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翌日。
吉祥戏班出现了一绝美哥儿,他身似蒲柳,走起路来妖娆多姿,身着一袭白衣,腰带紧勒,勾勒出盈盈细腰,简直能一只手拥在怀中仔细把玩。面上覆着白纱,只露出点着殷红孕痣的额间,还有一双眼尾缀着点点红意的猫眼儿,目光留恋处娇媚横生,水光潋滟;轻薄的白纱有些透,能看见被盖住的琼鼻粉唇,若隐若现更是勾得人心痒,恨不得直接将白纱摘下来,看看其人的真面目。
戏班内看戏众人瞬间沉默,只余下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调,众人将视线落在快把腰扭断的谢欢的背影上。
待人消失在二楼拐角处后, 有人说了句:“这哥儿, 走起路来真骚啊。”
其他人虽未搭话,但猥琐的表情, 和不时泄露的笑声却透露出赞同的意思。
耳力还算不错的谢欢:……
他耳根一红,腰板瞬间挺直,噔噔噔几步走上前,咬着牙恨恨进了雅间。他气哼哼的一拍桌子,随即将快把他勒到窒息的腰带松了松,骂骂咧咧起来,“一群恶心男,连什么叫气质都不懂!骚,我看你们是心骚了,才看什么都骚!”
潜伏在众看客里的薛时堰:……早就跟谢欢说了正经走路就成,他非说不够有气质。
坐在旁边的下属王拂君,开玩笑道:“谢小公子若真是哥儿,怕是个祸国殃民的性子。”
薛时堰:“别在他跟前说这些。”
王拂君讨好笑笑:“属下知晓。”
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不远处正在讨论着谢欢走姿的一群猥琐男,目光掠过他们不怀好意的笑脸,薛时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雅间内的谢欢百无聊赖的拿着一颗果脯细细吃着,昨日他与薛时堰商量后,二人一致认为顾源恐怕也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听闻顾源今日总是出现在吉祥戏班,于是今日薛时堰便找了丫鬟给谢欢特意打扮了一番后,大张旗鼓的来了吉祥戏班碰碰运气。
原本谢欢不准备带面纱,毕竟说到底他这波是来引人注意的,带了面纱效果岂不是差了很多,但是薛时堰却说他这妆容若是熟悉他的人肯定能认出来,所以最后决定加个面纱稍作掩盖。
“怎么还没人来啊?”谢欢嘟囔着,眼睛半眯,这劳什子牡丹亭听得他快要睡过去了。
“难道是我还不够招摇?”他揪了揪自己的脸蛋,旋即被疼了个激灵。
就在他自我怀疑的时候,雅间的门忽然被敲响,谢欢眼睛一亮。
人来了!
他小跑过去开门,正打算来个妖娆的姿势,结果面前发现站在门前的人是王拂君。
谢欢讶然道:“怎么是你?”
王拂君肃着一张脸同他说:“方才在戏班后门守着的兄弟传来消息,说顾源已经乘着马车离开,他身后的两名下人还架着一人,此人头戴幕篱,身子软弱乏力,瞧着像是被药倒了。王爷知道此事后,已经追了过去。”
谢欢:白忙活一场。
既然薛时堰已经追了上去,谢欢穿着这一身衣裳也不太好参与,于是便打算打道回府,先卸妆换了衣裳再说。
结果二人刚走出戏院大门,却看着谢苏一脸焦急的奔走,谢欢心头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上前将人拦住问道:“三哥,你在找什么? ”
看着眼前娇弱的哥儿,谢苏眨了眨眼,正要甩开谢欢的手,不耐道:“谁是你三哥,别乱喊,走开。”
他心下正焦急,也来不及管会不会伤到别人的心了。
谢欢用力一握,谢苏眼见挣脱不开,嘴一张就要破口大骂,却被谢欢的一句“三哥,我是谢欢”给原地控住。
“谢、谢欢?”谢苏睁大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瞧着无比风骚的哥儿是自家六弟。
谢欢:“……此事我稍后给你解释,你方才是在找谁。”
被谢欢这么一提醒,谢苏猛然回过神,苦恼道:“今日小阮寻我出来顽,我便将清潇一同喊上了。方才小阮想去成衣铺我便同他进去了,清潇说要在外头透透气,结果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谢苏语速很快道:“我跟小阮现下分开在找人,也没找到。谢欢,你说、你说,清潇他会不会……”
后面的话谢苏不敢说出来,只盼着虞清潇只是去了远些的地方透气,而不是当真被人给拐走了。
若虞清潇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谢苏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说着,谢苏急得开始落泪。
谢欢眉头一皱,想着方才被顾源带走的哥儿,他转身问王拂君道:“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哥儿被顾源带走。”
王拂君摇头,神情同样不太好看的说:“不知。”
时间太短,他们还腾不出手去查。
谢欢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他拍了拍谢苏的肩头,道:“你先去将阮家那哥儿找到,拂君麻烦你先送他们归家。薛时堰方才去的哪个方向,你同我指一指。”
待王拂君同意送谢苏二人回家后,谢欢征用了王拂君的马,利落的跳上马背,提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西南方向疾奔而去。
心中祈祷着:被抓的人一定别是清潇!
因着没有人指路,西南方向刚好又是去京郊外的城门,谢欢只能猜测顾源应当是出了城。
好在他猜测的没错,骑着马出城不久后,他发现了顾源的马车背影,还有不知不觉跟在他们身后的薛时堰等人。
见薛时堰朝他招了招手,谢欢果断调转方向跟了过去。
顾源的马车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在京郊外的一个庄子朱门外停下,马夫下去敲门,又同开门的人说了几句话,谢欢瞧见庄里的人便来卸了门槛,顾源的马车畅通无阻的进去了。
眼瞧着人影消失,谢欢立即想跟上去,却被薛时堰拦了下来,低声道:“我们换个方向跳墙进去,这里是私人农庄,不会让我们进去。”
谢欢顿住身子,点了点头。
薛时堰微微抬手,身后的几名下属便默契的分散开来,各自悄无声息的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你怎么跟来了?”待人走后,薛时堰问他。
谢欢抿唇,焦急道:“被抓的那哥儿,可能是我家义弟。”
义弟?
那个想嫁谢欢的哥儿。
薛时堰心中了然,拉着谢欢的胳膊,沉声道:“你先别急,即便真是你那义弟,咱们也得等上一会,得抓个人赃并获才行。”
行凶之人一月便会虐杀一人,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他们定然会起警戒心,再想抓到幕后凶手就更难了。
谢欢不是不明白,但一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有被虐打的可能,谢欢心里难受。
“薛时堰。”他低声道,“清潇体弱,平日里路都走不了多远,若是不小心被打上一鞭,定然要许久才能好。”
他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龇牙道:“我们去找到关人的地方,一会儿将我换过去,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对我谢家下手!”
薛时堰看着谢欢一脸要将凶手生吞活剥的模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幽幽道:“知道了。”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下,二人寻了没人的地方翻墙悄悄潜进了院子。
这农庄比谢欢想的更大,但奇怪的是伺候的人并不多。
两人小心的避开农庄里的下人,没多久便听到一个上了锁的房间里传来男子的压抑的哭泣,听声音他像是嘴被堵住了,哭声很闷,只有喉咙里的声音。
谢欢捣鼓了几下锁,发现自己并没有开锁天赋,于是把求助的眼神望向薛时堰。
薛时堰:“……我也不会。”
他纳闷的看向谢欢,难道谢欢认为他不会,自己就会了吗?
谢欢:“也是哦。”
皇家不教行走江湖的伎俩。
两人束手无策之时,听到有人前来的脚步声。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撤离到旁边的空房间内。
听着来人掏出钥匙打开了旁边的门锁,缓步走了进去。
谢欢扒着墙壁,将耳朵紧紧的贴在墙上,仔细偷听隔壁传来的对话。
“别怪我心狠,我也是没办法。”陌生男子说道:“瞧,我给你准备了丰盛的最后一餐,待你去了地府也做个饱死鬼,可别惦记我。”
他状似怜悯的自说自话:“一会儿我将你口中的手绢扯下,你便赶紧吃,不然等到子时,就没机会了。”
顾源将床上绑着的人扶了起来,扯下勒着他嘴的手绢,神情阴郁,癫狂。
他一手扯着床上之人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盛着精美食物的瓷盘。他眼神猩红,将瓷盘整个按压到床上之人的脸上,疯狂道:“吃啊,你快些吃啊!怎地不吃!”
“唔唔唔……”慕文整个脸被砸到餐盘上,鼻梁磕得生疼,两行清泪留下,嘴里发出痛苦的嘤咛,心中悲凉,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顾源这个疯子手里。
下一刻。
“砰!”
发狂的顾源猛的倒地,精美的盘子也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慕文:?
得救了?
他哭唧唧的抬起脏兮兮的脸,刚好谢欢与对视。
谢欢:……这倒霉蛋,怎么昨日救了他一命,今日又被抓了。
但知道被抓的人不是清潇,谢欢心里终究放松了些。
“没伤着你吧?”
谢欢放柔声音,安抚道。
熟料慕文并未接话,只定定的看着看着谢欢摘了面纱的脸,半晌后,忽然开始抽噎起来。
似是终于憋不住了,他嘴一咧,“哇”的一声,痛哭道:“呜呜呜—,我是下地府了吗?谢探花,你怎么成了哥儿?”
第22章
慕文声音太大,谢欢怕惊扰到其他人,想捂住他的嘴,但是看着慕文满脸的油还残渣又下不去手,于是只能低下身子,小声道:“慕公子,别哭了。一会儿惹了人来,咱们会被发现。”
听到谢欢这么说,慕文将嘴闭了起来,两行清泪扑簌簌流下,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刷出两条干净的轨迹。
慕文整个人被绑着,没有手捂住自己的嘴,只能委屈的“嗯”了一声。
谢欢见他配合,将帮着慕文的绳子几下解了,扛起还晕倒在地的顾源往门外走去,慕文苦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迈着小碎步追赶。
门外薛时堰在放风,以防被人发现。
见谢欢出来,薛时堰伸手将他肩上的顾源接了过去,两人默契的回到隔壁的房间,将门关上后,薛时堰问道:“没事儿吧?”
谢欢摇了摇头,对身后的慕文道:“慕公子, 这是煜王,我们此行是为查案而来, 恐怕要委屈你在此地待上一会儿,晚些才能送你回去。”
“不委屈,不委屈。”慕文连忙摆手,有些激动道:“能得谢探花相救, 我、我已经很感谢了。”
时间紧急,来不及多加寒暄,谢欢同薛时堰两人回到方才关慕文的房间,将地上凌乱散落的饭菜收拾干净,然后用绳子将谢欢五花大绑。
薛时堰道:“这绳子我打的活结,一会儿你只要一拉就松开了。”
“我知道。”谢欢嫌他啰嗦,“我又不是傻子,你等会儿出去记得将门锁好,还有记得注意顾源,我刚才打晕他时,力气不算大,中途恐会醒来。”
“嗯。”
确认谢欢能自己解开绳子后,薛时堰出去将门锁了起来。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一段距离,房间里谢欢百无聊赖的玩着绳结,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从凶手嘴里套话。
而另一个房间,慕文偷偷瞟了一眼冷着脸的薛时堰,然后就跟被吓着似的赶紧收回了眼神。
呜呜呜。
煜王长得挺俊朗,就是脾气看着不太好,还是谢探花好,长得好看不说,说话也很温柔。
呜呜呜。
谢探花为什么不喜欢哥儿。
“唔……”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正出神的慕文唤回了神,他睁着迷茫的眼着地上的顾源动了动身子。
人,醒了。
他指着顾源正要提醒,结果看见薛时堰走过去蹲下身子,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在顾源的后颈。力气瞧着很大,顾源立刻晕了过去,身子软倒在地,像是没了生息一般。
慕文:……
他可怜兮兮的抱住自己,将身子背了过去,不敢在看薛时堰。
呜呜呜。
煜王,好可怕!
顾源不会被他打死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子时,门外传来开门声。
终于来了。
谢欢打起精神来,身子挺直,暗暗做好准备。
门锁落下,走进一名身着红衣的哥儿。哥儿神情郁郁,下三白的眼中尽显戾气,一道刀疤从右眼眼尾横亘至左边嘴角,右手捏着带有毛刺的鞭子。
谢欢看着哥儿拖着鞭子慢悠悠走了进来,手指捏着绳结,预备好随时动手。
熟料那哥儿眼神刚落在谢欢身上,整个人便顿住,阴沉着脸,含着怒气道:“你不是源儿带来的人?”
