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凯莎平静地走回办公室，途中不忘转移迷你硬盘的位置。她看见办公室大门敞开，罗伊星城箭侠的养子，今晚的一夜舞男，泰坦中和杰森玩得最好的红头发弓箭手，小腿中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好消息是：伤口不致命。
坏消息是：她现在要他妈怎么把这家伙拎出去？
想想赛琳娜凯尔会怎么做。想想达米安韦恩会怎么做。凯莎忍住颤抖和疯狂的心跳，不让情绪过于影响自己，尽管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估计都是肾上腺素在说话。
凯莎清了清嗓。
“嗨，男孩们。”她说，走进办公室，百分之百的赛琳娜凯尔式，“介意把我的前任还给我不？不管他舞跳得多烂，开除他就好，动刀动枪这不至于吧我想。”
顿时办公室内所有目光集中在凯莎身上。
凯莎很冷静。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冷静。这很可能不是超常发挥，更像是吓坏了反而不怕了。她走进办公室，站定在罗伊身旁，用鞋尖踢了下罗伊的头。
罗伊动了，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凯莎松了口气，看样子是装昏。
俱乐部经理上下打量她。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年轻。”俱乐部经理说，直接把烟吐在凯莎脸上，“滚开，回去找你爹地，你知道规矩。”
凯莎扯了下嘴角，冷笑，百分之五十的达米安韦恩式。她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昂起脸。
“你不能命令我该做什么。”
凯莎说，操着最标准的犯罪巷口音，同时斜眼瞪了下想抓她的安保的手。
“你们也最好别碰我，任何一根寒毛。很显然，海德先生是你们的重要客户，而我，是商品，特别受宠。没有男孩喜欢别人碰坏自己的玩具可不是吗？别说我没警告过你，现在我从头到脚都属于海德先生，就算损坏后他抛弃我，那也会发生在他朝你们大发脾气之后。”
这是一种巷子里出来的孩子特有的世故，足以让这些俱乐部男人重新审视她。
凯莎冷冷地和俱乐部经理对视。
俱乐部经理又吐了口烟。
“你是哪家出来的女孩。”俱乐部经理问，“我怎么没见过你。”
凯莎翻白眼。“你见过，只是你认不得。”
这是真的，她小时候见过这个俱乐部经理，当时他还只是个打手。
“有时候有些人就是这么幸运，从街上被有头有脸的富豪捡起来。但不，我的人生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也没必要和你讲这些。放开我前任，我知道他很蠢，就是因为他太蠢，所以他不可能干出任何你们认为他做了的事。”
“前任。”俱乐部经理嘲弄道。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凯莎露出受侮辱、又努力掩饰屈辱感的表情，继续说：“认为你们已经听惯这种笑话，以至于这都不再好笑了。”
“所以海德先生知道不？”俱乐部经理又问，“你前任？”
凯莎撇过头，咬住嘴唇，不发一语，希望藉此误导对方相信这就是她先前一见到舞男团就精神紧张的主因。
演得够好，她就能让这群黑面具的垃圾相信她只是个靠男人吃饭的甜心，拿到的钱转手就给小白脸花用，而小白脸还忘恩负义跑去跳舞男，现在又惹上事得要她来救。
这种故事在巷子里天天上演。一遍又一遍。
凯莎实在太熟了，她都感觉不出自己是在演戏。
她深深呼吸，忍住虚伪的眼泪。
“听着，不可能是他。我跟他很多年了，他不可能……”凯莎咬了咬下唇，做出楚楚可怜、受困小动物的挫败表情，“他甚至得靠我才能活下去。这种男人怎么可能干出多离谱的事？烂在沙发上就是他的极限了。”
到这一步，大体上，凯莎认为，她的故事被买账了。
现在就差杰森的火警。
差一步。凯莎想，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掌心冒的汗让她快握不住手拿包。说好的火警呢？杰森最好别背叛她的期望。她和罗伊都指望杰森了。
俱乐部老板表情一动，忽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有件事挺巧。”这男人说，同时朝凯莎的下颔伸出手，“我刚刚注意到”
“你不想用你的脏手碰她的脸，这句话我只会说一次。”
达米安的声音插进凯莎与俱乐部经理的对峙中。
凯莎垂下眼，乍看之下像是在掩饰惊慌。她松了一大口气。达米安来了，这就足够了，虽然不知为何，杰森的火警严重迟到。
“过来。”达米安命令道。他不需要指名，凯莎立刻就像训练有素的家犬那样蹭进他怀中寻求庇护。
俱乐部经理哼了一声，掐扁烧到尽的烟头。
“你的小宠物闯入、并破坏了我们的商务会谈，只是说说。”
达米安一手环在凯莎背后，抬眼，以锐利的目光穿刺俱乐部经理的灵魂。
“你将这称之为商务会谈。”他冷笑了下，棕色假发、强效防水防汗粉底、和一些些不着痕迹的特效化妆，让他看上去像混了拉丁美洲血统的毒枭之子，不会有人把‘海德先生’和金贵的哥谭小王子达米安韦恩混为一谈。
“我的猫好奇乱跑，这我会亲自管教。别大胆将你的手放在别人的宠物身上，你知道这会替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达米安冷漠地警告俱乐部经理。他低头，将目光缓缓挪向凯莎。
“我让你在车上等我。这不是车上，宝贝。你迷路了吗？”
凯莎揪住达米安半敞开的衬衫，说不出话。她在发抖，因为后怕。
“看样子不是。”达米安意味深长地说，目光平移，盯着地上装晕的罗伊。
“所以你不仅没照我的话回到车上，”达米安顿了顿，“还跑来找他。”
周围，一些好事的俱乐部打手发出期待看见血流成河的窃笑声。
达米安瞇起眼，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你对我挺诚实。”他说，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凯莎，“你告诉我这是你的表兄弟。”
凯莎安静地伏在达米安胸前，动都不敢动。
迟到许久的火灾警报总算在这时响了起来。一名心腹匆匆跑进来，靠在俱乐部经理耳边窃窃私语。
俱乐部经理脸色大变，飞快瞪了眼地上的罗伊。
达米安静静地斜睨这伙人，不动声色，神色间隐有嘲弄。
“海德先生。”经理朝达米安微微低头，半是陪笑、半是恼羞成怒，“请恕我先失陪……”
“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解决，是的，我理解。”达米安拖长了音调悠悠道。
俱乐部经理和一众打手就要往外走。忽然，达米安喊住他们。
“既然误会澄清了，不介意我带走这家伙？”达米安用鞋间指着罗伊，“我有些私事不大适合在你们的俱乐部里解决。要知道，我也不想造成你们的困扰。”
这说法，活像是达米安打算对罗伊严刑拷打后分成块状沉入哥谭湾似的。
想必这群人也是这么想的。俱乐部经理给其中一个打手Ａ使了眼色，打手Ａ走过来，帮他们把罗伊扛到门外。
在他们从后门离开俱乐部前，俱乐部内已是一片混乱。
人们都在奔跑，更糟的是，臭气冲天。凯莎一直憋着，直到他们成功进入车内。经过出入口时，不意外地，凯莎被拦下来做了简单的搜身，手拿包被开过了，也被要求张开嘴。
从余光，凯莎瞥见达米安的眉头抽了抽。
罗伊被抛进后座。凯莎乖巧的端坐在副驾驶座上，直到达米安开出一段路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蓝松鸦，回报位置。”达米安要求道。
通讯器内先是传出一阵噪声，然后是杰森带点疯狂的笑声。
“我炸了他们的男厕。”杰森大笑道，听风声估计是已经在摩托上，“我用混合过的清洁剂和一些Ｃ４炸了他们的男厕，每个马桶，每一个。你认为他们能在一周内恢复营业吗？我认为不。”
罗伊缓缓爬起来，问：“是不是杰鸟炸了他们的男厕？请告诉他、我为他感到自豪。”
达米安朝天转了圈眼珠，不回答这个问题。凯莎转头面对后座，关切地打量罗伊的伤口。
“医疗箱在座位下方。你需要帮助吗？”她问。
罗伊直直盯着她，眼神一亮。
“是的，”罗伊咳了一声，突然又变虚弱了，“我很需要帮助，非常需要。你能从前座爬过来帮我”
“不她不能。”达米安打断罗伊，用泰坦领导的语气，“自己包扎、阿森纳，别耍小心眼。”
凯莎扬眉，目光在达米安和罗伊之间来回后，决定无视这种古怪的情况，转回身、在通讯上告诉杰森：“阿森纳为你炸了男厕感到自豪。他很好，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洞穴见。”
一会儿后，达米安问：“……我想不想知道你把迷你硬盘藏哪了？”
凯莎微笑，歪头看着达米安。
“我参考了搅局者的建议。”
“…………”
“别怕，我有先偷了个干净的套子把它包起来。”
“………………”
“我想这东西回去后消毒下还是没问题的。”
达米安重重叹气。
没有戏剧化的一见钟情、关键的翻转或浪漫得不现实的场景
事后，凯莎回想起这次任务，意识到她应该就是在这时对达米安的感情从复杂的‘崇拜、景仰、爱慕、迷恋和针对上述情感衍生出的嫉妒’，朦胧的逐渐转变为更复杂、更深层次的‘仰慕、依赖、信任、喜爱和针对上述情感衍生出的占有欲’。
客观地说，这距离真实的爱仍有段距离。但不远了。
是达米安，让凯莎能有底气，只带着刀就闯入一场枪战。她知道只要有达米安在，她就不会有危险，不论那是出于达米安的胸怀正义、或是他认为自己对弟弟的青梅竹马有照料的基本义务。
不仅如此。凯莎更知道达米安会教她一切，不遗余力。他没有阻止她冲回去救罗伊，而是在暗处观察，让凯莎学习，仅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凯莎喜欢这个。这是最好的学习方式没有之一。
她对达米安产生的信任敢甚至超越杰森。因为杰森冲动，有时会因着爆脾气而造成额外的损伤，达米安则不。达米安精准、致命、优雅和忠诚，坚定地保护着家庭成员和队友（尽管可能只是部分队友，毕竟，那是达米安）。
他就像中世纪的王，手里握剑，守护国境。
凯莎马上就想通这男人能做到传说中的永志不渝。
在达米安身边，她可以放心地为任何事感到后怕，因为达米安会守护她。
她会信任达米安，就像信任杰森和斯莱德。他是书中王子的化身，在黑暗的背景故事下，他碧绿色的双眼彷若闪烁星光。
这话说来或许不切实际。
可是，凯莎真的想拥有达米安。
第72章
现在
达米安已经决定，他要拥有凯莎。
这将照着计划走。
计划，意味着他要追求凯莎，绝非强迫。他是达米安奥尔古尔韦恩，蝙蝠之子、刺客联盟唯一合法继承人，他才不屑做这种事。如果到最终凯莎都不曾爱上他，那就这样吧。他会接受现实，祝福凯莎能找到一个比他更爱她的男人。
（心底深处，达米安自私地认为那不能是提摩西。）
达米安有一个隐藏多年的追求计划，该计划共有十七步骤，内容包括而不限接送凯莎上下班、带凯莎出去吃饭、一起处理案件、和夜巡时的非巧遇。
等凯莎能原谅他了、两人关系恢复热络，下一步是提出约会，并暗示凯莎他们其实约会了有一段时间。他会更频繁带凯莎出去吃饭、为她准备早餐，更多相处时光，再下一步是提出同居。
这可能会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最终，达米安会在合适的时机求婚，让他们的关系升华到法律认可的家庭和爱人。他们会有孩子，如果凯莎不想怀孕，达米安不介意是以领养的方式。实际上，毛孩子也可以。他爱动物。
凯莎带着另一箱行李回到顶层公寓。
达米安正通过视频会议，和他的ＰＲ、讨论这次公关风暴的后续处置。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对着电梯、侧面是落地窗。
往窗外望去，入夜后的哥谭钻石区乍看之下繁荣而灿烂，像酒吧内妆容妖娆、眼神中藏有阴暗秘密的黑衣女郎。
听到凯莎在地毯上拖曳行李箱的小小噪音，达米安抬眼，往凯莎的方向短暂一瞥。
凯莎朝他眨了下眼，比手画脚地表示：有事要谈，是蝙蝠的事。先上楼去放好物品再下来，买了中菜当晚餐。
达米安的目光转向餐厨区的中岛。上面放了三袋、目测是两人份的外卖。
“那是凯莎吗？”ＨＲ突然说，“正巧，请她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讨论会更快。”
达米安皱起眉，正想警告ＨＲ别骚扰凯莎，凯莎不是ＷＥ的员工，从任何角度看达米安都认为他的ＨＲ没有资格要求凯莎做任何事。
但凯莎放下行李箱走过来，走到达米安面前时，只犹豫一下，就顺势靠着达米安的肩膀、挨着他坐下。
“嗨，”凯莎喊了ＨＲ的名字，问：“一切都还好吗？很抱歉给你们带来如此大的困扰，我想我有点低估自己和达米安的在网络上的名气了。还以为比起我们这些无聊的企业家，大家更关心翘臀名人一家或打电玩、做粉色酱汁的网红呢。”
达米安都不知道凯莎记得他的ＨＲ。
“你们就像哥谭的卡戴珊。”ＨＲ说。
“只是少了点翘臀和闹事的部份？”凯莎半开玩笑。
ＨＲ笑了。“哦，这我可不敢保证。”然后紧张地看了眼达米安，发现达米安没有发怒的征兆，就放心继续说：“总而言之，我们目前的打算是……”
凯莎靠在达米安右手臂旁，一手撑着下颔，专注地听。
