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他的孩子
“诶, 你。”
南枝愣了下,条件反射地抓住衣服,却不小心碰到维因微凉的指尖。
他缩了缩手, 弱弱道:“你没事啊。”
维因表现出疑惑,“会有什么事?”
南枝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没什么。”
是他想多了。
穆康安也不至于杀人放火,毕竟要坐牢吃枪子的。
可这人实在不按常理出牌, 看起来也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真担心万一做了什么。
维因失笑,他揽过南枝的肩膀, 将人往回带, “回去吧, 身上都淋湿了。”
“别担心, 我家里有私教,练过的。”
南枝看了他一眼,垂首摸摸鼻子, 低低应了一声。
对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一路回到住所的电梯前。
没了雨水的掩盖,南枝陡然注意到维因始终搂着他的手。
他的视线刚移过去, 那只略显苍白的手很快移开了。
“抱歉。”维因收回手道。
南枝比他矮半个头的缘故, 他说话时微微低下头, 湿透的头发也跟着从肩头滚下来,看起来很狼狈。
南枝倒是有一件大衣盖着, 看着也只好一点, 没好多少。
黑色透着点浅棕的短发湿漉漉的贴在脸庞, 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
急匆匆得出来,连伞都没带。
南枝摇摇头,尴尬道, “没关系”
这个时间点的楼道很静,只有一盏微暗的白炽灯在头顶。
空旷的空间,仅他们两人站在这儿等待着电梯。
南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有些不自在地理了一下粘在手上的袖子,低声道:“你刚才在楼上说的话。”
维因顿了顿,像是想了下,才道:“ 我见他纠缠你,情急之下才说的,你不要生气。”
听到回答,南枝暗暗松了口气,“是我麻烦你了。”
话落,迟疑了下,“他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你注意些。”
“好。”维因笑了笑。
“刚才谢谢。”南枝道。
维因摇摇头,“都是朋友,顺手。”
又接了一句,“既然已经说了,下次他再打扰你,可以找我。”
南枝一愣,“这怎么好意思。”
“我时间多。”
“而且练过的。”
维因眼神温和道。
与此同时,
‘叮——’
电梯到了。
维因先一步跨进电梯。
南枝连忙跟进。
先是按了楼层,等再想说什么,已是被打断。
维因的目光也看去了别处。
南枝默默叹气。
两人回了楼上。
一进门,南柃乖乖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见着爸爸回来连忙扑上去,被南枝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爸爸身上脏,要先洗澡。”
南柃这才安静收回手,随后目光落在了维因身上。
维因刚好换了鞋子,低头的瞬间与他对视。
大约两秒的时间。
维因温和地点了点头,转开目光。
视线从地上,南柃有点湿的鞋底扫过。
因为被雨淋得有些狠,南枝在卫生间待了许久,等他出来时,维因已经洗完正穿着宽松地浴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到声音,往他这边看了眼。
“你今晚也睡这儿?”
见到那身浴袍,南枝就猜维因跟苏文利借用了浴室,大概率还借宿。
果然,维因点了点头,“跟文利说了一声。”
又微微笑道,“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不会。”南枝无奈。
他转身,穿着自己的睡衣去了厨房,将之前维因带来的草莓蛋糕切了切,又倒了几杯饮料放了几颗冰块,全摆在托盘上后端了出来。
维因面前的电视在播放动画片,南柃也正坐他附近。
两人间隔很远。
维因在看电视,南柃看看电视看看他。
“不喜欢这个?”注意到他的分心,维因拿起遥控器,询问道。
突然被问到自己身上,南柃安静了下,默默摇头,这次没再看对方。
他也不是有意,只是总感觉这男人有点熟悉
南柃小小的眉头皱了皱。
算了,不管这么多。
得尽快打听父亲的消息才行。
想到这,南柃主动走到维因旁边坐下,“叔叔。”
维因捏着遥控的手蓦然用力,只听咯吱一声。
南柃一惊,立马看去,却见遥控器完好无损。
南柃:?
他听错了?
这时,维因已经放下了遥控器,低头看向南柃,“什么事。”
“”南柃迟疑了下,才道:“我能问苏叔叔的事情?”
“当然可以,如果我知道的话。”维因温和道。
“在F市除了院长,苏叔叔还经常和谁一起工作。”南柃问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大人的事,一般不会让一个年纪这样小的孩子知道。
南柃也清楚,他做好维因拒绝回答的准备了,但只要有机会他都得试试。
想到那个阴秽带来的威胁,南柃搭在沙发上的手忍不住缓缓收紧,攥拳。
维因却是道:“没有。”
南柃倏然看来。
维因似乎想了下,确认道,“没有,你苏叔叔在F市主要的工作就是和院长沟通,身边也没有助理。”
闻言,南柃低下头。
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显得丧气。
这会儿,南枝端着盘子过来,细心地发觉了,“怎么了?”
“你家孩子好像想知道文利的事情。”维因道。
南枝点点头。
看来,南柃今天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本来以为是院长,似乎又被否决了。
“我回头帮忙问问。”维因道。
南枝犹豫了下,“好,麻烦你。”
他本想拒绝的,毕竟受了对方太多帮助。
但对南柃来说,找这个人似乎特别重要。
“这样的话你们应该要在A市多留几天?”维因道。
南枝看了眼在他坐下来后就凑过来的南柃,摸了摸小脑袋后,应了声,“是。”
“一直住文利家恐怕不方便。”
南枝想了下,点点头,“嗯,明天去找个宾馆。”
“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公司附近有房,直接住吧。”
“这”
“不碍事。”维因打断他的话,迎着南枝略显无措的目光,笑着道:“都是小事,我觉得我们也算认识了。”
“”南枝摸了摸鼻子,“你帮我太多了。”
“都是朋友有什么多不多的。”维因凑近几分,微微低下头道,“而且您今晚这样出来找我,我很开心。”
“要是您感冒了,我会自责的。”
逐渐靠近的距离,让南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抵住维因的肩膀,“那个”
维因愣了下,“对不住。”
随后重新坐直。
南枝也觉得不好意思,他好像反应太大了。
对方其实也没靠多近,只是侧过来说话时显得近了点。
而且,也不像穆康安那样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的男人到底还是少数的。
南枝将心头的怪异压下。
“总之你不用担心,那边的安保也不错,那个人不可能再进来骚扰你。”维因体贴道,“我就住对门,有事能随时找我。”
安保好。
南枝有点心动了。
可是,他没什么能给对方的。
“当然,可以的话我也想请你帮个忙。”维因忽然加了一句。
“你说。”南枝连忙道。
“做饭的时候能叫上我吗?”维因语气轻快道。
只是这个要求?
南枝没多问,只说,“我只会家常菜。”
“什么都行。”维因道。
南枝一口应下,“好。”
他明白,以维文彦的身份不会缺食物,再怎么样也可以请厨师。
这么做,是为了给他个台阶,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
说来,他们认识的时间着实不长,但维文彦似乎真是个好人。
最开始,对方就有表达善意。
但到底是陌生人而且阶级相差太大,或许就像帮助路边的小猫小狗一样顺手。
但刚才,对方帮他弄走穆康安是他没想到的。
这不算在客套的范畴了。
维文彦甚至还当着穆康安的面说了‘男朋友’之类的话,一个弄不好,就是惹麻烦上身。
南枝多少有点触动。
但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帮他。
是对谁都乐于助人吗?
而且他身上,大概也没什么可图的吧。
“明天我叫人来搬东西。”维因直接道。
“就一个行李箱。”
南枝暂时将想法抛到脑后。
他给对方递过去一块儿小蛋糕,特意戳了两颗大草莓上去。
既然买了草莓的,应该是喜欢吃吧。
维因戳起草莓看了两眼,一口吃了。
人类的食物
嗯,一般般。
他侧首看了眼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的南枝。
虽然他没吃过人类,但人类的食物大概没人类好吃。
“嗯?”
注意到他的视线,南枝疑惑。
维因拿过擦巾纸,将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他衣领上的奶油抹掉。
南枝这才反应过来,“谢谢。”
维因笑笑,“明天搬去我那边,正巧能带你们出去放松。”
“你孩子的事情,我让苏文利自己去查两天,这几天我大伯没工作给他,我给他发工资。”
这话,让南枝想到白天时对方的邀请。
当时他是拒绝了的。
现在
“好。”南枝笑了笑。
没再拒绝。
吃完蛋糕,维因顺手把盘子洗了。
在南枝回房后,他站在门口,看向还在客厅的南柃,俯下身拿起对方还有点湿的鞋子。
南柃疑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湿了。”维因将鞋子翻过来。
南柃神色一僵。
陡然想起自己匆匆忙忙下只用能力清理衣服和身上,却忘了鞋子。
“偷偷跑出去。”维因道。
南柃抿了抿唇,不说话。
“要是跑丢了,你爸爸会担心。”
“我不会丢。”这次南柃开口了。
维因放下鞋子,走到南柃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放轻声音道:“你是怕爸爸遇到危险吗。”
南柃不回答,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他。
“那个叔叔是大人,你只是个孩子,就算找到也打不过他。”维因道。
“”南柃看着他,许久后才道:“我可以。”
维因没有反驳他,哪怕这句话在任何一个大人看来都很好笑,只觉得童言无忌。
他只是道,“那你会受伤吗。”
“会。”会死掉。
“你想过爸爸会难过吗?”维因垂下视线,安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孩子。
这就是,他和南枝的孩子吗。
长得好像南枝。
很可爱。
南柃这次沉默了很久。
他摇了摇头,“只要爸爸平安。”
“你不能自己觉得好。”维因轻叹道,“擅自给你爸爸做选择,这对他很不公平。”
“没得选。”南柃偏执道,“如果能让爸爸平安,我什么都可以做。”
“孩子。”
维因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你爸爸的确对你很重要,那对他来说呢?”
“你或许也很重要。”
“只要爸爸好好的,就会有新的未来。”南柃只是执拗道。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孩子会说出的话。
维因却不觉意外,“人类生命不过短短百年,有的百年都在悔恨痛苦,有的百年都轻松快活。”
“你怎么知道你爸爸能很快放下,说不定从难过中回神已是五年十年,人类又有几个十年。”
南柃一愣。
“你要保护他,也要保护自己。”
“你保护了自己,也是保护他。”
“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不要有玉石俱焚的想法。”
维因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发软乎乎的,跟人类一样。
其实有点意外,第一个有自己血脉的存在是这样的。
然而,南柃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只是缓缓低下头。
可是,他已经在拖延时间了。
他已经在努力寻找父亲了。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
“面对强大却欲望和软肋同样清晰的敌人,硬碰硬的成效并不大。”
“可以想,对方最想要什么,最害怕什么。”
“在成长起来或找到方法前,牵制他。”
“别害怕。”维因道,“不要绷得太紧。”
一旦脑中的弦绷得太紧,就会将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敌人的一切,哪怕是最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恐慌,导致自己的灭亡。
忍耐,周旋,直到必胜。
南柃沉默。
此时的客厅只有他们二人。
维因不再说话,显得格外寂静。
南柃垂首,安静地站了许久,不知道听了什么,也不知道想了什么。
直到南枝从卧室出来,“南柃,怎么还没进来。”
南柃这才陡然回神。
“爸爸。”
他突然,特别特别想爸爸。
他连忙跑上前,抱住南枝的腿。
爸爸,真的会那样在意他吗?
他真的,还可以、有办法坚持下去吗?
“刚才在跟维叔叔聊天吗。”南柃俯身将他抱起来。
话说,南柃最近是不是重了点。
南柃抱住他的脖子,犹豫了下点点头。
“明天再继续,该睡觉了。”
南柃轻轻应了一声,“好的爸爸。”
在进卧室前,他回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黑色的眸中情绪晦涩。
好像,有点奇怪。
为什么一个人类要跟他说这种东西?
人类,不会跟一个小孩说这些的话吧。
会被当成一个怪人。
或者精神病。
他那样说。
就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南柃有点郁闷地趴在南枝的肩头。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父亲的线索。
他也很迫切。
可如果真的找不到父亲呢?
他是不是真的就要同归于尽?
是不是真的,可以试着多坚持坚持。
用不同的方法,用别的方法。
他或许,不能再依赖‘父亲’这个缥缈的存在
南枝的房门关上。
客厅也只剩下维因一人。
他靠在沙发上微微仰头,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良久后轻轻叹息一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
他起身回房,路走一半突然停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叔叔?”
他若有所思道:“很老吗?”
第22章 发热
第二日早。
南枝将杨琪琪家打扫干净后, 维因的司机也来了。
的确像南枝所说,他就一个行李箱,里面简单地放些日常用品。
跟杨琪琪说过后, 几人就彻底搬离,前往维因安排的住所。
路上。
南枝揉了揉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脑袋。
最初他们从小镇上出来, 本是要带南柃来看心理医生的。
但这几天南柃表现得很正常。
或许,不用看了?