谢欢整个人一愣,没料到这么快就识破了,还未等他想到怎么回复,鞭子卷挟着风声凶狠的挥了过来。
动作飞快的将绳结打开,谢欢掀过身后的锦被挡在身前。
“呲啦”
鞭子上的毛刺将锦被刺破,眼看着一鞭没挥到谢欢身上,那哥儿欲把鞭子收回,手上一使劲儿,却发现抽不动。
抬眼一看,原是谢欢将锦被把鞭子缠了好几圈,然后死死踩在脚底。
“混账!还不放开!”
那哥儿勃然大怒,双眼逐渐变得猩红,像是失了理智,疯了一般的拿起地上的凳子朝着谢欢扔去。
这人,感觉不对。
谢欢心下警觉,侧身避开飞过来的木凳,眼神一厉,趁着那哥儿弯腰时,飞奔过去,一记凌空飞踹,正好踹在哥儿拿凳子的手上。
哥儿手上吃痛,手上的凳子便掉落下去。
不待哥儿反应过来,谢欢捏着他的右手,逼着人将鞭子放开,随即动作迅速的握着哥儿的两只手放到身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半刻钟。
“混账!混账!你该死!你这贱人,该死!”哥儿大骂着,疯狂嚷嚷:“放开我!顾宣、顾宣快来救阿爹!顾宣!”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庄里的,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哥儿的声音太过尖利,听得谢欢直皱眉,他揉了揉耳朵,不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杀了郭主簿家的哥儿?”
那哥儿完全不理会谢欢的问话,只自顾自大喊大叫着,间或含着恶毒的咒骂还有不断叫喊着顾宣救他。
眼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带着白白耗费时间,谢欢索性站了起来,打算去找薛时堰。
恰好这时薛时堰推开门,二人面对面站着,视线在谢欢身上打量一番没看到伤痕,薛时堰问道:“没受伤吧?”
谢欢摇头,自信道:“没事儿,我说过,我的武艺,一个字:牛!”
见人活蹦乱跳的薛时堰总算放了心,谢欢探头往他身后看去,见几名壮汉被薛时堰的下属制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遍。
慕文跟在薛时堰身后,见谢欢看过来就对他露了个笑。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因为油汤已经干涸,脸上留下了一块块黄色的油渍,加上还有没扒拉下来的菜叶,显得十分滑稽。
“咳……”忍住喉间的笑意,谢欢问薛时堰:“都是庄里的人?”
“嗯。”薛时堰简单解释:“方才杨氏来时,这些人跟他到了院外。”
“那应当是在放风。”谢欢嘟囔着,抬起手,正要给薛时堰指身后的杨氏。
下一秒,薛时堰瞳孔放大,动作极快的把谢欢往旁边一拉,长腿一台,重重的踹了出去。
“砰!”
杨氏躺在地上,腹部抽动,干呕一声,眼神不甘的瞪着一脸茫然的谢欢,晕了过去。
谢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也觉得肚子有点痛。
薛时堰冷着脸,眼神落在地上沾满毛刺的鞭子上,眼中寒光凛凛,沉声道:“来人,将整个农庄的人抓起来,带回刑部。”
“是!”
……
之后的事,就跟谢欢没关系了。
刑部审理,薛时堰自然不能离开,派人将慕文送回去后,薛时堰问谢欢要不要去王府收拾一番,他已经提前让人去翰林院给谢欢告假了。
大珉休沐一月有五日,一般上旬休息两日,下旬休息三日。
谢欢想了想,毕竟他现在还是哥儿的打扮,回家怕给谢如敛气出病来,反正煜王府也有他的衣裳,谢如敛也早已习惯他时不时夜宿煜王府,想来不会怀疑。
然而下一刻他又突然想到,还不知道谢苏有没有找到虞清潇呢!
万一没找到,他得去帮忙。
“不了,我得回去打听一下清潇的消息。”谢欢面色焦急道。
薛时堰蹙着眉,同他说:“虞清潇之事,不用担心,王拂君传来消息人已经找到了。你且安心去王府休息一晚。”
“当真!”
“当真。”
听到薛时堰肯定的答复,谢欢彻底放心了,很快便答应了薛时堰的提议,屁颠屁颠去了煜王府。
在王管家震惊的眼神中,卸妆、洗漱、美滋滋入睡。
一觉睡到巳时,谢欢换上一身干净的豆绿色长衫,伸了个懒腰,心情很好的准备回府。
甫一回府,便听到谢苏的呼喊声:
“谢欢!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
站在他身边的虞清潇面带歉意的走了过来,不好意思道:“欢哥哥,昨日让你担心了。”
谢欢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人没事便好,不过清潇,下次你若是要独自离开,记得提前说一声。”
虞清潇咬着唇,点了点头,柔声道:“清潇明白。”
见虞清潇乖巧应下,谢欢很是满意,他问道:“你昨日怎么独自离开了。”
谢苏插嘴道:“还说呢,他非说昨日看见了虞清霜。”
“清霜姐?”
虞清潇垂下眼帘,小声道:“许是我昨日看错了。”
昨日他本是从成衣铺出去透透气,结果恰巧发现一女子经过,侧脸与虞清霜少时有八分相似,虞清潇没忍住追了上去。
结果非但人没追到,还害得谢苏找疯了。
提及虞清霜,谢欢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虞清潇来说,虞清霜是他同父同母唯一的姐姐,见到相似之人会追上去也是理所当然。
“清霜姐肯定会回来的。”谢欢安慰他。
“要回来早回来了。”谢苏拆台道,“我看她该是在外头玩野了,所以才不愿意回来找我们。”
看着虞清潇越来越低的头,谢欢不赞同的朝谢苏挤了挤眼睛。
谢苏嘟着嘴,虽然不太高兴,还是道:“清潇,我说笑的,咱们在找找,很快就能找到虞清霜了。”
别看谢苏嘴硬,这些年也没少花功夫找虞清潇。
知道二人都是好意,虞清潇点了点头,扬唇道:“我知道,姐姐一定会找到阿姐。”
“嗯嗯。”
见虞清潇精神好了些,谢欢招呼二人道:“走,我去给你们讲讲我昨夜去做了什么。”
看谢欢得意的样子,谢苏就知道怕不是什么小事,他兴奋道:“你去做什么了?”
“哼哼。”谢欢卖关子的哼唧两声,摇头晃脑的说:“我啊、我协助刑部抓犯人去了。”
“这么厉害!”谢苏惊呼一声,扯着谢欢的袖子往自己院子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道:“咱们走快点,我要听听你怎么抓犯人!”
“小杏,快去准备好瓜子、果茶!”
虞清潇走在二人身后,嘴上噙着笑。无人注意时,他眼底却流露出一丝难过。
阿姐,
真的还会回来吗?
第23章
经过刑部两天一夜的审理, 京郊命案总算知晓了缘由。
凶手杨氏乃是左都御史顾凡的原配,因一次意外,他被贼人掳走毁容后,顾凡便将他降为妾室,另娶了一个小官的嫡女林氏做妻子。连带着杨氏的亲生儿子顾宣也被记在了顾凡新娶的妻子名下。
杨氏自掳走被找回后精神一直不好, 又接连受到打击,情绪崩溃下受人诱哄染上了五石散, 情绪愈发不能自控。染上五石散的前几年他还算清醒, 但偶然一次与顾凡同房后他怀上了顾源,怀孕生下顾源后,杨氏愈发失常, 时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顾源生下便险些被杨氏掐死, 后顾源被顾凡接到身边照顾, 杨氏被顾凡寻了个名头打发道了京郊的农庄。
然顾源年纪越发大后, 林氏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是个哥儿, 如此一来放在顾源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顾源心存不满, 得知自己亲生母亲的消息,便花了许多功夫打听到了京郊农庄的消息。
于是他便找去了农庄,这时杨氏已经属于半清醒半疯癫的状态,尤其每月十五的夜里,也是他被人掳走的日子。
一到这日他就神志不清,眼前只要出现哥儿就会发狂,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才好。
顾源找到杨氏那日不巧正好是十五,白日杨氏得知自家哥儿来找他,还温柔的将顾源安置在屋里,结果当天晚上就闯进了顾源的房间,将还在熟睡的顾源痛打一顿。
也是这之后,顾源才知道他的阿爹被人掳走后,竟被人鞭打凌辱,脸上的伤疤也是被人用刀划的痕迹,而伤他的人正是一名哥儿,所以每到十五这日杨氏见着哥儿就会发狂。
在顾源来前,农庄里伺候的人都是丫鬟,以前零星的两位哥儿也在被杨氏重伤后逃了,每到十五这日,杨氏一旦发狂,丫鬟们都合力将杨氏绑住关在房间里,任他发泄一通也就好了。
偏这日顾源来刺激到了杨氏,竟是连房间也关不住人,叫他硬闯了进去。
顾源心疼他阿爹的遭遇,看得杨氏每月十五发狂伤害自己,于是便起了心思寻贫苦人家的哥儿给杨氏发泄出气,反正他们命贱,即便被人发现了也不过用几个钱就能打发。
更何况这偏远的京郊,有没有官差愿意前来探查还两说。
“那为什么刑部的人一直没去查?”谢欢用手戳了戳桌上睡觉的小猫崽肚皮,疑惑道。
薛时堰解释:“顾御史私底下与刑部左侍郎通过气,将此事按下了。”
谢欢倒吸一口气:“我记得刑部左侍郎是谭太师的学生。”
薛时堰:“是。”
那就说得通了,官官相护,百姓哭诉无门。
“但、他们怎地会把目标放到官家哥儿身上了?”
谢欢不明白,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杨氏发疯根本就不在乎要打要杀的是谁,何必冒险去抓官员家的哥儿,即便主薄只是一个小官。
薛时堰道:“这是顾源的意思,言说是他嫡母为他寻了一门亲事,他心里不愿意,去灵光寺祈福时,恰巧遇见了主薄家的哥儿便下手将人带走了。”
谢欢皱眉,替主薄家的哥儿不值:“倒真是运气不好,遇见顾源这么个疯子。”
虽然杨氏、顾源说起来也算某方面的可怜人,但是谢欢却可怜不起来,杨氏可怜便要杀人,那被杀的岂不是更加可怜。
“那这案子你们怎么判?”谢欢好奇道,“难道顾宣一点儿没参与?”
薛时堰叙述的整个过程,顾宣一点儿影子都没出现,这可不正常。
“此事牵扯到朝廷命官,需移交大理寺再次审理判决,刑部不得干涉。”薛时堰眼眸沉了沉,低声道。
“啊?”谢欢人傻了片刻,然后猛的一拍脑门。
是了,还有大理寺在呢!
“我真是糊涂了,居然给大理寺忘了,那想必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出结果。”
“罢了、罢了。此事与你我也无甚干系,你辛苦这些时日,最近好好休息,养养身子才是真的。”
薛时堰心中微暖,垂下眼,看着谢欢纤细白皙的手指绞着小花猫的尾巴玩儿,低声应道:“嗯。”
“对了,薛时堰。我昨日收到贺疏朗传来的信,他说最迟下月月初归京!你有收到消息吗!”谢欢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薛时堰,对于好友的回归很是开心。
薛时堰点头道:“舅舅有在信中提到此事。”
西北一战,珉国大胜,贺家军不日将凯旋归京。
“嘻嘻,”将小花猫一把抱在怀里,谢欢笑得眉眼弯弯:“等贺疏朗回来,咱们仨就又聚齐了……”
看着谢欢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说着要带贺疏朗去京城大逛四方,薛时堰微微提起唇角-
本以为顾御史一家的案子还得拖上几个月,结果没想到月底大理寺就下了判决。
杨氏、顾源为主谋,择日处斩。
顾凡身为左都御史包庇妾室杨氏,与刑部左侍郎私下结党营私,藐视国法,罪无可恕。本应就地处死,但念二人效劳有功,遂革去二人职位,收其家产,顾凡及其家眷流放岭南、刑部左侍郎则流放琼州。
“嘶……”
得知这消息,谢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风驰电掣般的判案速度,没有景佑帝在背后支使,他都不信!
回到谢府还未来得及坐下,谢欢便被谢如敛叫去了书房,二人相对而坐,谢如敛面色不太好。
“谢欢。”谢如敛严肃道:“如今陛下对太子一党很是不满,你随跟着煜王暂时无忧,但平日里谨言慎行些。顾家一倒,谭太师定然预料到陛下对他们的态度,下一个指不定会拿谁开刀。”
而顾家这件事明面上正是煜王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若是太子想要报复,下一个自然会找煜王身边的人报复。
谢欢一直跟着煜王左右,官职又算不上高,太子真要下手,除非煜王出手保人,不然谢欢怕是难逃一劫。
谢欢点点头,保证道:“爹,你放心。我一定小心做事。”
虽得谢欢保证,谢如敛面色却并未轻松多少。
比起谢欢这个刚入朝廷的毛头小子,谢如敛这个官场老油条则想得更加多了。
陛下如今将煜王推到风口浪尖,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陛下心仪的继承人不是煜王?