大致上，和凯莎有关的部份，就是：
其一，不要轻易回答任何媒体的任何问题。
其二，任何无法回答的问题，都将对方导向他们提供给大都会星球日报、哥谭公报和凯特国际媒体企业的三次访谈。
其三，HGTV赢过一众竞争者、取得拍摄节目标机会，拍摄地点在达米安的顶层公寓，预计会顺道参访凯莎的工作室和WE大楼一部份。
以上三点，凯莎照单全收。面对达米安的HR，她表现得和善可亲。
达米安不会说他为这样的凯莎感到自豪，因为她曾经是个胆敢在屋顶上拦下暗影蝙蝠的小女孩，而现在她已经大得能独当一面了。他不会特别把这些想法说出口，而他也无意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
视频会议结束后，凯莎浅浅吁了口气。
然后她说：“别再看了。”
“为何？”达米安扬眉。
因为，为何？他想看着凯莎。这触犯哪个国家的哪条法令了吗？
凯莎噘起嘴，恼怒地给了他一个斜眼。“没什么好看的。”她强调，继而起身，环顾四周，问：“凯尔文？”
前利爪神出鬼没的从中岛后探出头，嘴里咬着中菜外卖附竹筷。
达米安长长叹了口气。
“谢谢，这很好吃，”凯尔文说，“我假设这是我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不，那不是。”达米安面无表情。
凯莎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关系，就算了。”她说，“先听着。刚才我回家一趟拿衣服，遇上玛丽，她告诉我近期法庭突然叫醒十来只利爪，算上现有的，估计目前有高达三十只利爪，其中有八到十一只可能是级别更高的黑爪。我们得小心了。”
凯尔文松开牙间的竹筷。
“她躲在你家。她还好吗？”凯尔文问。
“看起来不错，斯莱德和她在一起，我想我暂时能相信他们会彼此照顾？大概。”
达米安再次皱起眉。
“那么，这条消息是真实的。我想知道法庭究竟有多少利爪。”
凯尔文猫头鹰似地睁圆了眼看着他们。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他干巴巴地说，“不，我不清楚他们总共有多少利爪，但就我所知，起码上百。”
凯莎担忧地望着达米安。
“我们需不需要改变计划？”
达米安思考了下，摇头。“先不。我们若做出改变，他们就会注意到我们发现了新的事。”
话虽如此，达米安仍会联系乔纳森和一两个极速者、并启动他在泰坦的预备方案，以防万一。
再一次，凯莎毫无异议的接受一切。这种顺从在达米安看来，简直是叫人坐立难安。他最后一次拥有顺从的凯莎是在什么时候？哦，对，七年前，在他因着泰坦塔发来的错误重大警报、错过凯莎的元媛舞会之前。
大部份的时候，达米安不想去重新思考这件事。
他可以把这当作是他欠提摩西的。毕竟，他们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仍然血浓于水的真正的兄弟，他可以接受这个。毕竟，是他在错误的时机、一脚踏进提摩西和凯莎的感情关系中，这算他的错。
考虑到最近发生了什么，布鲁斯暂停了暗影蝙蝠和夜鹰的夜巡。
他们有整晚的时间能打发。
凯莎本想继续工作，但晚餐后，不知何故，就改变了念头，提议要和达米安一起看电影，说是“能从爱情电影中找到欺骗社会大众的灵感”。
达米安不反对这点。他为何要拒绝凯莎的电影邀请？这可以是个约会。他做了晚餐，做了饭后甜点，点了熏香，调整灯光，还差点要从花圃上摘花点缀餐桌，但那样就做得太过了，看起来非但不浪漫，更有点笨拙。
所以达米安只是拿出香槟和葡萄酒。
凯莎抱着一袋阿尔弗自制的脱水蔬果片，歪过头。
“无意冒犯，可比起葡萄酒或香槟，我更倾向选择你们眼中的非酒类。”
她在说出‘非酒类’这个词的时候，比了个讽刺的手势。
达米安的表情都被清零了。
“你是指那种五颜六色的调酒。”他试图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凯莎抿着嘴唇、眨动双眼，闷笑着给他一个满怀怜悯的摇头。
达米安仰头，瞪着吊灯。“天啊，你喜欢便利店里那些带碳酸气泡的进口饮料？与其喝那些不如喝苏打水。”
凯莎笑了一声，继续摇头。“我可以比那更糟。”
达米安转回头，对凯莎瞪眼。
“别告诉我你其实是喝‘调酒风味’。”他讥讽道：“那真的不是酒！”
凯莎快乐地笑了起来，整个人往后仰，差点弄翻怀里的袋装蔬果片。
达米安转了圈眼珠，把葡萄酒放回架上，带着香槟和两支长笛杯回到沙发前，替凯莎先倒一杯。
“喝香槟。”他命令道。因为他实在变不出比香槟度数更低的类酒品。
凯莎接过长笛杯，看了看淡金色、冒气泡的香槟，再看着他。
“我可不可以加”
“不可以。”
“你甚至没听我说完。你怎么确定我想加什么？也许我只想加冰块。”
“求你，别用葡萄汁毁了它，”达米安干巴巴地回道，拿起遥控器选台，“掺红葡萄汁的香槟不能等于红葡萄酒，这个玩笑不好笑。”
凯莎窃笑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力道很轻。
达米安知道这形同凯莎默认她原本打算这么做。亲昵、充满熟悉感和信任感的互动带他想起凯莎十七岁那年，他和凯莎曾经拥有过的所有独处时光。
他在倾盆大雨中的海峡区空仓库屋顶和凯莎相遇，在盛夏中韦恩庄园的厨房外再次见到她。当时凯莎看着他，仰起脸，两眼闪闪发亮。
他在黑面具的俱乐部中重新认识凯莎，那是一次差点出错的卧底任务。当时凯莎靠在他胸前，揪住他衬衫的方式彷佛她的生命取决于此。
三个月后，他错过凯莎的元媛舞会。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大吵，那之前发生的争执相较之下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他不能让凯莎知道真相。他只能期望凯莎自己察觉真相。
毕竟，凯莎真的喜欢他，不是吗？达米安不会大胆将之妄称为爱，可他也没迟钝到会错认凯莎每每凝视他时，眼中闪烁的火焰。
相反，凯莎第一次决定背弃他，回到提摩西身边，对隐藏的真相丝毫不感兴趣。
达米安勃然大怒。
后见之明是个混蛋；达米安知道他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而他没有。他的怒火只是将凯莎越推越远，他们正在互相伤害。
当达米安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凯莎的朋友圈外，缺乏关心彼此的借口，无法在杰森和凯莎因着杰森的愚蠢渐行渐远时提供帮助。
六个月后，凯莎决定申请波士顿的大学。
现在看来，那是合情合理的结局。
想当然；当时的达米安不能明白这点。
他将之视为重大的背叛。
第二次。
他不知道凯莎会是他此生的‘吾爱’，直到那年圣诞节，凯莎留在波士顿，近乎音讯全无。家中只有阿尔弗、卡斯和布鲁斯能联系上她，而这三个人都对凯莎太忠诚、太袒护、太保护了，不愿意将信息分享给其他人。
那是凯莎去波士顿的第一年。
达米安可以去波士顿探望凯莎。而他没有这么做。
只要他不这么做，他就能继续留在想象中，不必面对被凯莎扫地出门的残酷现实。
即使他在夜巡时，疯狂想念夜莺活泼、带点鲁莽的身影。那可能也可能不是他后来将理查德带在身旁的原因之一。
凯莎在秋季回到哥谭。
她二十岁了，给初次见面的理查德和芭芭拉带了礼物。她坐在泳池边陪女孩们消磨午后时光，在树下跟杜克一起陪艾斯、提图斯玩抛接球，在阁楼上替阿尔弗雷德猫梳毛，替阿尔弗洗碗盘，陪布鲁斯出席商务派对，和杰森在图书馆内一窝就是一下午，用乐高和提摩西重新建立友谊。
她公然无视达米安。
他们开启了长达数年的冷战。
人们说：直到撕破脸，你才算真正认识一个人。
而直到他们决裂，达米安才能确认：那是爱。
两千多日后，在电梯口前，达米安再次看见凯莎眼中跳动的幽微火光。
细碎、一闪而逝，可并非全然无望。
现在，凯莎在他的公寓内。他们看了一晚的电影，几乎（凯尔文表示：）独处。凯莎正在洗澡，而他坐在床边，回顾过往，直到他的思绪被凯莎震个不停的手机打断。
他往屏幕上瞥了眼。
传讯者：提姆。后方跟了个微妙的小小淡粉色心号和鸭子图案。
不为此嫉妒是困难的。达米安充其量就是做到不表现出来。
第73章
“是谁？”
达米安回过神。他抬头，望向刚走出浴室的凯莎。
凯莎头上包着毛巾，半个身子裹在毛茸茸的厚浴袍中，边抹面油、边按摩两颊做提拉动作。
“什么谁？”达米安反问，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直盯着凯莎。
凯莎扬眉，走向行李箱、蹲下深。
“我问你，是谁又让你陷入你的蝙蝠式沉思了？”她重述一次，在平摊敞开的行李箱中东翻西找，自言自语，“怪了。我记得我确实有把面膜塞进夹缝中，还是干脆重新买算了？讨厌找东西。”
“我没有”达米安下意识想否认。他提醒自己，别像个失去理智的男人那样盯着凯莎看。
所以他将目光从凯莎挪向行李堆。
而那，就是达米安注意到那只可疑的深粉色皮革制细长礼盒的时刻。
达米安无意主动打探凯莎的隐私。但她嘟嚷着说找不到面膜，而他不自觉就用眼神开始帮凯莎搜索，然后他就发现这只可疑的皮革盒子。公平地说，这不是达米安的错。
“你没有什么？没有沉思？没有人惹你？”凯莎问。她停下翻找的动作，伸出手在达米安面前连打两次响指，“嘿，在想什么呢。你有听我说话？”
达米安将目光从皮革盒子拉向凯莎。
“提摩西传了很多短信给你。”他讨厌自己听起来是这样。怨念深重，满心嫉妒。
出于达米安不愿深究的原因，凯莎目光中闪过了然。她往她手机的方向看了眼在床边矮柜上，正在充电，然后摆了摆手。
“不重要。大概只是一些他在网上发现的新迷因。”
达米安皱起眉，心情变得更差了。
他想知道凯莎是否会在夜晚睡前和提姆进行毫无意义的闲谈对话。他想知道这是否是种惯例，以至于当凯莎决定取消惯例时，提姆仍煞不住车。就他所知，男女间这种毫无意义的闲谈大多是属于情侣的，至少乔纳森是这么说的。
他们会通电话吗？像电影那样，听着对方的声音直到入睡？
就算只是文字，达米安也难以忍受。这些又苦又辣的想法在他心中发酵，而他太骄傲了，不能让自己更丢脸，与其问出口，不如继续憋在心里。
可疑的深粉色皮革盒子就这么被达米安忘在脑后。
最终凯莎没有找着面膜。她吹干头发，跳上大床。
“我睡这一侧，你睡那一侧。”她比划着，拿起一条闲置的毛毯，“快问快答。我需不需要做个楚河汉界保护彼此的贞洁？”
达米安一手枕在头下，从睫毛后斜睨凯莎一眼，干巴巴地冷笑一声。
“你倒是指望我会对你做点什么。”他反讽道。
凯莎抱着毛毯，耸了耸肩。
“我没有。”她说，像小鸟那样歪过头，“实际上我是担心你。”
达米安不发一语，更怀疑的盯着凯莎。
凯莎朝天转了圈眼珠。
“别装傻了，达米安。你照过镜子吗？”她叹气的方式过于无奈，眼神在达米安身上游移的方式则过于暗喻。
达米安微微瞇起双眼，感兴趣的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你是否正在暗示我、我的外貌能对你产生性吸引力？”
如果达米安的声音比平常更低沉一些，他不会承认。如果他撑起上半身的方式、恰好能以其中一个最佳角度展示他的腹肌和二头肌，他也不会承认。
凯莎没有因此退缩。她脸颊上泛起的淡淡粉色可能是热水澡，也可能不。
“为什么？”她平静地问，双眼直视达米安，“你关心自己是否能对我产生异性间的吸引力的原因是什么？”
达米安愣住了。
乳黄色的小夜灯像即将熄灭的营火，从床头照亮他们。凯莎半跪在床上，丝缎般的黑发从她的肩膀上滑落，她的肌肤柔软无暇，彷佛在发光。
达米安不知道是什么让凯莎在看上去美得叫他心碎的同时、更让他想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可能是她的眼神，明亮、美丽、隐隐有着暗流，而这当然会成为凯莎如此诱人的部份原因。
但达米安不能回答。他要说什么？他本期待着“我有眼睛”或“这是事实”一类寻常平庸的奉承回答，然后他们就能把他的一时冲动草草带过。
话说回来，这是凯莎。这就是错误的期待。她怎可能会让他轻松带过。
只是多犹豫了两、三秒，达米安就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
“没关系，今晚我们就做靠枕堡垒吧。”凯莎淡淡笑了下，将怀中的毛毯拉直、卷成条状，“至少这在小说和电影中都挺有用。”
她的叹息像羽毛一样轻，柔软、纵容。
达米安倒回枕头上，不动声色，实则陷入可能是有生以来最强烈的自我怀疑。
那到底是几个意思？她是意有所指，还是达米安终于在数年的苦恋后产生错觉，开始把凯莎的每句话都当成暗示？
凯莎关掉小夜灯。
“晚安，达米。”
达米安闭上双眼。
“晚安。”
他要沉住气。他有计划，他得慢慢来。这是凯莎，他的珍宝。他不会想冲动误事。
现在，凯莎有个问题。
……为什么达米安可以睡得像个缺乏绷带、永远皱眉的木乃伊？
出乎意料的是，隔天清晨，凯莎比达米安更早清醒。
昨夜她睡得不太好，一方面是不习惯达米安的床和枕头、这里有太多达米安的味道却缺乏她自己的味道，另一方面是她突然担心起自己睡相不佳，尽管她挺确定自己没有打呼、磨牙、讲梦话的习惯。
凯莎一转过身，达米安就醒了。他的眼神清醒得彷佛彻夜未眠，唯独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
“……什么。”他问。
凯莎坐起身，不解的看着达米安。
“正常人这时候难道不是该先说早安吗？”