“爸爸。”南柃忽然道。
“嗯?”南枝低头轻应。
就见南柃坐起身, 小手努力往上摸了摸,碰到他的额头。
几秒后, 他收回手。
“爸爸, 你好像有点发热。”
南枝一愣, 摸了摸自己, 又摸了摸南柃。
好像确实有点烫。
难怪他早上起来感觉有点头晕。
还以为是猛地起身低血糖了。
“我家有药。”维因在副驾驶说了一句。
南枝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身体反应不大,烧得应该不高。
去往集团附近的路有一个多小时, 南枝干脆抱着南柃闭目养神。
相比于维因微凉的体温,南柃倒是热乎乎的,像个大暖炉。
嗯
他拿这两人比什么。
莫名其妙。
他不再去想。
眼睛闭着闭着, 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然而等再次睁眼时。
不是被维因叫醒的, 而是热醒的。
睡梦中, 他只觉得身体像个巨大的火炉,越来越热, 越来越难受, 像是被架在火上, 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骨头,又痒又热又麻。
他眉头越皱越紧,倏然睁开了眼。
只见身上已然冒出冷汗, 脊背更是被浸得湿透。
“爸爸。”
南柃担忧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脸。
出汗却没有退烧,甚至有别的状况出现了。
南枝迷迷糊糊地看了南柃一眼,轻轻抱着他,疲累地将下颚抵在他的头顶。
他闭了闭眼,冷汗源源不断冒出来,呼出的气息也炙热得要命。
副驾驶,维因回头看了一眼,在南柃的注意全在南枝身上时,他轻轻拍了拍右手的门。
下一刻。
“到了。”
维因道。
与此同时,车子也停了下来。
后座的车门很快被拉开,南柃犹豫地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看紧闭着眼,烧热得迷糊的南枝,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手从他怀里挪了出来。
维因俯下身,一手托住肩膀,一手伸过膝弯,将人稳当地抱了出来。
南枝似是感觉到了,但他实在太难受,连眼睛都没睁开。
他知道。
除了发烧,之前浑身发热的症状也找上了门,甚至还有点情/欲的反应。
或许是生病的加持,两种症状都比以往更强烈。
令他难受不已。
特别是胸口,像有团火在烧,火辣辣得干疼。
而此时,将他抱起的维因身上,却有些发凉,这对他来说是很好的良药,便忍不住往对方身上靠了靠。
维因垂眸看了眼,随后抱着他大步进了面前的门。
这是一处独栋别墅。
他直接俯身将人放在了沙发上,上面铺了柔软的垫子,没有普通的皮质沙发那样冰凉。
离开了‘冰块’,南枝只觉得更热了。
好在他只是意识模糊,还不至于失态,躺在沙发上时忍不住将手脚散开,缓解燥热。
“看着你爸爸。”维因对南柃道。
这当然不用他说。
在维因转身去泡药时,南柃担忧地摸摸南柃的脸,时不时擦擦汗。
只有他清楚,人类的药对现在爸爸来说并没有用。
他犹豫了下,掀开南枝的衣服,小小的手轻轻搭在了腹部上,只见隐约有一丝暗芒闪过。
片刻后,南柃为难地收回了手。
没用。
这是他的同源,他压制不了。
只有父亲才能安抚。
南柃懊恼地垂下目光,很想让‘它们’别再闹腾了。
可如今的‘它们’只是物质,尚且连意识都没有。
南柃将衣服盖回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棉布擦了擦南枝脸上和脖子上的汗,他忽然想着,爸爸当初刚有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他只清楚自己有意识后的事,却不知道最开始。
陡然间,他感到无力。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在爸爸身边。
强大如父亲,难道不清楚人类是无法承受异种的吗。
甚至,没有父亲的剥离,爸爸要一辈子承受这种痛苦,直到身体因此衰竭死亡。
南柃紧紧咬着唇。
他摇了摇头。
不,不能想这些。
没有父亲也没关系,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
他一定会想办法,将爸爸安全地和种子分开。
也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是维因回来了。
他端着一小碗温水走来。
靠近后,将温水放在了桌子上,俯身将南枝扶了起来靠沙发的枕头上,随后指了指桌上的水,“拿一下。”
对南柃道。
人类的药物也只能缓解高烧带来的影响,却不能缓解因高烧加剧的其他发热状况。
南柃转身将温水端了过来。
目前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种子除了爸爸和父亲外,不受任何人安抚的。
但爸爸不是异种不能安抚,所以只有父亲
南柃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维因像是没看到般,一手端温水,一手拿着颗胶囊。
他的手很稳当一滴不撒。
“南枝。”他轻声唤道。
南枝并没有完全昏睡,隐约还有意识,闻言微微睁了睁眼。
但眼皮很重,毫不夸张地说像是压了千斤。
“退烧药。”
维因将胶囊轻轻压在南枝的下唇上,微微张口就可以含进去。
南枝动了动干涩的唇,缓慢将药含了进去,胶囊很快黏在他的舌头上,他有些艰难地往后咽了咽。
维因抬手扶起他的后脑勺,给他喂了些温水。
有水的辅助,胶囊很快吞了下去,不过维因扶着他又多喝了一些。
“安心睡会儿吧。”
维因的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
“醒了,就好了。”
汹涌的困意陡然间扑了上来。
南枝再也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维因略等片刻后,俯身再次将他抱起。
南柃见状连忙跟上去。
他们走上电梯到了三层的一间卧室,这处房间很大,远远比杨琪琪家要大上许多,可却格外清静没有一人。
维因抱着南枝,低头看了眼紧张跟在脚边的小萝卜头,道,“你出去。”
南柃心头一紧,“不行。”
维因无奈,“我给你爸爸收拾一下,待会儿你再进来陪他。”
南柃面露犹豫。
维因笑道:“我要是害他,你就收拾我。”
南柃这才被说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也是,对方只是人类,他在门口注意着就行,要是出事了,就算他没用,对付一个人类也绰绰有余。
房内,只见维因没有任何动作,房门的锁自动转了个圈,锁住了。
维因将南枝放到床上,俯身摸了摸滚热的脸。
此时南枝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一片,额间鼻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他静看片刻,抬手轻轻搭在南枝的胸口,就见身上的衣服像是被融化一般缓缓消失不见。
南枝无知无觉地躺在被褥上,光裸的上身并不能缓解他的燥热,白净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色,他歪了歪头,紧闭着眼将半边脸埋进蓬松的被褥,汗湿的头发黏在他的脸庞。
他静静喘/息着,炙热的呼吸几乎能在空气中凝成实质的白雾。
维因搭在他胸口的手动了动,苍白的指尖缓缓下移,直到轻轻摁压在了小腹上。
南枝身形偏瘦,身上覆盖一层薄薄的肌肉,但若是仔细看,却能发觉他的小腹有极为轻微的突起,同时,上面还有一条极其淡的白痕。
维因的视线不禁在白痕上停留。
手指出神地在上面轻轻摩擦过。
南枝
维因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目光,他缓缓收回手转而将南枝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他出神地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此时发热的缘故,修长的眼睫上挂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脆弱的,仿佛轻轻一折,就可以彻底破碎。
也只有现在,维因能安静地认真地看他许久。
“对不起。”
静谧的房间内,能听到他低低的呢喃。
维因低下头,长而微凉的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几缕散在南枝的脸庞。
他逐渐靠近,近的能与那炽热的呼吸相融时,近的几乎要贴上时。
他又蓦然停住了。
毫米之差,他沉默地停住了。
片刻后,他缓缓移开,克制地颤抖地吻在了眉间。
一点即止,轻飘飘的,仿佛留不下丝毫痕迹。
随后,他将手轻放在南枝的腹部,隐约间好似有淡蓝色的光流转而过,与此同时,南枝微蹙的眉也缓缓平和下来,紧张的神情逐渐放松。
然而,维因却是神色微变。
好似感觉到什么,他的手在腹部微微移动了一下,直到片刻后,才像是确定了,表情变得古怪。
他嫌少地表露出纠结的情。
片刻后维因暂且放下,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在腹部的安抚完成后。
他的视线注意到南枝‘起来’的反应,甚至有些躁动地胡乱抓着床单。
维因没多加去想,给南枝挪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能靠在自己的肩头,随后缓缓将对方的裤子褪了下来
梦里。
南枝从最初宛若置身火海,最终到一片温暖的汪洋之中。
他裹挟在柔软的流水里。
忽然,他隐约感到有什么抓着他。
似乎某种东西紧紧贴在一起,炽热又冰冷。
恍惚之中,身体得到疏解,轻飘飘的,似乎将在这片温暖中彻底沉溺
“哗啦啦——”
卫生间里,维因将自己的手放在冷水下冲洗,将附着在上面的东西冲洗干净,这才拿毛巾擦了擦手。
他回身看到已经安静睡去的人,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的妻子
既然找到,就再也不会让你置身危险
南枝醒来时,已经黄昏将至。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额,此时皮肤上的黏腻厚重感已经消失,变得干爽顺滑。
身上的沉重和疲惫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轻盈和舒适。
很少能睡得这么舒服了。
他忍不住蜷缩进被子里又小眯了会儿,被褥很软,像要陷进去似的。
躺了许久后,他才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钻出来坐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窝在了腰部,露出裸露的上身。
微凉的寒意让南枝的意识逐渐回笼。
直到这时,他才慢慢清明。
只见他安静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光裸的身体。
南枝:?
呃。
他的,衣服呢?
第23章 邀请
南枝茫然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肩膀。
他记得, 他只是发烧了?
发烧不用脱衣服吧?
不知想到什么,他神情陡然古怪,汗毛耸立。
忽然, 安静的空气传来‘吱呀’的响动。
南枝一惊,条件反射地一拽被子, 看向门口。
就见一个小小的萝卜挤了进来。
“爸爸!”
是南柃。
南枝松了口气,放开了抓着被子的手。
南柃高兴地跑过来, 手里还端着一盘剥好的水果,跟着一颠一颠的。
“小心小心。”南枝连忙俯身扶住南柃的胳膊, 稳住要滚下来的水果。
“没关系爸爸。”南枝将盘子放床边, 哼哧哼哧地爬上来, “我很稳的。”
他用牙签戳了一颗小西红柿递到南枝嘴边。
南枝盯着犹豫了下, 小心含了进去。
随后视线转向被摆了个完美造型的水果拼盘。
“你切的?”他试探问道。
“是我!爸爸。”南柃抬头,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睛紧紧盯着南枝,眼中夹杂着不宜察觉的骄傲。
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如果有尾巴, 大约已经翘起来了。
南枝没忍住,笑了下。
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愿道, “南柃很厉害。”
现在这样, 倒有点像普通孩子了。
南柃微微低下头, 任由头发被摸得凌乱。
片刻后,才抬头道, “是叔叔教的。”
叔叔?
南枝顿住。
下一刻,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 维因将门缝推开,走了进来。
“醒了。”他眉眼温和道。
南枝却是僵了僵,抓着被褥的手拉也不是, 不拉也不是。
有点尴尬地紧紧拽着被子,拧成一团。
“呃”
他迟疑了下,目光无措地看了下无遮掩的胸口,问道,“我,衣服呢?”
“我看你衣服湿透,怕你不舒服就自作主张脱了。”说着,维因看向南柃。
南枝也顺着他目光看去。
南柃点点头,“爸爸出了好多汗,衣服湿掉了。”
说着,他凑上去,小手摸了摸南枝的额头,“不烫了。”
南枝抱住他,搂进怀里,稍稍挡住皮肤空荡荡的凉意。
对维因道:“谢谢,还麻烦你照顾南柃。”
“孩子很乖,不麻烦。”维因看向那盘水果,“也很聪明,学得很快。”
南枝听着,才想起什么,一把抓过南柃的手摸了摸,“有没有割到。”
“没有。”南柃连忙摇头。
南柃是没碰过刀具的,孩子还那么小,南枝当然不会想让他下厨,顶多吃完后会主动洗碗。
南枝抓着小手摸遍了,没碰到什么伤口才放下心。
“我一直看着的。”维因道,“你放心。”
说着走上前,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南枝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应该没事。”南枝感受了下,身体的确没再有异样。
但心底却有些沉重。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发烧,而是发烧的同时与之前发热的情况撞一起了。
结合之下,症状就比以往都厉害的多。
竟然直接昏过去了。
也幸好有人在身边,要是在外面
南枝抿了抿干涩的唇,维因适时地从一旁端了杯温水过来,“喝点水休息一下,晚饭想吃点什么。”
“麻烦你了。”南枝歉意地笑了下,“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那晚一点,我叫碗粥送过来。”维因道。
“好。”
话完,维因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睡衣递过去,“先穿这个。”
南枝想说自己有睡衣,话到嘴边想起衣服还没洗,只能接了过来。
睡衣是维因的,深色的规矩的款式,尺寸比南枝的稍微大一点,但不碍事。
“你身体不舒服,不如先在我家休息两天。”维因道。
南枝点点头。
他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南柃要找的人还没下落,估计短时间不会离开A市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愣了一下。
问道,“这是哪里?”
他记得维文彦说要带他去公司附近的商品房。
“我在A市的别墅。”维因解释道:“你状态不好,这里比较近就先过来了。”
A市的,别墅啊。
南枝沉默了下。
似乎也正常,以维文彦的财力,A市有好几栋房还有别墅并不是问题。
“放心住这吧。”维文彦安抚地笑了下,“这里常年请人打扫,没人打扰。”
“好谢谢。”南枝很小声地回答。
说完,维因没再打扰南枝,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门。
给房内父子留下独立的空间。
没了外人,南枝也自在些。
他穿上睡衣靠坐在床头,维因的睡衣有点大,袖子盖过了他的掌心,有淡淡的阳光味。
南柃贴在他身边,时不时给他喂水果,端水喝。
不知道是不是南枝的错觉,这些东西吃下去后,身体残留的不适也逐渐消散了。
“爸爸,还有没有不舒服。”南柃一脸操心样,皱着眉头,要么摸摸他的脑袋,要么摸摸他的手,看看热不热,凉不凉。
“没有了。”南枝捧着他的脸捏了捏。
孩子的脸软乎乎的,被捏得乱七八糟,也安静得不乱动。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南枝也脆弱了点,见着南柃就觉得心底软软的。
“爸——八。”南柃被捏得含糊不清,“我跟——叔书,学——做,饭,照顾你,好不好。”
南枝一顿,松开手,“不行,弄伤了怎么办。”
这年纪刀都拿不稳吧。
南柃抬着被捏得红通通的脸蛋,“不会的爸爸,我不会受伤的。”
“以后再学。”南枝不松口。
南柃听此,只好眨巴眨巴眼睛不再多说。
他心里很矛盾。
高兴爸爸在乎他。
又难过不能为爸爸做点什么。
倒是南枝注意到他的话,“你说叔叔会做饭?”
南柃点点头,“午饭是他做的,还教我切水果。”
维文彦竟然会做饭?
南枝本以为对方给他个台阶,顺便蹭个饭。
没想到人家会做,那这人情真是欠得明明白白了。
南柃默默钻进南枝的被窝,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忽然想到什么,从旁边拿来南枝的手机,“爸爸,杨姐姐给你发了消息。”
嗯?
南枝拿过手机翻了翻。
大致是苏文利最近又要出门忙工作,而吕雯沁过两天要来了,问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玩。
南枝清楚,苏文利是被维文彦委托去办南柃的事了。
而线索,只有南柃的一句话,不知道要大海捞针到什么时候。
南枝心底是有点虚的。
因为他什么也没给,维文彦就为他忙前忙后,又是花钱雇苏文利,又是给他房子住。
犹豫了一下,南枝暂时没给准确的答复,而是问了句,‘可以带人吗?’
他想,要不请维文彦去玩?
杨琪琪秒回,‘可以’
南枝放下手机。
他抱着南柃缩在被窝里,想着邀请维文彦的事,大约是身体还没恢复,抱着个孩子被窝里暖烘烘的,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漆黑的夜色,在安静的屋内带来无尽的寂寥感。
南枝迷迷糊糊地睁眼,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身边有人陪着。
睡前什么姿势,醒来后,南柃还是什么姿势。
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色的眼睛,在夜晚更是漆黑到了极点,仿佛深不见底。
以前,南枝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他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很奇怪,看得久了让人不舒服,毛骨悚然。
现在却是不会了,反而觉得可爱。
他低下头,在被窝里轻轻贴了贴南柃的额头,“没睡觉吗?”
“不想睡觉。”南柃道。
“下次觉得无聊可以出去玩,不用一直陪着爸爸。”南枝温柔下眉眼。
南柃却是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怀里,“想跟爸爸一起。”
孩子毛绒绒的头发蹭在了脖颈处。
南枝心里微暖,抬手回抱住。
他想,南柃怎么会这么好。
如果不是怕南柃忌讳,他真的很想问问,最开始,他和南柃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选择把这个孩子带回家
“久等了,睡了一觉。”
南枝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睡衣,牵着南柃从楼上下来。
维因正坐在沙发上敲着电脑,似乎在办公,闻言,他抬眸看了眼,直接合上了电脑放在一旁。
“病了就多休息,没关系。”他领着南枝去了餐厅。
别墅的餐厅很大,头顶灯光璀璨得几乎晃了人眼。
只见长桌上摆了一个纹路精美的陶瓷锅。
“应该还热着。”维因上前摸了摸陶瓷壁,“我见你睡得熟,就晚了些时间叫。”
感谢的词南枝已经说累了。
维文彦真得是个很贴心的人。
维因勺了三碗出来。
粥看起来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些剁碎的补料。
南枝没想太多地闷了一口,鲜味顿时就从舌尖漫开了。
味很香,粥里带着食材的鲜味,和鸡精的调味不同。
温度也刚刚好。
南枝真有点饿了,连吃好几口才缓和了饥饿。
倒是南柃盯着碗里的粥看了半天。
他没有睡着,虽然他能力很弱,也能隐约听到动静。
粥送来,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刚才没加热,怎么还会是热粥。
“不合口味?”维因注意到了他,问道。
“”南柃顿了顿,摇摇头将粥塞进嘴里。
维因微微垂眸看了几眼,缓慢收回目光。
缓解胃里翻腾的饥饿后,南枝这才慢了下来,一边吃一边试探问道,“你这两天忙吗?”
维因察觉什么,顺势回答,“不忙,我没有事情,都是大伯在管。”
南枝搅了搅粥,措辞道,“那要不要一起去A市的孟海岸玩。”
维因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时候。”
“两三天后吧。”南枝道。
“除了我们还有谁。”维因询问。
南枝有些意外他的敏锐,老实回答,“琪琪,还有一个大学同学。”
话落,又补充了句,“你不喜欢外人,我们俩去也行。”
主要是想感谢对方的照顾。
维因笑了笑,却是随和道,“没关系,人多热闹。”
“你答应了?”南枝道。
“很久没去孟海,去一趟也好。”
“那我订房间。”南枝连忙道。
“四人的话订孟威酒店的套房吧。”维因建议道。
闻言,南枝搜了搜,地理位置很好,套房一晚五万。
对比周边更豪华套房已经算便宜价格了。
南枝:
虽然他中奖了,但也经不住这样花。
“这次的费用全部算我账上。”维因随手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推到南枝面前。
南枝摇头,“这怎么行。”
他感谢别人还要别人花钱?
但这费用着实贵,不然给对方订个豪华单间,他去普通房。
“为什么不行。”维因笑道,“这些费用并不多,我出钱,行程交给你。”
话落,他起身到南枝身旁,抓着他的手,将卡塞过去。
“当然,你能陪我就是最好的。”
南枝:“”
这话。
不是那个意思吧?
对方的手指和卡的温度都很低,凉凉的落在手心和手背,只觉得触感分外清晰。
南枝压下心头的怪异。
可能,维文彦很久没人陪了?