-
不过随着顾凡一家子流放,随之而来的倒是有个好消息,因协助刑部办案有功,景佑帝任命谢欢为翰林编修兼刑部员外郎。
刑部员外郎乃是六品官职,这意味着谢欢不仅身兼两个职位,还升职了!
谢欢开朗一笑,他可以光明正大去刑部上职了!
这样的任命方式并不少见,翰林的官员历来身兼数职的人数不胜数,然则像谢欢这样不过才上任一月有余就多一个职位还是第一人。
一时间谢欢名声大噪,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多了起来。
但这些,谢欢都没时间去管了。
因为,贺疏朗要回京啦!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谢欢当然要先去准备给人接风洗尘,上次楚铭瑄瞒着他回来,谢欢已经耿耿于怀许久。
这次贺疏朗回来,谢欢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准备接风宴。
当然,接风宴的地点嘛……
嘿嘿嘿,还是选在煜王府。
毕竟谢府还有谢苏、谢蕊、虞清潇这么些哥儿、姑娘在家,还有谢如敛这个不知羞的,怕是看见他们兄弟聚会也要掺和一脚。
去外头吃饭也不好,久未见面,他们兄弟几人还要好好寒暄一下子,到时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被人听到就不好了,思来想去还是薛时堰的府邸方便。
全都是薛时堰的人不说,也没有长辈约束。
于是当贺疏朗述职结束回府时便接到了谢欢的拜贴,邀请他上煜王府一叙。
“哎哟,我都三年没见过贺疏朗了,”谢欢站在府门外张望,同一旁的薛时堰道:“也不知道这小子瘦了没,有没有受伤。”
对比谢欢的期待,薛时堰整个人则显得有些无所谓,道:“别担心,贺疏朗这人从小就耐打,武夫子也曾夸过他基本功扎实,定然不会有事。”
谢欢知道薛时堰说的没错,贺疏朗练功从小便很用心,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也难以靠一人存活。
夕阳洒下金光,白墙拐角处掠过高大的人影,谢欢的眼倏地亮了起来。
“谢欢!表弟!”
贺疏朗笑眯了一双凤眼,眼角有一道细细疤痕,比起小时候胖嘟嘟的身材现在说得上是大变样。身高腿长、宽肩蜂腰,他手里提着两个大酒坛子,步子跨得很大的朝着二人跑去。
“贺疏朗!”
谢欢挥了挥手,旋即拉着薛时堰的衣袖往贺疏朗的方向跑去,接过贺疏朗手里的一个酒坛子给薛时堰抱着,谢欢又将贺疏朗手里的另一个酒坛接过抱在怀里掂了掂,打趣道:“王府里好酒多的是,你怎地还自己带酒来。”
贺疏朗豪爽一笑,哥俩好的揽过谢欢肩头,道:“这是可是我爹特意从西北带回来的羊山酒,一共才十坛。别说我不念着你们,我可是冒着被我爹打的风险,特意去偷了两坛子出来,给你们尝尝味儿!”
“嘿嘿,”谢欢发出同流合污的奸笑,拍了两下贺疏朗硬邦邦的胸膛,道:“好哥们儿!有好东西还记着兄弟们。”
贺疏朗给了他个“这还用说”的眼神。
见薛时堰没有表示,贺疏朗不满的睨了他一眼,直白道:“表弟,咱们三年没见,你怎么还是一副小老头样。我今日进宫见了姑母,她可是说要给你挑王妃了,还问我选谁好来着。你这一直板着张死人脸,哪家姑娘、哥儿愿意嫁给你。”
薛时堰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先让舅舅操心你的亲事吧,你还大我两岁,不过我瞧着应当也没哪家姑娘、哥儿愿意嫁给莽夫。”
贺疏朗:……忍了。
因为自己一时嘴贱挑起争端,最后却又吵不过。贺疏朗装作没听到一般,转移话题道:“谢欢,我听说你都考上探花了,当日好多哥儿女子给你丢花,出尽了风头。”
谢欢谦虚一笑,随后炫耀道:“那可不是,你都不知道,那天可以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见两人聊得欢,薛时堰跟在二人身后,眼底余着淡淡笑意。
三人到了膳厅,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贺疏朗眼睛一亮,大马金刀的坐下,也不在意作为煜王府主人的薛时堰还没坐下,粗糙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酥肉嚼了嚼,牛嚼牡丹似的咽下,高兴道:“吃惯了西北的大块牛肉,我倒真是许久没尝过京城的美食了。”
“哈哈哈,那你多吃些。”
知道贺疏朗喜欢美食,好些菜都是谢欢打发人去京里的食铺里头买来的,其中包括城东李记烤鸭、杨记酥肉,城北刘记羊肉汤……还有极乐楼的招牌菜,总归是打算让贺疏朗吃到肚饱。
将酒坛交给伺候的小厮,贺疏朗原本正在嗦着蟹粉,见小厮要把酒倒入壶里,连忙将蟹粉几下吞了,阻止道:“别,这酒小杯喝着不得劲,得用碗喝才能品出味儿来!”
“王爷。”小厮左右看看,做不了主。
薛时堰轻一下头,道:“且去拿三个碗来。”
“是。”
“嘿,”见薛时堰没有扫兴反驳他这样不雅,贺疏朗心头有点开心道:“表弟,你现在做人倒是比以前好上不少。”
谢欢听得无语,“你怎地还没喝酒,说话却像喝醉了一般。”
薛时堰不置可否。
“嘿嘿嘿。”
贺疏朗傻兮兮的笑了下,归京见故人,他心中高兴嘛!
他这人向来如此,一亢奋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再说些什么了。
小厮送了碗上来,贺疏朗站起身来,将酒封一撕,将每个碗都给斟满,随后将酒坛放到桌上,拿起一碗,道:“三年未见,我先喝为敬。”
谢欢和薛时堰相视一眼,两人眼底皆带着笑意,同时伸手拿过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好!爽快!”贺疏朗大喝一声。
一碗烈酒喝完,谢欢觉得脑袋隐隐发晕,咂了咂嘴道:“贺疏朗,你这酒……好生奇特。”
“那可不!”贺疏朗骄傲的昂起胸,“我爹从西北都要带回来,这酒要是没点儿东西,哪儿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
薛时堰虽没谢欢来的晕眩感强烈,但也发现这酒很烈,若是多喝恐怕要醉。
他正愈开口提醒,王拂君却在此时脚步匆匆的进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王爷,陛下急召您入宫。”
景佑帝急召,薛时堰自然没办法说不去。
匆匆同谢欢说了一句“少喝些”后,薛时堰便猝然离场。
眼看着三兄弟聚会,成了两人,谢欢与贺疏朗互看一眼,谢欢摸了摸鼻子,道:“陛下最近常找他,没事儿,咱俩喝一样。”
贺疏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拿起酒坛给两人倒满酒,大声道:“那咱俩喝,今夜不醉不归!”
谢欢举碗,豪气道:“不醉不归!”
酒过半巡,贺疏朗两只手抱着酒坛,皱巴着一张脸,跟谢欢诉苦:“你都不知道,在军营我爹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动不动就要拿我立军规,每次打仗我都冲在最前头。”
谢欢两只手撑着下巴,面色酡红,双眼迷离,反应很慢道:“啊?那你岂不是很惨。”
“可不是!”贺疏朗一拍大腿,指着自己的眼角、肩头、后背,痛诉道:“你瞧,我现在身上都多了多少疤,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敌人刺伤的,要不是我命大怕是回不来了。”
“贺疏朗,”谢欢一只手放在贺疏朗肩头,眼前的人有点晃悠,他只能尽量睁大眼睛看着贺疏朗,认真道:“你是英雄!”
“哈哈哈,我是英雄。”贺疏朗傻傻一笑,“谢欢,你说我是英雄?哈哈哈,我是英雄。”
谢欢肃着一张小脸肯定道:“没错,你是珉国的大英雄,贺疏朗,你超有种的!”
“嘿嘿嘿,”贺疏朗傻笑一声,拿过酒坛倒在碗中,因为有些醉了,对不准碗口,溅了些到桌上。
贺疏朗将酒碗往谢欢的面前推,他自己也拿一碗,高兴道:“为我当英雄了,干一碗!”
谢欢眯着醉眼,摸索着将酒碗拿到手里,坚定道:“喝!”
亥时正。
薛时堰踏着疲惫的步子回到王府,还未进门,便听到前来迎接的王管家为难道:“王爷,谢公子、贺小将军还在膳厅闹着要喝酒呢。”
薛时堰脚步顿了顿,拧眉问道:“他们喝醉了?”
在薛时堰冻死人的视线里,王管家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怕薛时堰怪罪他赶紧道:“我们也劝过了,但贺小将军的武艺您是知道的,进去劝他们的小厮,全都被赶了出来。”
有几个还因为碰到了贺疏朗,被贺疏朗反手一巴掌拍在背上,险些拍给人拍吐了。
薛时堰:……
回想一下贺疏朗不知轻重的手劲儿,薛时堰揉了揉眉头,道:“本王知道了。”
脚步一转,朝着膳厅的方向而去。
第24章
甫一踏进膳厅,一个火红的身影便朝着自己扑来,薛时堰下意识的将人接住。
垂眼看去,怀里人一手捂着额头,芙蓉面泛着红晕,一双猫眼儿醉眼朦胧的看着自己,表情懵懂,惹人垂怜。似乎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摇了摇脑袋,张着水润的小嘴,不可置信道:“咦,薛时堰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学分身术了,我也要学!”
正端着盘子往嘴里扒拉菜的贺疏朗听见了谢欢的话,连忙抬头往薛时堰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得了。
好家伙薛时堰一个变作五个,并且五个薛时堰同时用眼神向自己扎刀子,猛的打了个寒颤,贺疏朗连忙晃悠着起身去拉谢欢:“谢欢,快、快走!五、五个表弟,我、我打不过,嗝。”
薛时堰:……
拦住贺疏朗扒拉谢欢的手,薛时堰威胁道:“贺疏朗,你再闹,我一会儿让舅舅来接你回将军府去。”
“嗝, ”贺疏朗被骇得打了个饱嗝,手抖了一下缩了回去,弱弱道:“我、我又没犯错,你找、找我爹也没用。”
薛时堰懒得跟他掰扯,直接道:“我现在让你送你去院里休息,若是再敢打人,你今晚就绑着手睡。”
听出薛时堰话里的冷意,即便还醉着,贺疏朗反射性的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蜷缩,怕薛时堰要将他的两只手拿出去捆在一起。
招了招手,唤了三名小厮进来搀扶贺疏朗。
三名小厮胆战心惊的伸出手放在贺疏朗胳膊上,贺疏朗微微一动三人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贺疏朗。”
薛时堰不咸不淡的警告声响起,贺疏朗立刻挺直腰背,不敢再动。三人见贺疏朗被自家王爷镇压住,这才大着胆子上了手,将人扶出了门。
待贺疏朗离开后,薛时堰看着一片狼藉的膳厅,有些头疼的对一旁侯着的王管家道:“叫人将浴桶送进本王房中,这儿你一会儿让人收拾干净。”
王管家连声应“是”。
看着伸着胳膊在薛时堰怀里折腾的谢欢,王管家贴心道:“王爷,要不属下叫人将谢公子带回报春院吧,您也累了……”
下一瞬。
“薛时堰!”
不满自己被忽视,谢欢将双手“啪”的一声放到薛时堰脸上,声音有些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欢出手扇了薛时堰的耳光。
双手捧着薛时堰的脸看向自己,谢欢嘟着嘴说:“你怎地不理我,你是不是不愿意交我分身术!”
薛时堰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将谢欢的手扒拉下去,然后将人抱起对着一旁低下头看地的王管家道:“谢欢今晚喝醉了,恐会闹事,今夜便住丰宁院中,你且快些让人将水送来。”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见人走了,王管家悄悄抬眼,正好看着谢欢攀上薛时堰的肩头,两只手扯着薛时堰散落在肩头的青丝玩儿,而自家不苟言笑的王爷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王管家:……虽然谢小公子人不错,但自家王爷这也太惯着了吧。
内心腹诽了几句,王管家去找人处理谢欢、贺疏朗留下的烂摊子-
“唔,薛时堰,你快放我下去,我好像晕、晕车了。”
被薛时堰双手固定住大腿,用抱小孩儿的姿势抱在怀里,谢欢只能抱着薛时堰的肩膀才有安全感。
此时他脑袋晕晕,下身又不能动弹,薛时堰不理他,谢欢只能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道:“你再不放我下去,一会儿吐你身上了!”