达米安也坐起身，晃了晃脑袋、甩动头发后，用更清醒的表情斜睨凯莎。
“如果你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盯着我看的话，我会的。”
凯莎面不改色，在脑海中骂自己笨蛋。达米安当然会发现她正在盯着看，这可是差点成为恶魔之首的男人。
像是这种时候，最好快点偏转话题。
“我不知道你会睡得像个木乃伊。”凯莎说，试图把话题焦点从自己转像达米安，“我的意思是，杜克和乔纳森曾经在我们面前拿这件事开玩笑，但我没想到……”这是真的。
“那两个叛徒。”达米安用力皱起眉，咬牙切齿。
凯莎抬高眉毛。
“好哦。总之，我拒绝一大清早就和别人共享卫浴设备，所以我要去用楼下的浴室。今天我会在家工作，我想我会在客厅或中岛上做事。中午左右我的助理阿丽会过来一趟，替我跑腿。她可以上楼来，还是我该在楼下见她？”
趁着洗漱的时间，凯莎快速思考了下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
她回家一趟，除了拿行李，更主要是她得当面向斯莱德报备。
凯莎本以为自己会因先斩后奏挨骂，岂料斯莱德一副波澜不惊。
“不能说我没料到会有这一天。”斯莱德淡淡地表示，“毕竟你是她女儿，我就知道你们会有相似的审美。”
“……你是不是刚刚承认达米安和你有点像？”凯莎陷入混乱，“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别过度解读。”斯莱德翻白眼，继续清理他的枪，“这是个比德雷克那小子更好的选择，至少。你本可能做出更糟的决定。”
“你好像一直不大欣赏我和提姆。”
“我是。”斯莱德坦然承认，“那小子胸有成竹又心思阴暗，我讨厌这点。”顿了顿，又说：“老蝙蝠给过你铲子谈话了吗？如果他给你铲子谈话，我会给他儿子一次更严厉的演讲。”
“在我看来你真的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和布鲁斯较劲。别，好吗？我还不想让达米安注意到我知道了多少和我的……感想。你要是去了，就形同出卖我。所以别去，你有听到我说的吗？斯莱德？”
好消息是：斯莱德不反对她和达米安。
坏消息是：提姆心思阴暗。
这侧面证实了凯莎的一点猜测；她怀疑大家都在瞒着她某件事，这可能是个挺大的事，足以引发炸裂的后果，以至于没人想拿十英尺长的棍子去碰它。
凯莎走出浴室，若有所思。
她在想，如果这是个会炸开来的事，她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毕竟，就过往历史，她常常在知道一些和韦恩家族有关的真相后、倍感悔不当初，这完全是个人经验谈。
达米安在做早饭。
中岛上有两杯咖啡，其中一杯带奶油和焦糖浆，显然属于凯莎。还有一盆撒着综合浆果和坚果碎的生菜，面包的香气从烤箱中传来，两小碟调制过的橄榄油放在生菜旁，上头撒着迷迭香。
凯莎在中岛旁坐下，一手握着咖啡杯，一手撑起脸颊，欣赏达米安为她下厨的背影，尽量不让脑海中扑过去抱住达米安后背的想法成为现实。
现在，回头一看，达米安对她的情感其实再明显不过。
他主动提出接送上下班的要求，每每撞见她和提姆亲近的画面就吃醋发怒。他记得她的餐点喜好、知道她喜欢射击游戏和碰碰车，他让她进入画室，从未因她偷动了他的藏品有过一句责问，而他替她准备的每样东西都经过精心挑选和仔细思考。
凯莎惊讶自己这才开始用正确的角度看待达米安的一言一行。
达米安真的是个特别容易被误解的人，不是吗？
早餐结束后，凯莎在客厅远程工作。达米安在书房内，凯尔文则像屋内的幽灵那样，你知道他在，可你看不见他在哪。
阿丽瑞德妮在十一点左右抱着卷筒和一沓文件抵达。
凯莎去应门。发现阿瑟跟着阿丽过来了，可能是司机之类的，两人看上去都像经历一场混战，疲惫不堪。
“我会给你们加薪。”凯莎马上说。
第74章
闻言，阿瑟挑眉，阿丽瑞德妮苦笑一下。
“公司楼下和这栋大楼外都是记者，我想你们最好短期内都别踏出门外。”
阿丽瑞德妮告诉她，同时举起搁在地上的帆布行李袋，“哦对，还有这些物资，一部份是公司内的人替你准备的、想给你打气，一部份是德雷克先生和其他韦恩让我转交你们的……”
阿丽的声音越来越小，两眼直盯着凯莎背后。
凯莎不用回头都知道发生什么事。
“别吓唬我的员工。”凯莎扬声，知道达米安肯定在她背后、朝阿丽和阿瑟做出蝙蝠式死亡凝视。她安慰阿丽：“不用怕，他只是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他，”也很吓人，但当然凯莎不能这么说，“不能对你们做出任何事，否则。”
达米安的手臂安安静静地攀上凯莎的腰。
“否则什么？”达米安问，低头看她。
凯莎抬头，给了达米安一个甜蜜的微笑，然后使劲往达米安的手臂上一掐。
阿丽瑞德妮目瞪口呆。
“那是……达米安韦恩。”阿丽喃喃，“我的老板刚刚掐了一个韦恩。”
“她还当着你的面和一个韦恩调情，实际上。”阿瑟冷静地补充道。
达米安微妙地哼了一声。
“所以？”凯莎保持微笑，“谢谢你们跑这一趟。回头联络，注意安全，记得别回答记者们的任何问题，不然他们会缠上你。”
凯莎目送阿瑟和阿丽瑞德妮离开顶层公寓。
从阿瑟不着痕迹在后方保护阿丽瑞德妮的方式，凯莎想起她这两人的一些猜测。不过，相较于法庭，不知何故搬进哥谭的一组盗梦团队算得了什么。
“叫人起疑。”达米安淡淡地说。
“没错，但不是我们目前火烧眉毛的原因，”凯莎点点头，往后退，“我们可以稍后再来思考这群人到底有多疯才会毅然决然的移民哥谭。”
达米安顺势收回放在她腰际的手臂，以一种略尴尬的方式握了握拳。
凯莎瞥了眼达米安，觉得对方明明很尴尬、又要装作没事的模样很好笑。
“什么。”达米安面无表情，完全是恼羞成怒，“我们需要习惯这些亲密互动不是吗？！”
凯莎挑起一道眉。“我可什么都没说？”
达米安板起脸，双臂交叉在胸前，乍看之下高傲、多刺、不可亲近，实际上，那只是他想掩饰不知所措时、最典型的愤怒反应，现在凯莎已经能看穿这一切，她不会被骗倒。
所以她悠悠哉地从达米安身旁晃过去，出奇不意，伸出左手。
往达米安臀部一巴掌拍下去。
然后大笑着逃跑！
达米安没有倒抽冷气，可也差不多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震惊感，这份感受通过空气和电波传递给凯莎的大脑，让凯莎笑得跪倒在地毯上发抖。
“那是，”达米安结巴了，“那是无礼、粗俗的行为！我希望你明白你自己做了什么，卡迪莎，这不可忍受，这不是个笑话，这是别笑了！啧！”
凯莎可能也可能不是刻意晚了两天才回提姆的电话和短信。
公平地说，这不算什么。首先，提姆知道她没死，对话内容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都是闲聊。
次之同时也是重点凯莎想知道。提姆就都不尴尬吗？
自从她和布鲁斯、和斯莱德谈过；自从她换了全新的角度审视达米安和提姆多年来的行动，过往那些没道理的事，突然都说得通了。而那些她以为她很清楚的事，反而变得暧昧模糊。
那些争吵、和好，都被写上新意义。
凯莎得给自己一点时间做心理调适，尽管她认为，提姆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可能有点不公平，但她是没给过提姆机会吗？她不是。所以这不是她的错。
再说，谈恋爱有谁讲公平，就连公平贸易咖啡豆都未必多公平了。
凯莎快速刷掉所有信息，拉到最近的一条。
下午九点二十七分，来自提姆德雷克：“你还在吗？”
凯莎靠着墙，在走廊中央、缓缓坐下。她握着手机，闭上双眼。
她知道提姆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当她真正面临时，这一刻、比凯莎想象中更痛苦。她发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快速又快乐、紧张又期盼、做好一切准备地回答提姆：是的，我在。
因为她不在了。她就是……离开了。
而且她不会回头。
不是在她知道达米安爱她如此之深后。
更不是在她对提姆产生如此之多的怀疑后。
布鲁斯说：提姆爱她，只是做得不好。但凯莎想知道，如果这是爱，为什么提姆喜欢操纵，喜欢让她心碎？直到达米安正式介入、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份，凯莎才意识到她和提姆的暧昧原来有多不健康。
所以她离开。
而她希望提姆也能离开，这样对他会更好。她希望提姆可以获得健康的幸福，她当然希望了。总想操纵另一半，也许，也许能得到短暂的满足，但那叫有毒，与健康或幸福都有不小的一段差距。
凯莎会记得，她和提姆之间所有美好的画面；她记得提姆耐心陪她堆栈乐高，记得提姆在学校时对她伸出援手。她记得甜蜜的时光、和高山低谷，在提姆刚瘫痪的时候，她不论如何都坚持留在他身旁，哪怕他正大发脾气、乱砸东西，还有他沮丧、受挫，怀疑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放声痛哭。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决裂，因为提姆神经病似的拒绝她，然后又在舞会上挺身而出，成为她的临时舞伴。
还有当她决定去波士顿后，几乎所有人都离开她，包括杰森，唯独提姆留下来，成为她的家人和朋友。
更别提神谕和红罗宾是夜莺最无所不知的后盾、最睿智的队友。
她永远不会恨提姆。实际上，凯莎认为，她永远不会停止爱他。
凯莎睁开双眼，按下通话键。
铃响第二声，电话被接起来。
“嘿。”提姆喘了口气，听声音像在街上，夜巡中，“给我一分钟好吗？”
凯莎耐心地等战斗结束。
“现在可以了。所以，”
提姆的这句话就到这就结束了。
“所以，”凯莎自然而然地接下去，说：“我正在思考，我们需要为即将来到的舞会准被衣服。”
“可你显然不适合出门？”提姆的尾音上扬。
“对。”凯莎顿了顿。
“是时候拿出你们富豪的钞能力了，我知道你跟布鲁斯都有私人裁缝什么的，就像好莱坞影星那样。我们能请他们带一些衣服去庄园，我们就在庄园内挑，能这样吗？我听说可以。至少阿莉安娜和泰勒都是这么说的，私人造型师，诸如此类。不是说我真的认识她们。”
提姆轻轻笑了下，“我能做到这点。那么，你明天几点来庄园？”
凯莎想了下自己的日程表和工作量。“呃……我想大概后天。”
“舞会在周末。”提姆提醒，“我们也许会来不及修改尺寸。”
“那就尽量挑用不着大改的？”
“那些都是当季的礼服，刚从秀台下来，所以嗯，我不这么想。”
凯莎叹了口气。“我们能不能敷衍了事，就像前几年那样？反正跳舞不是我们入场的目的。”
“同样，我不这么想。你刚刚把你自己送上哥谭各大小报热门头条，今你的礼服要是不够上档次，所有人都会有麻烦。”
提姆那儿沉默了会后，又说：“你可以把工作带到庄园来做。像往常。”
这儿没有一件事真的‘像往常’。凯莎真想残忍地提醒对方。
而提姆，显然是想进行一次破坏。他想把她从顶层公寓带出去，暂时中止她和达米安的同居状态（凯尔文又一次被忽略了？）。
据多年来凯莎对提姆德雷克的种种认知，一旦目标有点动摇，提姆就会全面入侵。这就是神谕之所以如此成功的主因。这就是拉斯奥古曾经对提姆又爱又恨的主因。
凯莎合理怀疑，一旦她顺提姆的意，这次去了庄园，接着她就别想再回达米安的顶层公寓了。这会成为提姆翻盘的机会，这是红罗宾，这是神谕，只要提姆想，他可以将他的智慧用在恶毒上，而他本就以精于算计和控制欲极强闻名。他会确保事情都照着他的计划走。
所以问题是：凯莎想让提姆掌控一切吗？再一次？
她冷静地想了一下。
“你正在巡逻是不是？”凯莎问，“Ｄ在附近吗？”
提姆陷入沉默。
凯莎无视这份可疑的沉默。她知道提姆不会喜欢这个提议，但那不是她的问题。“如果你想，你可以帮我问一问Ｄ，他要是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们明天就回庄园。要是他不喜欢，那我仍然后天过去。”
提姆长时间的沉默，侧面证实了凯莎的预想。
半晌，提姆说：“我不急，你可以迟些在给我答复。”
这差不多就是拒绝。凯莎拒绝顺着提姆的意走，而提姆拒绝面对凯莎拒绝顺从的现实。她能听见提姆平静语气后的受伤、困惑和闹脾气。
有短暂的一刻，凯莎几乎想直接问：你凭什么不高兴？你凭什么？
这显然不是个最聪明的问法。
所以，凯莎问：“嘿提姆。你有没有其他什么事是应该告诉我的？”
提姆犹豫了一秒左右。
“我没有。”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在皱眉头，“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凯莎平静地回道，对着自己苦笑，“只想做个确认。以防万一。”
那么，就这样了；凯莎想。
这就是提姆，他永远不会承认，直到他非得承认的那天。
提姆曾经无数次用这种态度骗过几乎他身边的每个人，包括布鲁斯和康纳，是什么让凯莎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例外。
这是结束的开始。
这就是结束。
“那么你”
“等我和达米安商量好了，我会再给你答复。得先挂了。”
说完这句话，凯莎结束通话，直接关机。
她蹲坐在走廊上，盯着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感到茫然、挫折、沮丧和无能为力。
