院共同研发的“肿瘤机器人”顺利上市,该机器人拥有超微纳米传感器,能精准探测细癌症标志物,在复杂血管和组织实现快速定位,解决了几十年的技术难题,将人工智能和现代医学推向了新高度。
下周,将举办机器人年度评选和颁奖典礼,周政业作为重要嘉宾出席。
“简老师是不是该敲锣打鼓,和街坊邻居宣传了?”
简初词:“……”
多久的事了,怎么还记得。
“哪还用我宣传,靠着咱家毛蛋,街坊邻居全知道了。”
毛蛋每天下午领毛球出门晒太阳,作为机器人,他走在哪都能吸引目光,外加显眼包属性,没半个月,全小区都认识他了。
了解到周政业的研发有多伟大,毛蛋化身“蛋形”宣传机,致力于把他的周爸爸推出小区,推向全世界。
起初,邻居们将信将疑,上网一搜,真如毛蛋所说,恰好邻居中还有个“癌症机器人”的受益者,一传十、十传百,周政业已然成为大家心中的榜样。
周政业把捧花递给他:“下周的活动,特别邀请简老师。”
“好啊,这次一定不错过。”
一周以后,会展中心报告大厅。
周政业西装革履,站在正中央,诉说获奖感言,展望人工智能的未来。
“癌症机器人”研发过程中,简初词和程瑶也有所参与,为他们提供了专业上的支持。
程瑶看着台上的男人,回看简初词,按捺不住八卦心:“你俩搞这么帅,真不是办婚礼吗?”
两人穿了同款西装,是为了满足没办婚礼的遗憾买的。
西装是定制款,今天刚寄送到家。简初词迫不及待让周政业试穿,自己也不能光看。
香槟色西装,配淡粉色领带,周政业极少穿暖色调,让人眼前一亮。简初词更是第一次穿西装,迷得周政业移不开眼。
临出门不足一小时,双双没控制住,又因赶时间和多巴胺分泌下的冲动,干脆把西装一起穿来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引以为戒,拒绝冲动。
目光转回演讲台,白光打在周政业身上,脖颈边缘有点麻烦。
不活动难以察觉,周政业稍微转头,便能看到小半块吻痕。他明明很注意了,怎么还是留在了上面。
周政业下台要接受采访,会和记者近距离接触。
简初词有点焦躁,划开手机,搜索【遮瑕膏】,寻找同城配送。
耳边环绕着周政业的声音:“能走到今天,首先感谢国家的扶持,感谢院方的合作,感谢我们的团队,谢谢大家辛勤付出。”
“同时,也感谢初瑶工作室提供的美术支持。”
镜头调转,屏幕投影出简初词和程瑶的身影。程瑶对着屏幕挥挥手,简初词保持微笑。
“他们把普通平面转为三维模型,让画面更加清晰直观,并通过视觉元素的敏感度,为智能算法提供了更精准的训练数据。”
镜头拉近,只拍摄简初词一人。紧接着,大屏分成两半,左边是周政业,右边是简初词。
特别的拍摄方式,让台上和台下的两人同处在一个画面。他们穿同款西装,戴同款对戒,隔着演讲台对视。
掌声响起,所有人都知晓二人的关系,就像在目睹他们的婚礼。
掌声未停,激动热烈,以此来肯定他们在科技和医疗上的付出,似乎,也在祝福他们的爱情。
第27章 显眼包和人体彩绘。
毛蛋拎着条小花毛巾, 踩着板凳沾温水,把蛋身擦得干干净净,蹿回画室:“简宝贝, 今天能不能画哪吒呀?我答应果果了, 变哪吒给她看的。”
果果是上周刚般过来的女孩, 是毛蛋的众多好朋友之一。
简初词搜索童年版哪吒,坐在毛蛋身边, 从脑袋画起。
不到二十分钟, 火红的小哪吒完成。
毛蛋站在镜子前, “哇”了一声,左瞧瞧、又照照, 看够了去窗边晾干, 顺便等果果出来。
他俩约好了,下午两点见。
简初词没顾得上收拾残局, 拉开帆布包往里塞零食, 毛蛋每天下楼,都要带些吃的送给小朋友。
“果果来啦!”毛蛋兴冲冲往外蹿, “我要找果果玩。”
“别急。”简初词拦住他,确保颜料已经干透, 把鼓鼓的帆布包挂他身上,“只能玩一个小时,咱们不能迟到。”
毛蛋比划了个OK:“记着呢, 肯定不会忘。”
“去吧,注意安全。”
“走咯毛小球。”毛蛋把猫抱脑袋上,“咱们去晒大长腿!”
画室恢复安静, 周政业端着草莓喂给他:“时间这么紧,你还让他出去。”
“放心吧, 他会准时回来的。”
透过玻璃窗,红色的毛蛋顶着白色的毛球,身边围着七八个小朋友。
周政业看表:“只能玩半小时,时间有点紧,他洗澡又慢。”
毛蛋洗澡总要带上毛球,一蛋一猫在浴室玩水世界大战,半个小时起。
别人家的猫或高冷或怕水,毛球却被毛蛋教得像只热情小狗。
简初词:“那就不洗了。”
周政业再看楼下花里胡哨的红蛋:“让他这样去?”