“安静。”大手在谢欢的臀上拍了拍,薛时堰耐心道:“马上便到了,你别闹腾。”
“你方才也这么说的!”谢欢反驳道。
“薛时堰,几日不见,你怎么都会骗我了呀!”谢欢委屈。
跟醉鬼着实没什么好讲道理,薛时堰闭了嘴,脚步加快。
到了丰宁院,薛时堰将人放到美人塌上,刚要起身,谢欢却不乐意了。
双腿夹着薛时堰的腰,谢欢咕哝道:“我还要喝酒,薛时堰你去拿酒来。”
被迫弯腰跟身下的醉鬼四目相对,薛时堰额角青筋跳了跳,控制住脑海中的念想,他放缓语气道:“谢欢,你先将腿松开。”
谢欢不放,他醉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听到命令下意识却是反着干,于是腿不仅没松,反倒夹得更加紧了。
薛时堰:……
他抬手去掰谢欢的腿,结果谢欢伸手过来阻止,薛时堰只好又去抓他的人,怕不小心伤了谢欢,薛时堰控制着力道,这就导致二人纠缠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开。
好在门外很快传来了敲门声,是下人送来的洗澡水。
让人将浴桶放在屋里,打发走了想要伺候谢欢沐浴的丫鬟,薛时堰看着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身上的谢欢,长长吐出一口气。
空气莫名灼热起来。
“谢欢,”薛时堰凑的很近,能感受谢欢带着酒气的吐息,喉咙上下翻滚,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轻声道:“起来,该洗澡了。”
“洗澡?”谢欢重复道,“是哦,该洗澡了。”
缠在薛时堰腰上的双腿放了下去,谢欢从美人榻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手放到衣带上,刚要解开,却又停了下来。
薛时堰在一旁看着,见人停下动作,疑惑道:“怎么?解不开?”
他站起身走到谢欢身旁,大手覆上谢欢白皙的手指要帮他,结果谢欢以极快的速度抽出手来,拍在他的大手上。
谢欢皱眉问他:“我洗澡,你在屋里干什么?出去!”
虽然醉了,但是下意识却告诉谢欢,不能够让人看见他脱衣服,即便那人是从小一直长大的薛时堰也不行。
“为何不能?”薛时堰冷笑一声,趁着谢欢酒醉,眼中的炙热不加掩藏,如同狼窥伺着猎物一般。
“你不是常说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一起洗澡岂不是常事?”
谢欢想也不想道:“那你怎么不跟薛明轩洗澡去。”
薛时堰:……
被谢欢怼的一时无言,想到跟薛明轩一起洗澡的场景,薛时堰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感。
深吸一口气将恶心感压制住,薛时堰放软声音诱哄道:“谢欢,你喝醉了,一个人洗不了。”
也不知道谢欢这喝醉的脑子怎么思考的,他似乎觉得薛时堰说的有道理,于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衣带拉的更紧,摆摆手道:“那我不洗了。”
张着嘴打了哈欠,谢欢歪歪扭扭的朝着床铺的方向晃悠着走过去,迷迷糊糊道:“我要先睡了,等我睡醒了再洗吧。”
薛时堰:……
“谢欢!”薛时堰拉着他的胳膊,同他讲道理:“你喝了酒,不洗澡怎么睡,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干净了吗!”
谢欢睁着大眼瞧他,无辜道:“脏就脏点吧,反正也没其他人看见。”
拗不过谢欢,薛时堰伸手要解他的衣带,结果下一刻谢欢竟直接对他动腿了,没有防备的薛时堰,被谢欢踹了个正着。
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薛时堰没再留情,动作利落的谢欢压在身下。
不顾谢欢的挣扎将外裳解开,待要解开里衣时,一直被压住的谢欢忽然暴起,将薛时堰从身上掀下去。
薛时堰眼神一厉,正要重复方才的动作,却见谢欢眼带惊恐的看向自己,手指微微颤抖着。
怎么,会如此害怕?
薛时堰不明白,难道,谢欢早已知晓我对他……
但回想谢欢往日的表现,并无可能。
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谢欢对洗澡有了什么阴影?
但是刚说起洗澡的时候谢欢的表现并无异常,甚至还非常高兴。
直到—
自己要帮忙时,谢欢才表现出抗拒。
“不要洗澡。”谢欢重复道,神情中带着他自己不知道的哀求。
心下一软,薛时堰妥协道:“嗯,不洗。”
听薛时堰同意了,谢欢绷紧的身子总算是放松下来。
不过虽然澡是不用洗了,但是薛时堰还是打水让谢欢泡了脚,随后又拿了帕子给人擦脸,用沾了牙粉的刷牙子伺候着谢欢刷完牙。
洗漱好,谢欢将口中的吐到薛时堰拿着的盆里,砸吧两下嘴,很是舒坦的缩进锦被中躺下。
被折腾得出了一身细汗的薛时堰看着他舒坦的小模样,又气又好笑。
收拾好谢欢,薛时堰极快速的洗了个澡。
穿着干净的里衣,薛时堰墨发披散,身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将人往里头推了推,薛时堰淡定的上床在谢欢旁边躺下。
“唔,挤!”谢欢扭了扭身子,想把旁边的人给挤下去。
其实里侧分明还空了很多位置,但是谢欢就是不愿意往里进,只顾着往薛时堰那边蛄蛹,想将这个抢他被子的人挤下床。
“别闹。”搂过谢欢的薄背,将人固定在怀中,薛时堰蹭了蹭谢欢的脸,低声道:“谢欢,我好累。”
二人靠的很近,温热的吐息呼在对方脸上,还能闻到牙粉残留的香气。
“谢欢,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上男子呢?”
许是被人抱在怀中没办法继续折腾,谢欢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手脚逐渐安分下来,手掌贴在薛时堰的胸膛安静的放着。
这人,再说什么啊?
耳边传来嗡嗡声,像是在给自己助眠,谢欢觉得自己好困,脑袋好晕……
好困,他要睡了。
谢欢含着下唇吮吸了一会儿又松开,饱满的唇肉被吸吮得水润殷红,小嘴微微张着平静又规律的呼吸着。
“唔—”
忽然而来的窒息感,软滑湿润的舌闯入口腔,掠夺走属于谢欢的气息。大舌扫过洁白的贝齿,舔过柔软的上颚带来阵阵痒意,含不住的涎水从嘴角留下又被人贪婪的舔舐。
受不了外来的大舌在自己嘴里肆意搅动,扰人清闲,谢欢闭着眼皱眉踢腿,却被人抱的更加紧了。
“唔、不……难……受。”
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又瞬间被吞咽入腹。
就在谢欢想要奋力抗议的时候,像是吃够了瘾一般,在他口中疾风骤雨般肆虐的大舌忽然变得温顺起来,温柔的舔舐着他的口唇,一下又一下规律的进出着。
唔—
好像有点舒服。
谢欢浑身泛着热气,双腿难耐的摩擦着,闭着眼任由人从他唇中索取蜜汁,仿佛泡在一汪春水中自在舒坦。
第25章
翌日醒来, 床上只剩下谢欢一人。
他揉了揉因宿醉而昏沉的脑袋,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
屋外天色雾蒙蒙,只东边泄露一丝天光。
他刚推开门,院外站着的丫鬟立即唤道:“谢公子,您醒了?我去给您打洗脸水来。”
“嗯, 麻烦小菊了。”谢欢浅笑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小菊摆了摆手,以往谢欢在报春院住着时,也是她在院里伺候。
待小菊打来水,谢欢拧干毛巾擦在脸上,摩擦在唇间时, 唇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肿胀感。
“奇怪了,怎么感觉嘴唇破了?”谢欢皱着脸,手指在唇上点了点。
擦干净脸, 小菊自觉进来收拾,谢欢走到梳妆台坐下束发, 雕花铜镜下映照出小巧精致的五官。
“咦?”
谢欢原本放在齿梳上的手指顿了顿, 整个人站起凑近铜镜,只见镜子里自己的唇红肿异常, 嘴角处破口结痂。
他张着嘴,用手扯了扯红肿的唇查看,刺疼感传来,他又赶紧将手松开。
“怪了,难道我昨天是脸着地,给我嘴摔伤了?”
可脸上其他地方瞧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脑海里闪过昨夜喝醉后的画面,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喝醉后跟贺疏朗说了好多话,后来他嫌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然后就被薛时堰给抱着送回来了……
想到自己昨天闹腾着不要薛时堰抱,还扯他头发的样子,谢欢有些尴尬。
多大的人了,怎地还像个小孩子一般,薛时堰从皇宫里回来,还要来被自己折腾。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谢欢咕哝一声,闭眼细想。
对了,后来薛时堰要给他洗澡,他没让!
猫眼儿倏地睁大,谢欢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自己即便醉了理智也还在!
不愧是我!
“耶,后来我不是就睡了吗?”谢欢扯了扯唇,小脸皱成一团,郁闷道:“昨儿不是拒绝洗澡后,我就上床睡觉了吗?怎地难道我半夜从床上摔下去了?”
不过,昨夜他好像做梦与人在梦里接吻了。
想到昨夜在梦里被人唇舌被人含吮的温暖湿热感,虽然梦中那人的容貌他记不得,谢欢耳根依旧微微泛红意。
随手便抽了自己一巴掌,唾弃道:“谢欢,你现在怎地这般饥渴了!不要脸!”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谢欢心里只当自己是年纪到了,开始做起春梦了。
外头的小菊看他许久没进来,门又没关,便想着进来提醒谢欢该去刑部报到了,谁知刚进来便看到谢欢抽了自己一巴掌。
“谢公子,你做什么打自己?”小菊奇怪道。
见谢欢还披散着头发,小菊便上去接过齿梳道:“奴婢给您梳吧,王爷走前让奴婢提醒您一会儿记得去刑部报到呢。”
刑部!
是哦,今天是去刑部报到的日子了!
谢欢懊恼的锤了锤自己脑袋,忙道:“喝酒误事,我竟连这事儿都忘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菊一边给谢欢梳着发,一边笑道:“将要卯时正了,谢大人别急,一会儿让车夫跑快些便是。”
卯时正,还好。
谢欢松了口气。
大珉官员上朝时间一般是卯时初,不过在大珉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朝,所以谢欢这样的六品官倒是还多了些睡觉的时间。
往日里谢欢也会在卯时末到达翰林院。
小菊动作娴熟的将他散落的发丝拢在手里,利落的挽作单台圆髻,又拿过一旁的朱红官袍给谢欢套上,腰带轻缠便显出谢欢的长腿。
将官帽戴上,谢欢问道:“小菊,昨夜薛时堰什么时候走的?”
“啊?”小菊迷茫了一瞬,道:“昨夜王爷同您一起睡在丰宁院啊。”
系帽带的手顿了顿,谢欢回头,不确认道:“同我一起睡?”
“是啊。”小菊理所当然道:“王爷昨日说您喝醉了闹腾,不想您吵着别人,就跟您一起睡了。”
“噢噢,那他说的有道理。”谢欢尴尬的笑了笑。
自己酒品的确一般。
不过自己昨夜做春梦不会是因为跟人一起睡了的原因吧?
谢欢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饥渴,竟然连挨着人睡都会做春梦了。
不成,看来他得早点找到心仪的女子了。
谢欢暗下决心。
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紧要的是得赶紧去刑部报到,套上官靴,谢欢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催促着马夫赶紧往刑部的方向而去-
赶在卯时末到达了刑部,谢欢去引路官那儿记了名,紧接着就跟着人进到刑部官员的办公地。
一踏进院子,便见一瘦成竹竿的白发小老头儿正抱着一沓卷宗朝着屋里走去。
谢欢见他脚步一滑,差点摔倒,赶紧上去扶着人道:“老先生,慢着些。这些东西我帮你拿吧!”
说着他就要接手,结果小老头儿抱着卷宗往旁边一挪,避开谢欢伸来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欢的穿着,沉声道:“你是新来的员外郎?”
小老头虽满头白发,但是脸上瞧着却像才三十出头的模样。他表情有些凶,但是谢欢却完全不怕,他潇洒的行了个抱拳礼,自我介绍道:“正是。在下谢欢,是新来的员外郎。”
引路官本要帮忙介绍,此时看谢欢性子外向,便笑道:“谢大人,此乃刑部郎中付原付大人。往后啊,您二人在一处办公,早日熟悉一下也好。”
谢欢扬起一个善意的笑,结果却被付原直接忽略,他略过谢欢对着引路官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你先下去吧。”
引路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抱拳道:“是。”
“多谢您引路。”谢欢礼貌道。
引路官勉强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边付原直接无视谢欢朝西南处的屋子走去,谢欢耸了耸肩,觉得这刑部的同僚,好像不太好相处啊。
跟着付原进了卷密阁,里头刚好有两个案桌,待付原找好位置坐下后,谢欢便自觉去了另一个位置。
中间他多次尝试跟付原搭话,但要么就是冷漠的“嗯”,要么便干脆不应声。
谢欢苦着一张脸,打开桌上堆积的卷宗,正要查看,便听付原冷漠道:“谢大人,查看案件卷宗前,不若先去将《大珉律法》熟读一遍。省得到时候说出话来平白招笑。”
出口便是尖锐的言语,谢欢挑眉,不理解付原为何与自己针锋相对,鼻间哼出一声笑,他不慌不忙道:“不知付大人是哪里看出我不懂律法了。”
见付原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谢欢低声笑笑,眉眼间尽显自信:“在下不仅熟读《大珉律法》,国子监的律学一科,我也常去旁听。扪心自问,虽可能比不上付大人您处理案件熟悉,但是您说我全然不懂,那也着实冤枉。”
付原见谢欢不听自己的劝告,哼笑一声,垂下眼帘不再搭理他。
谢欢:……这人怎地就软硬不吃呢?