说真的。事情结果如此，她意外吗？不，她不。
她只是……失望。
这没有凯莎本以为会有的那么失望，可仍然。
提姆是完美的。提姆是最不合适的。提姆是她亲密、忠诚的朋友，也是最高明的骗子和赌徒。凯莎知道，她永远无法长时间对提姆生气，但她也确定，她爱这个男人的方式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仍然爱提姆。
柏拉图式的。像爱一个家人和最好的朋友。
她的失望、沮丧和无能为力，实则是在哀悼失恋、心碎的那个自己，那些青春、甜蜜的时光，和那段曾经美好过、曾经满怀希望过却未能经营下去的感情。
她会坐在这儿，好好地哀伤一会儿。等到天亮，她会忘记这些，重新打起精神。
…………
她没有等到天亮。
两小时后，凯莎就因为感觉地板在移动而转醒，发现达米安正把她从走廊转移到卧房。
“哦。”她放下心来，打消该如何攻击对方的想法，“你回来了。”
“你是猫吗？”达米安的声音隐隐透着恼怒，“公寓内有不只三张床，而你选择睡觉的地点是走廊，甚至没有地毯。你的品味比猫阿尔弗更差。”
凯莎笑了。这个吐槽很真实，她想起猫阿尔弗雷德睡哪都好、就是不睡达米安买给牠的猫床时，达米安有多愤怒。
她安然地任由达米安将她放在主卧床上，听着对方走开。一阵西西簌簌的更衣声，然后是淋浴声。
凯莎在达米安制造的白噪音中睡回去。
直到达米安的重量压在床的另一端。
“等等。”凯莎想起提姆的事，“提姆有没有告诉你……”
“去庄园，是的，他提了。”达米安干巴巴地道，“我想不想知道提摩西为何会咬牙切齿地为此征求我的同意？”
“他自找的。”凯莎不假思索。睡意让她逐渐丧失语言过滤，“他就想搞破坏，我不欣赏这点。这小混蛋。”
达米安咋舌，关掉小夜灯。
“你不欣赏提摩西哪一点？是他搞破坏的部分，还是他混蛋的部分？”
达米安语气里的玩味和好奇太强烈，凯莎就算昏昏欲睡都无法忽视。
“都有。”
“哇，大新闻。”
凯莎闭着眼，在心中愤怒地转了圈眼珠。她将自己往被单内埋得更深，想了想后说：“仔细一想，我的确是对混蛋们情有独钟。”
想想过往她喜欢过的对象：杰森，提姆，达米安。这三人要说有什么共通点，除了义警、蝙蝠、韦恩和黑发外，最大一个特色就是，他们都有点混蛋。
顿时凯莎福至心灵。
“妈的。”她把脸埋进枕头中，“斯莱德说得对！”
对男人的审美眼光不好，可以责怪到基因上头吗？不论如何，凯莎决定这不是她的错。
“斯莱德什么？”达米安转过头来问。
凯莎不回答，拉起被单盖过头顶，为了继续生闷气而装睡。
第75章
没有得到答复，达米安不感到意外。
而且说句实话，凯莎今晚的反应比达米安预料中会有的要更平静得多。这让达米安开始怀疑究竟发生什么事，以至于后半夜的巡逻提姆都心神不宁，差点摔下屋顶、成为人行道上的一滩污渍。
很难判断出是什么驱使凯莎让他成为做决定的人。
就达米安的角度看，这是普通的、经典的又一次提摩西意识到他即将失去凯莎后，决定采取操纵手段以确保一切牢牢掌握在手中。这并不怎么巧妙，更谈不上高明，所有人都能看穿提摩西尝试把凯莎带到庄园的破坏意图、和无视舆论力挽狂澜的不理智。
所有照旧，除了凯莎突发奇想似的决定他应该替她做决定。
这是凯莎正在利用他激怒提摩西吗？达米安不能肯定。他认为不是，但他不会盲目地抱持过大期望。因为他仍然记得当他在洛杉矶，从电视上看见提摩西牵着凯莎为元媛舞会做结束时，他的感受是纯粹的痛苦。
那是双重背叛。即便其中一人彻底无辜。
如果达米安说，这种事再发生一次，他就再也承受不住，那就过于戏剧化了。他能承受任何打击，达米安自认如此。所以他会继续坚持，在合理范畴内保持不致命的希望。
然后达米安恍然想起，他们都忘了要做毯子堡垒。
事实证明，毯子堡垒是一回事。小说和电影没在开玩笑，这玩意儿还真有点用处。因为隔天早晨，对达米安而言，绝对是一次自制力的人生高峰。
距离太近了。达米安想，上一个在睡觉时和他距离如此之近的是猫阿尔弗雷德，在入冬后的哥谭拿猫屁贴着他的脸入睡，用毛茸茸的猫咪方式表达爱和信任感和想取暖。
他一动不动、静静躺了会儿，听凯莎的均匀的呼吸声。她散发出的柔和和放松让达米安想永远停留在此刻。
前段时间利爪在她脸颊上造成的伤口果然留下浅浅的疤痕，一点深色的痂顽固地留在原地。达米安仍然认为这是他的错。是他做得不够好，所以凯莎才会在他的监管下受伤。
他想伸出手，用指尖拨开凯莎脸颊上的头发，用温柔的方式轻轻划过疤痕，想象这么做就能让疤痕奇迹般地不复存在。
他没有这么做。相反地，他轻轻推开凯莎搭在他小腿上的脚掌。
凯莎发出一个暴躁的、拒绝起床的声音。
这很可爱。让达米安联想起拒绝结束午睡的猫阿尔弗雷德，或其他类似、浑身绒毛又软绵绵的肉食性小动物，凶残，但老天决定她应该长相可爱，不论多牙尖嘴利都无法带来真正的威胁感。
会这么想的他肯定是没救了。
达米安无声地去洗漱，然后下楼做早餐。凯尔文正在客厅里锻炼，脱掉上衣，运动裤低垂在腰部。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多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会使用健身器材。”他嘲讽道，“你不是前利爪吗？”
凯尔文停下来，深深地看了眼达米安。
“你总是这么没安全感吗？”凯尔文反讽道，翻了个白眼，“别担心，我会在她起床前把我的衣服穿回去。”
有一瞬间，达米安想知道是什么给凯尔文这么大的胆子、用这种方式对他说话。不过他可能更该弄清楚前利爪是从哪一刻起注意道他和凯莎的状态。一旦意识到他的绝望可能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达米安就羞耻得恨不得死去。
最终凯莎在半个钟头后、浑浑噩噩地走下楼。她身上套着一件显然属于达米安的旧毛衣，头发梳都不梳，任由浏海在头顶乱翘，满脸都写着脾气暴躁。
达米安将带焦糖浆和奶油的咖啡放在凯莎面前，等到凯莎喝下第一口后，才宣布：“我们今晚回庄园。”
凯莎握着咖啡杯，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盯着达米安手中的平底锅，问了个全然无关的问题：“明早开始，我早餐能不能有培根？”
达米安的目光从凯莎转向平底锅，再回到凯莎。
“这就是你唯一的问题？”
“或者鸡胸肉也成。真的做不到一直陪你吃素。”
“那行吧，稍后我们去趟Trader Joe\s。”
凯莎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的同时心不在焉地提议道：“我想我们可以顺便通知公关，让人来跟拍，因为你知道的，这种家庭式氛围在网络上会很受欢迎。”
达米安微微瞇起双眼。
“你想让我们的采购行程成为一次表演。”
这实际上是个疑问句。但达米安太不安了，无法掩饰情绪、让自己听上去更胸有成竹。
凯莎耸了耸肩，边回短信、边回答他：“何不？我们可以也采购也表演。这不就是你本来的计划嘛，处理公关风暴、欺骗法庭，同时进行真正的约会。这可以有。”
说得对。这确实是达米安的计划，至少这是他提供给凯莎的表面说法。
达米安瞪着平底锅上微焦的煎蛋，硬生生咽下所有忐忑不安的感受。
他很好。他一点都不担心凯莎的说法，因为这就是计划。
……妈的。
显然地，这就是所有人都说：别把公事公办和谈感情混为一谈的原因。
如果。如果凯莎直到最后，都以为他们的约会只是逢场作戏，那怎么办？！
正常情况下，没人能在达米安正为某事坐立不安时看穿他的坐立不安。
所以，一：这不是正常情况。和二：凯莎不是别人。
身为其中一只蝙蝠，凯莎当然能看穿达米安的坐立不安。他们都用同一套蝙蝠系统来掩饰情绪，拜托了哦。
这儿的问题是，凯莎不会读心术，她不能在看穿达米安脾气暴躁的同时、看懂达米安暴躁的理由是什么。只能猜想这和她、和提姆多少有点关联，大概吧，也许不。
也许他只是在为着法庭利爪的问题暴躁。
也许这是因为采购时有太多人包围他们，愚蠢的庶民把他们针对洗洁剂该不该有香味的一系列争论偷拍下来上传抖音，然后这就火了。
现在，‘无香洗洁剂’成为最新热门话题榜首。她和达米安在Trader Joe\s四号过道上对峙的画面，被Ｐ到经典迷因女人指责白猫的图上，在网络上病毒式扩散。她是那只白猫，达米安是激动的女人，女人的朋友被随机Ｐ成布鲁斯或其他任何一个韦恩孩子的脸，中间的生菜被换成洗洁剂。
扣除有人Ｐ图Ｐ得不是挺好的这部份，凯莎自己是觉得这还挺好笑的。可惜的是，达米安不认同她的观点。所以当他们在庄园玄关处、被杰森和斯蒂芬妮包围，且大肆嘲笑时，达米安当场爆发。
“嗯。”杜克清了清嗓，“你们知道，有人把争论内容编成歌了吗？”
“编成歌。”达米安冷漠地重述一次，再次濒临爆发边缘，“怎么编？”
凯莎看了一眼所有人，果断决定开溜。“我该去找设计师了。”她拒绝被卷进这场战争。这不会有好下场的。
设计师和提姆都在庄园一楼的会客室等凯莎。
实际上，那是整个设计团队。从妆发到礼服鞋子首饰全包套。
这群人花了大概四小时来决定凯莎在舞会当天的整体造型，其中有一半的时间，凯莎认为，他们其实是在争论凯莎的礼服究竟该和提姆配搭、还是该和达米安配搭。
当争执内容变得越来越荒谬时，化妆师偷偷对凯莎说：“别理他们，我站杰莎。你和杰森才是最可爱的一对，所有家庭式的氛围和默契太甜蜜了。”
凯莎盯着化妆师，实在不忍心告诉对方她和杰森真的只是家人。
“总有人爱站幽灵船。”造型团队中负责带鞋子来的人嘲笑道，“快下去吧，杰莎没希望的，提莎才是一切好吧。”
然后这两人就吵起来。当着凯莎的面。
凯莎觉得这群人都有点疯。
所以她说：“说起来，你们看过我和达米安的最新迷因吗？”
最终团队决定：凯莎会穿Elie Saab当季礼服，配搭布鲁斯给她的珍珠头冠。礼服是很淡的裸粉色，色调介于金色、橙色和灰粉色之间，雪纺和薄纱上头有该品牌闻名遐迩的大量精致刺绣和亮片，这是为了衬出凯莎的健康肤色和韦恩家传的珍珠头冠。
“现在我们能结束了吗？”凯莎问，实在难掩疲惫。被当成娃娃来摆弄绝对不是她最喜欢进行的活动。这件事消耗的精力比整晚巡逻还要多。
“不不，别动。这儿总感觉还缺点什么。”
凯莎被七手八脚按回椅子上。她往提姆的方向瞥了眼，想求救，两人隔空对视。
提姆马上露出他提姆德雷克式的商用微笑。
那不是真心的；凯莎知道真相。提姆脸上挂着平静温和的小小笑容，肢体语言却诉说着焦躁和忧虑。
那就是提姆失去掌控权时会有的表情。
讽刺的是，直到此刻，凯莎才真正相信提姆喜欢她。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相信布鲁斯的私下告密，可她相信提姆的嫉妒心。这完美说明了他们之间存在严重的信任问题。这简直有毒。
凯莎静静和提姆对视，直到发型师扶着她的后脑把她的头摆正，他们才中断彼此的目光交流。
好消息是：礼服不怎么需要改。长度问题被轻而易举地解决。
坏消息是：这两天凯莎最好什么也别吃。这刚刚好的礼服是容许不了半点发胖的。水肿个哪怕一点点都不可以。
凯莎抱着礼服走出浴室。珍珠头冠还在她头上，没来得及拿掉。
提姆在门外，靠墙站着，双臂交迭，左腿在前，低垂着头，直到凯莎出现。
“那么。”他笑了一下，“无香洗洁剂？”
凯莎转了圈眼珠，将礼服交还给设计团队成员。
“别提了。那只是小小的分歧，我现在甚至都想不起我当时说了什么。”
提姆抿了抿嘴唇，忍住笑容。“照这势头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该品牌公关就会致电给你询问代言费的开价。”他说，同时他们从会客室走向餐厅，“这挺好的可不是？你们成功向公众推销了这个故事，从网友的反应来看，他们很乐意为此买单。”
凯莎皱了皱眉，在走廊中央停下。
“怎么了？”提姆回过头问。
凯莎轻轻吸了口气。
“你认为我和达米安在公开场合争论洗洁剂的香味选择，只是为了向公众销售我们的假爱情故事。”
“不是吗？”提姆挑眉，并指出事实：“你们不是真的在约会。你们甚至不怎么喜欢彼此。”
凯莎面无表情，直直盯着提姆的双眼，反问：“你真的这么想吗？我以为你是个更好的撒谎者。”
提姆的表情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们不必在这里讨论这件事。”他说，“附近有别人。”
“是你先提起的，别指责我。”凯莎冷静地反驳。
彷佛为了映证这个说法，设计团队成员在这时陆续走出会客室。
商用笑容迅速地重新出现在提姆脸上。凯莎做不到这点，只能揉一揉脸颊装作太疲倦以至于不能有好心情。
然后杜克出现在走廊尽头。
“哦，你们在这。阿尔弗说开饭了。”杜克的目光在提姆和凯莎间快速来回后，怀疑地扬眉，但什么也没问。
“我们等等就过去。”提姆说。
“我现在就过去。”凯莎同时也说。
杜克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他快速离开的方式说明他不想被卷入麻烦中。
“如果你和达米安正在约会，”提姆顿了顿，神情变得锐利，“为什么你还和我一起出席舞会？”
“也许我想补偿十七岁时的自己，又也许我只是在等达米安阻止我。”凯莎回击，“有件事我总想不通。为什么你要骗我？”
第76章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提姆表现得出奇镇定。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凯莎接着问：“这是某种计划？这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提姆，告诉我。我要真相。”