简初词:“……遮一遮吧。”
一个小时后,赶往体育场的路上。
毛蛋扑棱着黑色披风:“简宝贝,这个好丑,会影响蛋哥魅力的。”
“今天不是咱们的主场,保持低调。”
“嗯嗯,低调,不可以抢风头。”毛蛋抓抓小胖手,想了一下才说,“那我还能给飞人柒加油吗?”
“当然可以,柒柒肯定很期待听到你的加油。”
他们要去观看全运会一百米决赛,许卓柒一路过关斩将才走到今天。
“好耶!”毛蛋刚跳起,又被安全带勒回去,“蛋哥得先热热身,才能更有力气。”
安全带限制了身体,毛蛋只能飙歌。一首青藏高原,一首死了都要爱,还有一首简初词也叫不出名。
第三首结束,毛蛋清清嗓子,准备第四首。
周政业拉开车门,圆帽子扣上来:“到了。”
毛蛋摸摸帽子,划开前置摄像头,要死般的表情:“蛋哥好像老巫婆,能吓哭小朋友,都不是帅蛋了。”
简初词瞄向外面的人潮:“坚持坚持,今天要低调。”
“那好吧。”毛蛋往下拽帽檐,“为了飞人柒,蛋哥忍住,努力!”
周政业定了最好位置的票,姐姐姐夫,妹妹妹夫,哥哥嫂子,还有点点也来了。
点点上小学了,粘人小豆丁成熟不少,介意别人提小名,要叫周澄骁。
看台热闹非凡,只有周澄骁抱着书置身事外,看到不懂的地方,会请教周政业。
毛蛋蹭过来:“大酷骁,你看什么呢?”
周澄骁专注书页,抬手亮出了书名。
《奥数与物理》
毛蛋堆堆眉毛:“这个能好看吗?”
周澄骁翻到下一页:“还行。”
“咦~”毛蛋屏幕上的五官全在抗拒,“大酷骁,你总研究这个,长大要变成周木头的。”
“好了,比赛要开始了。”简初词拉走毛蛋,“不要打扰小骁哥哥了。”
毛蛋坐回简初词身边,又提醒了一遍:“大酷骁,飞人柒就要上场了,你可别错过了。她跑得超快的,一眨眼就到了。”
周澄骁“嗯”了声,重点还在书上。
随着周澄骁的成长,简初词总能从他身上看到周政业的影子,侄子还真是随叔叔。
他偶尔也会想,小时候的周政业是不是也这样,酷酷的大男孩,不关心外界,心思装在神奇的理科乐园里。
看似不太合群,却用聪明的脑袋,托起国家科技的一片天。
“简宝贝,该喝水啦。”毛蛋从小书包里翻出保温杯,拧开递过来,“嘴巴都要起皮了。”
喝完水,毛蛋拧上瓶盖,抓来简初词的手,往他冰冰的肚子上贴,帮忙抵抗炎热的夏天。
掌声响起,运动员陆续上场,许卓柒背对着他们热身。
几年时间,任性少女几乎没变,高挑身材,留头利落短发。只要站上跑道,世界都得追在她后面。
时间过得好快,孩子们都长大了。
不管是意气风发的运动女孩,还是聪明话少的理科少年,又或者,只是一颗圆溜溜的蛋。
不论伟大还是渺小,每个人的存在都有意义。
百米决赛进入准备阶段,运动员各在其位,许卓柒在第二跑道。
毛蛋跳起来,对着场下大喊:“飞人柒加油哇!你的蛋仔在呢!”
周政业对毛蛋比了个“嘘”的手势,并收走了周澄骁的科普书。
毛蛋拽拽帽子,乖兮兮坐回原位。
但他的呼唤许卓柒听到了,运动女孩笑得灿烂,与家人挥手,最后拍拍胸脯,和毛蛋比了个心。
毛蛋嘴巴封严,蹭蹭屁股,也给许卓柒比了个大心。
运动员就位,枪响前的几秒最激动人心。
裁判走上发令台,众人屏息。
“砰”的一声。
许卓柒如同离弦的箭,第一个冲出去。三号跑道的选手实力很强,迅速追上,目前位居第一。
极短的时间,紧张的心拉扯着绷紧的弦。
作为观众,他们只能用尽全力呼喊:“柒柒加油!许卓柒加油啊!”
最后五米,差距缩短,许卓柒冲上来,与三号跑道选手同时突破终点线。
肉眼已难分辨,只能等待官方结果。众人紧盯屏幕,手心捏着汗。
大约半分钟,电子大屏上,许卓柒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位,比第二名的选手快了0.01秒。
简初词热泪盈眶,看赛场激动的柒柒,看姐姐和妹妹拥抱尖叫,看邱远欢呼吹口哨,看周政业和周澄骁热烈鼓掌,看哥哥嫂子竖起大拇指说“真棒”,再看……
简初词愣住,和周政业对视:“毛蛋呢?”
“哇哈哈哈飞人柒太棒啦!”
“飞人柒,她是飞人柒,他是我爸爸的外甥女,是我姐!飞人柒是我姐姐!”