他摸了摸鼻梁,原本想跟人辩一辩的心思淡了下来。
算了,算了。
既然付原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付原好了。
辰时,刑部尚书与左右刑部侍郎来了。
谢欢出去见过三人,刑部尚书名为秦霍,刑部右侍郎名为宁川,前刑部左侍郎被流放,现任左侍郎乃是原都官郎中楚玉博。
一一见礼后,秦霍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左右侍郎也道让他好好做事,便将人给放了回去。
回到自个人办公地,与冷冰冰的同僚相顾无言,谢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认命的拿起卷宗开始分门别类的收纳起来。
他其实也理解付原为何对自己不信任,他本就是从翰林院而来,刑部郎中与刑部员外郎皆是辅佐刑部尚书与刑部尚郎,靠着引用刑名与法例子,判断定罪量刑的严重程度是否合乎常理。
想来付原是在刑部已经呆了许久的老手了,看不起他个新手倒也不是不正常。
花费一上午的时间将卷宗整理了一半,午时一到,谢欢便立即放下手中的事物朝着饭堂而去。
开玩笑,吃饭了,谁要跟一座冰山待在一屋。
谢欢端着自己的饭菜刚找了位置坐下,对面便也坐下一人。
阴影兜头笼罩下来,谢欢抬头,对面的黑脸汉子腼腆的朝他笑了笑:“你是谢欢吧,新来的员外郎,我叫邢肃,乃是都官员外郎。”
终于有人同自己说话了,谢欢友好的朝他笑道:“正是,邢大人快坐。”
刑部的饭菜比起翰林院差上些,只算得上是勉强能入口的程度,谢欢用筷子在盘中挑挑拣拣吃了些,便放下了筷子。
对面的邢肃见他不动筷,于是问道:“谢大人,你这菜可还吃?”
谢欢摇摇头,“今儿不饿,吃不下了。”
“那便给我吃了吧,省得浪费。”
邢肃将谢欢盛菜的碗扒拉过去,毫不嫌弃这菜被谢欢吃过。
二人不刚见一面便让人吃剩菜谢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见邢肃吃得开心,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恰巧这时冰山同僚拿着碗从自己身边走过,谢欢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用袖口挡着嘴小声问道:“邢大人,你可知我那同僚付大人,秉性如何?”
邢肃扒饭的手顿了顿,逡巡四方,见没人注意,便也小声回道:“你是不是被他骂了?”
谢欢:“不算被骂,就是我同他说话他也不理我。”
邢肃了然:“无事,他本就是冷冰冰的性子,平日里除要事外,他见了我们都不理睬。”
哦,原来谁都不理啊。
谢欢放心了。
想到什么邢肃偷摸笑了两声,问谢欢:“谢大人,你觉得付大人瞧着年纪多大。”
谢欢外头猜测:“三十?”
“你怎地知道?”邢肃惊讶:“他头发都白了,我还以为你会猜他年过花甲呢!”
谢欢道:“许是少年白头,算不得什么稀奇。”
邢肃点了点头,说:“倒也是,不过谢大人你还是少些跟他讲话,这人说话冷冰冰的不讨喜。”
谢欢笑了笑没说话。
吃完饭回去,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桌上的卷宗分门别类的放好。
大珉散值时间还算早,申时便可以离开。
见处理的差不多,谢欢便直接走了。
临出门,来接他的是谢府的马车。
坐上马车,谢欢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有些头疼以后要怎么跟这难搞的同僚相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车帘,为难道:“少爷,太子殿下的人拦下马车,非让您上春香楼一聚。”
谢欢撩开车帘抬头往外看去。
春香楼三楼窗边,薛明轩怀里拥着一名媚眼如丝的美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26章
春香楼算不上是青楼,更像是歌舞坊,在这的哥儿、女子要么歌喉惊人要么舞姿翩然抑或着会琵琶箜篌丝竹等才艺。
只不过话虽如此,但来此处消遣的达官贵人若是看上了春香楼中的人,愿意花上钱财夺得一两夜春宵美景也是常事, 甚至运气好还被贵人接回府中, 从此不必在卖艺为生,以色待人。
绕过莺莺雀雀们围上来的身影,环视屋内众人,谢欢发现除了薛明轩外,还坐着许多人,大多数谢欢不认识,想来应该是东宫的内侍。
其中唯有杜宁生、楚丰朗二人谢欢还算知道名字,二人身边皆坐着女子,正温柔缱绻的依偎在身侧。
见谢欢进来,楚丰朗饮酒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友好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谢欢点头回礼。转头看见薛明轩的脸,谢欢心中虽不耐烦,面上却一派温和淡然朝着薛明轩作揖行礼道:“臣谢欢,见过太子殿下。”
薛明轩没答,将谢欢晾在一边,直到一曲歌舞结束,换上新曲时,他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谢员外郎何时来的,快快免礼。”
很差劲的演技,没想到薛明轩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谢欢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薛明轩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一女子、一哥儿,喝下美人递过来的酒,薛明轩用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座椅,轻慢道:“谢员外郎,且先坐下说。”
谢欢依言坐下。
他跟前的案桌上摆着清酒、葡萄等果子,谢欢眼神瞟过桌上摆盘精致的果脯,默默挺直腰背。
心下警惕,不知薛明轩今日找他过来有何用意。
“谢员外郎,最近称得上是春风得意啊,不过区区一月多的时间,竟同时有了两份官职,若是让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知道,怕是会羡慕至极。”薛明轩轻撩了下眼皮,嘲讽道:“瞧着孤那三弟对谢员外郎倒是上心得很。”
用手挡开身边哥儿献殷情的酒杯,谢欢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谬赞,臣不过运气好碰上刑部捉拿凶手,侥幸帮上忙罢了。臣也未曾想到皇上竟为因此允臣多一个官职。”
提到景佑帝,薛明轩面色微沉,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不满,随即阴狠的眼神落在谢欢身上,他嗤笑一声将一直往身上凑的哥儿掀开,坐直身子道:“如此说来倒是与三弟无关,谢员外郎的意思是,父皇看重你?”
言下之意便是:景佑帝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谢欢。
谢欢脸色不变,以及彬彬有礼道:“殿下多想了,臣不过是想说最近运气还算不错。”
身边的哥儿一直在不停的骚扰谢欢,一会儿想摸他的脸,一会儿想要坐他腿上,简直烦不胜烦。
见谢欢因着哥儿的接近而隐约露出不耐之色,薛明轩笑道:“谢员外郎何必如此拘谨。”
眼神轻佻的谢欢的脸上打了个转,薛明轩脸上的笑意更大,“孤瞧着谢员外郎生的娇弱,想来应当未经人事,今日不若孤做主,给谢员外郎开个荤。不知谢员外郎是喜欢哥儿还是女子?可要孤让人在送些人进来让员外郎挑选挑选。”
这话一出,谢欢与楚丰朗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偏生杜宁生还在此时添油加醋道:“谢大人还不谢恩,太子殿下亲自给你促成露水情缘,此事难得,可别错过了。”
克制住想要给薛明轩、杜宁生两拳的冲动,谢欢四两拨千斤:“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不过臣家中管教颇严,向来不许臣与这外头的哥儿、女子接触。辜负了太子殿下好意,臣当真是心中有愧。”
他站起身,抱拳行礼道:“刑部事务堆积繁重,臣明日还有公务要处理,家中父亲母亲还等着臣,若是太子殿下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砰!”
薛明轩脸色一变,拍案而起,暴怒道:“你这意思是在暗讽孤无事可做!”
自薛明轩从江南彻查私盐之事回来后,景佑帝只随意的夸赞了他两句,随后便是敷衍的交给他一些不轻不重的闲散事务。
而与其想对应的便是接管六部事宜的薛时堰,他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参与的政务还没薛时堰一个王爷多!
甚至连他那废物二弟,也负责掌管皇宫内禁军等相关事宜。
偏生只有他!
空有太子名号,父皇却压根不让他插手政务!
“大胆谢欢,竟然妄言太子殿下,你可知罪!”杜宁生紧随着展示自己的衷心。
看着随意一激便暴走的薛明轩,谢欢心中冷笑一声:
傻子。
“臣并无此意!”谢欢垂首道歉,“臣字字句句从未言太子殿下一句不是,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歪曲臣的意思。”
指节发出瘆人的声响,薛明轩喘着粗气,看向谢欢的眼神愈发控制不住其中的恶意,正想让人将谢欢拿下时,楚丰朗开口了:
“殿下,且让谢大人先离开吧。”
他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手指在怀中美人的细腰上轻轻点了点,笑道:“谢大人今日刚任职,想来对刑部事务还不熟悉,咱们莫要耽误了谢大人的时间。”
很奇怪,像薛明轩这样狂妄却又自卑的人,谢欢本以为他不会理睬楚丰朗的话,然而在楚丰朗发话后,他的怒气却是骤然消失。
意味不明的看了谢欢一眼,咬牙道:“既如此,那谢员外郎喝了桌前的酒便先离开吧。”
杜宁生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薛明轩,喊了声:“殿下!”
似乎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将谢欢放走了。
“谢大人~”一直试图靠近谢欢的哥儿端起桌上的酒杯,柔若无骨的双手托起酒杯递到谢欢唇边,嬉笑道:“奴喂谢大人的喝酒。”
抬眼看见薛明轩不怀好意的笑容,谢欢第一反应便是这酒有问题。
他正在迟疑着喝还是不喝时,却见楚丰朗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道:“谢大人,早些喝了回去吧。”
不知为何,谢欢心下便认为楚丰朗不会害他,犹豫片刻,接过哥儿手中的酒,谢欢仰头喝掉。
将酒杯放在桌上,谢欢擦了擦嘴,嘴边带着温和笑意,道:
“臣,告退。”
谢欢喝了酒,薛明轩当真守诺没让人拦他。
从两列侍卫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淡定地穿行而过,谢欢微微回过头时正好对上楚丰朗带笑的双眼。
“少爷,您没事儿吧?”
春香楼下,谢府的车夫被薛明轩的两名侍卫守着,不敢私下离开,即便心中着急想要回去搬救兵也不成。
“无事。”
谢欢摇了摇头,坐上马车,吩咐道:“先回去。”
“诶!”车夫应声,马鞭一甩,车轮咕噜噜的跑了起来。
回了谢府,谢欢立马让人去找了府里的大夫。
虽然他私心对楚丰朗有几分信任,但到底是太子的人,不让大夫检查一下,谢欢放不下心。
大夫很快就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宁玉淑。
当得知谢欢请大夫时,宁玉淑还以为谢欢病了,所以赶紧放下手头正在绣的花样就来了。
自从谢欢有了独立的院子后,宁玉淑见谢欢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加上现在谢欢又有了官职,能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欢儿!你没事儿吧!”宁玉淑满脸担忧的在谢欢旁边坐下,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事,”谢欢将右手放到桌上给大夫诊脉,安慰宁玉淑道:“我昨夜在煜王那儿喝了酒,有些头疼。想着让周大夫帮我看看,若是没事儿就给我开个解酒药。”
听到谢欢只是喝了酒头疼,宁玉淑脸色好看了些,用手在谢欢额头上点了点,嗔道:“让你喝酒没节制,头疼了吧!”
说着她用不赞同的眼神盯着谢欢,张了几次口,才道:“少喝些,别给喝出毛病来了。”
谢欢笑眯了眼,点了点头。
他明白他娘的意思是想说他一个哥儿酒喝多了不好。
假装汉子这么多年,他娘一边为谢欢能考上探花而得意,一边又虽害怕他被人拆穿身份,惶惶不安但又时不时要在众人跟前炫耀一番。
他都不明白宁玉淑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诊脉结束,见周大夫面色犹豫,宁玉淑急忙道:“我儿可是有什么病症?”