毕竟从对方出现到现在,没见身边有什么人。
“好。”
南枝犹豫地应下。
“但这两天先休息,身体养好了再出去。”维因关心道。
南枝磕绊地应了下来。
维因离开了餐厅。
南枝捏着手中的黑卡发愣,然后无力地捂了捂额头。
他受维文彦的好似乎越来越多了。
这人对谁都这么好吗?
南枝想了会儿打算不再纠结,等游玩回来就跟维文彦摊牌搬出去好了。
对方明明也会做饭,根本不需要他。
他总不能一直接受对方的好意和帮助。
才认识没多久而已。
这样无条件的好,让他有点不安。
第24章 暴露?
发热褪去得很快。
隔日, 南枝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在被窝里眯眼躺了会儿,发觉怀里空荡荡时,才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抬头, 就见南柃趴在窗台上,往外张望。
他吓了一跳, 陡然想到之前阳台的一幕。
“南柃?你在做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南柃连忙从窗台上下来, 在南枝起身前跑回来,扑到他怀里, 压着不让起身。
“爸爸, 我就是看一下, 绝对没有爬上去。”他抱着南枝保证道。
南枝拧眉看了看他, “真的?”
南柃赶忙点头,生怕晚了被误会,“真的只是看看。”
南枝泄了口气, 捏了捏孩子的脸,“下次要爬,得爸爸醒着。”
南柃犹豫了下, 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 主要窗边的位置更容易发现阴秽。
以前爸爸身体不好, 就容易吸引阴秽靠近,可这两天很奇怪, 不仅没有阴秽, 空气中连阴秽经过或者存在的杂质都没有。
一度干净得令南柃以为他看不见阴秽了。
这很不寻常。
当然, 这些担忧南柃没有表露分毫,他乖乖钻进南枝的怀里,抱着爸爸。
南枝照常揉了揉他的脑袋, 随后起身洗漱。
维因的睡衣宽松许多,衬得南枝纤瘦了些,微微松口的领口随着动作有些滑落,露出一截分明的锁骨。
他抬手拉回去,顺便把袖口和脚踝处多出的布料卷了卷,免得洗漱时打湿。
待他下楼时,食物都准备好在桌上了。
维因却不见人影。
“他出去了。”南柃道。
不是维因说的,是他早上感觉到的。
南枝轻应了一声,抱着南柃坐去了桌旁。
桌上的依然是清粥小菜,也依然是热的。
南柃看得眉头紧皱。
南枝只以为维因出门没多久,所以才温热。
南柃却清楚,这人很早就走掉了。
好奇怪
见到这人后一直都很奇怪。
抛开他对男人的特殊感觉。
就说那天晚上,赶走阴秽后,对方竟然发现他偷偷出去过,但见他鞋子湿衣服却干燥竟没有疑惑,反而还跟他讲了那些奇怪的话。
南柃事后细细想过,越觉得话中有话,对方好像知道什么。
后来爸爸生病。
明明爸爸被带进房间前,症状没有半点好转,参照以前的情况应该要好久才能消停,但男人抱着爸爸进去的那会儿功夫,爸爸就好了。
还有两次温热的粥,空荡无阴秽的四周。
南柃沉默间,余光忽然落在自己左手带得那条链子上。
对了,爸爸还没带他见过送链子的人。
可这段时间,爸爸身边出现的人也只有
南柃低着头,稚嫩的脸严肃的地紧皱着,好半天后,他将链子拿了下来,侧首看向南枝道:
“爸爸,你还没告诉我这条链子是谁送的呢。”
他心底克制不住的紧张,抓着链子的手也微微发抖。
一个答案在他脑中不断盘旋,几乎脱口而出。
南枝刚往嘴里塞了一口,正神游着吃饭,突然被一句话拉了回来。
看了眼,答道,“就是那个叔叔给的。”
果然。
南柃顿时心中一紧。
对方是个异种,根本就不是人类!
事实上,从出现开始,除了隐藏身上的气息,对方并没有特意掩饰某些特殊的地方。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南柃一时心绪纷乱。
他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虽然是同类,但同类之间并非一定友好。
“不喜欢吃吗?”
这时,南枝忽然问道。
他见孩子迟迟不动勺,以为是不喜欢。
连着吃几顿清汤寡水的东西,可能小孩子确实会吃不下去。
“爸爸去做点肉给你吃好不好。”
他俯身温柔问道。
南柃回过神,连忙摇头,“不用了爸爸。”
话落,他连忙往嘴里扒了好几口菜粥,将嘴巴塞得满当当的,鼓着俩腮帮子,含糊道:“窝爱次的。”
南枝一愣,抽了两张纸给他擦了擦嘴,“慢点。”
南柃说不出话,哼哼地应下。
刚才塞得太急,感觉要噎住了。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南柃拖着南枝回房休息。
南枝有点无奈,其实他觉得自己状态很好,不过还是顺着孩子的手被拉了回去。
只见床头摆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水果,南柃很顺溜地打开投影,给他放东西看,然后坐在床头默默地剥柚子。
窗帘一拉,放个电影。
孩子贴在身旁给他投喂,过得倒是悠闲。
相较下,南柃心情就复杂的多,他到现在都没感觉到维因身为异种的气息,那对方一定是个很强大的存在。
对方靠近爸爸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要对爸爸不利,他该怎么办。
南柃愁得脸都皱成一团了,好在拉了窗帘,房内只有投影放出的光,南枝什么都没注意到。
中午时。
维因回来了。
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血气,如果南柃在这儿,一定能发觉对方身上弥漫的血腥味和漂浮在周围的阴秽尸体。
然而这些在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尽数散去,消失无踪,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他手上牵了两份盒饭,放去了餐厅的桌上。
楼上。
南柃感觉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南枝,而是道,“爸爸,我想下去拿两个橘子。”
“嗯?”南枝看电影的间隙rua了把南柃,道,“去吧。”
南柃跳下床,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严实后,走了下去。
维因已经将饭盒就拿了出来,老远就能稳到饭菜香。
但这对南柃没有半分吸引力,他快步去了餐厅,站到了维因跟前。
“饿了?”维因开着饭盒,抽空低头看了他一眼,“叫你爸爸下来一起吃。”
南柃没说话,只是将手链摘了下来,放到桌上,放到维因面前。
维因动作一顿。
“叔叔,是你送给爸爸的吗?”
南柃抬头,平静地问道。
维因微微垂下视线,扫过南柃故作镇定的表情。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底的紧张难以完全掩盖。
“是我。”维因笑了下,淡淡地回道。
哪怕已经知道答案,南柃心头依然忍不住一紧。
他心里琢磨了下,缓缓道:“叔叔,你早上几点出门的。”
“六点。”维因道。
“可是粥八点还是热的。”南柃再次道。
看起来是很无厘头的对话。
但维因清楚,这孩子没有摊开说,却在明示了,想试探他的回答来断定他的威胁和目的性。
只是,还是太稚嫩了。
实力不足时,对待不确定的人,过早的试探容易推向深渊。
维因轻笑一声,他将手里的盒饭放下,半蹲下身,与南柃平视。
他眉眼随意地从孩子的脸上扫过,在对方肉眼可见的逐渐紧张下,缓缓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直接摊开道。
南柃一怔。
维因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我是异种对不对。”
南柃眸中有些诧异,他抿紧了唇,没有回应。
维因却是道:“这是别人给我的。”
南柃紧绷的神经顿时崩断,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不可能!”
维因笑着将那条链子拿下来,“如果你想见链子的主人,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南柃见状连忙道:“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他指了指白天喝粥的陶瓷锅,此时里面还有些剩粥。
维因不答,只是在南柃的目光下,示意地举了举链子,他的指尖从链子上的珠子划过,隐约闪过一道淡淡的光,他道,“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他,你就明白了。”
南柃眉头紧皱,满是不解。
什么意思?
难道是借来的力量?
人类可以借用异种的力量吗?
还是他在撒谎。
南柃不太肯定,因为他没有完整的传承记忆。
对自己的种族了解也不够全面。
要说人类使用异种的力量,也只有像爸爸那种情况才有可能,其他情况
“别怕,你对付我绰绰有余。”维因道。
南柃看向他。
在他的潜意识里强大的异种是骄傲的,绝对不会向弱小的同类低头。
哪怕是为了欺骗。
可真的是人类吗?
南柃不相信。
只是无论他信不信都没有办法。
如果对方的确比他弱小那不用惧怕,如果对方比他强大,他也只能先顺着。
或许,要先见到对方所说的人。
南柃有些纠结,也感到茫然,这些真真假假混乱和未知的信息,处理起来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这是他诞生的这几个月里,第一次靠近同族,这让他感到无措。
如果只身一人就算了,可他还有爸爸。
他要保护爸爸。
他不能让爸爸有危险
南枝被叫下来时,另外一大一小很默契地都住了嘴。
“从枫惠馆带来的,你尝尝。”维因很自然地将盒饭摆放在南枝面前。
盒饭的菜色很丰盛,南枝扫了眼,“你的呢。”
他注意到只有两份。
维因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吃过了。”
南枝应了一声,回头见南柃筷子抓得歪歪扭扭,抬手帮他摆正了点。
南柃面色微红,他刚才是分心了。
相比于谈笑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维因,他就没那么镇定。
还让爸爸纠正这种小错误。
南柃收敛下心思,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饭的空荡,南枝和维因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感觉现在状态很好,明天吕雯沁也来了,跟琪琪商量了一下明天去孟海岸,你怎么看?要不要调时间。”南枝怕对方没空。
维因倒是很快回道,“我没问题。”
南枝点点头,“那我等会儿订房间。”
按照维因所说订那个套房的话,住五六个人都没什么问题了,一共有四个房间,刚好他和南柃一间,其他几人各一间。
后面两人随意聊了下之后的行程。
维因很清楚那边,提得许多建议都不错。
南枝默默记下来。
下午,维因没再出去,而是留在客厅。
南枝则是抱着南柃回了楼上,他让南柃在一边玩,自己打开了电脑开始办公。
他还是有工作的,耽误了那么多天,甲方那都快催疯了,他也得赶紧赶工。
“爸爸。”
干到一半时,南柃忽然凑了过来。
南枝正忙着改代码,也没听清就随意应了一声,“嗯?”
南柃见状,踌躇道:“我可以看你工作吗。”
南枝将手上这串代码改完,停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孩说什么,他俯身直接将孩子抱到怀里,坐在自己膝盖上,然后继续赶工。
盯着电脑,目不转睛。
南柃也安静,乖乖窝在南枝怀里,看爸爸办公。
今天得知的事让他心底有点乱有点不安,好像只有这样贴着爸爸,心里才会安定点。
手上堆积的活儿有点多,南枝一口气干到了晚上七八点,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抱起南柃就跑下去找吃的了。
桌上一如中午,已经备好了食物。
南枝一边吃,一边核对了一下到账的钱。
按照这个效率,以后房贷应该供得上。
这几天得看房了,等离开A市回去后就买。
南枝心里盘算着。
说来,他本身来A市是想为南柃找医生,没想到最后变成南柃要找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一边想着,一边将看好的房源收藏下来。
忽然,南枝吃饭的动作停了停。
他的情况也很奇怪,等玩完回来去医院看看吧。
想着,他默默看了下A市某著名医院的医生,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这个情况该挂什么,有时候只是皮肤发烫,有时候是发q
南枝捂了捂额。
会不会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想来想去,他挂了个普内科。
结束晚饭后,杨琪琪也发了邀约过来,明天中午对方会开车来找他,让他发个定位。
南枝问了问维因能不能发位置,得到许可后才发出去。
半晌后。
杨琪琪突然扣了个‘!’过来。
南枝:嗯?
杨琪琪:你是住这里吗!
南枝:是
杨琪琪:朋友家?
南枝:是的
又是半天后,杨琪琪发了一句,你说要叫的‘别人’,就是这位朋友?
南枝依然人机一样地答道,是
杨琪琪果断道,你问你朋友要不要自己开车来
南枝:?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位置的房子很优越,而住在这里的人不一定想和陌生人挤一个车子。
杨琪琪倒是反应很快。
南枝依照她的意思问了下。
维因倒是很随和,“都可以,不过你朋友开两辆车来恐怕不方便,我们自己开。”
南枝明白了。
回复了杨琪琪。
那边倒也不意外,应了下来,随后发了个酒店见。
饭后没有过多交流。
南枝很快带着南柃回房了,进去前,维因依然坐在客厅,对着手中的电脑。
南柃一眼扫过,却见电脑上一片空白,隐约间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流动过。
翌日。
中午他们准时出发。
依然是维因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司机开车。
这司机沉默得紧,动作也轻手轻脚的,时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他们一路前往孟威酒店。
到的时候在下午两点出头。
南枝本以为他们早到了,却没想到远远在门口看见。
几人聚集在门口旁,迟迟没有进去,似乎在争论什么。
待南枝走近后才发现,除了杨琪琪和吕雯沁外,程钰竟然也来了!
“琪琪,我不是乱来的人,我带他来是真的有原因的,我们上去再说。”吕雯沁心虚地摸摸脑袋,站在杨琪琪跟前像犯了错的孩子,恨不得把头栽地里。
杨琪琪脸色不太好。
只是她这人内敛惯了,并没有在外面的场合说什么。
而程钰,也显得很尴尬。
“南枝!南枝你来了!”
突然,吕雯沁余光瞥见南枝,顿时跟救命稻草一样扑了上来,只是她在要抓到南枝的瞬间,一只手轻轻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最近身体不好。”维因垂下视线,委婉道。
漆黑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几缕,衬得眼眸在阴影下越加漆黑。
吕雯沁怔住了,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因为这个目光太熟悉了。
就像,那次的穆康安一样
“你们,什么事?”
南枝没注意到,开口打破瞬间的僵持。
“哦,是,是。”吕雯沁回过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直觉告诉她很不对。
明明都是黑白分明,正常的眼睛,可她总感觉奇怪的很。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穆康安好像。
吕雯沁压下胡乱的想法,说起正事,“我带程钰来了。”
第25章 借个浴室
程钰, 他的大学室友。
一位追求女神数个月也不敢露头的胆小鬼。
南枝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吕雯沁又看了眼程钰。
杨琪琪现在有男友了,吕雯沁把不相干又有点关系的人带来,不纯粹添堵吗?
吕雯沁之前也不会干这种不靠谱的事啊。
“都是有原因的。”吕雯沁俯身, 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悄悄说话的姿势。
“不然我真不可能带来。”
南枝无奈。
他抬头视线扫过低着头的程钰,看向杨琪琪, “上去再说。”
杨琪琪神色稍作缓和,闷声不响地进了酒店。
房门口。
几人进入房内, 因着各怀心思,也没去注意这难得一住的套房装潢。
在最后进来的人要关门时, 程钰忽然道, “我想单独和琪琪谈一下。”
这话一出, 杨琪琪的脸色就更差了。
吕雯沁倒不意外, 只是尴尬地往角落缩了缩,等半天程钰都不开口,才犹豫地凑上去道:“他说有关于你男朋友的要事我才带来的, 非要要亲自跟你讲。”
其实吕雯沁也私下套了许多次话,但程钰的嘴巴比蚌壳还严,怎么都不松口。
不然她也不会把人带来。
这不给琪琪添堵。
吕雯沁猜对方有要紧事是真的, 但想私下见见琪琪也是真的。
都这么多年了, 还整那套念念不忘。
是个人都觉得他又拖沓又黏糊。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杨琪琪双手抱胸, 轻皱着眉。
她很少有攻击性的姿态,平时都温柔的很。
被她这么一说, 程钰讲话都结巴了。
“真, 真的是重要的事。”
“我保证, 我保证说完就走。”
杨琪琪沉默半晌,如果真是关于苏文利的要事,她肯定得知道
没有想太久, 她答应下来,“行,进房间说。”
“去咖啡厅。”程钰得寸进尺道。
吕雯沁闻言,眉头一皱,“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走。”杨琪琪不想纠缠,果断应道。
吕雯沁一顿,连忙道:“那我也去。”
虽然四年同学,多少清楚对方的性格脾气,但就怕万一,还是跟去看看安心。
这次程钰倒没说什么,只是道:“那你得在外面。”
吕雯沁嘴巴一撇就想发火。
“楼下吧,楼下就有一家咖啡厅。”这时南枝建议道。
程钰点点头,“好。”
他的目光略有些复杂地从南枝身上扫过。
想当初,他是嫉妒过南枝的。
嫉妒对方坦荡,自然,人缘好。
似乎没什么能令对方感到痛苦烦心的。
他想过,但凡分他一点,或许他都能比现在过得快活许多。
就在程钰出神时,眼前忽然一暗。
维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男人高他将近一头的差距,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该下去了。”男人微笑道。
目光示意地看向已经出门的杨琪琪。
程钰陡然像被抓到了什么般,心虚地点了点头,几乎仓皇地离开了房间。
维因缓缓上前,手指轻轻一推,将被遗忘的大门轻轻关上。
房内霎时静了下来,只留下两人带个小萝卜。
南枝没觉得什么,俯身牵过南柃的小手,开始带着孩子看房间。
而从见到程钰开始,南柃就始终紧贴在南枝身旁。
因为他闻到了。
那人身上有阴秽残留的气息。
那人最近接触过阴秽!