一眼没看住,毛蛋蹿到了离内场最近的围栏。他裹着黑披风,头顶黑色圆帽,扯着嗓子喊:“我姐姐是第一名,她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
过于特殊的外形,外加飙了一路歌的大嗓门,毛蛋瞬间成为全场中心。
体育场四块电子屏幕,一块拍许卓柒,一块拍亚军和季军,另一块拉了近景,全拍毛蛋。
简初词也不明白,一场全运会,怎么能对一颗蛋如此包容。还没来得及拉人,工作人员已经把毛蛋放进了场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全副武装,倒腾着小短腿,对许卓柒飞奔而来的蛋。
随着许卓柒和毛蛋的拉近,简初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声鼎沸,众目睽睽下,毛蛋当场变身。
披风和帽子丢到一边,红红火火的蛋闪现,观众席沸腾起来。
“哇啊啊啊哪吒!”
“长成哪吒的蛋!”
“机器人吗?他好可爱!”
“这谁家孩子,想偷回来!”
显眼包遇到了显眼包,绝不会错过任何展现的机会。
毛蛋和许卓柒拥抱完,对着镜头笔芯摆pose。很快引来了其他运动员,一个、两个三个,到最后,成为一场赛后合家欢。
简初词收回目光,转看身边的男人。
周政业像是早有预科,云淡风轻掏出手机,拍下了他和柒柒的照片。
简初词翻开画本,描绘着会飞的柒柒和火热的蛋。红红火火的小哪吒,很适合今天。
毛蛋白天玩疯了,回家又闷浴室俩小时,和毛球玩了好几场水世界大战,又躺床上给简初词讲了半天故事,总算睡下了。
毛蛋肚子上贴充电头,抱着毛绒兔子打呼噜。毛球也累了,蜷着身体,贴在毛蛋身边。
舒服的温度,也是小猫的偏爱。
简初词展开被子帮毛蛋盖上,否则有一定概率着凉。虽不像人类会闹肚子,但也有持续一到三天的疼痛感。
简初词觉得这个设计不好,曾让周政业删去。周政业执意留下,给出的理由是,有弱点,才像真正的人。
回到主卧,卧室亮着灯。
简初词挑开被子,靠近周政业:“怎么还没睡?”
“等你。”周政业抱他,“今天比平时晚半个小时。”
“他今天太兴奋了,非要给我讲故事。”
“可他占用了我的时间。”
简初词圈住他的脖子:“小气鬼。”
周政业贴过来吻他,“你还给他们画画,毛蛋画,毛球也画。”
“乱说,给你画的最多。”
“我只画纸上,他们还在身上……”
“可是他们……”
简初词反应了一下,收住口,改了话,指尖在他锁骨摩擦,“周工要试试吗?”
“什么?”
“人体彩绘。”
第28章 彩绘下半段【。
画室内, 周政业独自靠在沙发。
没多久,简初词端着托盘过来,一盘草莓和温水, 一盘颜料和画笔。
简初词摆好盘子又去关门, 并反锁。
周政业:“毛蛋不会醒。”
“……”
简初词知道, 但还是锁了。
起初,周政业为毛蛋设置了波动睡眠系统, 当面临悲伤、恐惧、兴奋等情绪时, 睡眠会受到影响, 严重时会在半夜醒来。
三个月前,毛蛋看了部恐怖片, 半夜失眠, 哼哼唧唧钻进了主卧。简初词把他叫上床,又抱又哄, 裹进了被窝。
至此, 毛蛋尝到了甜头,每晚洗得干干净净, 准时钻进夫夫俩的被窝。有时俩人忙睡得晚,等回到房间, 毛蛋早已四仰八叉,在床中央打起了呼噜。
再到后面,毛蛋光明正大搬进主卧, 兔子玩偶不搂,非要抱简初词,美其名曰给简宝贝暖身体。
周政业纵容了一段时间, 直至系统升级,毛蛋不再吵着过来, 乖乖睡在次卧,从此一觉到天亮,狂风暴雨都不醒。
绘画工具准备完毕,简初词润湿勾线笔。
周政业扫向颜料盘:“好像和毛蛋用的不一样?”
简初词调配颜色:“嗯,这个是食用色素。”
周政业:“食用?”
“家里没有人体彩绘颜料,毛蛋用的那款虽然也无毒,但在皮肤很难清洗。恰好家里有食用色素,我感觉这种好一点。”
简初词强调:“只是这样,你别乱想。”
“我随口一提,没乱想。”周政业捏捏他的耳垂,“但简老师,你这里红了。”
“我就是有点热。”简初词把人按下去,“躺好,准备画了。”
“简老师,我衣服还没脱。”
“……知道,你急什么。”
“没急。”周政业躺进沙发里,“但你好像比较紧张。”
“……”
确定某人是故意煽风点火、火上浇油,简初词半刻没犹豫,分秒将上衣脱光,把灯开到最亮。
人形“画纸”准备完毕,简初词握着勾线笔,继续构思。
“裤子不脱?”周政业说,“只画上半身?”
“…………”
简初词:“我还想早点睡。”
画满全身,今晚都不用睡了。
周政业有点遗憾似的,回了个“嗯”。
简初词:“想让我画什么?”