短暂的一刻，提姆目光闪烁。他张开嘴唇，看上去即将说出些足以改变凯莎人生的事，但随后，他抿起嘴唇，关闭那一瞬即逝的动摇。
然后达米安的声音出现在凯莎背后。
“卡迪莎。”达米安低声喊，快步走来，又停在廊道交会处。
凯莎最后给了提姆一个失望的眼神，转身走向达米安。
不难察觉达米安有多紧张，他很可能是跑来的。他比平时更凌乱一些的头发说明了这点。
凯莎犹豫了下，决定牵住达米安的手。
这一部份是纯粹为了刺伤提姆，另一部份是她想藉此表达自己的立场，和安抚达米安的焦虑。
“他做了什么？”达米安低声问。
凯莎摇摇头，“我很好。今晚我们留在庄园，还是回公寓？”
达米安的沉默暗示着他们可能不会回公寓。
“我可以去你房间。”凯莎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达米安，半开玩笑。
“为何？”达米安紧张得太明显。这和刚才的紧张不同，是另一种情绪。
“我不知道，我想我们可以维持在公寓时的状态。”凯莎耸了耸肩，“当然，要是你不想的话”
“我没有。”达米安说。耳根微微泛红。
“好哦？”凯莎眨了下眼，“没必要用抢答来表达你的观点。”
达米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尴尬了，这半点不适合他。但凯莎看着像是很被逗乐，那么行吧，就这样吧。
从许多年前，达米安就被教育要利用一切手段达成任务，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应该是武器的一部份，包括他的诞生，都是别有目的。所以如果让凯莎快乐的代价是通过他的尴尬，达米安的个人感受并不重要。
不论如何，牺牲一点尊严，总比看着凯莎心烦意乱来得好。
达米安认为，凯莎时日至今、仍没搞清楚她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他的情绪这既是幸更是不幸，而看着凯莎陷入负面情绪对达米安更从不是件轻松的事，那总会让达米安感觉自己无能。
“你刚刚是跑过来的吗？”凯莎接着问，特别仔细地看了他一眼。
达米安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当然是跑过来的，当然了。当杜克告诉他、凯莎和提姆疑似在走廊上起争执时，他立刻慌张起来并有了不好的想法，而他隐约听见的、仅一半的对话更疑似侧面证实了他的揣测。
如果。
如果提摩西当场承认了曾经做的事，凯莎会不会原谅提摩西？
会的吧。毕竟凯莎总是原谅提摩西。
达米安强行咽下胸口的所有惊慌和忧虑。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他反问。
凯莎再次特别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这回眼神中夹杂较多无语和白眼的成份。
“因为我关心。”她强调，“我知道你正在怀疑我会走回头路。虽然这很好玩，可我不想让你产生不必要的惊慌失措，那就不好玩了。”
达米安他……没有听懂。
“你在说什么。”他在困惑中和凯莎对视，“不必要的惊慌失措是指什么？我从不惊慌失措。”
凯莎抿起嘴唇，用一种‘天啊，帮帮我’的表情缓缓闭上眼。
“算了。”她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先这样。我们就……去吃饭，好吗？这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
等等。
什么叫做“我们慢慢来”？
既然达米安不可能抓着凯莎要求对方讲清楚，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这种暧昧模糊的焦虑和逐日增长不受控制的期望吞回去。
他会像打地鼠一样，把惊恐和希望一起打死，保持冷静和冷漠的假象。
因为这就是蝙蝠们会做的，典型的‘我们火烧眉毛，但我们表现得彷佛一切都好’。惊慌和情绪化不在任何形式的可用列表中，身为蝙蝠侠的血之子，达米安确保自己在这点上做到青出于蓝。
今晚凯莎是和他一起夜巡。有点梦回当年。杰森和斯蒂芬妮仍然在公共频道上嘲笑他们成为迷因，几乎所有人都笑了、除了提姆。
不可否认，达米安多少有些为此担忧，但凯莎真的很平静。
那他能做什么？他不能。
他正在等第二只鞋子掉下来。
他只能等。
邻近清晨。
达米安在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东西偷偷摸摸的靠近自己，第一想法是：提图斯，不要闹。
他睁开眼，想把狗拨开，看见的却是凯莎，穿着他的毛衣、披着一条毛毯，怀中揣着猫阿尔弗雷德，刚把一条腿跨到床上，瞪大双眼、对他露出被车头灯照到的鹿会有的呆愣表情。
“……你是认真的。”达米安有点震惊。
凯莎拉平了表情，流畅地带着毛毯溜进他的被窝中。
猫阿尔弗雷德趁机爬到枕头上方，使劲甩了甩脑袋，又整了整身上的毛。
“很高兴你总算注意到我有多认真。”凯莎干巴巴地说，隔着薄被拍了拍他的手臂，“现在睡觉，明天露易丝和克拉克要来采访我们。”
达米安陷入沉默。这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是他意识到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不妙。
他们在庄园。这是达米安从小到大的卧房。
换言之，这张床不那么宽敞。
这他妈就是张单人床，因为达米安从没想过要带任何人到这张床上。现在，这可能会成为一次自我控制的奇迹。
“……为何？”达米安长长一叹。因为，真的，凯莎究竟在想什么？
她就那么相信达米安的自制力，或者这只是她断定他们之间绝无可能产生任何真实感情？
不论前者后者，达米安都不欣赏。前者说明凯莎严重低估她自身的吸引力，根本不清楚她能对他造成猫薄荷对猫的影响。后者说明她对达米安毫无期望，甚至不把他看作可参考的恋爱对象。
“什么为何？”凯莎反问，“难道我们不是该大力坚持这个假关系的核心思想。就是我们要让它越真越好，才能成功卖掉这个故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敌人。”达米安嘲笑道，几乎是恼怒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取信于观众。”
“那是你想的，不是我说的。”凯莎哼了一声，近乎指责，“而且是你先声称我们能同时进行真正的约会。”
达米安的大脑出现短暂的蓝屏。他握住凯莎的腰，问：“你想和我进行真正的约会？”
凯莎沉默了。
然后她微妙地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达米安感到彻底的冒犯。
“这是几个意思？”达米安质问。
凯莎的声音又累又无奈。“你不是在约莫妮卡贝鲁奇，达米。这里所有的自信不足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他妈的达米安韦恩，泰坦的创始成员、暗影蝙蝠和南达帕尔巴特的王子，你有钱，你长得好看，你有能力，你是贵族。我想知道谁会拒绝和这种男人约会？”
任何有足够理智的女人。达米安差点脱口而出。
美貌和财富不能弥补他曾经犯下多少过错，而双手沾染的鲜血、更不会因着他的能力或智慧或地位就变得可被原谅。
正因为他是南达帕尔巴特的王子，达米安深知他的贵族身份从不等于童话故事；仍然是故事，只不过是哥特式、黑暗阴暗的那种。
他只是幸运，能脱离拉斯奥古建造的百年谎言。
任何一个有足够智慧和理智的女人都该拒绝和他约会。
然而，凯莎接着说：“这段关系不管谁来看，都会认为我才是该对自己感到羞愧的那一方。他们会说，我这是在高攀，是想飞上枝头。”
“谁说的？”达米安马上皱起眉。他已经准备好和胆敢说出这种话的人做永恒的对抗。
“我不知道，互联网啊、媒体小报啊，很多人啰。”凯莎淡淡答道。
“他们可以闭上嘴去草他们自己。”达米安说，既冷漠、又愤怒，“既然你提起这点，我想让你明白，不论是谁，只要有人有胆量对你说出这类不敬重你的发言，不用通知我，随心所欲地让他们消失。你可以呼唤联盟成员以寻求任何你所需的帮助。”
在黑暗中，达米安看见，凯莎睁大双眼，目光变得明亮，张嘴，又闭上，再张嘴。有点像鱼。
“你是，”凯莎顿了顿，声音中有种古怪的情绪，达米安难以分辨，“你是在推荐我动用你的联盟忍者吗？你要给我这么大的……这么多权力？”
“仅仅以防万一。”
达米安当然不欣赏凯莎可能会动用到联盟力量的这个想法，而那不是出于他介意给予凯莎权力，是因为他知道凯莎不会滥用权力，除非情况紧急。
只要达米安在，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就像他说的，仅仅是以防万一。
凯莎不再说话。她静了下来，在他怀中翻过身，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蜷曲着睡，平稳的呼吸声让达米安感到安全。
他们谁都没有再深入追究‘这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约会’的问题。
第77章
“我认为是这样的。”
早餐的时候，凯莎突然说。
达米安正站在炉子前给煎饼翻面，为了听清楚凯莎说什么，他关掉果汁机。血橙汁和番石榴在搅拌过程中混合成浅绿色，一瓶苏打水放在玻璃杯后方备用。
“为了让谎言更有连贯性，我明晚的舞伴该是你。”凯莎声称。
达米安抽空回头瞥了眼凯莎。她坐在餐桌旁，双手放在桌面上、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搁在下颔前，就差戴上一副会反光的镜片制造更强烈的阴险效果。
“为何？”达米安反问，事到如今，他倒是没有先前那样介意提姆和凯莎出席舞会的事，“变更舞伴不适合我们的计划。”
不仅如此，有一部份的达米安认为，凯莎和提姆会需要这个。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让他俩做个彻底的了解，然后达米安就再也问心无愧。他已经做了身为一个好大哥所有该做的。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提姆都不能怪罪到他头上。
此外，有个了断对凯莎而言也会是好事。
好好的告别，才能迈向下一步。
至少那些教导恋爱关系的专业书籍和乔纳森是这么说的。
凯莎看上去并不领情。她放下手、垮下肩，忿忿不平地朝他大声抗议。
“为什么？我很确定就算我在踏进会场前一刻才换舞伴，你也能处理好所有随之而来的问题。都这样了我的舞伴还是提姆不是挺奇怪的吗？你都不担心会被说难听的闲话？”
“那正是我们所要的效果，吾爱。”
达米安提醒道，耸了耸肩，关掉炉子将煎饼倒进白色圆盘中，“我们得尽可能将现场媒体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一方面，这有利于杰森和卡斯的潜入，另一方面，这些关注能保护我们。”
除非法庭疯了，决定在全哥谭人的面前展示他们的利爪；达米安怀疑这会有发生的可能。法庭会放弃他们辛苦经营数百年的低调和隐密性吗？那可以成为法庭成员集体失智的临床证据。
凯莎趴在桌面上，重重叹了口气。
达米安将瓷盘和糖浆放到餐桌上，顺口问：“怎么？我以为你喜欢和提姆跳舞。”
据达米安最后一次得到的相关情报，凯莎声称提姆是最适合她的舞伴。
显然，这主要是基于身高。此外，他们站在一块时画面非常美，凯莎的活泼甜美和提姆的内敛优雅相得益彰。这是达米安也无可否认的美学事实，他不能昧着良心说反话。
凯莎从桌上抬头，平淡且恼怒地横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什么。”达米安问。语气平板。
“什么？”凯莎模仿他的语气，配合翻白眼，“你至少该装模作样地吃醋，吾爱。当你毫不在意地安排我和别的男人跳舞时，这很难说服别人相信你正深深地、疯狂地爱着我。”
达米安在心里叹气；首先，他绝没有“毫不在意”。
“而你该知道我从不喜欢装模作样。”达米安说，耸了耸肩。犹豫片刻后，决定大胆一把。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只是足够慷慨，认为你可以在我们正式订婚前享受最后的自由。这意味着这将成为你最后一次和我以外的男人在舞会上跳舞，珍惜着点，记得感激。”
尽管达米安将这段话包装成嘲讽和尖刻，从凯莎脸上的笑容看来，她没有被他愚弄。她伸出手拽住他的围裙，不知打算做什么。
而这，当然就是提姆出现在餐厅另一端的最佳时机。
“哦，嗨，早安凯莎，早安达米。还想着是谁这么早起，原来是你们。”
提姆打招呼时的表情和他使用的音调都过度明亮，凌乱的头发说明前一晚他又熬夜处理永无止尽的工作。除此外，就像平时一样，他在踏进厨房后、首先奔向咖啡机，上半身是衬杉，下半身却还没换好西装裤。
出于可能不全然相同的理由，达米安和凯莎用同等程度的怀疑目光盯着提姆的身影，因为，见鬼，现在是早晨七点，提姆还没碰他的第一杯咖啡，但他看起来不是行尸走肉，相反地，他用迪克的方式和他们打招呼。