应该是低阶阴秽,否则南柃不会捕捉到。
南柃紧紧抓着南枝的手,心里有点茫然。
他潜意识感觉不应该,阴秽通常不会靠近人类,人类对阴秽和异种来说就像空气一样毫无意义。
只有极少极少高阶有智慧的异种和阴秽会渗入人群里。
但是太少了。
绝大多数是没有丝毫兴趣的。
就像南柃,除了爸爸和爸爸身边的东西,他对人类的一切都没有感觉。
可现在,竟然有低阶阴秽靠近人类?
为什么?
南柃不解,也没人能给他解答。
只是心头的压力又大了些许。
南枝在几个房间转悠了一圈,最后选了个中等大的,刚好床够他和南柃一起睡。
“那我住这间。”维因指了指南枝挑选后的隔壁房。
南枝无所谓地点点头。
后面的时间他们都在各自房间度过,直到晚上杨琪琪和吕雯沁回来。
程钰的确像他所说,说完事情就离开了,当然其中夹杂了多少私活只有杨琪琪自己清楚。
总得来说,对方就是想跟她谈谈当年的遗憾,见她丝毫没反应后,苦笑着彻底放下了,紧接着就是关于苏文利的消息。
据程钰说,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最近疯了。
在疯掉之前,这人就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之后来A市看完病回去后吃了一段时间的药,这两天突然彻底疯掉了。
而当时来A市接诊的精神科医生,就是苏文利。
听他的意思是,他的亲戚会来找他们麻烦,而且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苏文利和杨琪琪居住的小区信息。
这消息的确很重要。
杨琪琪得知后不免后背一凉。
像医疗上的报复事件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想到苏文利都辞职了竟也要被找上门。
一码归一码。
杨琪琪就这件事很感激程钰,给了一笔钱作为感谢。
起初程钰不肯收,但见杨琪琪执意要划清界限,他还是收下离开了。
或许以后,会彻底放下这段事情。
这些事,杨琪琪没有太多隐瞒地告诉了南枝。
话落,不免面露愁绪。
有时候不怕明的,就怕暗的。
那些家属知道了他们的住址,指不定要做什么。
“先不要担心。”南枝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现在在外面,苏文利也出差了,你跟他通个信,让他短时间里先别回家。”
杨琪琪点点头,轻叹一声,“好,我先和他说一声。”
“等回去后,你们在其他地方先碰头,可以的话雇几个人。”
南枝想了下,“然后去查查小区监控,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对了,程钰把亲戚照片发你了没。”
“发了。”
“那先找到人,确定在小区门口行动可疑就报警先抓到,再等进派出所后商谈。”
南枝简单梳理了一下处理方式,似乎危险没再那么不可控。
杨琪琪听着,心里放松了点,勉强笑了下,“好。”
吕雯沁这会儿凑过来,搂着她拍拍肩,“别怕,我们这不都在呢。”
“我这次能在A市待半个月,等陪你抓着人我再回去。”
“这两天先放松玩,总不可能找这里来,嘱咐你对象让他别傻乎乎回去就行了。”
“嗯。”杨琪琪低低应了一声,看起来状态好些了。
然而旁边默默抱着南枝大腿的南柃却轻轻皱着眉。
片刻后,南枝转移话题问她们想吃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维因刚好从外面进来,问他们晚饭推来了,饿不饿。
套房的餐厅非常大,坐四五个人也绰绰有余。
杨琪琪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准备先吃完饭再和苏文利讲。
既然已经出来了,自然不能扫大家的兴。
餐桌上,众人讨论了一下明天怎么玩。
主要是围绕孟海岸沙滩上的各种设施和商铺。
虽然最近A市气温总体降了点,但沙滩上的阳光还是很热烈的。
一顿饭下来,多数是吕雯沁在讲,显然她的计划做得很完善,南枝和杨琪琪时不时说两句,维因则是全程不言不语,只有南枝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会提点意见。
旁边两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南枝却是一手杵着下颚,静看了维因半晌。
维因的外貌无疑是很出众的,属于一眼看去,就能从人群中区分出来的类型。
但此时此刻,对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不被注意。
杨琪琪就算了,吕雯沁还是挺喜欢帅哥的,竟然一眼也没多看过。
像注意不到般。
想得出神间,忽然维因抬眸,正对上他的目光。
南枝一愣,赶忙收回视线。
有点尴尬地低头吃饭。
“尝尝这个。”维因用公筷夹了些东西放到南枝的碗里。
“谢,谢谢。”南枝低着头,莫名有些心虚。
维因淡淡笑了下,“这里的菜式都不错。”
说着又夹了些放在南枝面前的小盘子里。
南枝轻抿了下唇,他的余光从旁边的两个女生脸上划过,见两人都没注意到,才放松了点。
不明白为什么有点紧张,或许很少会有男人给无亲缘关系的同性夹菜吧。
显得有点奇怪。
维因静静看着他,唇角的笑意似乎深了些许。
他夹了点菜就没再动,转而跟南枝闲聊,说些家长里短。
他们这边讨论的很悠闲,相比于旁边激动的吕雯沁要平静的多。
此时此刻,餐桌好像分成了两个世界,两边人各自讨论各自的内容互不影响。
起初南枝声音还比较小,试图不打扰另一边,但很快也变得自如起来。
晚餐接近尾声时,两人没再聊了。
与此同时,吕雯沁像是突然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一样,开始问对明天的安排有没有想法。
没有想法。
南枝压根没注意对方说了什么,不过吕雯沁向来靠谱,他跟着走就行。
晚饭后,他们回了各自的房间。
南枝觉得有点疲惫,准备洗洗睡了。
但遇到了很要命的事情——水龙头坏了。
是突然间就坏了!
明明刚才帮南柃洗澡时还好好的!
结果轮到他洗一半,忽然就不出水了。
这么贵的套房居然能出这种问题?
南枝摸了摸还有一半泡沫没冲掉的手臂,沉默地闭了下眼。
“爸爸,怎么了。”
旁边已经穿好衣服的南柃凑过来。
南枝默然了会儿,认命道:“把爸爸的浴巾拿过来。”
“好。”
南柃乖乖跑出去,很快就抱着一条浴巾回来。
南枝利索地将浴巾绑到腰间,有点忐忑地离开了房间。
他站在隔壁房门前,犹豫半晌后敲了敲门。
‘扣——扣——’
房内格外寂静,敲门的声音也清晰的可怕。
南枝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的,他只是借个浴室。
第一次敲门没有马上回应。
南枝又敲了第二次。
他有点担心惊动杨琪琪她们了,虽然房门有点距离,但万一凑过来还是会被看到的。
没回应。
南枝敲了第三次。
这个场景莫名让他幻视一些电视情节。
不过那个不重要,为什么维因还没开门,在忙吗?
他总不能顶着一身泡沫回床上。
好在。
这一次他的念头刚落下,门就开了。
随着大门打开,一阵淡淡的热气从里面弥漫出来。
就见维因披散着头发,套着一身领口散开的睡袍,大概是急着开门,他的睡袍很乱,头发也没有打理,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落在肩头,无数水珠顺着肩膀滑落没入布料,将领口大片的打湿。
南枝宕机了一秒。
很快回神道,“我房间花洒坏了,借一下浴室。”
他到底还是说了这句台词,像某些电影。
维因浸在热气之中,微微眯着的眼睛显得有点慵懒,他正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拿着毛巾,似乎还有点回不过神,视线落在南枝身上停顿了会儿,才抬眸温和地笑了下,“好,我刚刚在洗澡,正好用完了。”
南枝:
他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刚才出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却忽然感觉上半身有点凉。
他克制住想要抬手遮掩的动作,故作自然地进了房间,“谢谢,我待会儿打电话跟前台说一声。”
维因侧身让他进来,要关门时,南柃也蹭着缝挤进来了。
南枝一愣,“你先回床上,爸爸就洗个澡。”
南柃顿了顿,“我想陪爸爸。”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进来了。
或许是这个疑似异种的人在这儿吧。
他不放心。
南枝见状也不多说,他很想快点洗完回去了。
跟维因说了一声,就转身进了浴室。
南柃既然来都来了,就站在门口给南枝抱着那条浴巾。
他看了看旁边关得严实的大门,又看了眼面前严实的浴室门。
安安静静抱着浴巾站在门口,像个小骑士。
直到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维因去旁边的小冰箱拿了瓶冰饮,正慵懒地靠坐在软椅上,视线远远地看向这边。
南柃面对的他的目光,不自觉变得警惕。
他紧紧抱着浴巾。
维因没在意,自顾自地打开电视,喝冰饮看电视。
一会儿后,他突然放下饮料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视线微微向下,俯视着南柃,随着他的动作,衣袍散动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到浴室门前的那一刻,他伸出了手
南柃神经一紧,抓住门把手,严肃道:“你不准偷看!”
手刚摸到旁边柜子上吹风机的维因:?
浴室里恰巧关水的南枝:?
第26章 消失
看到维因的手放在吹风机上的瞬间, 南柃愣住了。
抓着浴室门把手的动作,一时变得尴尬无比。
他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看到男人的眼神还有走过来的动作, 他就觉得,觉得
有点危险。
有点
南柃一时间涨红了脸。
与此同时浴室门从里面开了。
南柃手搭在门把手上, 被拉得一个踉跄,扑到南枝怀里。
南枝赶忙扶助, 抬头和正拿着门口吹风机站在原地的维因面面相觑。
“呃,刚才”
维因指了指手中的吹风机, 无辜道:“我想吹个头发。”
南枝明白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
南枝尴尬地赶忙就要拽着南柃回去。
却是被维因轻轻拽住了手腕, “等一下。”
皮肤相触的瞬间,淡淡的凉意弥漫上来。
好凉。
南枝一怔,刚洗完澡的人, 手会这么凉吗?
维因大约察觉到了,他收了下手,指了指那边桌上的冷饮道, “刚拿了瓶饮料, 你要喝吗?”
南枝回过神, 摇了摇头,“有什么事。”
维因歉意道:“可以帮一下吗?”
他举了举手中的吹风机。
这点事儿啊。
南枝接过吹风机, “坐那边吧。”
维因听话地坐去床边。
南枝开始帮他吹头。
维因的发质应该很不错, 摸着很柔软滑滑的, 头发几乎没有打结的地方,一摸就顺了下来,这种长度的头发能有这种质量倒是少见, 除了这个触感,莫名觉得奇怪。
不难摸,就是奇怪。
吹着吹着,南枝就想。
起初以为维因什么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但现在看来他会做饭,怎么会吹不好头发。
“麻烦你了。”
维因适时道:“我头发比较敏感,自己吹不好。”
头发敏感?
南枝动作一顿。
这是什么形容词?
或许说错了。
南枝没在意,继续帮他吹吹干。
吹完后就没什么事情了,维因给他拿了一瓶草莓味的酒精汽水,送他出门。
待大门关上。
维因带着淡笑的神情缓缓消失。
他勾了勾手,几缕黑色的物质飘了出来。
他转身一步步回到软椅上,缓缓坐下。
他姿态随意,衣袍的领口随意的散落开,漆黑的犹如黑墨的头发落在胸口。
只见他微微抬手,几缕发丝就缠上了指尖。
那些黑色物质一个个停在维因的脚边,仿佛跪趴的姿势。
“谁允许的。”维因凉凉地开口。
其中一缕黑色似乎颤抖了一下,像是一团泥水一样在空中鼓出了几个泡沫,随后一点点变大形成一个清晰的轮廓。
形状怪异,勉强能看出个好似眼睛嘴巴的地方。
“大,大人”它颤抖道,“在下,在下想帮您。”
维因知道。
南枝房间的出水装置不是无缘无故损坏的,而是,其他东西为之。
他眸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
只是微微抬手,指尖轻点。
下一刻,这团黑色物质陡然消失了。
没有丝毫预兆,仿佛蒸发一样眨眼间没了踪影。
旁边其他几缕黑色顿时吓坏了,一个个蜷缩起来不敢动弹。
“没有我的旨意,擅自行事。”
维因微微垂着眼帘,阴影下,眸色漆黑。
他神色冷淡,指尖的发丝像是感到他的情绪,疯长到了脚边,萦绕在那几缕黑色旁。
这把它们吓唬的,缩得更紧。
“你们也不用等到回去了,我会处理干净。”
“大人大人!”一缕黑烟连忙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您原谅我们。”
维因淡淡地看着它们,许久后才吐出一个字,“滚。”
那些黑烟顿时散开了去,没入了墙壁之中。
维因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轻轻闭了闭眼。
洗到半路出来,着凉了可怎么办。
还有周围的阴秽绊了脚,否则也不用等到妻子敲第三下。
真是一群不听话的东西。
维因百无聊赖地勾了勾头发,发丝像有感知一般瞬间缠绕了上来。
他静看片刻。
忽的,轻笑一声。
低低道:“被他抚摸很舒服,对吗”
回了房间,南柃还是沉默得回不过神。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可是那个人的眼神,真的好奇怪。
南枝倒是没太放心上,逃跑似得回来后他就放松了,随手将手里的酒精汽水打开灌了两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喝下去的瞬间就感觉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
他没多想,大概是冰饮的魅力。
“要看动画片吗?”他坐到床边,俯身将南柃抱到怀里。
南柃的个子其实不算很小了,但抱着却轻飘飘的。
南柃趴在南枝怀里,温热的,还有淡淡的沐浴香。
他道:“听爸爸的。”
总是要听他的。
南枝无奈,捏捏孩子的脸。
“那就不看了,早点睡明天出去玩。”
“好。”
南柃点点头,有点期待。
不期待风景,单纯期待跟爸爸出门玩。
‘啪’
关灯。
—
“这边就是孟海?”
清早的沙滩上,几人用过饭后早早就来了。
这个点的太阳还不算强烈,但周围的人已经有许多了。
各个商贩也架起了摊子。
南枝去旁边的更衣房将泳装换上,他穿的有上衣而不单单一条泳裤。
这和周围绝大部分只有泳裤的男人们格格不入。
南柃就给套了条小裤子。
南枝牵着南柃出来时,两个女生还没换好,而维因则是压根没换,他穿着宽松笔直的黑裤,套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随意地扎着落在背后。
“你不下水吗?”南枝好奇问了句。
维因笑了下,温和道:“我在岸边帮你们看行李。”
“这怎么行。”南枝道:“而且我带着南柃,应该就留在海滩边上,你也去换一身吧。”
“我看你们就好。”维因摇摇头。
南枝闻言露出为难的神色。
难道维因不喜欢来海边?
那他还邀请对方来。
“你们玩就好。”维因看出他的想法,上前道,“我比较喜欢看。”
“而且附近也有很多商铺,不会无聊的。”
南枝踌躇了下,勉强相信。
正在沉默间,吕雯沁和杨琪琪也换好了。
杨琪琪一如既往的文静,泳装也规规矩矩的,只露出四肢,相比之下吕雯沁就开放的多,甚至摆了几个poss,秀道:“怎么样,我身材不错吧。”
南枝好笑道:“不错。”
吕雯沁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凑上来拍了拍南枝的肚子,“你怎么还穿衣服啊,遮得比我还多,不会是个大肚腩吧。”
南枝:
“怎么会。”
虽然他常年坐着办公,但也会抽空锻炼的。
吕雯沁刚拍一下,手就被维因的手背挡住了。
吕雯沁一怔,抬头看去,对上维因的目光后,呐呐地收回手道:“咳,随便拍一下。”
她也不知怎么的,面对这个男人的视线就觉得压力得紧。
不过,这男的是长这样吗?她怎么有点记不住。
“他身材很好。”
然而,维因却一本正经回了她的话。
吕雯沁:?