“你喜欢什么,就画什么。”
没考虑太久,简初词握紧画笔,靠近腹肌。
笔还没落下,手腕被周政业握住,放到胸口:“在这里画。”
在哪都一样,周政业胸口和腹部的皮肤质感差不多,简初词重新下笔。
人工色素质地偏稀,为了易清洗,简初词色调得很淡,身体压着他的手臂。
彩绘开头并不顺利,额头有周政业的呼吸,眼神也不放人,带着火星似的,一波又一波扫过来。
简初词刚进入状态,又不想停笔,提醒了一句:“要画很久,可以睡会儿。”
“不困。”
简初词:“可以吃草莓。”
“不吃。”
简初词:“那你别老看我。”
“就看。”
“……”
劝不动的人,简初词没再废口舌。好在他调节能力强,一旦彻底进入状态,外界对他的影响几乎为零。
没多久,狮子初见雏形,在胸口。活灵活现。
周政业保持不动,能用的地方只有眼睛。沉迷他认真的状态、投入的表情,欣赏他……
嘶……
周政业身子微抖,低头。
柔软笔尖扫在左胸的圆点,刚涂一小半。
“别动。”简初词按住肩膀,“正在画眼睛。”
这个区域难免敏。感,周政业侧头不看,强忍着急躁。
没多久,右侧传来同样的感觉,忍耐力到达极限,周政业握住他的手腕:“故意的?”
简初词看似有理有据:“眼睛是灵魂,必须认真画。”
但眼睛为什么要画在这两边。
“行。”周政业松开手腕,反手勾腰,把人捞到了腿上,“在这儿画,离得进,看得清楚。”
某人看似善解人意,却把急躁过渡到了简初词身上。他表面坐的是腿,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简初词如坐针毡。
“有点硌。”简初词蹭了蹭,“我还是坐回去吧。”
周政业箍紧人,要挟似的:“再蹭,只会更硌。”
“……”
简初词反抗了几次,都被周政业抱回去,强行按在原位。
画了半个多小时,狮子终于完成。
报复心作祟,简初词说:“我能在别的地方画吗?”
“可以。想画哪?”
长裤搭在旁边,简初词握着笔,毛质笔尖点在上面,轻轻一划。
“小词,你……”
“别动。”简初词按住肩膀,“既然它这么恼人,就画个图腾好了。”
墨绿色的图腾,逐渐在上面显现,周政业只庆幸他网开一面,并没有画在最麻烦的区域。
简初词真有想画的心,但位置过于特殊,不能用碱性较强的清洁剂,万一弄伤得不偿失。
不到十分钟,图腾画满柱面,没有参照物,全为自创花纹。简初词抬头,看到了桌上的草莓,有了个特别想法。
他选了根圆头软毛彩笔,蘸取红色颜料,点在图腾上。
周政业没看懂:“这是什么?”
简初词:“草莓。”
周政业:“……图腾上长草莓?”
“万一它想吃呢?”
周政业:“你想吃吗?”
简初词专注画草莓,随口回了句:“我等会儿再吃。”
草莓画多了影响美观,简初词只零星点了几颗。最后在腿根附近画了颗最饱满的。简初词满意收手,放下笔,亲自吹干。
气流弄不脏身体,也不影响清洗,但扑在敏锐区域的风却能折磨周政业的意志力。
忍无可忍之时,周政业拉起人,往身边抱:“简老师,别折腾我了。”
“不行,得吹干。”
忍了又忍,图腾和狮子全部吹干。简初词只拍了胸口,几十张,各种角度和细节。
拍到满意,简初词按掉手机:“累不累?我帮你擦擦再洗。”
“不擦、也不洗。”
“不行。”简初词起身拿毛巾,“这种画不能过夜。”
“等会儿洗。”周政业拉住人,往身上抱,“还有事没做。”
简初词听得懂暗示,慌张看向图腾:“不行,这个色素是水溶性的,你现在这样,进去、会……”
紧张了半天,周政业只是把他抱到腰上。前面是狮子,后面有图腾,简初词坐在中间。
“……”
真会找地方。
周政业:“小词,我也想画。”
简初词:“想画什么?”
周政业的目光掠过衣领:“你先脱。”
简初词:“……”
纽扣解开,皮肤被光打成半透明,从领口缓慢绽开,红绳上挂着戒指,擦在胸口轻微摆动。
上衣滑落地面,简初词对上他的眼:“下面,还脱吗?”
“留着,我脱。”
简初词胸口胀着,像受到电击,递笔给他。
周政业接过笔又放下,指尖在颜料格上方晃动,似乎在寻找满意的颜色。
看懂他的用意,简初词的身体喧闹混乱,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
最后,手指从颜料格离开,伸进了温水杯。
简初词:“……?”
挂着温水的手指点点鼻尖,紧接着,按在了柔软下唇。
跟随引力的方向,拇指缓慢下滑,擦过下巴、咽喉,并持续往下,捏住了银色婚戒。
简初词原封不动,像被水痕拉出了一条结界,表面心如止水,内心热血沸腾,连呼吸都想为假惺惺的平静做反抗。
直到男人扣紧后脑,咬住了他亲手涂湿的嘴唇。
长久的隐忍彻底爆发,简初词压在他身上,无心顾及胸口的彩绘。
亲吻无法解渴,更压不住冲动,可烦人的图腾还挂着草莓,包裹在周政业身上。
水溶性色素,易脱色,会弄得到处都是。
简初词从他身上起来,嘴边抿着银丝,气息杂乱:“政业,我们去洗澡。”
“不洗。”周政业含住他的嘴唇,舌尖往下移,划着拇指走过的路。
舌尖含住戒指,在他胸口缠绕:“小词,想吃水果吗?”