这不仅仅是异常。
这简直是不寒而栗。
达米安悄悄瞥了眼凯莎，注意到凯莎注视提姆的方式比起几天前，变得不满、受伤更隐含怨恨。
这……不合理。就达米安所知，最近没有发生特殊事件足以导致凯莎对提姆突然产生这么多愤恨。
除非凯莎，不知何故，已经知道了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敢让她知道的真相。
短暂的一刻，达米安对脑海中的假设产生强烈的忧虑。
提姆站在咖啡机旁，边往机器中倒豆子，边用打趣的语气问：“哇，是煎饼和生菜，全素早餐。你不知道凯莎早上喜欢有培根吗达米？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她喜欢焦糖培根和太阳蛋，比起煎饼更喜欢烤过的切片法棍，关键在酥脆的口感。”
在徒劳无功的忧虑中，达米安面无表情，再次悄悄瞥了眼凯莎。
不管提姆的目的是不是想惹毛凯莎，就结果来看，他都挺成功的。
达米安在精神上捏起眉心。这才早上七点，为时尚早，他还不想处理任何形式的家庭纠纷，尽管达米安怀疑在眼下的情况里相较于凯莎，他才是该被提姆激怒的人。
“早安，提摩西。”达米安就简单地说了，“你想要什么？”
提姆按下咖啡机的开关，吵杂的磨豆声几乎能盖过一切。他转过身，腰靠在橱柜边缘，耸了耸肩。
“我想煎饼就挺好。”提姆说，“不过嘿、达米，你知道昨晚设计团队告诉我什么？他们会为凯莎在两天内赶出一件头纱，新娘款式，配合她的珍珠头冠，就是布鲁斯在我们上次参加元媛舞会时借给她的那顶。这肯定会让维姬维尔特别兴奋。”
凯莎忽地站起身。“我那不是”她停下来，先看了眼达米安，才转向提姆，“没人通知过我有这回事。那是我要穿的礼服，为什么他们跳过我去联系你？”
“我也不清楚。你认为这是为什么？”提姆诚恳地用提议般的语气反问，微微偏过头，像小鸟那样无辜。
现在达米安真的捏起眉心。他知道提姆在搞什么。他不傻，他能看懂。
“我不会披着头纱和你一起走进会场。”凯莎断然道。
“为什么不？”提姆听上去更诚恳，也更困惑了，“我不明白这哪里有问题，以为在舞会上制造话题就是达米安想要的结果。再说，这又不是真正的婚纱，这只是时尚的一部份，没什么需要当真的。不是吗？达米安。”
凯莎深深吸了口气。达米安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她要发飙的前奏，他太清楚凯莎发怒的节奏了，就在不久前，这还仅针对他一个人。谁知道风水轮流转。
达米安拿起一盘煎饼，粗暴地塞向提姆的腹部强行让对方接手。
“吃你的早餐。”他命令道。
提姆低头，看着煎饼，挑眉，叹气。
“好吧。”提姆说，漫不经心地看了下手表，“我该出门了。”
然后他转手就把煎饼搁在中岛上，拿着装满咖啡的保温杯，走出厨房。
达米安无语地对提姆的背影摇摇头，转回来面向气得横眉竖目的凯莎。
“他到底想要什么？”凯莎咬牙切齿，指着提姆离去的方向，“他跟你要了煎饼，然后他又不要了。什么鬼啊？”
达米安叹气，轻轻揉捏凯莎的肩膀想藉此安抚对方的情绪。
“提摩西本就不怎么吃早餐。”达米安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
“对！这就是问题的重点！”凯莎抬高音量，“他不想要煎饼，他甚至不吃早餐，但他要了，然后他转手往旁一放！”
达米安认为，凯莎的话有画外音。他决定现在先不处理这问题。稳住凯莎的情绪更要紧。
“还有了，我早餐有没有焦糖培根到底关他什么事？他是不是认为我不会主动和你讨论我早餐想吃什么，就非得需要他为我代言？”
凯莎继续发怒，顿了顿，怀疑地怒视达米安并问道：“你不会真的让我披头纱和他进场的吧。我打赌这是他对设计团队提出的要求，不是设计团队主动想要这么做。”
内心，达米安当然清楚，这只是提摩西的另一次操纵，而凯莎的怒火就是对方想要的结果。猜测这是提摩西的挑拨离间，先点火，稍后再温言软语向凯莎道歉，进而进行更多操纵。典型的提摩西。
这让达米安更无语，也更沮丧。叹气是不够抒发的。
“过来，吾爱。别再为提摩西发怒了。”
达米安将凯莎揽到怀中，一手放在凯莎后背，一手穿过凯莎的长发、以手指梳理那些细软的黑发。
“尽管我多么不想让你穿你不喜欢的衣服参加舞会，但考虑到这是赶工，我认为先下达指令又再临时取消，会成为对设计师们的一种强烈不尊重。”
达米安一边安抚凯莎的情绪，一边平静地向她解释、为何他认为这不是坏事。“但至少我们能实时致电，请他们将头纱改成不那么接近婚纱的款式。这仍然能成为时尚的一部份，既配合头冠，又不让你太像新娘。你认为呢？”
“……那还行吧。”凯莎用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小声回答。
他们安静地抱了会儿，直到迪克和杰森打着哈欠走下楼才分开。
松手前，凯莎轻声说：“我不是为了提姆才又戴上那顶头冠的。”
显然如此；达米安想。既然凯莎目前对提姆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反对情绪。
但这句话是几个意思？？？
第78章
现在回首，凯莎越发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年来，都活在提姆的隐瞒和操纵之下。
这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还记得多年前、她刚发现杰森原来是哥谭义警中的闪亮新星蓝松鸦时，她气得差点和斯莱德远走高飞、移民欧洲吗？不错。熟悉的情景、同一种愤怒，事实证明、提姆多年来始终如一，变都没变，是同个提姆德雷克没跑了。
在内心深处，有一半，凯莎为此大感震惊和愤怒。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怎么会让这种胡说八道统治她的感情如此多年？而她从未察觉？
而另一半，凯莎讽刺地感到哭笑不得。因为一旦拿掉滤净，提姆为了继续占据她所有感情、所做出的这一切操纵和破坏，就变得再明显不过。
窗外路过的小知更鸟都能看明白，今早提姆晃进厨房、和其接下来的一连串举动，不过就是为破坏她和达米安刚刚取得的感情上的一小步成功。
提姆只是想搞破坏。没别的了。他旁敲侧击，试图在凯莎和达米安刚建立起、仍不稳固的情感联系上造成裂痕，以此为击破点。他的惊慌失措和恐惧能由此可见一斑。
因为就像布鲁斯说的：提姆喜欢她，但他做得不好。
现在凯莎总算真正相信这些话了。
采访时间订在中午十一点半。
从露易丝约定的采访时间，隐约能看出她试着想让这次采访更轻松的潜在含意。这是露易丝的善意，因为凯莎不只是她的采访对象，同时更是她两个儿子乔纳森和康纳的朋友，还有点像乔纳森欠缺血缘关系的远房堂妹。
客观地说，露易丝莲恩一直都挺喜欢凯莎的。
在韦恩们、和韦恩们带在身旁像携带宝贝一样的女孩儿们中，露易丝对凯莎最亲切，也最乐意提供帮助。在斯蒂芬妮、卡斯、芭芭拉和其他短暂出现过的韦恩女孩中，露易丝给予最多称赞的是凯莎。
可能因为凯莎最认真向学、也是唯一一个目前为止成功开创自己事业的韦恩女孩吧。卡斯选择跳舞、斯蒂芬妮选择从医，这也都很好，但开公司的只有凯莎。
而她能成功，更是因为她从高三邻近毕业之际开始规划，做完整的金钱管理和人脉管理，才能走到这一步。
但更多的时候，凯莎认为，露易丝最欣赏她的原因，是她在十七、八岁时就意识到她不可能把人生全□□在夜班工作上。这让她和露易丝更亲近，因为露易丝是负责让超人成为人类、更像人类的接地线。
……或也有可能露易丝不过是想趁机来庄园蹭饭。毕竟没人能拒绝阿尔弗雷德的厨艺。
“那么，在访问开始前，我们先闲聊一下。” 露易丝说，“关于这整起，嗯，事件，让我们姑且称之为事件吧你在大厅亲吻达米安的时候，有预料到事件最终会走向爆炸吗？凯莎？”
他们在庄园的小会客室。这里比昨天凯莎和设计团队使用的大会客室更接近家庭翼，是用来招待家族朋友用的。
沙发成Ｌ型排列，露易丝坐在较短的那侧，凯莎和达米安坐在较长的一侧。
克拉克在斜对角架起相机和棚拍灯，相较于平时凯莎看见的克拉克叔叔，区别仅在于今天他带着眼镜，不知何故，如此一来社会大众就突然认不出他是超人。那肯定是有魔法的眼镜，能造成集体幻觉。
露易丝将左腿交迭在右腿上，尖头细高跟、铅笔裙、带领巾的浅色衬衫和短发让她看上去专业又干练。
短暂的一刻，凯莎想知道露易丝怎么做到的，穿尖头九吋细跟鞋跑过这么多地方。露易丝曾经和赛琳娜交流过穿细高跟的秘诀吗？可能是。
她和达米安交换一个眼神。
“我不认为她有。”达米安说。他往后靠上沙发，也将腿迭起来，左手平放在大腿上，姿态随意、闲适。
“哦，嗯。”凯莎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彩绘，叹了口气后说：“我怎么知道会是他走出电梯呢？”
“什么。”达米安面无表情。
“什么？”凯莎模仿达米安的语气，转了圈眼珠，“你不会还以为我掐准了时间等着你走出电梯吧？我要怎么知道走出电梯的会是你？当时我在打赌，达米安。我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走出电梯。你没有仔细想过这点吗？”
达米安仍然面无表情，可这屋里的人谁都知道这就是达米安的恼怒脸。
露易丝马上被逗乐了，难掩笑意，问：“这么说来，就像迪克说的，这都是意外？”
凯莎长长一叹。而达米安发出被彻底惹恼的喉音。
“不敢置信。理查德……！他说了多少？他什么时候说的？”达米安追问。
露易丝笑着和克拉克对看一眼，耸肩。“实际上，我相信这个小故事已经在超英群里传开了。”
达米安冷淡的眼神从露易丝平移向克拉克，满脸写着一个高亮的怒。
“传开了？！”
克拉克干笑两声，徒劳地拿角架挡在身前。
“众所周知，罗宾一分钟能讲一英里长的句子，内容多半是八卦……”
克拉克以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眼见不妙，补上一句：“往好的方面想，他传八卦会挑对象，不是不看人瞎传。”
“没有帮助，亲爱的。” 露易丝悠悠道。
达米安默默起身。凯莎赶忙把达米安拉回沙发上。
“我得和理查德谈谈这事，别拦阻我。”达米安咬牙切齿。
“我们稍后再处理迪克大嘴巴的问题。”凯莎就事论事，“采访先。”
达米安不甘不愿地坐回沙发上，比起身前的位置更接近凯莎。凯莎也没有放手，就继续握着达米安的手臂。
露易丝对他们的互动小小地挑起眉。
“总之，都是意外。”
凯莎做出小总结，主要是想转移达米安的注意力，“当时我正在和其他人打赌。”但事后想来，那可能是误会？凯莎将一闪而过的可疑想法先收进文件夹，标上稍后打开的字样，她可以晚点再来处理这件事。
“你和其他人打赌，要亲吻第一个走出电梯的人，” 露易丝马上猜出事件原貌，“然后达米安走出电梯。”
“差不多是这样。”
“就我所知，当时在场的还有杜克。” 露易丝提醒。
凯莎忍住退缩的冲动，开始有受访的感觉。“你可以就……将其称之为我的选择。”
露易丝微微一笑，记下这句话，并在达米安质问前先声明：“别担心，我不会将这句话剪接到错误的地方，请放心尊重我的专业，达米安。”
达米安悻悻然闭上嘴。显然，多年来和乔纳森做朋友给达米安带来的众多影响、其中之一，就是对露易丝产生本能的敬重和畏惧。不会有人想惹毛露易丝。
“那么，我们要开始正式采访了。”露易丝拿出录音笔，打开了放在桌上，同时，克拉克也开始录象，“准备好了吗？我的第一个问题是……”
露易丝问了不同方向的数十个问题。
其中一些关于凯莎如何经营工作室、和她在工作上的成就以及取得成就所付出的努力；一些关于达米安目前的工作状态，ＷＥ短期内的任务目标和明年展望。其余则围绕着凯莎和达米安的感情打转，毕竟这是这次采访的重点，也是读者观众们最想知道的。
显而易见，露易丝的这次采访就是一次澄清和护短。她将凯莎描述成脚踏实地、白手起家的成功女性，期望藉此减低众人对他们匹配度的负面评价。
在达米安方面，露易丝写出他注重哥谭市发展和工作上较日常、较平易近人的一面，以此将达米安恶名昭彰的冷漠、高傲柔化，让支持凯莎的人能停止对达米安的批评、和拿达米安跟提姆做比较的恶言相向。
也许比起‘凯莎是否高攀’的讨论热度相对低，但网络上确实有一批支持者，四处宣扬‘提姆德雷克优于达米安韦恩’的理论，认为像凯莎这样失去父母、成功从犯罪巷里生存下来、凭自己打拼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优秀女白领值得一个温柔的伴侣。
而达米安韦恩的公众形象与此相去甚远，所以。
这就是在媒体界有人脉的好处。出事了的时候，能迅速掌控并取得舆论支持。特别是当这条人脉还是拿过几次普立兹奖的世纪优秀记者。
一般来说，露易丝不做这种事。多要好都没门。出于不知何故，这次她心软了。认为这是乔纳森的功劳，另一部份则是露易丝为人父母看着达米安和乔纳森一起长大，于心不忍。
但她仍然让采访保持中立，远非纯粹的洗地。这恰恰是露易丝优秀和体贴之处；她在专业的同时对受访者有怜悯之心，这让她在受访者之中风评良好。
而唯有名声良好的记者，才能获得更多受访者的信任，进而写出更多爆款报导。这必须是相辅相成的。
让凯莎最欣慰的是：露易丝从头到尾没有主动提起提姆的名字。
至少直到目前。
在采访进行两小时后，他们总算走到最后两个问题。不可否认，中间时不时的闲聊让采访加时了。
“好吧。有个我不想提起但我必须得问的问题，因为这在我们星球日报的网站上是票选第二，”露易丝说着，拿起小记事本，看着凯莎和达米安，问：