南枝:?
吕雯沁像是嗅到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下。
她这眼神太奇怪了,看得南枝毛毛的,连忙上前解释道:“他就客气一下。”
吕雯沁疑惑,“所以他看过?”
南枝一噎。
随后闷闷道:“男的看一下不很正常。”
吕雯沁挠挠头。
最终在南枝紧盯的目光下附和道:“也是。”
然后就一副没心没肺抛之脑后的样子,搂着杨琪琪就往岸边跑了。
“我们先去玩了!”
看样子,应该完全没放心上,就随口一说而已。
见人跑远了,南枝憋着的气才松掉。
这维文彦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们也去。”
这边,维因已经拿上行李,就几个小包。
南枝看了看他,无奈应了一声。
两大一小,找着两个女生的位置,在那片海滩上支了个小帐篷放下行李。
维因去旁边的摊子上买椰子,南枝买了个泳圈带南柃下水。
南枝扶着南柃在水里扑腾了会儿后,抓过南柃的两只手,温声道,
“来,爸爸教你游泳。”
游泳。
南柃是会的。
客观来说并不是会游泳,而是水对异种来说并无威胁,他们可以在水里自由的活动,不需要游。
但鉴于爸爸之前的反应,南柃怕爸爸觉得他有问题,便什么也也没说乖乖得跟着学。
南柃一边抓着爸爸的手扑腾,一边看旁边学游泳小孩的反应,然后学着他们的姿势。
毕竟他也不知道不会游泳是怎样的。
他们在浅水区练了会儿,中途维因拿着椰子汁过来喂南枝喝了点。
这个‘喂’,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南枝手上抓着孩子,嘴边有东西凑过来,下意识就听对方的话喝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是被穆康安那家伙弄怕了。
而南柃则是抵触的很,他不想要除了爸爸以为的人给他投喂,所以拒绝了。
维因也不在意,没喝完的椰子直接自己喝了。
南枝见从他口中出来的吸管,被维因含住,默默的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正常的正常的,兄弟间嘛。
游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南枝怕南柃累,就让孩子坐岸边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去帐篷里拿点吃的过来。
帐篷距离岸边很近,一眼就能看到,而且南柃向来很乖,所以南枝完全没想过,他就是拿个东西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一回头——
南柃不见了。
“南柃!”
南枝一惊,连忙跑回岸边,焦急地抓着附近男人的胳膊问道,“大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坐在这里,就这里!”
他急切地指了指南柃的位置。
被抓的男人茫然的摇了摇头。
南枝顿时更急了,他又抓了几个人来问,可都是摇头不清楚。
毕竟都是出来玩的,这里人又多,哪里会看到别人。
这时,一个带着小女孩游泳的女人忽然探过头说了句,“是穿着蓝色裤头的小孩吗?”
南枝倏然看去,连忙点头,“是!”
女人一手扶着孩子,一手指了指不远处,“我看往那边去了。”
她还提醒了下那小孩,但小孩没理她。
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
看起来会游泳那边又有几个大人,她以为是去找大人的,就没管了。
“谢谢!”
南枝快速道谢,头也不会得往那边游去,他一边过去一边问旁边的人,绝大部分没看到,零散的几个看到了都是一致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么远
南枝心底一沉。
再往前就是非游泳区了。
南柃也不会游泳
南枝嘴唇抿得有些发白,他将泳镜戴上,沉入了水中。
他的泳服是连体的,一定程度减少水阻力,更方便进行一些浅水区的潜水。
只是,他潜入水中找了许久也能找到南柃。
南柃平时那么乖,会一个人跑这么远吗?
会不会有人看错了,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南枝心绪杂乱,有些烦躁。
他倏然从海水中探头,深深得吸了一口气,长时间的潜水令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不断剧烈起伏。
“哥们,不能再往前了。”这时,旁边一个路过的小哥好心提醒道。
南枝沉默着没说话,在对方游过时,才抹了把脸,打起精神问了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
他不抱希望道。
毕竟已经找了很久,却没有一点影子。
南枝没有办法了,再找不到就得报警处理了。
这句话,本是他最后随口问的,并不指望对方给出什么信息。
果然,男人道:“没有,小孩怎么会跑这里。”
南枝没说什么,带上泳镜准备再找一下。
但下一刻,却见男人挠了挠头,犹豫地往前指了指,“不过那边,我刚才好像听到一点声音。”
声音?
南枝一听,连忙就要过去。
但被男人一把抓住,“喂!我也不确定听错了没啊!可能是听错了!而且那边不能再去了。”
“没事。”
南枝快速扒掉男人的手,再次潜入了水中。
他快速向前游去,越往前,水也更深,只见底下越来越漆黑,看不真切,隐约间甚至能感到水温越加冰凉。
但没游多久,南枝动作一停,连忙往后退了些许,脊背瞬间冒出冷汗。
只见他面前本来还稍微能看见的海水像是忽然截断了,面前只有一个巨大漆黑的窟窿,仿佛深渊一般,向周围汲取着水流。
这是
南枝的眼睛微微睁大。
是涡流吗,好像也不是。
但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枝出神间,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漆黑中缓缓浮现,随后又一点点没入深渊之中。
南枝呼吸一窒。
南柃!
第27章 吻
南柃!
南枝脑中空白了一瞬。
他不知道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是怎么掉到这里的。
也清晰明白, 毫无准备地进入这样漆黑的深渊代表着什么。
但现在顾不得许多!
南枝俯身向黑色漩涡处游去。
越是下沉,身体遭受的压力也越大。
他下游的速度很快,但身上没带任何设备, 被水挤压的疼痛一点点蔓开。
氧气也逐渐不足。
南枝死死忍耐着。
他潜入的越来越深,周围逐渐被漆黑遍布,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凭借依稀的记忆向某个方向潜去。
长时间的潜入令他的大脑逐渐缺氧, 几乎难以思考。
仿佛再继续前进下去,就会坠入这漆黑的漩涡之中, 悄无声息地消失。
呼吸
南枝蓦然捂住口鼻, 窒息得痛苦令他身体发颤。
就在他本能想要游上去寻找空气时, 南柃的身影再次出现。
只见不远处的漆黑中, 若有若无的人类躯体隐约浮现又陷入。
南枝目光一怔,直接游了过去。
可是无论他前进多少,依然不能触碰到。
他努力看去, 可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南枝的身体已经开始抽痛。
再得不到空气,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可是南柃就在眼前了,就在眼前!
他知道只要他回去了, 他放弃了, 南柃一定会死。
他难以放弃这个孩子。
南枝一咬牙, 继续潜入下去。
然而这次竟看到了希望,他能看清一点了, 南柃的手、皮肤
似乎越来越近了。
南枝快速潜去, 用尽最后的力气。
近了, 更近了。
好像能碰到了。
他努力伸手去抓。
差一点,还差
南枝尽力伸手去抓,手指已经开始剧烈的颤抖, 在触碰到南柃的瞬间,他猛地用力,拽住了南柃的胳膊。
终于!
南枝已经没力气了,但他必须要回去。
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他可不能接受。
他拽过南柃就开始往上游。
但他奇怪的发现。
拽不动。
完全拉不动。
南枝已经难受得不行了,差点漏气,见状心下焦急。
他又用力拽了拽,但仍然拉不动,甚至还往里陷了点!
快坚持不住了
南枝俯身就要双手去拉,可在他另一只手将要碰到的瞬间,仿佛有一股大力猛地将南柃拽了进去!
南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明明他已经抓住了,明明他们就要上去了。
怎么回事。
他没忍住,口中漏了气。
肺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让他维持不住。
他一时间甚至分不清心里的难过还是身体的痛苦,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放进了一个抽掉空气的压缩箱里一点点缩小缩小,直至将他挤压成碎块
—
“咱家的烧烤味儿才地道啊,您等等,马上好马上好!”
老板挥舞着手中的烤串。
鱿鱼烧烤摊前。
站了一男一女。
杨琪琪安静地垂着头,看着面前的烧烤逐渐被靠得变色。
维因也站在一旁,等他的那份。
或者说,给南枝买得那份。
“妹子啊,要什么口味儿。”烤到一半,老板拿着调料道。
“不要辣。”
杨琪琪总是温温柔柔的。
“你呢小伙子。”老板又问维因。
维因道:“要。”
又补充了一句,“要最辣的。”
老板闻言,戏谑道:“那我可要放最辣的了。”
维因点点头。
杨琪琪闻言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给南枝买吗?”
维因点点头。
“我记得他吃不下爆辣。”微辣还行。
杨琪琪道。
“他吃。”维因回答,面对杨琪琪不明白的目光道:“最近能吃了。”
或许是聊到这个人,维因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杨琪琪对上他的目光,似乎感到了什么,便没再多说。
然而,杨琪琪刚收回目光,维因的神情却陡然一变,他骤然转身看向大海的方向。
这时,老板把鱿鱼递了过来。
“来,妹子,你的鱿鱼。”
杨琪琪道谢接过。
这里的鱿鱼没加太多添加剂,烤得时间有点长。
这会儿,终于烤完了。
“小伙子,这是你的。”
杨琪琪拿出一串咬了一口。
正疑惑维因怎么没声时。
就听老板又道:“咦,小伙子人呢?”
杨琪琪一惊,蓦然转头看去。
只见身旁冷清,空无一人。
明明,刚才还在这啊。
—
南枝觉得被困在了这里。
他无法继续下潜找南柃,又不愿意抛下孩子,自己上去。
但或许,他也不能上去了。
希望在眼前破灭。
南枝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散了。
大量的海水瞬间灌入了鼻腔,淹溺的痛苦令他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不,不能这样。
南枝撑着,开始往上游去。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体力和力气,竟然能在进水的情况下依然支撑他往上游。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活动的四肢,只见他一点一点往上去,一点一点能看到光和水面。
在他要涌出,触碰空气的刹那。
一股力道猛地拽住了他的脚。
是
南枝微微睁大眼睛。
刹那间被猛地拽入了水中。
这一刻,好似有无数黏腻柔软的东西缠绕上来,将他快速地拉了下去。
他撑不住了。
南枝反抗不了,也无力反抗。
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眼前的世界逐渐覆盖上黑色,意识开始下沉。
在光芒熄灭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什么向他这边靠了过来
他应该要死了。
他能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潜水那么久那么深,甚至在漏气后还能游那么远,已经是奇迹,已经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运气不太好。
可能是章鱼?还是什么生物,他不知道。
真的没想到。
只是来海边玩一下。
他和南柃都没了。
好在他们都没什么亲人,后事也不用麻烦了。
其实,如果不找南柃,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可以直接报警,他可以找附近的救生员,他可以
他不用亲自来。
但是他太急了。
他害怕找外援耽搁时间,在水里,只要时间久一点出事的可能就越大。
他不敢赌。
他放不下南柃。
从有记忆开始都不足两个月吧。
他怎么就,那么喜欢这孩子了。
他以前不喜欢小孩的。
可是现在,他怎么都不想抛下他。
南柃真的很好啊。
他能看出来南柃不是木讷也不是安静,单纯是,对他很好很好,在他身边很乖而已。
他是,真的把南柃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意识在漆黑中无限下沉。
浑浑噩噩中,灵魂仿佛躺在了一片空虚之地。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受不到。
只隐约间好像感受到什么贴了过来。
像是赤/裸地触碰灵魂一般,一个软软的温暖的东西紧紧挨着他。
“爸叭。”
隐约中,一道无比稚嫩,甚至含糊不清的声音落在耳旁。
像在呼唤着。
是南柃吗?
好像不是。
南柃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可除了南柃,还有谁会那么叫他。
那团温暖的东西紧紧贴着他,似乎很努力地想将他裹住,但费半天劲儿也只能包住一半。
它好像累了,气喘吁吁趴在那儿。
南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形容。
他有点想碰碰对方,但他没有任何知觉。
忽然,他的意识好似变得轻盈起来,像是要往某处飘去。
小团子好像有点急了,但也没拦着,反而小心翼翼离开了他。
“爸叭,爸叭”
有点可怜的声音飘了过来,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南枝”
谁在叫他?
沉沦混沌的意识缓缓苏醒。
南枝一点点睁开了眼,面前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他无神地睁着眼。
许久后,意识才慢慢回笼。
他,没死?
随着意识的清晰,他的视线也有了聚焦,身体的触感也开始恢复。
这是哪里?
有点轻飘飘的,还是在水里?
怎么,有点看不清?
一片模糊的颜色。
等一下,这是?
南枝迟钝了很久,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南枝:!!!
他倏然瞪大眼睛,瞬间就清醒了!
维文彦!
他在干什么!
一切感官在这一刻彻底清晰。
他能感觉到搂在腰间的力道,能感觉到抬着脸的冰凉,能感觉到嘴唇上的触感。
有点凉,比想象中要柔软些。
南枝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而维因也正看着他。
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暗得几乎难以看到眸中的纹路,正牢牢地凝视着他。
像要将他刻入骨血之中。
隐约间。
南枝似乎感觉柔软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舌尖。
他吓得就要咬住,也在这时,维因退开了。
嘴唇相离的瞬间,好像有一丝拉扯感。
南枝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
随后就见维因一手将他压在怀里,他下意识地抱住对方,片刻过后,他们涌出了水面。
“呼——”
出水的瞬间,南枝猛吸一口气,接着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
脊背上,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南枝顿时就哽住了。
他缓缓低下头,有点僵硬地扶着维因的胳膊,垂着头不敢看对方。
如果不是身上实在没力气动不了,他大概会退开点。
但他也知道,对方是在救他,给他过气
南枝憋红了脸不敢面对。
脑子宕机下,甚至没注意到,他那种情况水下渡气也不可能缓过来。
可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
顾不得许多地抓住维因的胳膊道:“南柃呢!你有没有看到南柃。”
维因微微低头,湿透的长发从肩膀处散落下来。
睫毛下,黑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南枝。
在南枝紧张的目光下,他抬了抬手,南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见漂浮的游泳圈上趴了一个孩子。
“南柃!”
南枝焦急地想过去。
但他此刻四肢软得厉害,根本动弹不得,全靠维因扶着。
这时,维因将游泳圈拉了过来。
南枝连忙去看南柃的情况。
他摸了摸冰凉的脸,又探了探鼻息,这一刻,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还有,还有呼吸。
维因抱着他,柔声道:“别担心,我应急处理过了。”
“谢谢”南枝没什么力气地低低道。
维因的手微微用力,让他能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一边安抚道:“这里离岸边有点远,没关系 ,救援马上就到了。”
南枝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没有活动的能力,只能安静靠着。
对方的身体一如手那样有些冰凉,隐约还能听到心跳声。
南枝靠着靠着,忍不住放松了点,精神又疲惫起来。
“累了就睡会儿。”
维因道。
南枝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怎么睡得着。
倒是,“你撑得住吗?”
“我没事。”维因微微低着头跟他说话,声音温柔,莫名令人安心。
南枝心底多少放松了些。
头顶的太阳很烈,南枝却觉得冷,大概是泡得时间太久,而且维文彦也很凉。
他微微闭了下眼,湿漉漉的短发粘在脸庞,稍微恢复点体力后,他又看了看南柃的情况,除了还在昏迷身体有点凉外,没什么问题。
就是再耽误下去,可能会失温。
南枝有些担忧地皱了下眉。
就在这时,海面忽然刮起了风,水面也滚起了一层层波浪。
他们被推着飘得越来越远。
南枝紧张地抓着南柃和维因的胳膊。
维因的手很稳,扣在他的腰上,见状安抚道:“别怕,我身上有定位。”
“但在海面上,万一有什么情况。”
现在四面全海的程度,肯定远离了游泳区,恐怕会有鲨鱼。
“别担心。”维因轻抚了下他的背,抱着他,下颚轻轻抵在他的发顶,“不会有事的。”
“”
南枝微微垂下目光,知道是安慰的话,但也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安心。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中途忽然飘来了个充气艇。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就归咎于运气好吧。
他们上了充气艇。
脚踏实地地感觉让南枝松了口气,他连忙检查起南柃的情况。
好像没什么问题。
南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既然维因说应急处理过,或许没问题。
忽然,他感觉身上有点凉,低头一看,就见连体的泳装已经没了,就三角区和有一点遮羞的布料。
南枝:???