简初词仰着脖子,头晕目眩,滑向桌上的草莓。
“不是这个。”周政业的冷静不复存在,在颈前留下牙印,“是下面的草莓。”
简初词混沌不堪,仅剩半点理智,“不行,色素不能沾进去,洗起来很麻烦……”
简初词强忍冲动、努力劝说,生怕克制不住被带上歪路。再定神,周政业已经掏出了方形薄片。
简初词:“……”
“帮我戴上,草莓味。”
简初词羞耻又恼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你、什么时候拿的?”
他们明明一起来的,中途没见周政业拉开过抽屉、更没走出过这间房。
“沙发缝里一直都有。”周政业主动认领,“我放的。”
简初词: “……”
深夜的私人画室,堆在地面的柔软长裤,包裹着透明橡胶的草莓图腾,空气里散发着水果香气,还有人为制造的声音。
……
简初词头晕目眩,咬彩绘狮子的眼睛,吻自己画过的图形。空气是热闹的,图腾上长满草莓,与身体完全融合。
除此之外,还能听到周政业在耳边的提醒:“简老师,草莓好吃吗?”
第29章 加个微信?算是认识。
每年九到十月, 有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周政业的暑假全贡献给了辅导班。
学校为了省钱,租了个偏僻的写字楼, 免费给参加竞赛的学生补课。
早八到晚六, 单休, 整整两个月。
历经改造的破旧写字楼,墙用玻璃隔挡, 一层能装下几十个小型企业。几百员工, 不间断拨电话, 像洗脑搞传。销一样拼命。
竞赛班教室对面,还有家美术辅导机构, 两拨学生堆在这里, 有点格格不入。
下午六点,是学生下课、成年人下班的时间, 走廊、楼梯、楼前的马路水泄不通。
为了躲避拥挤, 周政业习惯留教室写一个小时的题,这段时间里, 对面的美术班也灯火通明。
周政业极少关注旁人,可当一个人持续在生活里留下痕迹, 想注意不到都难。
透过玻璃窗,对面教室的人持续画了一整月。
对方和他有高度吻合的作息轨迹,早上七点半坐进教室, 下午七点准时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背书包,关灯、锁门、下楼,然后分道扬镳。
周政业去马路对面等302路公交, 那个人会走进两栋大楼间的窄缝里喂猫。
野猫有七八只,他全都喂, 但只抱那只最小的白猫。
他蹲在猫群边,看小猫狼吞虎咽,揉揉脑袋对它笑,再翻开本子画猫。
晚高峰的主路车水马龙,鸣笛和发动机乌烟瘴气。对面的窄楼中间,平淡少年坐在台阶边,他发色偏浅,整个夏季只穿白色T恤衫,喧闹隔出分界线,安静得温和又温暖。
车迟迟不来时,周政业偶尔好奇,他本子里画了什么,半个暑假,一只猫都画不完。
北宁的夏天阴晴不定,下午艳阳高照,晚上就下起了雨。
周政业更好奇的是,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雨天收画册、裹画板,会把小猫藏进怀里,却丝毫不在意淋湿的自己。
雨越下越大,少年只是蹲在原地,抱紧画板和猫,任由大雨淋透满身。
302路公交车停站又开走,周政业出现在马路对面的窄楼中间。
他撑着伞,帮少年隔出没有雨的空间。
对方的头发软塌塌贴在头皮,白色衣服淋成了半透明,黏在浅色皮肤上,清晰可见干瘦的脊背。
男生先看到鞋尖,才抬头与他对视。
周政业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脸,干净精致的五官,嘴唇冻得发白,眼睛透亮得像附着层水晶膜。
男生没说话,对他歪脑袋。
周政业:“伞,借你。”
男生看他身后的瓢泼大雨,声音溅在雨滴里:“你不用?”
“我家就在旁边。”
男生仍蹲着,搂紧小猫:“我不认识你。”
“我在你对面教室上课。”
男生:“我结课了。”
“加个微信?”周政业掏出手机,“算是认识。”
“我没有微信。”
周政业:“……”
随即,手机铃声响起。
男生当着他的面接通手机,电话对面的大嗓门能穿透雨:“你在哪呢?”
“学校。”
“我都跟你说了今天有雨,让你带伞带伞带伞,怎么又忘了!”
“嗯,下次带。”
“淋湿了没?”
男生裹紧淋透的自己:“一点点。”
“赶紧打车回来。”电话里的人又强调了一遍,“打车!”