“这是在某个时刻忽然发生的一见钟情，或者，这是多年后从默契和理解中培养起来的日久生情？大家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原来对方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因为，显然，你们认识超过十年，这中间达米安和不同模特约会，凯莎和杰森、和提姆都传过诽闻。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好奇。”
凯莎先看了眼达米安。
“这是我们都得回答的问题？”达米安确认。
“对。我需要你们双方的说法。”
凯莎忍不住望向镜头，和镜头后的克拉克。
“这肯定会被剪上去做预告对吧。”她对镜头做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苦笑。
克拉克笑着耸了耸肩。
“我可以先回答。”达米安看着凯莎，目光中有询问。
凯莎歪过头，侧身靠在沙发扶手上，兴味盎然地打量达米安。
“那你先？”她说，并强调：“我要你真正的答案。不要官方的。”
“首先，”达米安哼了一声，干巴巴地说：“这不能是某个时刻忽然产生的一见钟情，否则ＦＢＩ可能会来敲门问我一些我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这暗指的是他和凯莎之间无法忽视的年龄差。
露易丝微微一笑。
“我认为，这对我来说介于二者之间。”达米安继续说，“其余的我无可奉告。”
凯莎的表情掉下去。
“就这？”她扬声，“这种答案你想让我、让大家满意？”
达米安只横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又欠揍、又得意。
“那这是一段认真的感情吗？” 露易丝接着问，“至少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你的担忧是怕被断章取义。”
“是。”达米安断然答道，“对我而言，这绝对是。”
露易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她将目光转向凯莎，“那么你呢，凯莎？”
第79章
凯莎被露易丝问得猝不及防。她的思绪仍然沉浸在达米安微妙的答案中。
当然，她知道达米安是认真的。那是达米安，有着他身为一个奥尔古尔小王子和韦恩家唯一正统继承人及蝙蝠血之子的多重骄傲，他从来不屑于撒谎，尽管他们正面对镜头。
所以达米安的“认真”肯定是很认真。
但他可疑地回避了露易丝关于“何时坠入爱河”的问题，更拿ＦＢＩ和他们之间不容忽视的年龄差来开玩笑。那不是纯粹的玩笑，凯莎心里清楚。
除非这意味着达米安很早就喜欢上她……
在元媛舞会以前？
蝙蝠的直觉在后脑高声尖叫，提醒凯莎：这里有些事不对劲。
但露易丝正等着。凯莎绷住表情，迅速打包起所有她认为稍后该抽丝剥茧的蛛丝马迹，将其收进同一个标有‘稍后处里’的活页夹中。
“我，嗯，”凯莎抿着嘴唇笑了下，目光从露易丝身上飞快转向达米安，再挪开，“这实际上是个秘密，只有杰森知道，因为他和我一起长大。”
露易丝微微扬眉，“哦？”
凯莎又瞥了眼达米安。截至目前，达米安无动于衷。可能他认为她是在作秀，为了镜头，临机一动编出一个可爱的故事什么的；但她不是。
“大概在我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达米安救过我。”以红衣主教的身份；不过这部份当然不能现在说出来。
一旁，达米安稍微动了动。
凯莎完全能从空气和脑波中接收到来自达米安的强烈疑惑。
露易丝若有所思地颔首。
“这是发生在你……”
“被绑架后，对。”凯莎将目光再次转向达米安，“我认为达米安肯定不记得这件事了。”
毕竟，红衣主教当时一天得救多少个孩子，怎么可能记住一个犯罪巷里、穿着过大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她就是个达米安扮演红衣主教时期顺手救起的过客。
“我完全想不起来。”达米安用虎口摩娑着下颔，陷入沉思。
“凯莎，你想详细描述这个故事，或者？”露易丝问。
“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是那时候就情窦初开。”凯莎笑着说，“简言之就是我遭遇危险，他出现，像个穿着闪亮铠甲的、拿剑的骑士。”
更多细节就真不能讲了。
当时的情况是凯莎碰上怪叔叔，被逼到角落、放声尖叫，握着破酒瓶准备放手一搏。红衣主教从水塔上跳下来，她就趁着混战赶紧跑开。
“这更像是我当时对达米安产生憧憬……？”
凯莎歪过头，将目光投向空中，“情境是这样。我是落难少女，他是英勇的骑士，基本上是童话故事的缩影。但我才那么小，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复杂的想法，所以这就是憧憬，类似追星的感觉吧。”
这些都是真的。凯莎没和多少人提过，甚至凯瑟琳都不知道。只有杰森。
不过这些想法也没保持多久，考虑到犯罪巷的孩子不适合做梦。
唯有夜深人静时，凯莎会放纵地想象一下，自己某天能离开街头生活，有好的工作和漂亮的衣服、安全的住所，每晚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个像红衣主教那样，英勇又正直的男人做她的丈夫。
当时的小凯莎可从没想过这个想象会成真。更没想过红衣主教会是达米安韦恩。
“听起来你和达米安一样，介于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之间。”露易丝说，“我想我可以相信你对这段感情也是认真的。”
凯莎笑了起来，往后仰。“哦，这个问题问得太早了。给点时间好吗？我们仍然有很多细节需要一一确认。”
“就像签合同。”达米安补充，“你总得花点时间看完合同细项。魔鬼就在细节里。”
然后达米安把她拉到身旁，握住她的肩膀。
“好的，那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露易丝举起小笔记本，看着凯莎，问：“凯莎，为什么是达米安韦恩？为什么不是提摩西德雷克？”
凯莎平静地、深深地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达米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收紧。
“天啊。”凯莎苦笑，感叹。她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
达米安侧过脸，靠在她耳畔低声说：“你不必回答所有问题。”
“我知道，但我仍然得问，”露易丝摇摇头，叹气，“这是网站上票选最高的问题。”
“人们想知道：为什么不是提姆？因为这些年来，他们看着你们约会，看着你们上新闻、上杂志，提姆总是乐于讨论你，凯莎。他会对着任何访问他的人赞美你。还有，他为你的工作室做了那面墙，挂满他历年来的摄影作品。毫不怀疑他几乎会以你为主题开一场摄影展。”
“毫不怀疑换个人来问这个问题，我会封杀对方的职业生涯、并将对方永久驱逐出境。”达米安嘲讽道。没有指明‘驱逐出境’的部份是逐出哥谭、逐出北美洲还是逐出地球……或更糟的，逐出活人世界。
露易丝流畅地忽略了达米安。
“现在情况变了，人们会好奇，他们需要答案。” 露易丝说。
“而我还以为你不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达米安接着说，语气比先前更具攻击性，“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薇姬薇尔，我不记得有邀请她。我该请保安过来吗？”
“你会让薇姬薇尔问凯莎这个问题吗？”露易丝反问道。
“我们现在不讨论薇姬薇尔。”克拉克试图打圆场，并用手指着镜头做为警示。
凯莎轻轻捏了下达米安的手，提醒对方保持冷静，而后清了清嗓。
困难不在问题本身，而是她该如何在不透露过多隐私的前提下回答。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歇斯底里、不想造成新的疯狂误解浪潮、更不想在镜头前曝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她尴尬地笑了起来。
“所以，”凯莎说，“最简单的答案是，我有严重的信任问题，但达米安，我知道一旦我们建立完整关系，他就永远不会再对其他女人感兴趣。”
不。这不是凯莎真正想说的。这甚至不是真正的、最简单的答案。
真相是：她知道提姆骗了她，不管那到底是什么。
真相是：她和提姆的关系不健康，不管那到底是什么。
真相是：她甚至不能肯定她和提姆有没有过正式约会。她无法肯定的回答她和提姆是否曾经是情侣。提姆把她吊着，让她感到不确定，让她产生怀疑。
真相是：她受够了。她受够了提姆的犹豫，受够了提姆对爱情的承诺恐惧，受够了提姆对她、对别人编造事实。
在此先前，她不是没听说过提姆有时会有编造事实的倾向，好比他是如何欺骗布鲁斯、他有个根本不存在的叔叔，和他是如何拿着一迭证据威胁布鲁斯接受他、并训练他成为义警。
还有，提姆总是告诉所有人他的父母多么爱他、他们只是被迫不在家，他设法让所有人相信这点，直到珍妮特德雷克和杰克德雷克忽视儿童的罪刑成为板上钉。
提姆会编造事实，他脑海中自有一套和旁观者截然不同的想法。有时，他会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为了在精神上让他自己更好过。
凯莎不是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提姆编造事实的受害者。
但话说回来，她又能给露易丝什么更好的答案呢。她能否认她和提姆的交往关系，澄清说她和提姆其实从未有过正式约会吗？显然，她不能。
她能说提姆有爱情方面的承诺恐惧吗？或者直接宣布提姆骗了她，尽管她还不确定谎言的细节？
她当然是都不能啊。
这儿有太多凯莎不该公诸于众的事，所以她只能叹口气，再次端起微笑。
“就这样吗？”露易丝问，在镜头外对克拉克做了个手势。
凯莎认为这是访谈要收尾的暗示。她回头，看了眼达米安，忽然起了玩闹的心。
“我可以给你一个更浪漫的回答。”
凯莎说，并不中断和达米安的目光交流，“为什么是达米安？这就像，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我们都知道关于颜色那儿有个光线折射的科学解释，我们能找到一系列的原因和理论，但没什么能真正描述这些颜色有多美丽”
然后她的嘴就被达米安摀住。
“告诉我。”达米安面无表情、耳后和脖子处隐隐约约泛起粉红色，“杰森又给你看了什么书？”
“什么啦？”凯莎笑着挣脱，“为什么一定是杰森？也可能是斯蒂芙。”
达米安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和镜头解释：“肯定是杰森。我的弟弟杰森，他是个真正的独角兽，是热爱简奥斯汀的文学少年，有着一米八的身高和腹肌和英文文学博士学位，差点进哈佛，要不是他嫌哈佛远。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但这都是真的。就我所知，杰森在goodreads上有两百多则评论和八十多万追踪者。他很狂热。”
凯莎抓着达米安的手大大抽了口气，震惊得双腿都缩到沙发上。
“达米！你不该扒掉杰森的马甲！他会生气的！”
“扒掉马甲，我有吗？两百多则评论和八十多万追踪者的匿名评论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我还挺确定在goodreads上有八十多万追踪者的评论家为数不多。我会替你们消音的，别担心。”露易丝淡淡地，看着镜头补充道。
“那么，关于本次访谈，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凯莎停下和达米安的打闹，重新面对镜头。
“谢谢你露易丝。我很高兴能有这次访谈。”凯莎说，和露易丝握手，“由你来问我这些问题总比其他人来问要好多了。我还不是很习惯所有这些……嗯，你知道，和达米安约会之后所有这些被扔到我身上的关注。”
“我也很高兴能有这次访谈。”露易斯握住凯莎的手。
“她所谓的关注指的就是跟拍。”达米安冷冷插嘴，直视镜头，“我说的就是你们，跟拍者。我知道你们是谁，再有任何过激行径我会提出告诉，我说真的。”
凯莎转了圈眼珠。“请帮我们剪掉这段，谢谢。”
露易丝笑了下。“那么，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访谈，更多内容请上我们星球日报官方网站‘露易丝莲恩’个人专栏、或收看我的个人ＹＴ频道，我是露易丝莲恩，我们下期再会。”
访谈结束后，克拉克和露易丝顺理成章留下来用午餐。
凯莎能看出露易丝很想追问她和达米安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实际上真正在这点上露馅了的是克拉克。尽管成功瞒过世人的双眼、以小镇男孩克拉克肯特之姿大隐隐于市，在蝙蝠家族成员眼里，超人真的是个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撒谎者。