“没有,宁姨娘放心,不过是宿醉后的头疼,我开张方子给谢少爷喝了就没事儿。”周大夫礼貌道。
“没事儿便好。”宁玉淑道。
看出周大夫面色有异,谢欢蹙了蹙眉,怕自己那杯酒当真给喝出问题了,于是打发宁玉淑道:“娘,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喝了周大夫开的药,要先睡会儿。”
“知道了。”宁玉淑揪了揪他的脸,“长大了,倒是嫌弃娘扰着你休息了。早些喝了药便睡吧,一会儿娘让小厨房里的下人给你温着汤,睡醒了再喝。”
“诶,谢谢娘。”谢欢亲密的在她肩头蹭了蹭。
见谢欢即便年纪大了依旧很黏自己,宁玉淑脸上带着笑,心窝暖了暖。
看着谢欢这般争气,有时宁玉淑会恨自己怎么就没把谢欢生做汉子呢!害得谢欢在官场行走时总是胆颤心惊。
但每次谢欢跟她撒娇时,她又觉得还是哥儿好啊!
若是谢欢真是汉子,才不会年纪这么大了还同她撒娇装乖。
送走了宁玉淑,谢欢将房门关紧,回到桌边,问周大夫,“如何?我身上可有中毒的迹象?”
“算不得中毒,”周大夫面色凝重,道:“不过少爷您脉搏凌乱,比之前跳动更为强劲有力,您身上可有燥热之感?”
“有,”谢欢拧眉,“不过并不明显,我还道是喝酒后发热了。”
周大夫:“少爷,您喝的酒恐怕是被人下了五石散。”
谢欢大惊:“五石散?”
那不是顾宣生母吃的能致人上瘾的药。
“正是,”见谢欢整个人阴沉下去,周大夫忙道:“不过少爷您不用太过担心,您吃下去的量很少,只不过今夜入睡恐怕会难捱些,过上三天便能将体内的五石散排出。”
谢欢确认道:“那周大夫我这可会上瘾?”
周大夫摇头:“您这是初次尝试,且量极少。不会有事,不过日后切莫沾上此物。此乃禁药,大珉朝内早就不允许私下流通,也不知是谁给少爷你下的药,想来不是什么正经人,您日后少些在外头喝酒吧。”
知道做官后应酬良多,谢欢也没有办法全部推拒,于是周大夫只劝阻让他小心着些。
谢欢点头,客气道:“多谢周大夫提醒,我会多加注意。”
周大夫摆摆手没说什么,只留下了两张方子,说是能帮忙加速排出五石散的毒素。
谢欢谢过后,给了银子,差人将周大夫送走。
将方子交给底下的丫鬟拿去厨房煎药,谢欢双手撑着桌上,心有余悸的想:还好,还好只有一点点,不然若是染上毒瘾就完了。
联想到周大夫说的话,谢欢忽然站直身子,疑惑道:“这不是禁药吗?怎地会出现在薛明轩手上?”
而且杨氏也是因为吸食五石散而发疯,这禁药难道其实私底下流通很广泛吗?-
第二日去刑部时,谢欢意外发现他那冰山同僚态度似乎松动些了。
狐疑的瞅了瞅自己案桌上多出的一摞卷宗,谢欢清咳了下嗓子,道:“付大人,你可知我这桌上的卷宗是谁送来的?”
付原正在提笔的手顿了顿,冷眼瞧他道:“谢大人,每月初一,各州府便会送来地方上的重大案件卷宗,你我二人需将其这些案件一一归纳入册。昨日谢大人初来,我便未将卷宗之事交给谢大人,想来今日谢大人也应当适应了。”
谢欢:“……哦。”
那看来这摞卷宗应当是付原放他桌上的,谢欢灰溜溜的坐了下去,因着不知道该怎么归纳入册,又厚着脸皮去看了看付原的记录册。
好在付原虽性子怪异了些,但人倒是不小气。
见谢欢前来学习,特意将一本已经写满的记录册丢给了谢欢。
谢欢道了谢,拿了册子回到自己的位置详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才发现这册子竟然对每一年发生的重大案件记录得极为详细:每一页按照案件时间、案件受害人、凶手以及案件罪名、涉及的律法清晰的记录着。
还有些没有破获凶手是谁的案件则记在另一个册子上,据付原说以后若是哪一日有了线索,这些案件会被拿出来重新审理。
谢欢翻开桌上的卷宗,按照付原的要求一卷卷开始将卷宗上的案件内容登记在册。
中午吃过午食回来,谢欢发现桌上的册子似乎换了位置,像是被人动过了。
不过这些内容本就是从卷宗内誊抄下来,倒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谢欢便没了细究的心思。
勤勤恳恳的写了一下午,待到了散值时间,谢欢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肩膀,自认与付原关系拉进了些,便客气道:“付大人,我先走了。”
“嗯。”付原埋着头还在写着什么,听见谢欢的话头都未抬。
谢欢耸了耸肩,脚步轻松的离开了。
好歹付原现在还愿意跟他搭个腔,也算是不错了吧。
然刚走出院子不远处,忽而想起中午被动的册子,谢欢脚步停下,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看一眼。
“谢大人,你怎地还往回走啊?”比部郎中同他找招呼。
“王大人,”谢欢笑道:“我香囊丢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卷密阁内,想先回去找找。”
同另外几位今日中午吃饭时认识的同僚说笑了两句,谢欢脚步不停的往卷密阁走去,待到门边时,谢欢余光看见密卷阁内有人站在了自己的案桌边,手里拿着一卷书籍正在详细的看着,时不时的往后翻上一页。
那人不言不语,表情严肃冷酷,正是不苟言笑的付原。
谢欢看着付原就那么站着一页一页将他今日写得册子看完,直到最后一页时,眉峰处的冰雪似乎散去了些。
果然是付原。
知道是付原在看自己写的册子,谢欢反倒是安心了。
付原看完后,就将谢欢的册子放回了原位,清冷的眉眼一抬,便看见谢欢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像只偷吃鸡的小狐狸一般狡黠。
“付大人,我写的怎么样?可有出错?”
谢欢得意的走到付原旁边,也不管别人整日给他冷脸看,自来熟的揽上付原的肩头,道:“怎么样,我都说了我很懂《大珉律法》,没骗你吧!”
付原:……
冷漠的将谢欢放他肩头的手放了下去,付原语气僵硬道:“我只是怕你初次上任,写错了,届时我若要更改麻烦。”
“明白,我明白。”谢欢用“我懂你”的眼神看着付原,讨好道:“付大人心地良善,定然是怕我出错,在下对付大人的良苦用心真是感激不尽啊。”
付原:……这员外郎,脸皮好生厚。
他拨开谢欢,径直朝外走去。
谢欢也不恼,脚步轻快的跟在他身后,语气轻松道:“既然付大人今日都帮我查看册子,改明儿付大人不若在教教我该怎么判案,我还是个新手,往后要是独自出京判案,要是判错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付大人,付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刑部值守的人,看着谢欢脸上带笑的跟在怪胎付原身后,众人神色各异,皆认为谢欢是个狠人。
连冰山怪胎都敢招惹,这不是狠人是什么?
谢欢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不过后来几天到刑部时,众人看他的眼神皆有些奇怪。
趁着空闲时间,谢欢寻了邢肃问道:“我今日脸上是沾了脏东西吗?怎地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
邢肃问他:“你最近可是跟付原走的近?”
谢欢不明所以的点头道:“我跟他都在卷密阁办事,总不能生疏了。”
“那就对了,”邢肃同他说:“以往的刑部员外郎可没谁跟付原关系好,你如今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他们定然看你眼神不对劲。”
谢欢恍然大悟,但想想付原最近不冷不淡的态度,他替付原解释道:“其实付大人为人还不错,这些时日他都在教我如何断案。”
虽然谢欢熟读大珉律法,但到底没有真是断案实践过,涉及到比较复杂的案件,牵扯到好几个罪名时,他会发现付原的断案结果与他不同。
他询问付原判案缘由,付原虽表情不好看,但也会耐心的给他解释,一条条律法从他嘴里自然背出,结合案件中凶手的动机,听得谢欢是心服口服,涨了不少知识。
“这……”邢肃撇了撇嘴,“也许吧,不过我先前跟付大人打招呼,他一次都没搭理我。”
谢欢努力给付原找理由开脱道:“许是他没看见?”
邢肃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肩头,怜悯的看着他:“兄弟,你骗我就算了,别把你自己也骗了。”
谢欢:……好吧,付原有时的确不太爱理人。
他讪讪一笑,道:“他这人是冷了些。”
谢欢是瞧出来了,付原也不过是看他想学律法的心思是真所以才愿意花费时间教他,并且搭理他。
如若不然,怕是他与邢肃在付原跟前也差不多的待遇。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去。
谢欢现在每日跟着付原学习判案依据,偶尔刑部有了新的案子需要付原进行判案,谢欢也乖乖旁听者,吸收着付原传授给他的知识。
就这么两点一线过了快半个月,到了休沐的日子。
这日散值时,谢欢与同僚们走到刑部大门外,几人客气几句,便互相离去。
谢欢正在找谢府的马车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王管家,你怎地回来刑部?”谢欢惊讶道。
王管家几步走到他跟前,笑皱了一张脸,道:“王爷说许久未见,今日邀谢公子您上门一聚呢!”
哦!
谢欢想起来了,距离上次三人一聚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要半个月了,谢欢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跟付原学判案,竟是将薛时堰与贺疏朗直接放到了脑后。
“哎呀,还真是。”谢欢笑眯眯道,“那今儿便去煜王府吧,对了,我家那边,王管家可有派人去报备?”
王管家:“这是自然,小人方才到时便于谢府的车夫说了此事,他已经先行回去复命了。”
煜王相邀,谢欢从未拒绝过。
谢府的车夫也知道此事,他也认识王管家,所以在得知煜王府前来接人时便利索离开了。
“行。”谢欢钻进车厢,懒洋洋道:“走吧。”-
煜王府,书房。
檀香袅袅升起,墨色勾勒出浓墨重彩的眉眼,薛时堰端坐于案桌前,他身穿一袭玄色常服,披散发尾滴在水珠,面容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刚从吏部回来,自上次与谢欢分别后,他受景佑帝命令,在吏部处理南县卖官粥爵之事,一连在吏部待了半个月才总算将事情了结,该处理的人也都给处理了。
得了景佑帝的允许,总算有了几日休息时间,不用在六部连轴转。
薛时堰闭了闭眼,将手覆在眼上,回想起与谢欢分别前夜那个缠绵热烈的吻,眼皮微动。
也不知道谢欢对那夜的事还有没有印象。
若是谢欢知道了……会不会厌恶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薛时堰呼吸停滞了一息。
不过也无所谓。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即便谢欢当真厌恶他了,也没关系。
总归,谢欢始终只能留在他身边,讨厌抑或喜欢都不重要。
就像小时候一样,即便谢欢不愿留在宫中,不也被他强行留下了吗。
谢欢心软,若是当真不愿意见他了,到时候只要自己装装可怜求求谢欢,谢欢便会原谅自己了。
想到此处,薛时堰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
“吱嘎”
谢欢推门而入,进薛时堰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连忙几步跑过去关心道:“你这是几日没睡了,怎地困成这幅模样?”
在谢欢心中,薛时堰向来是最懂礼仪的人,极少见到他这么不守规矩的时候。
“谢欢。”
薛时堰放下覆在眼上的手,缓缓睁开眼,便是谢欢担忧的面容。
他蹙着秀气的眉,眼中满是心疼的说:“陛下这是拿你将牛使唤呐!薛时堰,你要不去找陛下诉诉苦好了,哪儿成日的在六部连轴转,别给人累坏了。”
薛时堰看着谢欢没有异样的表情顿了顿,随即又唤了声:“谢欢。”
“啊?”谢欢迷茫的看向薛时堰,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我在呐,你不是发烧了吧,都看不清人了?”
果真没有异样。
谢欢没有那晚的记忆吗
不知为何,薛时堰心冷下去几分。
“我没事,”推开谢欢还在摸他额头的手,薛时堰坐直身子,示意谢欢在他身边坐下。
“那你怎么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谢欢不解,“我还以为你是被累疯了呢!”
没有心情跟谢欢插科打诨,薛时堰忽然道:“谢欢,那夜你醉酒后的事,还记得多少。”
谢欢:“?”
见薛时堰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谢欢还以为自己那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连忙开始回想。
片刻后。
谢欢干笑一声,用手挠了挠脸:“我就记得那晚你抱着我,我扯了你的头发,还有不肯洗澡的事了。”
薛时堰眸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了些。
谢欢有些心虚,还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气弱道:“怎么,我那日难道给你打疼了吗?”
薛时堰定定看着谢欢不说话,半晌后忽然冷笑一声,别开了脸。
谢欢:“?”
又闹什么脾气?
他有些恼火的掰过薛时堰的脸,嗔怒道:“我若是打了你,你说便是,做什么憋在心里生闷气。”
薛时堰抓着他的手腕,眸光湿润的看向谢欢,有些委屈的低声道:“你当真不记得那夜的事了?”
这话问的奇怪,尤其薛时堰的表情看着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怎、怎么了?
一瞬间谢欢差点以为自己是个渣男,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渣了薛时堰,所以现在人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还忘了什么事?