男生按掉手机,抱着猫起身:“谢谢,我姐叫我回家了。”
周政业的伞又往他那儿递了点:“伞送你了,不用还。”
“雨已经停了。”
周政业侧目看天:“……哦。”
没有告别,男生只身离开,周政业还举着伞,回忆刚才的话题。
有手机,却说没微信。
接下来的一个月,破旧写字楼只剩“传销公司”和物理竞赛班。
周政业像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来,下午七点走。可明亮教室仅剩自己,美术班早已结课,灯光再未亮起。
高二开学在即,一中南校师生会来到西校,统一参加开学典礼。
一中是百年名校,西校主抓成绩,南校开展艺术,占据着北宁文体艺三开花的绝对地位。
开学典礼正在进行,周政业作为西校老生代表发言,这也是借伞事件后,再次见到他。
男生站在主席台边的阴影里,校服崭新,左胸的徽章和他有细微区别。
南校的,高一。
应该是新生代表。
风把树叶吹起来,落在他展开的A4纸里。纸上堆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男生合上纸,嘀咕两声再展开,看两眼继续合上。
连续折腾了七八次,许是自己也烦了,他彻底收走纸,不再嘀咕。
周政业走上前:“紧张?”
男生稍矮他半头,眼皮都没抬,只扫了他胸前的校徽,小声回:“一点点。”
周政业掏出几颗糖,伸到他面前:“糖能促进多巴胺分泌,缓解紧张。”
周政业又说:“不用还。”
男生的目光挪在他掌心,指尖挪过去,选了一颗粉红色的草莓味。
“简初词,该你上台了。”
捏住的草莓糖掉回手心,男生只留下句“谢谢”,匆匆上了台。
主席台上的少年纤尘不染,之前的紧张不复存在。他干净得透光,不骄傲,但自信,说着规范性的话语。
周政业在侧面看人,糖攥回了手心。
原来,他是美术艺考全市第一,是全国中学生绘画大赛一等奖,是全国校园创意美术大赛特等奖,是国际青少年书画大赛金奖。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句自我介绍。
南校区高一三班,简初词。
周政业演讲完下台,系主任边竖大拇指边夸赞,不远处传来副校长的声音。
“初词啊,你瞧瞧,录取老师光看你是艺术生了。我一会儿通知教务,明天就给你转到西校,班型你随便挑,A班想去吗?”
“谢谢校长,南校挺好的,我还在那边吧。”
“也行。”校长推推眼镜,又说,“初词啊,咱们学校国庆宣传月就辛苦你了,这对学校评优有非常大的帮助。”
“嗯,我会努力的。”
开学第二天起,每天下午五点,学校会安排校车,接七八个南校生来西校,画国庆月的宣传墙。
其他人会在晚自习前离开,只有简初词走得晚,他要构思想法,修改其他人因偷懒导致的瑕疵。
西校区的A班属于特招班,每天比其他班型多一节竞赛课,同时,也独享半小时的自由活动。
学校强制规定,自由活动期间,A班全员均不可留在教室。
女生小部分围操场跑步,大部分三五成群,跑步聊天。
男生大多选择些球类运动,篮球、足球或者羽毛球。
周政业去买水。
同桌说:“业哥你先买,我瞅瞅篮球场还有没有位置。”
超市出口对着宣传墙,天色渐晚,穿校服的少年拿着画笔,站在巨幅墙壁前,夕阳投在他白细的手臂,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他的发尾轻易被风吹到一边,如果摸上去,应该是软的。
傍晚的阴影折出一道光,周政业握着矿泉水瓶,继续往前,目光没移。
简初词放下画笔,掏出保温杯。
周政业停脚,捏紧矿泉水。
“”
周政业一百八十度转身,拧开了塑料瓶盖。等水喝光,他再次转回,加速跑过去。
墙上多出片阴影,简初词转身。高大的男生握着个空塑料瓶,逆光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简初词偏头:“你是?”
“周政业。”
“哦。”简初词转回去,继续画。
“…………”
矿泉水瓶有挤压的声音,周政业说:“需要帮忙吗?”
简初词停笔,风吹在他淡色的嘴唇上,抿了又抿。
“业哥,有场地了!”远处的同桌扯嗓子喊,“快点,正好缺俩人。”
“谢谢,我自己就可以。”简初词说完,继续画自己的,就像身边从没出现过人。
塑料矿泉水彻底变了形,周政业原路返回。没走几步,身后有了声音。
“简初词你好,我是西校高一八班的王明月,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周政业定住,听到了简初词的声音:“可以。”
周政业转回去看,梳马尾的女生拿出个粉色信封,双手递过去。
“业哥,你怎么这么慢啊,等会儿球还没摸到呢,铃就响了。”
后面的话,周政业听不清,但简初词接下了信封,并收进书包里。
周政业转回来,随同桌往篮球场走。
同桌的脖子还往后扭,他刚才见周政业也过去了,还说了几句话。
同桌指指身后:“画画那个叫什么来着?”
周政业:“简初词。”
“啊对对对,就是他。”同桌继续往后看,“你认识?”
周政业蹭蹭鼻尖:“嗯。”
同桌搭上他的肩膀,“啧,你这朋真受欢迎,我听说,刚这么几天,就仨给他递信的了。”
周政业认真研究了同桌的话:“写信就能和他做朋友?”
同桌愣了两秒,合理分析:“非要这么说的话,那肯定啊!”