说真的。这家伙对伪装根本一无所知。
因为阿尔弗雷德是教育凯莎待客之道和正确礼仪的人，而庄园的统治者实际上不是布鲁斯韦恩，所以，在露易丝说出他们还得赶往下一个采访地点后，凯莎和达米安当然要送他们到大门口。
“我先去一趟厕所。”露易丝说。
“那我先去发动车。”克拉克也说。
这对夫妇双双起身离席。现在，餐厅内只剩凯莎和达米安。
凯莎放下银叉，她的烤三文鱼排还剩最后一口。
“怎么？”达米安扬声。似乎不用看着凯莎都能看穿她脑袋里的想法。
“这样真的好吗？”凯莎犹豫地往旁瞥了眼，那儿原先坐着肯特夫妇，“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他们真相？”
虽然，凯莎也不确定，事到如今，所谓的‘真相’究竟为何。她觉得瞒着肯特夫妇不好，那是乔纳森的父母，一想到要让这对友善、诚恳的夫妻误以为她和达米安正在稳交，她就良心不安。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达米安反问，朝她扬眉。
“我不知道。你想怎么解释？”凯莎把问题扔回去。出于本能的防御。
达米安将眉扬得更高。
“我的解释取决于你的想法，既然你都没想好该怎么说明，那就别说了，多说多错。”
那是……好吧，达米安是对的。凯莎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情况下，达米安都是对的，就因为他是对的，才让人更不爽。
凯莎低头，把剩下的三文鱼排吃完，陷入沉默。
她在思考。这时候，她可以像前几次那样，打出直球。但她也可以换个方式，以退为进。毕竟，根据前几次她直球出手的经验，达米安似乎……好像大概还没缓过来？
几乎每颗直球都被达米安的迟钝完美闪避了。
这让凯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乔纳森抱怨过达米安在情感上的迟钝，曾让他被卷进一些分明与他无关的麻烦事。因为女孩们发现达米安太难攻略、而没人能分辨出那究竟是天性冷漠还是不感兴趣还是单纯性别就错了，以至于最终，想亲近达米安的女孩都决定从乔纳森那儿下手。
她听说过达米安谈起恋爱可以出乎意料的笨。凯莎确实听说过。
可没人提醒过她达米安能这么笨啊……
可能达米安就是那种男人，不需要她太主动，她只要负责坐着给达米安追求即可？凯莎琢磨着这种可能性。考虑到早年达米安的生活环境是刺客联盟，教育他男女之情的不是塔莉亚、就是布鲁斯，这概率还颇高。
但被动的给男人追求好无趣。
凯莎不喜欢只坐着等男人完成一切，她喜欢互动。
就在凯莎越想越入迷的时候，达米安忽然开口。
“要是你认为，我们这样算是隐瞒，让你对我们的家族朋友于心有愧，”达米安顿了顿，“那我有个解方。”
凯莎回过神。“什么？”
达米安将双手都平放在说面上，两手交握，专注地望着她的双眼。
“和我约会。”他说，“真正的约会。正式，公开。”
凯莎惊讶了。她才想着是不是要以退为进、所以闭口不言，达米安就真的上钩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好哦。”凯莎说。
“好哦？”达米安微微挑眉，笔直地盯着她的双眼。
要是凯莎和达米安没有相识多年、没有经历过高山低谷和暴风雨，她会以为达米安在瞪她，而不是因为根本没想过她会果断答应、而彻底愣住了。
“对啊，何不？”凯莎耸了耸肩，本想追加一句：否则你以为前几天我都在干嘛？可想想，这句话搞不好会把达米安再次吓跑，就憋回去。
达米安又看了她一眼，既怀疑、更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时露易丝回来了，凯莎也刚好清盘。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露易丝感兴趣的问，“达米安的表情好罕见。”
“我才没有表情。”达米安马上说。
露易丝挑高眉毛，歪过头、给凯莎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微笑。“瞧？”
现在，凯莎要改改方法。
对待达米安，要像对待警戒心高的黑色短毛大型猫科动物，直球是往后的事，不能一上来就直球。她要稳住，等这只黑色大猫猫靠上来并放松警惕，取得更多信任，再来直球。
他们说：所有高明的猎人都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凯莎会做好准备。
她会在将军之后，确保达米安明白这点。
第80章
众所不那么周知一件事情是：
尽管塔莉亚和布鲁斯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不适合的夫妇、和最失败的父母，出乎意料地，达米安却相信童话式的爱情、且仍然相信真爱有命中注定。
这是不是很怪？
可能是。但考虑到塔莉亚称呼布鲁斯的方式、和她基本上只对布鲁斯一个人表现出感兴趣，达米安对真爱的盲目信仰也许可以归功于塔莉亚，或这实际上来自布鲁斯一旦将真爱等式中的目标对象替换成哥谭，那这就说得通了。
当他在联盟的时候，达米安从未想过自己对爱情的看法是‘不符合当下时代潮流’的该描述直接引用自嘲笑者原句。
那是他刚踏上哥谭土地第一年的事，学院里的白人男孩在课堂上，公开嘲笑达米安对感情的看法既过时又愚蠢；因为他们长大后都会是手握权力、财富傲人的男人，怎么可以相信真爱命中注定这种俗气的、应该被用作操纵女性的荒谬谎言。
就连女同学们也在笑他，因为天啊，这年头居然有人相信真爱吗？真爱都已经是个贬意词了，从落后战乱地区来的孩子果真不同凡响。
从那以后，达米安就绝口不提他的感情观。
现在，凯莎正在试穿舞会礼服的最终版本。再过四个小时，今年度的元媛舞会就将开场，同时，这更是蝙蝠们潜入凯恩庄园、搜集雅各布凯恩犯罪证据的最佳时机。
不知何故，达米安感到坐立不安。
“你是在紧张吗？达米。”
斯蒂芬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达米安抬头，看见斯蒂芬妮一身紫色、豪华的范哲斯和卡蒂亚，走进蝙蝠洞。杰森跟在其后，两手插兜，一脸无聊。
看着斯蒂芬妮那身礼服，达米安敢打赌，斯蒂芬妮又偷刷了布鲁斯的卡。
“明明父亲给了你卡、也给了你零用金。”达米安扶着脑门，叹道，“为什么？”
斯蒂芬妮一摊手。“我能说什么？偷刷布鲁斯的卡会更有成就感。”她和杰森一击掌，发出小小的胜利欢呼。
然后斯蒂芬妮又问：“那到底是什么让你在楼下独自憔悴，坐在这阴暗、潮湿又寒冷的洞穴中，进行你的蝙蝠沉思？不认为是因为凯莎的舞伴不是你。因为就我最后听说的消息，凯莎想换舞伴，是你坚持拒绝。”
“我不是在沉思，我是在进行你们没人想做的任务前最终总整理。”达米安没好气地说，从位置上朝斯蒂芬妮的方向横了一眼。
很显然，这个家中除了他，没人有足够的责任心、为所有孩子身穿奇装异服在外乱吓唬人的事做万全和万全的准备，不是过度自信，就是不以为意，还有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就连蝙蝠侠也不能保证孩子不会在他眼皮底下受伤被抓甚至死亡，所以，达米安当然会主动负责蝙蝠侠1.0做不到的那些事。
“这就只是……一种直觉。”达米安揉着眉心，低下头。
问题是，每当他有这种直觉，之后肯定要出大事。斯蒂芬妮跟黑面具那时候他有过，当时他无视了。提摩西和小丑那时候他也有过，当时他慢了一步。
这回达米安可再也不敢轻忽。
“好吧。”杰森耸了耸肩，走到达米安旁边，靠着桌子、随意坐下，“那你统整得如何了？”
达米安用怀疑的眼神，先上下打量杰森，再上下打量斯蒂芬妮。
“楼上是怎么了。”他问，“你就有这么无聊？”
“呃，是真的很无聊。”斯蒂芬妮说。
杰森补充：“而且，提姆和凯莎现在有种古怪的氛围，让我引用杜克的原话，这不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像身处暴风眼。现在大家都不想靠近他们，深怕被飓风卷到天上去。”
达米安发出头疼的声音，将上半张脸埋进双手掌根中。
“你要上楼去看看吗？”斯蒂芬妮提议道，“因为就这情况来看，我不认为他们能心平气和地手拉手走进会场。”
达米安犹豫了下。
“不。”他仍然拒绝，“我相信他们有足够的专业和自制力。”
与此同时，被相信有足够专业和自制力的凯莎和提姆正在会客室公然上演修罗场，当着一众设计团队成员的面。
最终头纱被修改成不那么像新娘头纱的装饰，但这没有让凯莎感觉更好，因为提姆仍然拒绝承认他隐瞒她的事，而且对凯莎和达米安的感情发展表现出十足十的幼稚。
所有凯莎想要的，不过就只是提姆诚实。
她想听提姆亲口、主动承认他所隐瞒的事，不是她手拿证据追根究柢后，对方不得不认错。
至于提姆极端幼稚的挑拨离间，那可就是另一回事。
平心而论，换作提姆某天突然交了个女友，还找的圈内人，凯莎想，放在两个月前，她估计也承受不住，肯定会觉得自己过去到底都在干嘛、对提姆来说自己又算什么。
可她不会做出过激行为，更不会去搞破坏。一来这就很掉价，凯莎认为她的自尊价更高。次之，这又是何必呢，如果对方就是两情相悦，她搞破坏也不会真的让自己获得爱情。
况且，在此先前，她难道没有又明又暗的给过提姆各种表示吗？她有。
那这就很奇怪了。
当她喜欢提姆、明确表示想和提姆交往时，提姆无动于衷，要她去找别人。现在，她和达米安刚开始有苗头，提姆就气得想翻桌。要不是知道这不可能，凯莎都要以为提姆喜欢的其实是达米安呢。
怎么想凯莎都觉得提姆没立场发脾气。他这就很荒谬。
如果说一小时前，凯莎觉得光她和提姆这种情况就足够让今年的元媛舞会现场充满了尴尬，那迪克决定把科里带到会场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笔雪上加霜。
“迪克。”凯莎捏起鼻梁，忍着头疼，“迪克。为什么？”
迪克还敢抬头挺胸的装无辜。“莎莎，现在你看着特别像达米。”
凯莎抬眼，朝迪克怒目而视。“别在我发怒的时候偏转话题。我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迪克没有畏缩，可他格外闪亮的眼神说明他内心是畏缩的，这只是他拒绝表现出畏缩的强作镇定。另一方面，科里正在不远处飘浮着，从头发飞扬的角度和脸上的神情能看出她格外不安。
“你至少别在科里面前说这些。”迪克扭过头，双手交叉在胸前，模样就特别任性，“你这样会伤到她，这很不礼貌。”
凯莎放下手，对迪克瞇起双眼。
“不，你错了。伤到科里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你让科里陷入这种处境。”凯莎直指事实，“如果你不想让别人对科里不礼貌，那你就不该让她像个第三者。”
听到最后一句话，迪克先面色煞白，既而涨红了脸。正当他横眉竖目的要反驳时，科里飞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哥谭？我冒犯到这里的当地人了吗？或者我做错什么？我不明白。”
“别责备科里。”迪克马上说，“她是无辜的。”
凯莎昂起脸，目光在科里和迪克之间来回几次。
对于科里，她们交情不深，凯莎对科里的印象更多是杰森的队友和强大的外星公主，不是少年泰坦成员，更不是迪克的新暧昧对象。
想了想，凯莎说：“科里，目前为止，这不是你的错。但你如果继续下去，那就是你也有错了。”
迪克大炸毛。“你怎么能”
科里一手拦住迪克、把迪克往后推，落地站定在凯莎面前，歪着头、俯视凯莎。
“安静，罗宾。我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科里说，没有回头看迪克一眼，直直注视着凯莎，“解释为何这会成为我的错。”
尽管科里身高惊人、体型更有着超越亚马逊女人的壮硕，还是外星公主、有着能只手烧死凯莎的可怕能力，凯莎仰头看着科里时，感觉却很冷静，既没有被吓着、更不会因此更温柔更和善。
她知道她是对的。她站得直，她有理。
“罗宾在哥谭有个非常要好的女性友人，他们最近陷入尴尬的瓶颈期。”凯莎直言道：“我认为罗宾在这事上没有对你完全诚实，估计杰森和罗伊也没想到要提醒你，所以这还不是你的错。”
科里静静盯着凯莎，想了一下。
“可我现在知道了。”科里说。
“对，我让你知道了。”凯莎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你的选择。你可以继续做你现在和罗宾做的事，但你会伤到一个你还不认识的女孩，她和你一样英勇、聪慧，有着正直和善良的心，是我们的当地英雄。同样地，那个女孩也会伤到你，你们三个将互相伤害，场面会变得难看。”
“不仅如此，伤害别人也会让你伤心。因为你本质良善，不论你因着星球间的风俗民情差异，在爱情上有不同于地球人的……自由的追求，可你没想过这会带来多少后果，这将导致问题。”
话说完，凯莎转头面对迪克。
“和你。”
“你这是多管闲事。”迪克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你甚至不是我姊姊！你凭什么管这么多、在这对我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