谢欢冥思苦想。
片刻后,
“我、我那日……”谢欢结结巴巴的不好意思道:“我那日好像做了个梦。”
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薛时堰满含期待的看着谢欢,问道:“梦到了什么?”
谢欢面泛潮红,有些尴尬道:“梦到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姑娘亲、亲吻了。”
听到谢欢说和姑娘亲吻时,薛时堰的脸迅速冷了下去,残酷的揭穿了事实,“那夜,与你亲吻的人是我。”
“什么!”
一道晴天霹雳落在头上。
谢欢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那夜我强吻了你!”
薛时堰:……
虽然不明白谢欢为什么会认为是在强吻他,但是薛时堰极其快速的应道:“不错。”
“那夜你喝醉了我怕扰着院中他人休息,便想着与你一同睡,能拦着些,谁料……”
“谁料到我竟然将你当姑娘亲了?”
想到那日梦里滑腻湿热的舌根,两根舌头交缠时难舍难分的炙热,谢欢浑身一软,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妈耶!
他竟然因为醉酒将兄弟的初吻给夺走了!
谢欢啊谢欢,
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看着薛时堰低垂着脸,情绪很是低落的样子,谢欢心梗发誓道:
酒是害人精,以后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再沾了。
薛时堰看似垂着眸,实则一直在观察谢欢的神色,他想看看对于两个男人接吻这事儿,谢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目前看来,谢欢似乎没有排斥恶心的感觉,只是有些不可置信罢了。
正当他兀自揣测着谢欢心中所想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薛时堰抬眼看去,谢欢一脸正经的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就是兄弟亲了一下,问题不大。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俩亲过。”
眼睁睁看着谢欢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强撑着淡定道:“也怪我不小心,不知道自己还有醉酒后亲人的毛病,咳咳,不过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想女子了倒也正常。以后我若是再喝醉了,你就将我一个人丢在屋里,别管我了,啊!”
“虽然将你当女子亲了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但是大家都是兄弟,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谢欢像个渣男一样,侃侃而谈道:“咱们谁跟谁啊,十几年的好兄弟了,我都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这样,我给你道个歉,咱们这事儿就算完了,以后你就别提了。”
主要这事儿若是提了吧,谢欢心里头也觉得丢人。
他想薛时堰赶紧将这事儿忘掉。
不过一个直男莫名被另一个直男亲了,还是薛时堰这样封建守礼的皇家子弟,怕是冲击有些大,谢欢有些怕他想不开。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谢欢可是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待在宫里做伴读,要是因为这么一个乌龙事儿跟薛时堰闹掰,谢欢觉得不值当。
唉。
说到底还是喝酒误事。
都怪贺疏朗,非让他什么西北的羊山酒,他以前可从来没喝醉过!
暗戳戳的在心里将所有锅都推给了贺疏朗,谢欢心中舒坦了些。
虽然与薛时堰亲了,谢欢心里也有些难受,但是毕竟是自己先动的嘴,若是此时还表现出对薛时堰的嫌弃,那就太不是人了。
薛时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脸上显得愈发委屈,看得谢欢心头过意不去。
他蹲在地上,扯了扯薛时堰的衣摆,恳求道:“这样,算我欠你的行了吧。薛时堰,你别生气了啊!也别把这事儿跟外头的人说。”
看着谢欢可怜兮兮的求自己别生气了,薛时堰骤然发出一声冷笑:“呵。谢欢,要是你亲的是个女子呢?”
谢欢眨巴了两下眼,理所当然道:“那我自然要对人家负责了。”
险些气笑了,薛时堰隐忍问道:“亲一下就负责?”
谢欢有些犹豫,迟疑道:“倒也不是,像这种喝醉的情况下,我有可能是认错了人嘛—”
话未说完,就在薛时堰看渣男的眼神里,谢欢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啧。
不会真的是被渣爹传染了吧?
谢欢在心中唾弃自己,感觉再说下去,他都要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了。
“咳……”谢欢决心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你放心,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了,我绝对不会辜负别人姑娘。”
薛时堰忽然道:“谢欢,如果我喜欢男子呢?”
“你喜欢男子?”谢欢眼睛倏地睁大,往后挪了挪屁股。
见薛时堰受伤的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了,谢欢尴尬笑道:“世上哥儿这么多,你做什么偏要喜欢男子?”
是啊,
谢欢你怎地偏要生做男子。
看着谢欢警觉的看着自己,薛时堰面无表情道:“即算我喜欢你男子,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是你强吻我,又非是我强行吻你。”
是哦。
这又不代表薛时堰喜欢他。
谢欢摸了摸鼻头,真诚道歉道:“薛时堰,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我真给你道歉。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吞进肚子里,以后在你喜欢的男子面前我绝对不会说出来。”
“这事儿都怪贺疏朗,赶明儿我就去告诉贺将军,贺疏朗偷了他的酒,让贺将军狠狠打他一顿。”
见谢欢一点没往二人暧昧的方向想去,薛时堰心中的期盼一点点散去。
看来,这办法暂且行不通。
得想其他法子。
薛时堰冷静想着。
“你回去吧。”
“啊?”谢欢傻了一瞬,不可置信道:“你赶我走?”
看谢欢气怒的红了脸,愤愤起身就要往外冲,薛时堰心软了下来,追上去拦下谢欢往外冲的身子,无奈道:“我说笑的。”
“哼!”谢欢双手抱胸,表情很不开心。
哪有人说笑赶人走的道理,薛时堰肯定是记恨自己亲了他!
谢欢心里有些委屈,他以为自己很想亲他吗?
那可是他前后两辈子的初吻。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
谢欢还想哭呢。
“行了,忙了一天回来饿了没?”薛时堰温柔道。
见薛时堰正常了,谢欢也不生气了,摸了摸空瘪的肚皮,点头道:“是有点饿了。”
两人去膳厅的路上,谢欢好奇问道:“薛时堰,你方才说喜欢男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薛时堰停下脚步,偏过头反问他:“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咦,你问我?”谢欢摩擦两下下巴,眯起眼,认真思考起来:“我觉得你不像喜欢男人的样子,你是在骗我吧?”
薛时堰外表长得很俊朗,而且是很有男子气概的那种,谢欢想象不出薛时堰跟个男人抱在一起啃的模样。
更何况他跟薛时堰从小一起长大,也没发现薛时堰对哪个有男子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难道是离别一年,薛时堰在邕州认识的人?
谢欢暗暗思忖着。
不是吧,什么神奇男子。
竟然一年就给薛时堰掰弯了。
“骗你的。”看谢欢飘忽的眼神,薛时堰就知道若是他再不赶紧承认是假话,一会儿谢欢又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方才见你一直道歉的模样实在难得,”薛时堰嘴角微微勾起,取笑道:“我没忍住,想看看你的笑话。”
谢欢:“……薛时堰,你学坏了。”
不理会谢欢想要锤他的眼神,薛时堰径直往膳厅的方向走去:“今日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烤鸭,再不快些,一会儿冷了我就拿去喂小花。”
小花是王府里的那只三花猫幼崽。
“啧,它能吃多少!”谢欢噘嘴道:“我分点鸭胸肉给它吃就好了!剩下的全都是我的!”
对于谢欢的霸道护食行为,薛时堰纵容的笑了笑,表示没有办法。
至于今晚小花能吃上什么,还是看谢欢能够给它留下什么吧。
阿嚏!
窝在秋千椅上的小花打了个喷嚏,警惕的伸出毛绒绒的脑袋四处张望一番,见没人打扰自己,遂悠哉悠哉的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唔。
睡醒就有人送饭来吃了。
再睡会儿吧!
第27章
两人吃饱喝足后,谢欢回到报春院,秋千椅上的小花猫已经跑掉了,谢欢便顺势躺了上去,一条腿半屈着踩在秋千椅上,另一条慢悠悠的蹬在地上。
薛时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小菊给二人端来饭后饮的消食茶放到桌上,又取来驱蚊用的艾草香丸放进香炉中点燃, 冰盆升起阵阵寒意驱逐夏日的燥热感。
“下去吧。”薛时堰吩咐道。
“是。”几名丫鬟行礼后, 规矩退下。
天色渐晚,报春院檐角的灯笼已经挂上。
夏蝉鸣叫着,偌大的一个报春院现下只有谢欢与薛时堰两个人,骤然安静下来让谢欢已经退去的尴尬再次涌上心头。
他现在不是很想跟薛时堰单独相处。
“你还不回去休息, ”谢欢委婉道, “明个儿你不忙吗?”
薛时堰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皮轻撩落在谢欢心虚的脸上,淡淡道:“父皇念我这几日辛劳,特准我休息三日。”
谢欢:“……哦。”
这个借口行不通。
“那、我累了, ”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谢欢揉了揉眼睛, 道:“薛时堰,我要睡了。”
薛时堰抬头看看还未完全黑尽的天,平日里谢欢可从未这么早嚷着睡过,又看看谢欢不自在的神色,心情诡异的好了些。
还好,谢欢总算是觉得难为情了。
只要他觉得难为情,那么就是好事。
比起谢欢因为害羞而躲避他,薛时堰最怕的是谢欢当真对于二人亲吻一事毫无感觉。
“那我让人给你送水来?”薛时堰将茶盏放在石桌上,站起身。
高大的人影遮挡住灯笼的光线,谢欢睁眼看去,薛时堰站在跟前,低着头直直的看着自己,问道:“明日可要去极乐天,掌柜的同我说新收了一个青州来的杂耍班子,闻说班主会登天绳戏法,你平日不是最爱凑这样的热闹。”
杂耍班子!
谢欢有些意动。
大珉的杂耍班子不仅仅是会难度很高的动作,大多更是像前世的魔术一样,例如薛时堰说的登天绳,就是将绳子放进一个桶里,然后它就会无限往空中飞去。
“去!”谢欢道,“明儿个咱们把贺疏朗叫着一起去。”
薛时堰:“嗯,我派人去找他。”
“好!”
嘿嘿,明天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应当就不会尴尬了吧!
谢欢美滋滋的想,自己可真聪明。
看着谢欢笑得像只偷腥的小老鼠,薛时堰翘了翘嘴角。
没继续在谢欢跟前惹人心烦,两人约定好后,薛时堰转身便出了报春院-
翌日。
谢欢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耷拉个脸,阴气沉沉的起床梳洗,小菊瞧他表情不太好,关心道:“谢公子昨个儿没睡好。”
“嗯。”
将浸了热水的帕子拧干覆在脸上,谢欢幽幽回了声。
昨夜他几乎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他正抱着身材柔软馨香但看不清脸的妹妹接吻,结果吻着吻着怀里那人肌肉逐渐变得硬朗,最后还反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梦里的谢欢震惊的睁开眼,结果发现跟他接吻的人竟然是薛时堰!
好歹毒的梦!
半夜醒来的谢欢喘着粗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想着。
这也导致他后半夜不敢熟睡,一旦梦里出现人影,不管男女他的潜意识都在呼唤着他醒过来,一晚上睡睡醒醒,睡不踏实,头也疼得厉害。
但是这事儿吧,他也不能怪薛时堰。
谢欢一时找不到可以责怪的人,心情更加不好了。
“可要奴婢给您捏捏头?”小菊问道,“奴婢进王府前,经常给奴婢的娘捏头,她常说奴婢捏的好哩。”
他头确实疼,谢欢想了想同意了。
躺在太师椅上,谢欢闭着眼,感受到小菊的手指插入发中,规律的揉捏着头上的穴位。
不得不说,小菊捏头的确有两把刷子。
谢欢闭着眼睛想着。
沉闷的痛感渐渐有所缓解,谢欢眉峰舒展开来。
“头疼?”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爷,”小菊停下给谢欢捏头的动作,给薛时堰行礼,解释道:“谢公子昨日没睡好头疼,奴婢便想着给他捏捏,能舒缓些。”
薛时堰不带任何感情的瞟了小菊一眼,冷声道:“知道了,出去。”
小菊不敢违抗薛时堰的命令,立即退下了。
听到薛时堰赶人,谢欢睁开眼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不满道:“你干什么,小菊给我捏头捏的好好的,现下我头还疼着,小菊走了谁给我捏头。”
“我给你捏。”
不等拒绝,大手便落在谢欢的头上揉捏起来。
“你哪儿会捏头。”谢欢不信任的咕哝道。
不过待薛时堰捏了两下后,谢欢就享受的闭上了眼。
嘿!
别说,薛时堰捏的还可以。
薛时堰的手比小菊更大,力气也更到位,没一会儿就给谢欢捏服了,闭着眼哼唧了两声,险些又睡了过去。
“别睡,”薛时堰拍了拍他的脸,道:“一会儿贺疏朗来了。”
对哦。
今天还约了贺疏朗去极乐天!
谢欢挣扎两下,从太师椅上爬了起来,拿过架上的外袍穿上,谢欢问道:“你这捏头的手艺跟谁学的,居然还不错。”
薛时堰笑着反问道:“这还用得着学?”