*
宣传墙终于完成,国庆假期在即,简初词收拾好行李回家。
路过校门口,保安叫住了他:“小伙子,你是简初词吧?”
简初词:“嗯。”
“你的挂号信。”保安递来个牛皮纸信封,“放一个多礼拜了,你也不来拿。”
这个时代,寄挂号信的大多是银行信用卡中心,可十六岁的简初词没有信用卡。
他接下信封,定神。
一中西校区高二A班周政业(寄)
第30章 他想和你谈恋爱,你谈吗?
信寄出以后, 周政业等了一个多月,没有半点消息。挂号信石沉大海,交友计划告败, 西南两校区依旧很远。
初赛的前一晚, 周政业整理书桌时, 发现少了一份重要习题集,他翻遍各个角落, 最后赶去了破旧办公楼。
入秋的天黑得早, 走廊安静无光, 声控灯也喊不开,破旧大楼线路老化严重, 停电是家常便饭。
周政业拿着手机上楼, 把教室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失望离开。转身的瞬间, 对面教室隐约有个人影。
昏暗环境看不清脸, 那人趴着,一动不动。
周政业走到门口, 叫了声:“简初词?”
椅子上的人趴了会儿才起,语气里还有赖床似的绵软音:“嗯?”
黑暗环境能放大感官, 周政业心口有粘着绒毛的爪子刮在上面:“你、怎么还不走?”
担心打扰到人,周政业按灭手机。
简初词的声音持续慵懒柔软:“好像,睡着了。”
“……哦。”
简初词揉眼睛:“好黑。”
“估计是电力系统故障。”周政业的心跳莫名加快, 像拼命寻找优质话题的辩论员,“你等一下,我去看看, 应该能修好。”
踹着奇怪的心跳跑离,周政业半点没懈怠。电箱在一楼拐角, 锈迹斑斑的门合不上,上面随手放着维修工具。
办公电路并不复杂,周政业查看电气元件,空气开关有发热迹象,部分接线端子存在松动。
十月初的夜晚依旧燥热,耳边似有催促的蛙叫和蝉鸣,周政戴着绝缘手套,合上空气开关。
“嘀——”
世界瞬间亮起。再多的竞赛难题,也不如最简单的电学基础来得实在。
有种邀功心态,周政业整理衣领,洗干净手才上楼。
空荡荡的画室,人影都看不见。
“……”
周政业走近画板,边缘黏着张便签。
【保安叔叔您好,我姐打电话叫我回去,就不等您了。】
清秀干净的字体,压在淡蓝色的便签纸上。
保安叔叔。
“……”
周政业收走便签,塞进衣兜里。
再留神,他脚边躺着本画册,封面有和便签纸相似的字迹,边缘有淋雨形成的水痕。
翻开画册,楼下的小猫“活”在了画纸上,各种各样,热闹了整整一本。
*
历时三个月,物理竞赛的初复和决赛全部结束。年关前,周政业收到了奥赛组委的通知,他被选入国家队,与其他四名成员携手,参加全球中学生物理大赛。
赛前,需进行集体培训,暂时停课,寒假也放弃了。
周政业兜里塞着奖金和入选通知,走在临近新年的闹区大街。
哥哥的声音在听筒,比过年还兴奋:“我就知道你肯定行,咱周家祖坟上都冒青烟了!放心去吧,春节年年有,哥支持你!”
寒冷腊月,繁华大街纷纷扰扰,树边堆着开春才能融化的雪。画架前的背影那么熟悉,少年裹厚实的浅灰羽绒服,耳根冻得通红。
周政业走过去,仍旧没开口。
却迎来了最热情地回复:“画人像吗?卡通写实都可以,三十一张,五十两张。”
有风的冰冷午后,周政业坐在一米外,简初词专注画画,偶尔看他;周政业持续看他,无心看画,看他发红的鼻尖,还有冻白的指节。
周政业:“这么冷的天,不会有人愿意来室外画画。”
简初词:“你不是人?”
“……”
周政业吸口气:“除了我,还有人?”
“……”
简初词画画,赌气不理想他。
周政业:“缺钱?”
“想给小猫建个家。”
周政业想起了摆在床头柜的画册,他捏紧手心:“还差多少?”
“五百。”
周政业从奖金里抽出五百块:“画二十张。”
“……全画你?”
周政业:“不行?”
简初词:“你行,但我不行。”
“……?”
小朵雪花画飘在简初词唇边,他打了个哆嗦,给手心哈气:“太冷了,我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
“没事,剩下的可以明天……”周政业卡住,改口,“我得参加物理竞赛,明天去培训,来不了。”
简初词只抽了一张红票:“我找你七十。”
“能预付吗?”周政业把所有钱递过去,“我三个月后回来,你再给我画。”
钱还是被简初词推了回去:“到时再给钱吧。”
“我怕你不拿钱,后悔不想画了。”
简初词:“……”
也对。
“那你暑假再来吧。”简初词收走了钱,翻日期,“八月三号,下午四点。”
“好的。”周政业瞄向画板,“画完了吗?”