他想到昏迷前似乎有东西缠上来,那时候弄破的?
也在这时,维因的目光看了过来,他顿时耳朵都憋红了,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先遮一下吧。”
维因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南枝的肩上。
他还是那件白色衬衫。
也湿透了,但比没有好。
“谢谢”
南枝细若蚊声道。
他迎着维因的目光,于漆黑眸子对视上的瞬间,莫名又想到水下那一幕。
顿时觉得嘴巴有点烫。
总感觉,有点难面对了。
第28章 雏形
南枝装作无事发生地错开目光。
没事, 这都是为了救人,维文彦肯定也不在意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
只要维文彦不说,他就装什么也没发生。
南枝低下头, 将自己腿上手臂上缠绕的一些碎布干脆地扒掉了,然后把那件白衬衫套好。
湿透的衬衫紧紧吸附在皮肤上, 勾勒出腰身和胸口的线条。
南枝莫名觉得有点怪,这穿了, 好像比不穿还奇怪。
但让他光溜溜的等待救援,也不合适。
衣服给他了, 维因就没衣服了。
不过他一条长裤没什么破损, 看着倒也雅观。
南枝不是没见过维因光膀子, 但看着总觉得一些不好意思, 所以没怎么再向对方那边看。
真奇怪。
他以前看舍友也没觉得什么。
别人有的,他不也有?
发觉思绪越来越不着边际,南枝连忙抛开念头, 静静的守着南柃等待救援。
大约十几分钟后,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搜救人员。
不等南枝呼喊,他们已经向这边快速驶来。
在人越来越靠近时, 维因起身上前挡住了南枝身影。
在救援人近在眼前后, 和维因简单交涉了两句, 随后他便拿着一件黑色的大外套转身披在了南枝的肩上。
南枝下意识地抓住,“这是?”
“借来的衣服。”维因和煦道, 他抱过南柃, 将南枝扶上了救生艇。
这一刻, 南枝才结结实实地放下心。
救助人员拿了一张椅子给他,又拿了些水过来。
他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自己喝了点, 又试图给南柃喂些。
维因则是在一旁与救助人员交涉,片刻后拿了几个包子走回来。
“先垫垫肚子。”
他把还热乎的包子塞南枝手心。
南枝抓着包子。
其实他不是很饿,只觉得整个人都很疲累。
今天经历的事实在令他回不过神也提不起劲儿,但还是
“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他轻声道。
维因闻言定定看了他片刻,接着半蹲下身,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安抚道:“应该的。”
“待会儿你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南枝抿唇想了下,摇摇头,“我先带南柃去医院看看。”
毕竟在水下待了那么久,他一个会游泳的成年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孩子了。
虽然南柃现在有呼吸有温度,但很难相信一点事没有。
知道拗不过他,维因也没说什么,只道:“那我去帮你联系救护车。”
“那你呢。”南枝道。
“我没有问题。”维因笑了下。
说完,他准备起身去跟救助人员要通讯设备。
随着他的动作,手缓缓从南枝的手背上划了下来。
也在脱离的那一刻,陡然被握住。
“等一下。”
南枝突然道。
维因停下动作,耐心地看向他。
“我”
南枝似乎想说什么,只是迎上维因毫无觉察的目光,红晕一点点攀染上耳根。
最终,他踌躇了半天也没说什么,只憋出了句。
“真的谢谢。”
维因怔了下,大概没想到留住他就为了这。
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关系,你安心待着,我马上回来。”
以为南枝还有点害怕。
南枝张了张嘴,最终闭上。
他本想提一下水下的事,但人家好像完全不在意。
也的确,别人只是在救他。
他说起来就显得小题大做。
那就,真的当没发生吧。
南枝看着维因离开,默默抱紧怀里依然昏迷的孩子。
他将下颚抵在南柃的发顶。
之前毛绒绒的头发,此刻沾满了水而毛刺。
他心底庆幸,后怕。
幸好,幸好维文彦来了。
不然
幸好南柃没事,都没事
几人平安回到岸边。
此时救护车已经等在那里,杨琪琪和吕雯沁也留在岸边张望,看到他们连忙往前凑。
“南枝!”吕雯沁上来就给了个熊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你跑那么远干嘛!”
南枝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我没关系,回头再和你细说。”
“你没事还叫救护车!”
“是南柃。”南枝话落,转身从维因手里将孩子抱回来,刚才对方见他抱不住,搭了把手。
“我先去医院。”
“好,好。”吕雯沁擦掉眼泪,胡乱点头应下,“你赶紧去。”
只是话这样说着,她手还没回过神,扒在南枝身上。
杨琪琪上前,将她的手拿下来,对南枝轻声道:“没事就好,快上车吧。”
南枝点点头,这时医护人员也涌了上来,他随着进了救护车,维因也一同跟了上来。
救护车关上前,杨琪琪别有深意地看向维因,直到救护车离去也久久没有回神。
一个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走出这么远的距离吗?
但思绪很快又被扑到她怀里嗷嗷哭的八爪鱼拉了回来。
杨琪琪没辙,只能悉心安慰。
—
救护车上,医生先进行了简单的基础检查。
发觉并没有太大问题后,宽慰南枝道:“体征指标都正常,等回医院再做详细排查。”
南枝忧心地点了下头。
等到医院后,南柃被推进去检查,南枝也去做了一些。
他本以为在水下待了这么久,多少会有一些问题。
却没想到报告出来后,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毛病,连肺炎都没有。
他不解地皱眉,面前的医生也啧啧称奇,“很健康,没有问题。”
南枝拿着报告,狐疑地看了半晌才放下,既然来了,他干脆问了医生自己发热的问题。
听到他有发热、情/欲的症状后,医生也变得神情古怪。
“发热的情况我这边给您打几个检查,您去做一下,至于这里”他的视线扫了眼。
随后拍了拍南枝的肩,委婉道,“您找个女朋友试一下。”
南枝面色一红,连忙道:“不是,我”
“哎——”医生打断道,“年轻人□□强点很正常,不想找女朋友呢就去运动运动,发泄一下。”
“真的不是医生!”南枝赶忙抓着要离开的医生,“我不是普通的,我是我是,像,像动物一样的。”
他憋得耳根通红,难以启齿道:“动物发情期那样,控制不住。”
医生诧异,他抵着下颚沉吟片刻,“这样的,人的生理结构和动物不同,通常不会像动物发情那样,而且我看检查报告也都没什么问题,要不你把刚才开的那几个检查做了,要是没问题,你去精神科看一下怎么样。”
又是精神科
南枝沉默良久,松开了医生。
虽然他这些症状真的不太可能存在,但切切实实发生在他身上了,总不能,他真的有幻觉?
南枝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垂着头离开了诊室,维因一直在门口等着,见他丧气的模样,问道:“严重吗?”
南枝顿了下,摇摇头,“没事。”
“那怎么不开心。”维因将一杯热牛奶塞给他,“我拿了套衣服过来你先换上。”
南枝这才发觉自己还套着那件白衬衫,不过现在已经半干了,可穿着破烂的裤子还是有些难堪,他道谢接过维因手上的购物袋,磕绊回答,“一点小问题。”
维因看着他躲闪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俯身放轻声音道:“没关系,这里的医生如果解决不了,我可以帮你。”
嗯?
南枝看向维因。
“除了苏文利,我也认识几个权威的医生,你想看哪方面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真的?”南枝有些怀疑,但不免有了希望。
“当然。”维因笑着点点头。
南枝犹豫了一下,“那我有需要就找你。”
“好。”维因随和道。
拿着维因带来的衣服,南枝转身回了病房换衣,没多久后,南柃也推了进来,身上挂了几条线。
“我们进行了整体的一个检查,孩子没问题,先留院观察一天,醒来就能出院了。”医生带着几个实习生进来,一边说,一边指挥实习生看仪器记录数据。
“麻烦医生。”南枝面上没有表露,心底却不敢置信。
在水下那么久,居然完全没事?
他和南柃,都没事。
“你们运气很好啊。”医生看了看数据,感叹到,显然也了解他们溺水的情况。
“医生,这种现象平时有吗?”南枝询问。
医生笑着摇了下头,“我没见过。”
话落,就带着学生离开了病房。
“别放心上。”维因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温声宽慰道:“应该是真的运气好。”
运气好吗?
南枝半信半疑。
虽然他这段时间运气确实不错,之前想要的东西都能抽到买到。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是能运气好概括的吗?
但除了运气好,还能是什么。
南枝只能暂且放下,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拉住一旁的维因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本来在等烧烤,突然就感觉”维因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不太舒服。”
他微微笑道,语气半是调侃,“或许我们心有灵犀?”
南枝耳根一红,“正经的。”
“真的。”维因垂下眼帘,“当时忽然很想找你,跑到岸边见没人影,就问了周围的人找过去。”
南枝:“”
他陡然觉得抓着对方的手有点烫,一点点松开力道,划了下来。
“那,谢谢了。”
“多亏了你。”
他道。
话出口时,莫名有点发热,不好意思。
维因突然俯身抱了抱他,“我也害怕,你出事。”
南枝顿时一僵硬。
但很快维因就松开了手,仿佛只是很单纯的对朋友表达关心。
“我去楼下买份午饭,你想吃什么。”他很自然道。
南枝还有些没回神,“都,都可以。”
“那你先坐沙发上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
‘咔擦——’
大门关闭。
南枝被摁坐在沙发上,安静了会儿才回笼意识。
这才发现沙发,这间是单人病房,应该是维文彦垫付的钱。
南枝捂了捂脸,他感觉,他是不是思绪有点太扩散了,好像维文彦靠近一点就会紧张。
会让他想到,水下的时候
他忽觉得不自在,冲进浴室洗了洗嘴,又漱了下口。
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回了床边,他的嘴唇已经擦洗的通红。
其实细细回想,还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为什么溺水那么久一点事没有,为什么明明呛水了对方给他渡气还能醒来,还有
南枝忽然想到什么,耳朵上的红晕褪去,神情变得僵硬。
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失去意识时,好像听到——
有人叫他爸爸?
很稚嫩很含糊的声音。
不像南柃。
南枝坐在沙发上安静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既然医生检查没事,那就是好运,运气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可能是幻觉可能是做梦。
南枝突然觉得,他或许哪天真得去精神科一趟。
最近觉得奇怪的事越来越多了。
维因确实很快回来,他带了两份小米粥,还有些肉饼卷心菜之类的配菜。
他很利索地将饭菜布置在桌上。
南枝吃了几口,味道还不错,也很热乎。
刚才救生艇上的包子根本填不饱,这下大口吃了些才有点饱腹感。
“我刚才订了一床被子,待会儿送过来,你可以现在沙发上睡会儿,等南柃醒了我送你们回去。”维因给他夹了个肉饼,说道。
南枝被他的话吸引过去,也没注意到动作。
“我好像麻烦你太多事了。”
“你先回去吧,南柃这边我自己来。”
而且他不准备再住维文彦家里,太麻烦对方了。
维因一时间没有说话,半晌后,在南枝忐忑地目光下,才道:“也好,那你注意安全。”
顿时,南枝松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知道维文彦很好,但他们认识不久,对方又帮得太多他却不能回馈什么,这让他心里不安。
等带南柃回去后,他得请对方吃饭感谢一下,顺便买些礼物什么的。
只是A市暂时走不了,南柃想找的人还没找到,但除此之外,他应该也不会跟维文彦再有过多的接触了。
“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维因道。
南枝当然没问题。
饭后,被子送到了,维因之前就冲过澡换过衣服,身上干干净净的,他说有些累,要在沙发上小眠。
正好南枝状态还行,也不需要沙发,就坐去了病床旁守着南柃。‘
病房内,静悄悄的。
维因不可能困,他是异种,不需要睡觉。
只是现在走不放心。
他清楚南枝现在身体弱,很容易招些东西过来,他得待一会儿。
至于放南枝离开,也是他想好的。
他明白南枝的心思,所以他更不能急。
要慢慢来,要等待一个机会。
不过以后要看得更牢一些了。
只是分开片刻竟就吸引了这样强大的阴秽,吓得那已经成型的孩子,使用了能力。
想到这,维因情绪也有点复杂。
现在的妻子什么都忘记了,那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它已经有意识了。
异种,在刚诞生时必须要同族的安抚。
南枝是人类,无法为孩子提供能量和安抚。
只有他才能
可是要安抚,必须通过与母体亲近。
所以在水下,维因见初生的孩子勉强使用力量保护母体,才会通过稍微亲近的方式,以亲吻时的深入来保住稳定这个孩子。
但之后,怎么处理
就算是维因也有点犯难。
妻子忘记了那一切,或许正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要是他生下孩子,这会打破目前的平静。
维因静想片刻。
先抑制孩子的生长吧。
如果南枝一辈子不愿意想起来。
那只能毁掉这个孩子。
第29章 世上有怪物吗?
南枝坐在病床旁, 时间久了也有点犯困。
他看了眼正睡得‘正香’的维文彦,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了病房。
准备去打杯水,散一散睡意。
运气不好的是, 他们这一层的热水机刚刚坏了。
“麻烦去楼下吧,这里很快找人修理。”护士解释道。
南枝只能去楼下打水, 只是一层的功夫直接走楼梯就行。
他顺利地从下面打完水,要上楼梯时, 忽然听到一阵呐喊,“苏文利!苏文利在哪里!”
苏文利?
南枝脚步一停, 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 在门口大喊大叫, 疯狂拍着住院部的玻璃门。
里面的护士还有几个大叔立马出来了。
“这里不能喧哗!你要找谁!”
“苏文利!让苏文利滚出来!”男人依然大喊大叫, 就算打扫卫生的大叔一把拽住他胳膊了,他也不怕。
听到名字,两个年轻护士面面相觑了下, 还是护士长从后走出来,道,“苏医生已经离职了!跟你说了多少遍, 别再来这里闹。”
她不耐烦道, “陈叔, 麻烦看一下他,等保安上来。”
“行。”陈叔一把将人扯到角落。
护士长把门一关, 杜绝了男人吵闹的声音。
南枝站在楼梯口琢磨了一下, 听这对话的内容, 怎么这么熟悉?
他记忆力不错,很快想到杨琪琪说过的话。
难道这男人就是程钰所说,来闹事的亲戚?
但他亲戚不是找到杨琪琪小区了吗, 为什么还要来医院,而且听护士长的意思,这人应该来了很多次。
不知不觉间,男人的吵闹声消失了,走廊寂静一片。
南枝抬头,蓦然撞进了男人死死盯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漆黑空洞,牢牢地凝在他的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南枝连忙收回视线往楼梯上走去。
可阴冷的目光依然如影随形,脊背攀上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扣住杯子就往楼上跑。
‘咚咚——’
‘咚咚——’
楼道里,安静地只剩下脚步声。
他一口气迈过数个阶梯,就要走上拐角时。
下一刻。
一只苍白的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放开!”
南枝惊道。
声音比身体更先反应。
他一低头,就见刚才的男人趴在楼梯上,仰着头,幽黑的眼珠盯着他,手死死抓着他的腿。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
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抓住了他。
一瞬间,心头的惊恐占据了高峰。
南枝用力蹬腿想要甩开他,然而丝毫不影响男人越抓越紧,几乎要扣进他的骨肉一般。
他倒吸一口冷气,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体力消耗得非常快。
这几下,顿时就没了力气。
像是揪住他失了力。
男人陡然抓紧他的腿,狠狠拽了下去。
南枝:!!!
他脚下猛地一滑,杯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整个人倏然跌了下去!
“南枝!”
将被拖下去的刹那,一只手蓦然抓住了他的腰!
本要被摔下去的身体,瞬间稳在了原地。
南枝吓得脸色发白。
——是维文彦。
他惊魂未定地抓着维因的胳膊,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
维因脸色也不太好,他微微垂着目光,视线发冷,在与男人错愕的目光对上的瞬间,狠狠踩在了男人的手上。
一时间,骨头清脆的咯吱声响彻在楼梯间。
只见他避开南枝的瞳孔微微发蓝,男人陡然痛得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接着被维因一脚踹了下去,从楼梯上几节几节滚到了的地上。
南枝回不过神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呼吸都忍不住发颤。
诡异,很诡异。
就像是恐怖片的情节。
明明这个男人被保安抓着,明明刚才安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怎么就,出现了
维因见他嘴唇发白。
手连忙收拢,将他抱在怀里轻抚脊背,“别怕,别怕。”
南枝靠在他肩头,不断喘/息着,微微闭了下眼。
眼下发生的事让他完全顾不得对方的动作。
维因被眼帘阴影遮盖的眸中,带着些许心疼。
这种程度的诡异就会感到恐惧,那当初怀着南柃的时候又该怎样的痛苦。
是他不对,没能找到他。
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所以才想忘记。
所以那个孩子才会帮他。
——忘却所经历的一切。
也在这时,摔到地上的‘男人’缓缓爬了起来,他的五官被踢得变了形,也不影响他突然冲过来。
只见他速度极快地从不知哪里掏出的刀,狠狠刺了过来!
维因抬了抬手,匕首直直地刺入了皮肉,皮开肉绽地声音引得南枝一颤,他刚要抬头就被维因摁了回去。
南枝被紧紧抱住。
维因轻轻将他的脸压到怀里,随后将目光转向了靠近的男人。
人类?阴秽?
不对,是接收了人类的阴秽。
是意外的产物。
维因眯了眯眼。
是最低等的阴秽,平时依靠‘人类残留意识’生存,本能的靠近‘食物’,在遇到‘食物’时会彻底激发。
‘食物’自然是南枝。
维因冷眼看着‘男人’,那无神的双目只牢牢落在南枝身上,满是贪婪和欲/望。
他再次抬脚将‘男人’踹了下去,匕首落地,‘男人’直接滚了下去,在平台滚了几圈后,爬起来嘶吼一声。
但随着维因一摆手,一团团常人无法肉眼所见的黑团冒了出来,它们一圈圈将男人围住。
吃了。
维因嘴唇微动,做了个口型。
黑团们像是得到指令一样,如饿狼一样扑了上去,瞬间楼道里响起一阵阵惨叫。
只见一缕黑色被从男人的体内拽了出来,瞬间吞噬殆尽。
紧接着‘男人’头一歪,倒在了原地没了动静。
维因冷淡地收回目光。
男人没死,只是精神气力被阴秽吞噬,没了阴秽,以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通常阴秽是不会与人类有瓜葛,或许是最近裂缝涌进来的太多,出现了例外。
低等阴秽不具备思考。
或许是男人某一刻的精神与阴秽达成了同频,使得他们产生交流,使得低等阴秽‘感受’到人类,才能进行‘侵占’。
找个时间得去处理一下。
这个世界,必须要完好。
维因手上的力道松开,南枝这才抬起头,一眼看到阶梯下昏迷的鼻青脸肿昏迷的男人,紧张道,“他死了?”
毕竟,那样惨烈的叫声
维因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就推了一下,是正当防卫。”
占着人类的身份,进行着人类的规则,当着南枝的面不好杀。
但处理个看不见的阴秽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南枝才注意到他满是血迹的胳膊,和上面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连忙小心地抓住维因的手腕,指尖克制不住地轻颤,满心慌乱道,“快去处理一下!”
维因安慰地摸摸他的脸,“我不怕痛。”
事实上,人类的武器并没有感觉。
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
南枝看着血淋淋的伤口,焦急道,“我去叫医生。”
两人火急火燎地去诊室处理伤口,事实上,只有南枝火急火燎。
维因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旁。
片刻后,两人坐在诊室处理伤口,还打了几针破伤风。
医生处理地很快,维因全程不吭声,甚至连表情都没动一下。
这种伤口,他一个念头就能恢复。
待医生处理好离开后,南枝内疚地抓着他因处理伤口而更加冰凉僵硬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维因帮他,出事的肯定是他了。
南枝紧抿着唇,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
维因心头沉了沉。
他想,不该让妻子愧疚的。
阴秽的举动与他而言就像挠痒痒一样,但对妻子来说不同。
维因微微抓住南枝的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带来危险的,是他。
他略微想了下,“那人应该是来找苏文利麻烦的,苏文利是我带走的,他可能查到了来龙去脉,对你眼熟,所以情绪激动下迁怒你。”
这回答有点牵强。
维因却煞有其事道,“我听苏文利说了这件事,他找了苏文利很久,最近关系走得近的也知道。”
“是我牵连你了。”
“真的?”
南枝沉默了下,问道。
维因轻应了一声,他将南枝的手包裹在掌心,“你要是受伤了,我才会自责。”
“”南枝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只是目光在他的伤口上停留片刻,随后道,“但还是,谢谢你。”
室内,两人都安静了许久。
直到南枝似乎想好了什么,低声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怪物。”
刚才‘男人’的怪异还是令他耿耿于怀。
毫无预兆的出现和动作
维因抬眸,见南枝看似平静,实则 难掩慌乱的情绪。
他安静片刻,随后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收紧抓着的手,安抚道:“不会的。”
“可能是哪里看差了。”
他看着南枝略不定的目光,道,“之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他承诺道。
只是南枝并不清楚,他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接着像是忽然回神,“我先扶你回病房。”
“好。”
维因目光柔和道。
本来的病房由单人变成了双人。
原本昏迷的南柃还没醒,旁边就又多了一个人。
南枝坐在维因床头,这时外面的护士带着警察进来,做了下两人的笔录,说明了下情况。
男人被送去急救了,除了他俩外,男人还伤到了另一名男子,之后应该会面临行政拘留。
还有维因,伤好后也得去警局一趟。
不过考虑到对方有精神病,之后要等对方监护人过来,要么私下解决,要么打官司。
被伤到的另一名男子,应该就是楼下护士长称呼的陈叔了。
南枝送走警察,回到病房内。
心里略有愁绪,因为在对方砍伤维因之前,维因先给对方踹了下去,再加上对方有精神病,要是监护人纠缠怎么判还真说不好。
“没事。”
维因拍了拍他搭在床沿的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道,“我的律师团队很厉害。”
什么律师,要是在他的世界,他只会全杀掉。
维因神情温柔。
只是,现在还动不得人类,但要是纠缠不休,他也不介意用些别的手段。
南枝表情复杂,他握住维因冰凉的手捂了捂,一会儿后,低声道,“我最近不搬走可以吗?”
他知道前面说要离开,现在又不走显得无理取闹,但不管是不是维文彦造成的,对方到底救了他。
维因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道,“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顾了,就当我应聘你,你喜欢多少月薪。”
“这怎么行!”南枝惊道。
维因闻言,撑着床‘勉强’坐起身,南枝连忙扶着他,“你要去卫生间吗。”
维因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想你自责。”
“牵连你的是我。”
南枝一僵,低声道,“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就是你帮了我。”
“让你遇到危险的是我,而且,后面的行为是我自愿的,不算帮你。”维因道,他抬手,轻轻将南枝耳旁散落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轻声宽慰道:“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自责。”
“你这样,我感觉很难受。”
“是我不好。”
南枝一时失了语,与维因对视几秒后,忍不住错开了目光。
为什么
感觉他说的很奇怪。
南枝不太敢细想对方话中的意思。
话落,维因又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你想来想走都行,如果你要照顾我的话”
“A市平均工资在3w,我给您15w一个月好不好。”
南枝:?
“不用!”
平均工资的水分多大,是个人都清楚,更别说五倍。
“没关系。”维因笑了下,“你知道,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这种东西对异种来说太过虚拟,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可以光明正大的全给妻子就好了,现在给的太多,怕是不会要。
南枝:“”
维因不给分说的余地,“之后就麻烦你了。”
南枝:这是被迫拿钱吗?
维因见南枝一脸茫然,觉得很喜欢。
想再多接触一些,‘触碰’对方。
千年的时间,他从未想过会有伴侣,就算有了那一夜,也未思考过‘妻子’是怎样的存在。
‘妻子’只是‘妻子’。
是要保护的。
直到见面后,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对方。
会关心他,会担心他。
即使那样恐惧,也让南柃诞生在了这个世上。
原本空洞的感觉被一点点填满,他好像对‘妻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第30章 破坏的伤口
深夜, 南柃忽然惊醒。
他瞪大眼睛猛地坐起身,胸口随着呼吸不停地起伏,额角的冷汗顺着脸旁一点点滑落, 脊背的布料也被汗水浸透
“呼”
爸爸,爸爸
梦魇中缠绕着四肢拉扯他坠入深渊的鬼怪仿佛还紧紧纠缠,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渊。
看着来找他的南枝一同溺死在这深海里。
唰——
南柃倏然扯开被子,手上的挂瓶被拉扯得晃动, 撞到铁杆发出‘砰砰’的清脆响声,他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地跳下床。
他要见到爸爸!
心里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谁?”
恐慌之下, 那道熟悉极点的声音迷迷糊糊在耳边响起在。
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明。
南柃动作一停, 在原地僵硬片刻后, 缓缓抬眼, 顺着声音向前看去。
就见南枝正靠坐在他病床旁的椅子上小眠,听到响动,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拉开被子。
他睡眠本来就浅,更别提这么大动静。
半夜惊醒,南枝睡意朦胧地起身, 在望见面前的黑影时, 先是吓了一跳, 以为是什么人闯进来。
待定睛一看,才看清——
“南柃?”
醒了?
意识回笼, 发觉南柃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时, 连忙拉开被子上前, “怎么下来了!快回床上。”
南柃好像感受不到脚底的冰凉,只目光牢牢地黏在南枝身上,怎么都不肯移开。
直到被火急火燎地抱上床, 切实触碰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后,悬着的心才一点点落下。
他紧紧抓住南枝的手,生怕对方离开,微微睁大的黑眸倒映着南枝的影子,像要将眼睛填满。
“爸爸”
他道。
无助,又眷恋。
心里被后怕填满。
那种几乎要失去的感觉令他恐惧到颤栗。
他清楚记得昏迷前的一切。
感受着被阴秽黏腻冰凉的肢体缠住,被一点一点,拖进海水,逐渐远离岸边,远离人群,直至拽向大海深处。
他也亲眼看着南枝来找他。
看着爸爸在水中缺失氧气,看着爸爸依然向他游过来。
他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在强大的阴秽面前,在禁锢之下,他甚至一星半点的能力都用不出来。
它比穆康安更加强大。
他和对方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爸爸”
南柃被深深的无力感将席卷。
他声音颤抖,控制不住地紧抓着南枝的手臂。
像是生怕那一刻再次上演。
怕再次没能保护爸爸。
南枝能感受到孩子的情绪,他俯下身抱了抱,“别怕,爸爸在呢。”
他将南柃紧紧搂在怀里,安抚孩子恐惧的情绪。
就算是个成年人遇到这种事都会缓不过来,更别说一个孩子。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南柃趴在南枝怀里,无助地小声抽噎。
极度无力的痛苦裹挟着他的情绪,他难受得浑身发颤,光是回忆一点就难受的不行。
可即便这样了,依然掉不出一滴眼泪。
一切情绪像是被死死锁在了体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倾泻。
他死死拽着南枝的衣服,身体忍不住颤抖。
南枝没想那么多,他不会想到孩子是因为无法救他而自责,他以为是面对危险,单纯的害怕和恐惧。
但不影响他去安慰。
他松开南柃,半蹲下身,捧着孩子软软的脸道,“怎么会。”
南枝微微弯了弯唇角,目光和煦温柔,“不怪南柃,只是遇到了意外,南柃最乖了。”
“爸爸一直很放心你。”
“可是,可是爸爸你……”
“爸爸没事。”
南枝连忙道,“一点事都没有,很好。”
南柃的脸贴在他温热的掌心,闷闷地摇了摇头,难受得喘不上气。
“是我害你。”
是他的错,是他害了爸爸。
爸爸只是人类,他什么都不知道。
爸爸,当时一定很害怕……
“怎么会这么想。”
南枝道,他揉了揉孩子的脸,“只是不小心遇到了危险,怎么会是你的错,爸爸想保护你,更不是南柃的错。”
可是南柃无法解释,是他和父亲的存在给爸爸带来了危险。
他该保护爸爸的。
但事实上他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以为像穆康安那样的阴秽足够强大了。
他以为只要牺牲自己就一定能保护爸爸。
然而,当真正面对真正强大的阴秽时,什么都没用。
他完全不能保护爸爸。
他是个没用的孩子。
这一刻无关任何人,单是面对危险却难以自救,甚至会拖累自己爱的人,这瞬间带来的自责和无力,令他崩溃。
南枝坐在床沿,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哄好,一时间也犯了难。
这孩子,虽然最开始怪怪,但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忽然,病房顶上的灯亮了。
白炽灯的光,瞬间将昏暗的房间点亮。
南枝转头。
是维因起身开了灯。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南枝抱着南柃,歉意道。
维因摇摇头,“我自己醒的,去一下卫生间。”
南枝闻言道,“我扶你。”
维因淡笑了下,抬手示意自己包扎的胳膊,“不用麻烦,只是手上的伤。”
腿没问题。
话落,很利索地下床去卫生间。
外面,南枝在哄孩子,维因用水龙头的声音遮掩了下。
算了算时间后,才出来。
南柃还是窝在南枝怀里。
大概是没辙了,他脸上满是无措。
维因上前,抬手轻轻搭在南柃的手臂上,冰凉的温度似乎能透过外套传递过来。
南柃一惊,倏然抬头,手上警惕地抱紧爸爸。
他眼眶通红,眼白布满了血丝,整双眼睛都仿佛染上淡淡的血红。
南枝安抚地揉揉他的脑袋,“是维叔叔。”
维因唇角挂着淡笑,一派温和儒雅的模样,替南柃道,“可能刚经历那种事,太害怕了。”
说着,在南枝看不到的角度,示意性地看向南柃,“不如,我跟他谈谈。”
嗯?维因还会哄孩子?
南枝抱着南柃的手一顿,眼神狐疑。
南柃则是紧紧盯着他,抱着南枝的手越来越紧,一刻不敢松开。
这个男人,绝对是异种!
他看到了。
他救下了爸爸。
可他想干什么?
接近爸爸想做什么?
“也好,那我去倒杯水。”
南枝想了下,让维文彦试试也行。
“好。”维因道。
他们这层的打水箱已经修好了,过去不用多远距离。
南枝轻拍了拍南柃紧张的手。
“乖,爸爸去去就来。”
南柃紧皱着眉,现在的他一刻都不想跟爸爸分开,但他也得知道面前这个异种想做什么。
南枝端起杯子出去,小心将房门关上。
‘咔嚓’声过后。
房内只留下南柃和维因。
南柃紧抿着唇,抬头看去,等待着男人开口。
维因倒是不急不缓,弯身坐在了床沿,与南柃平视。
他友好地笑道,
“上次我说的,还有印象吗?”
上次?
南柃愣了愣。
维因伸手,提示地指了指手腕的位置。
南柃顺着他抬手,手腕上正挂着一串珠子。
是维因给南枝,又由南枝交给他的。
维因微微眯了眯眼,
“我说要带你去见它的主人。”
南柃沉默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却也没立刻应下,反而露出犹疑。
“不想?”维因问。
想。
这串珠子代表的信息南柃自然清楚。
是能靠近的同族人,是送来珠子帮助他们的人,甚至可能有着父亲的消息。
可他走了,爸爸
“他不会有事。”维因知道他心思般,开口道。
肯定的语气不免令南柃侧目。
他明白,男人不仅没伤他们还救他们,至少短时间里不会害他们。
或者说,就算要害,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他从没有离开爸爸太远,他会恐慌会害怕会担心。
“就我一人?”他确认道。
“就你。”
维因肯定道。
随后他带着唇角的笑意,温声道,“你也想保护爸爸的,对吧。”
“…….”