“手有点僵,没画好。”简初词说,“我能再修修吗?暑假给你。”
“好。”
简初词把素描纸收进画筒:“我先走了。”
“嗯。”
简初词攥着钱:“谢谢你。”
“不客气。”
简初词背上画板,转身看了他一眼:“那个,比赛加油。”
*
曾经的周政业沉迷题海,喜欢钻进去不出来,头一次有了其他期待。
期望时间快一点,期望暑假的到来。
盛夏来临时,下过雨的午后难得清凉,周政业带着画册来到约定地点。
繁华步行街,一如既往热闹。
干净少年没出现,换成了白发大爷。
大爷正托着另一个大爷的手算命:“老弟,天命所言,你今年有情劫,命里桃花不断呐!”
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可拿了他五百块的小画家没能遵守诺言。
身后的宠物店,有老板的呼唤:“小伙子,你是找在这儿画画的小简吗?”
周政业转身:“嗯,他在哪?”
“他让我转告你,小猫不见了,不需要钱了。”老板把五百块还给他,并递来画筒,“他让我向你说声抱歉,画送给你了,再和你说声谢谢。”
周政业展开画。
寒冬的黑白素描有了颜色,黑色大衣配冻红的脸,周政业不像看画,像在照镜子。
靠着国际竞赛的优异成绩,周政业获得了保送名额。本该忙碌的高三,彻底清闲下来。
他在校出入自由,上课或休息自己来定。但还是会花大量时间刷题,发现新的东西,也会把精力浪费在无解的事情上。
例如,路过南校,路过破旧写字楼,路过曾摆着画板的步行街,路过没有猫的写字楼间,再去翻那本看过无数遍的画册。
高三过得很快,大学比想象中清闲。
在这里,周政业相识了很多同类,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有个相同的标签——理工男。
聪明却木讷,理性又不懂浪漫。
客观来说,“理工男”是中性词。
但到了大二,同专业很多人的梦想是撕掉“理工男”的标签。
成功的第一步,找个对象,拥有爱情。
大二的第二学期,除了周政业以外,三个舍友都脱单了,包括最大男子主义,最“耿直”的江昊,也在昨晚成功找到另一半。
周政业从图书馆回来,江昊正翻他对象的Q.Q.空间。
江昊招呼他:“业哥,来瞅瞅哪个是我媳妇儿,你找,这里面贼拉漂亮的就是他。”
照片是六人合照,周政业礼貌扫了眼:“男的?”
“咋啦?男媳妇儿不是媳妇儿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昊也没在意,拍拍他:“赶紧着,猜中了晚上食堂我请。”
周政业放下书,走过来,照片上的人跳进他的视线。
江昊晃晃他的眼:“咋啦?看傻了?”
周政业盯死固定位置:“你对象是学美术的?”
“这都能看出来?”江昊乐呵呵,“他就在隔壁美院,我跟你说,人家学美术的那气质跟咱们不一样,他画画贼拉好看,当然,人更好看嘿嘿嘿。”
聊起这个,江昊捋起袖子:“我跟你说,我和我媳妇儿认识那天,我老鼻子帅了。”
“我当时喝了点酒,晕乎乎往学校走,走到半路,碰到个流氓骚扰人。”
“我这暴脾气哪能忍,一脚踹开畜生,一把搂上我媳妇儿,跟流氓说,再敢骚扰我的人,踹废你的腿。”
江昊喝飘了,等流氓跑了才反应过来,“草我见义勇为就算了,咋还占人便宜啊!”
江昊急忙松手道歉,又鞠躬又扇自己脸,生怕对方报警说他性。骚扰。没成想,对方非但没生气,还主动请他喝奶茶。
“然后他留了我的电话,我们天天聊天,然后就嘿嘿……”江昊长得黑,脸红成了酱茄子色,“业哥,谈恋爱真他妈爽,是刷题打游戏都比不上的快乐,我现在就想拉我媳妇儿的手,每天搂着他,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江昊自己说爽了,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嗐,我又说废话了,对不住对不住。”江昊点开照片,“赶紧猜猜,哪个是我媳妇儿。”
“就提示一次昂,长得最好看那个。”
江昊的话,周政业断断续续听了一半,他的注意力只在一人身上。
两年了,他好像从未改变,干净的五官,爱穿白色T恤衫,瘦得有点想抱起来,不用笑也能点亮天。
江昊碰碰他:“业哥,赶紧选啊,最好看的那个。”
好看,好看。
越好看好像就越不痛快。
手指艰难打开,周政业指着最左边的人:“应该、不是这个吧?”
“哪能啊!”江昊拨开他的手,指中间,“这个才是最好看的!”
空落落的心浮了起来,周政业还指着左边:“我觉得,这个最好看。”
江昊看他的反应,眯眼:“怎么着,看上了?给你牵个线?”
周政业收回手,蹭蹭鼻尖:“可以做个朋友。”
“做朋友?做尼玛朋友呢!”江昊直截了当,“想谈我就托我媳妇儿打听打听,不谈就拉到,不以结婚为目的交朋友都是耍流氓!”
“把人当备胎呢?拉倒吧,哥们不牵那歪线,不干那恶心事!”
周政业:“……”
“行行行,我这么问。”江昊指着照片最左边的人,“要是这哥们儿说他看上你了,想和你谈恋爱,你谈吗?”
手心好像藏着草莓糖块,周政业握紧,几乎没犹豫。
“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