南柃戒备的看着他,“你们想怎么做。”
看着他警惕担忧又故作逞强的样子,维因有些心软。
这孩子,还那么小。
若是在族内,还是接受亲族怜爱娇惯的年纪,
随后,他便收起了心思。
这里不是第五界,不是所有异族都能随意进出的,这孩子,注定不能像族内的其他孩子一样。
相反,这孩子天生缺陷的同时还必须自己成长起来。
毕竟他与南枝的未来未知。
或许南枝永远不会接受他,包括他的存在和靠近。
诚然他能躲在暗处,守着他们一辈子,也总可能暴露,引得厌烦恐惧。
而作为孩子,终是渴望的同时也必须强大起来,真正去护佑自己所爱的人。
这是南柃期望的,也是必须的。
他是强大异种的孩子。
他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
何况异种的岁月哪怕趋近无限也总会消亡。
维因未必不会走向那一日。
“那个人会教导你的。”
维因道,“你是异种,他很愿意照顾自己人。”
假话。
异种之间互相吞噬的,数不胜数。
但南柃不清楚。
他是个残缺的孩子,对自己的种族很模糊。
他有点信了。
或者说,他很想相信。
如果真的能得到教导,能更加强大的话。
他愿意去赌。
他太想,太想保护爸爸了。
看出南柃的摇摆不定。
维因只道,“只要想,就可以得到你要的。”
南柃一时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大约是南枝回来了。
但他见门关着,猜测里面的人还没聊完,所以端着水杯等在了门口。
南柃咬了咬牙,低声应道,“好。”
维因神色不变,大约在他的意料之中。
达成之后,他起身离开床铺,却又被南柃喊住。
“等一下。”
维因侧首,垂眸看向这个稚嫩的孩子。
“那你呢,你又是谁。”
南柃看着他,情绪复杂,“你也是异种对吗?为什么救爸爸,为什么靠近他。”
“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
“这些,全部都是……那个人的要求吗。”
虽然他没清醒到最后。
在男人出现的刹那,他就失去了意识,应该是男人做的。
但他清楚。
他和爸爸能活着出来,定然是对方处理掉了阴秽,他必然是比阴秽强大数倍的存在。
这样的异种,会甘心为其他异种效劳吗?
对此,维因只是淡笑不语。
不肯定,也不否定。
南柃忽然有些急了,他迫切地上前道,“你到底是谁。”
是异种?
不,南柃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他真正在意别的。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发觉了,对方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可没有熟悉的气味。
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希望对方给出一个解答。
虽然气味很陌生,但他的直觉
维因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他的手腕,意有所指道,“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有疑惑可以等他解答。”
维因感觉到南柃的怀疑。
他没有应下,只是意有所指地说了这句话。
将‘父亲’的消息指向链子背后的人,
南柃闻言却没再开口。
只是沉默地看着维因,默默抓紧手上的链子,黑眸中好似有种种情绪,最终归于寂静,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有了这条看似与父亲有关的消息。
他却没再表现出任何激动的情绪。
维因站起身,走到病房门边。
“别让爸爸太担心了。”
他的话拉回了南柃的思绪。
随后抬手开门。
南枝端着热水杯,正扇凉。
见门开了就回到南柃床边,“渴不渴,喝点水。”
南柃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凑过去喝了一口。
看他情绪没刚才那么激动,南枝以为是维因的谈话奏效了。
心底忍不住感叹对方,还有安慰孩子的天赋。
因着南柃离不开南枝。
后半夜的时候,南枝跟南柃挤在了一张床,好在南柃比较小,这么睡也不算太挤。
大概南柃满腹心事,默默地睁眼到天亮。
翌日。
昨天经历的太多,南枝太疲惫了,他一觉无梦到中午。
因为南柃醒了,起来后就办理出院。
本来医生表示维因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但不知道两方沟通了什么,最终他和南柃一起办理了出院。
这次还是维因那神出鬼没的司机来接,一行人坐上了车往回去驶。
昨晚维因跟南柃‘谈’过后,他一直很安静。
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枝不清楚这些,他出院后先和吕雯沁还有杨琪琪报了个平安。
杨琪琪那边着重说了说遇到精神病的事。
她听了连忙表示,这件事可以交给她,她会帮忙请律师的,不用他们再操心。
显然,她认为这件事本该冲她和苏文利来的,是南枝和维文彦给他们挡了灾。
理应由她来处理后面的事。
南枝倒也没拒绝,问过维因的意见后。
表示杨琪琪可以跟维因的律师去谈。
杨琪琪一口答应下来。
回了别墅后。
南枝本想简单打扫一下,毕竟离开了几天。
但很快发觉地上连灰都没有。
可能请人打扫了吧。
他去厨房简单做了点饭。
之前生病没力气,都是维文彦给他点的外卖,他还没下过厨。
因为病人吃得东西十分有限,他就做了些家常菜,有菜有肉,就是油水少放些,清淡。
中午用餐。
南柃挨在南枝身旁,维因坐在对面。
时而筷子轻碰碗的声音,吃得很安静。
刚吃完,南枝准备收拾桌子时,门铃响了。
谁能到这里来?
别墅门口安排了保安,保安放进来的?
维文彦的熟人?
“我去看看。”维因将碗筷拿到厨房,冲了冲手,走过来道。
或许因为之前的事,有他在身旁,南枝总感觉安心些。
倒是南柃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神色不太好,但抬眼看到跟在爸爸身旁的维因时,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去开门。
因为维因在旁,南枝也没看监控,直接开了。
是一位,不想见到的人。
南枝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刚巧不巧撞进身后的维因怀里,他抬手稳了稳南枝的腰。
南枝这会儿没空注意他的动作,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门外人的身上,他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
他语气不怎么好。
“我听说了那件事!”
是穆康安。
他神情紧张道:“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本来要说出的关心慰问话,在触及南枝不耐烦的目光时,慢慢弱了下去。
他从一些阴秽口中听说了。
居住在A市南边海里的阴秽死了,被一只异种轻而易举地除掉了。
一时间,本来受管控的阴秽动乱,跑得到处都是。
他细细打听下,才找到一个下等阴秽,搜了对方的记忆。
知道了经过。
穆康安微微弯着脊背,一边的腿控制不住的轻颤,连带着整个人都站得很费劲。
“我没事。”
南枝冷淡道,“你回去吧。”
说完就要关门。
“等一下!”
穆康安见状,焦急地扑上去扒住门。
南枝被吓了一跳。
门差点就要脱手,幸好被身后的维因抓住了。
他一手握住要被扯开的门。
本来位于南枝身后的身子微微前倾,看起来像将人半搂在怀里一样。
这时,穆康安才注意到他,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南枝回过神,不禁又想起对方上次强硬扒门的举动,心有余悸地皱紧了眉,“你想干嘛。”
穆康安连忙等收回视线,对着南枝低声下气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绝对不会做什么的,还有,还有……”
他在旁边左右看了下,提起左脚边的大袋子,“还有上次的事情,我来跟你道歉。”
穆康安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受了什么病或者伤,站着很不自然,抓着袋子的手也不稳当。
看着有点可怜。
“我不需要。”
南枝拒绝,说着就要关门。
穆康安连忙道,“别,别。”
匆忙下,他本就不好的腿一个踉跄,差点摔出去,狼狈地扶住门板。
南枝看到了,随口道,“你腿怎么了。”
穆康安一喜。
以为是在关心他。
天知道那天过后,南枝多久没关心他了。
至于这身伤当然是被那个异种打的,到现在没好全。
他没法说,只道,“不小心弄的。”
这么严重?
南枝上下扫了眼。
心底没什么感觉,他们的室友情分早在穆康安一次次精神病一样的举动下消耗完了。
如果不是维文彦在旁边,他不会跟对方多待一秒,谁知道又会干出什么。
直视着穆康安满是期望的眼神。
南枝拿出手机,“我给你打车,好意心领了。”
穆康安:……
眼中的希望顿时破碎。
他暗暗咬牙。
这么多年,虽然他为了得到南枝做了很多让对方恼火的事,但多少清楚对方的脾气。
只是看着疏离了些,其实很心软的。
穆康安当即做出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南枝条件反射地扶了下,反应过来后就要抽手,却被穆康安反手抓住。
“我,我脚有点疼,对不起。”
他低着头,将那袋子东西往里提了提,讨好道,“刚去买的,还需要什么,我再去一趟。”
“我说了我没事。”南枝皱眉,“你回去。”
说着,手上用力,抽了回来。
穆康安上次被维因一顿收拾,也现在学精了既然没法来硬的,就来软的。
“我担心你,想来看看,你先别赶我走好吗。”
“”
南枝看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将人推出去不是,不推也不是。
“我替南枝谢谢了。”
这时,维因开口了。
他微微蹭过南枝的脊背,俯身将两袋东西,用完好的手拿起。
随后看着对方的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心领了,病得那那么重就回去吧。”
穆康安脸色一变。
只觉得对方的姿态像是炫耀又像嘲讽。
该死的异种,给脸不要脸!
“你不能提这么重的东西。”
南枝却是连忙道。
虽然伤的是另一只手,但用力是全身用劲,容易崩到伤口。
说着,替维因拿过来。
穆康安见状,越加不平衡了。
他是真受伤,这异种哪里受伤了!
“他能受什么伤?”他阴阳怪气道。
南枝皱眉,“跟你无关。”
穆康安眼神立马清澈了,“对不起,我随口说的,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
闻言,南枝刚要脱口而出‘不行’,但又憋了回去,这不是他家,不是他决定的。
“那进来吧。”维因倒是很客气,“你腿脚受了伤还来,太辛苦了。”
穆康安:?
这他么是谁弄得?
“没人跟着吗?”维因到了眼穆康安憋青的脸色,眉眼同情道,“要不要帮你找个护工。”
他表现的很温和,像个好好先生。
“你有病是不是?”穆康安没忍住,被他装得受不了。
但南枝听到了,烦躁道,“你安分点。”
维文彦好心请他进来,什么态度。
穆康安立马压火,“没,没有,我是慰问,慰问。”
说着,指了指维因包扎的手。
维因笑了下,不说话。
客厅。
南柃见到进来的穆康安拧了下眉,跑到南枝的身边贴着。
小杂种。
穆康安瞪他一眼。
心里的念头刚落下,伤口猛地一阵巨疼,霎时间他闷哼一声,脸色惨白。
若有若无的危险笼罩下来,他猛地抬头,就见维因正静静看着他。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幽魂一样的蓝色。
穆康安:……
真小气。
维因自然地坐在沙发上,随便转了几个频道播放,接着目光落在桌上的橘子。
他拿过一个,受了伤的手费劲的扒着皮。
南枝在他身旁坐下,扶了一把爬上沙发搂着他的南柃,侧首见状,连忙拿过橘子,“我帮你好了,想吃什么叫我就行。”
“谢谢。”
维因眉眼弯弯。
穆康安见了不爽,轻哼一声,“我也想吃。”
回应他的,是南枝的头也不抬。
穆康安:
没人说话的客厅一时间冷寂的可怕,只有电视播放着声音。
南柃安静地坐在南枝身旁,将脸轻轻贴在南枝的身上,感受着平静下的暗涌波涛。
他没什么情绪,只要不伤害到爸爸就好。
这边南枝给维因剥了几个橘子,甚至见他手不方便给喂了几个。
这一幕嫉妒得穆康安眼睛都红了。
明明,这份亲近,以前是他的。
“我,我手上也没劲。”穆康安也跟着道,“能给我一个吗。”
这种真情实意的示弱,对他来说很不习惯,话落,脸都燥红了。
他们作为强大的种族,本该无时无刻展现强大的姿态。
霸占、掠夺,才是他们的主旨。
——所以,这异种怎么这么不要脸。
即便如此,南枝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推了推桌上的杯子,“喏,水。”
穆康安:.
呵。
另一边,南枝又转头问维因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你做的都喜欢。”维因笑着道。
南枝觉得这话怪怪的,莫名不好意思,但面上很平静的应下,“好。”
强大的对比反差,穆康安顿时感到委屈,忍不住刺道,“他喝个水就顶饱了。”
两人不理会他。
南枝翻着手机菜谱,维因微微靠过来,点了点他的手机,“想吃这个。”
他们靠得很近,能感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
“这个吗?”
南枝顿了顿,很快拉回注意,“我没做过,待会儿找教程看看。”
“我会。”
维因道,“我能教你。”
他们目中无人的样子直接把穆康安气笑了。
恰在这时,维因说他想吃几个水果,南枝拿上水果就去了厨房切块。
南柃看了眼两个大怪物,转身跟爸爸走了。
客厅忽然空了下来。
穆康安终于不用憋了,冷嘲热讽道,“没想到您这样的实力,居然在人类面前装疯卖傻。”
维因只是看看他不理会,吃了两瓣南枝剥的橘子。
穆康安心里不平衡极了。
他和南枝先认识,相处的时间也比维因久的多。
可凭什么南枝就给他生了孩子。
甚至失忆后也和对方亲近。
说到失忆,穆康安眸光闪了闪,似是想到什么,神情陡然开朗起来。
仗着维因不把他怎么样,放开了嘲讽,“我一开始还想着他给您生了孩子怎么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后来我知道了。”
“是他厌恶您,厌恶那段经历,所以选择忘记了对吧。”
维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穆康安知道自己猜对了,如果不是南枝自己想,那个孩子绝不会让他忘记。
“看来您也不怎么样啊,不如您说说,怎么让他有孩子的?”
“你也强迫他了。”
维因依然没说话,只是将橘子含入口中。
直到将水果吃完,才在穆康安逐渐不耐烦的目光下,缓缓道,“这得由他来说。”
穆康安冷笑一声,“不承认?”
“他要是记得那些事,恐怕对你的态度比我还烂。”
维因面色平静,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你说这些也没用。
别说他记起来,至少目前,虽然我们都是病患,但显然,你腿瘸了也得不到想要的。”
说着,他又拿了一个橘子。
明晃晃的暗示。
穆康安刚才尽力夺取注意,却什么都没得到,哪怕是南枝的一个眼神。
“你!”
穆康安倏然起身。
他冷冷瞪着维因,“你根本就是装的。”
维因笑了下,只肯定道,“不,我受伤了。”
他微微抬起受伤的胳膊。
“你根本就是装的!”
穆康安冲上来一把握住维因的手,咬牙道:“就算你真的不小心受伤,以你的恢复能力,不刻意催动也能瞬间完好如初!”
“南枝会知道的!”
穆康安阴冷地凝视他,“你也是怪物!骗子!”
话落,他手上一用力,维因手臂上的包扎的布料陡然碎裂。
穆康安冷笑,就算维因现在把他宰了也无所谓,他只是想让南枝看看,这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
下一刻,穆康安眼睛微微睁大。
本该浮现在他面前完好的手臂,此时正缝合着伤口,因为他的动作而冒出了血,陡然间将皮肤染得血淋淋一片。
穆康安倏然对视上维因的眼睛。
异种和阴秽都是愈合能力强大的种族,别说人类留下的伤,就算是同族之间的伤,只要是强大的一方就能快速治愈。
哪怕不调动身体的力量,也会快速自愈。
他刚才明明没在对方身上感觉到阴秽残留的气息和杂质,这说明没有阴秽造成的伤口。
那只能假的。
现在…….是什么意思?
穆康安看着伤口沉默半晌,陡然意识到什么。
这异种,居然用自己的力量重复破坏过伤口!
他图什么!疯了?
维因淡笑了下,“我可没骗人。”
“你……”
穆康安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明明伤口藏在纱布下面,只要等合适的时间摘掉,说愈合就好了。
他在伤口愈合前还破坏一次。
该说是谨慎,还是…….
不对。
穆康安愣了下,对方为什么这么随意他。
像是明白什么,他倏然回神看向身后。
南枝的脚步声正快速接近。
“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一个人类用这种小伎俩!”
穆康安气得脸通红。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强大的异种居然会做出这种在他们看起来极其下档次的事儿。
“只是没说谎。”
维因很有闲情地慢悠悠饮了口茶水。
“我的妻子……”
“他害怕不喜那些所以他忘记了,但他依然有了南柃,他没有真正抛弃那段经历。”
“只是他疲倦了、厌烦了,不想面对。”
“我希望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不代表我会放弃他。”
维因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穆康安的面前,他低声道,“我依然希望,他是我的妻子。”
“我会让他以最想要的生活,过完一生。”
“你放屁!他和那小孩都是阴秽觊觎的食物!他这辈子不会安稳!”
“除非,你把两个孩子和其他种子全部弄死,你下得了手吗!”
穆康安怒道。
“不会的。”维因笑了下,“不会再被其他东西打扰了。”
穆康安正被他笃定的语气弄得不痛快。
正要说什么时,维因后退了一步。
声音不再于空气中传递,而是落入了他的脑海中。
“你上次不是说,为什么不杀你。”
“除了南枝的原因在,还有,你要相信,你比自己想象中有用的多。”
隐约间,穆康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上次的对话和这次结合,他好像陡然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南枝的声音骤然响起:
“穆康安!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