谢欢翻了个白眼,说:“行,你天赋异禀行了吧。”
“嗯。”薛时堰毫不客气的认下了。
转身时正好对上薛时堰带笑的眼,谢欢怔了怔,眼神闪躲了下,道:“贺疏朗什么时辰来,我还以为咱们直接在极乐天见呢。”
“辰时过来,别动,”薛时堰拦着谢欢,抬手将他歪了的衣襟正了正,“衣襟歪了。”
谢欢看着薛时堰垂下头,面色温柔的给自己正衣襟,心里有些怪异。
这薛时堰……
怎么搞得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谢欢,”薛时堰挑眉看他,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啊?”谢欢回过神来,发现薛时堰正在看着自己,赶紧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荒谬的代入感甩出去。
“没什么,咱们出去等贺疏朗吧!”
说着不在看薛时堰,谢欢脚步匆忙的往门外走去,因为心思不在看路上,还险些绊了个跟头,好在他身手矫捷的稳住身子,才免了在院子里众人面前出丑的状况-
“嘿,我说你现在忙得很呐,”贺疏朗丢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打趣道:“谢大人现在成日不见人影,我回京中十来天,竟只见过谢大人一面。”
谢欢从桌上拿起一块杏花糕塞他嘴里堵住,道:“毕竟我只是一小小六品官,整日里要处理的杂事多的很,哪能像贺小将军来的松快。”
趁着贺疏朗嚼巴着嘴里干噎的糕点,腾不出嘴来说他,只能用凤眼不满的瞪着自己,谢欢贼贼一笑,将贺疏朗跟前酒杯拿走。
正打算用杨梅酒顺顺喉的贺疏朗:……
艰难的将嘴里的桂花糕吞掉,贺疏朗撸起袖子,道:“谢欢,三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越发欠的慌了!信不信我收拾你。”
贺疏朗吓唬他,“军中好多新兵都是我在管,我打人可疼了。”
谢欢拉着薛时堰的袖子挡在脸上,嘚瑟道:“打,尽管打。反正薛时堰搁我跟前挡着,你要是不小心打了他,我马上就去找贺将军告状。”
贺将军向来不准贺疏朗对薛时堰不敬,若是知道贺疏朗打了薛时堰,想必贺疏朗又要遭受一顿毒打。
更过分的是,被当做挡箭牌的薛时堰还用“你敢打就完蛋了”的眼神看着他。
贺疏朗:……怎么谁都能用他爹拿捏他!
将自己的酒杯薅了回来,贺疏朗仰头喝了口酒,郁闷坐了下去。
“哎,我爹这人实在不行。”贺疏朗道。
谁都能用他老子威胁他,贺疏朗不高兴了。
“登天绳!登天绳!”
楼下传来众人的吆喝声,谢欢眼前一亮,没时间跟贺疏朗多说,几步跑到窗前探头看去,谢欢招呼两人道:“快来瞧,登天绳要开始了。”
虽然二人对登天绳的兴趣并不大,但还是很给谢欢面子的一同走了过去。
一楼看台上,一名老者拿着草绳给大家展示长度,瞧着大概有一丈左右,待大家看过后,他将草绳放入一个竹编的小篓子里。
手在篓子的开口处随意的比划几下,绳子便一点点探出头来,在众人惊讶的欢呼声中越升越高,直至到了极乐天的六楼楼顶才不动了。
一个小男孩儿跑了上来,顺着绳子一口气爬了上去,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
“好!”底下的人大声喝彩道。
“当真有些神奇。”谢欢跟着楼下的看客们一起鼓掌,猫眸睁大,激动道。
贺疏朗也在他旁边鼓掌,附和道:“的确厉害,不过那小孩儿去哪儿了?”
谢欢:“不知道。”
看完热闹,贺疏朗转头便回去继续吃菜了,谢欢原本也打算回去了,结果转头时发现谢苏、虞清潇竟然跟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出来了。
那男子衣着浮夸,表情轻浮,手里拿把破扇子摇啊摇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虽然谢府的家丁跟在身后,谢欢还是皱了皱眉,决心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你要下去?”薛时堰问他。
“嗯,”谢欢简单解释道:“我家三哥跟清潇弟弟来了,他们身边那男的我不是认识,一会儿被人骗了就不好了。”
谢欢转身飞快的推了门跑了下去。
眼看薛时堰跟着谢欢一起下去,贺疏朗疑惑道:“人家谢欢的哥哥弟弟,你去凑什么热闹。”
薛时堰懒得搭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疏朗看看自己跟前的饭菜,又看看只有他一个人的雅间,决定还是跟下去看看吧。
“三哥,清潇!”谢欢急急的跑到二人跟前,眼含警惕的瞪了那男子一眼,问二人:“你们怎么来极乐天了?”
“欢哥哥。”虞清潇唤道。
看清谢欢容貌时,轻浮男子眼前一亮,美人一怒,艳若桃李,他自以为风流的笑了笑,问谢苏:“这位是?”
“我家六弟弟,”谢苏不耐的觑了人一眼,扯了扯嘴角,“前儿个殿试的探花,现乃是翰林院编修兼刑部员外郎,谢欢。”
听到谢欢的名号,轻浮男子一顿,讪笑两下,没再开口。
谢欢皱眉问道:“不知这位兄台,乃是何人?”
轻浮男子正要开口说话,几人身后忽而传来一人惊喜的声音:“尹兄,今儿你怎地没去合欢楼?我听闻楼里的莺儿姑娘、双儿姑娘还念着你呢!”
楚丰朗手持折扇前来,见了谢欢几人,故作惊讶道:“没成想谢大人竟也在此地,咱们倒真是有缘。”
“合欢楼?”
谢欢眯了眯眼,那可是实打实的青楼,谢苏和清潇怎地会跟一个合欢楼的常客搭上关系。
“呵,”谢苏冷笑一声,像是终于有了借口一般,开口道:“既然我弟弟来了,就不耽搁尹公子去合欢楼寻欢作乐了,还请尹公子快些离开吧!”
尹公子脸色一变,似是想发火,但是这会儿功夫薛时堰和贺疏朗也下了楼。
他家境不错,也是在宴会上见过薛时堰、贺疏朗的面,此时见了人,气倒是立刻消了,做小伏低行礼道:“在下尹宽,见过煜王,贺小将军。”
谢苏、虞清潇朝着薛时堰、贺疏朗行礼。
薛时堰朝着谢、虞二人点了点头,目光冷淡的掠过众人,无视尹宽讨好的笑,问谢欢:“怎么回事?”
谢欢自然不知道具体的事宜,正待他要问时,谢苏开口了:
“母亲今日让我出来与尹公子游玩,我便叫了清潇一起出来。尹公子既是合欢楼的常客,怎地不早些与我母亲说,咱们也省了这次见面。”
早在见到尹宽的时候谢苏就不高兴,这人一见面就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他还有清潇,街上游玩时更是一直装潇洒才子,说些云里雾里的话,听得谢苏想吐,本就在想该怎么将人打发走了。
此时知道这人是合欢楼常客,谢苏心里更是恶心,恨不得这人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尹宽沉下脸,假笑道:“苏哥儿说什么呢,咱们前头不是聊得挺痛快吗,清潇也是……”
“滚。”
已经听明白前因后果的谢欢皱着眉道,不敢相信袁氏竟然找了个欢场常客跟谢苏相亲。
被谢欢这样说,尹宽自觉被下了面子,脸色一阴,涨红了脸就想开骂。
“出去。”薛时堰冷冷道。
满腔的怒火霎时被浇了一盆冷水,尹宽苍白着脸道:“煜王,我—”
“滚出去,”薛时堰看着他的眼没有任何感情,冷声道:“本王不想在说一遍,可是要本王让人请你出去。”
强大的威压袭来,尹宽磕磕巴巴,道:“不、不用,我这就走。”
不敢在与几人对上,尹宽带着身后的侍卫立刻屁滚尿流的出了极乐天。
赶走了讨厌的人,谢欢想着既然都碰上了,那边大家一起吃个饭好了,恰好这次他休沐也没回家。
遇到恶心的人想必谢苏与清潇心情也不太好,看看杂耍兴许能将不高兴的事忘了去。
“三哥、清潇,我请你们吃饭去。”谢欢招呼二人,“还有杂耍看呢。”
虞清潇侧头打量谢苏的表情,若是苏哥哥不想留下,那他便跟苏哥哥一起回去。
“去啊,清潇。”离了恶心的人,谢苏瞬间开心起来,挽着虞清潇的胳膊,往上头走去,不客气的指挥道:“谢欢,快些带路。”
“好嘞,”谢欢脚步轻快的正要上楼,却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薛时堰抬眼去看拦住谢欢的人,只见楚丰朗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彬彬有礼道:“谢大人,今个儿有缘,在下可有幸与你们一同小聚?”
第28章
“楚大人说笑了, ”谢欢心道此人脸皮厚得紧,他们又不熟做什么一直上赶着来拉关系。遂假笑着拒绝:“我家还有两位哥儿—”
楚丰朗面不改色打断道:“谢大人,煜王同贺小将军不也是外男,与你家哥哥弟弟待在同一个雅间,岂不是也不合适?”
言下之意,薛时堰和贺疏朗都能跟你家哥哥弟弟同处一屋,我为什么不行?
呵。
为什么不行,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
薛时堰与贺疏朗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即便谢苏和清潇当真与他们谁看上了眼,谢欢也能将人放心交付。
而这楚丰朗是个什么人,谢欢自觉没看透。
这人一会儿跟太子相谈甚欢,一会儿又来他跟前蹦跶,立场模糊不定,但薛明轩却又好似很信任他。
“楚大人, 太子殿下的人若是看见你我还有煜王一块相处,想来你回去也难以交代, ”谢欢暗讽道, “不想惹麻烦,还是趁早归去吧。”
“这算什么麻烦, ”楚丰朗温和道:“在下与何人相交同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干系?”
“楚大人—”
谢欢还要拒绝,一旁已经观察二人许久的薛时堰忽然开口道:“既然楚修撰有意小聚, 那便一起吧。”
谢欢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薛时堰,却见薛时堰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谢大人, ”楚丰朗微笑示意道:“既然煜王都答应了,在下可否一同上去?”
谢欢脸上扬起标准的交际笑容,侧过身子给楚丰朗让出一条路,道:“自然可以,楚大人,请。”
“谢大人,先请。”没有人带路,楚丰朗自然不知道谢欢他们的雅间具体位置。
谢欢见状,转身往楼上走去。
“那咱们回去了?”贺疏朗一脸茫然的问道。
他才下来不久,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又要回去了?
“嗯嗯。”谢欢敷衍他两句,推着人往前走,“你怎么也下来了,饭吃饱了吗?”
“没呢,”被谢欢推着往楼上走,贺疏朗无辜道:“方才你们俩都走了,我还以为是要收拾谁呢。我想着你们没我武艺好,下来给你们撑场子。”
楚丰朗跟在谢欢身后,路过谢、虞二人时,礼貌的朝着两人笑了笑。
结果想起谢欢警告的两人,手挽着手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楚丰朗。
楚丰朗:……
在楚丰朗郁闷的眼神里,谢苏牵着虞清潇无情的从他旁边擦身而过时,饱含威胁的瞪了楚丰朗一眼,风风火火的往前跑去。
“谢欢,等等我!”
“哎,苏哥哥,慢着些。”
虞清潇险些被谢苏给扯了个跟头,站稳身子后,两人拉扯跌跌撞撞追着谢欢去了。
楚丰朗尴尬的站在原地,神情莫名失落,看来在谢苏和清潇的心里,他的形象应当并不太好。
“楚修撰,”薛时堰走在最后,路过楚丰朗身边时出声道:“走吧。”
楚丰朗弯腰恭敬道:“多谢煜王。”
薛时堰背朝着楚丰朗摆了摆手。
几人进了雅间,依次坐下谢欢、谢苏、虞清潇,长桌对面则坐着薛时堰、贺疏朗、楚丰朗。
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不过考虑到多了三个人,谢欢便唤了小二来,对谢苏和虞清潇大气表示道:“随便点!”
对比虞清潇的放不开,谢苏咧嘴一笑,搓了搓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问过小二有什么招牌菜,谢苏张嘴就是一连串菜名,瞧着虞清潇拘谨的坐着,贺疏朗好心道:“清潇弟弟,你也点啊。”
贺疏朗曾在幼时寻谢欢顽时见过谢、虞二人,虽见面次数不多,但彼此并不算陌生。
“是哦,清潇你要吃什么?”谢苏问道。
虞清潇连忙摆手,道:“苏哥哥点什么我吃什么就行了。”
谢苏皱眉,非要清潇说出几个菜才行:“今儿谢欢请客,你还不敲他一笔,给我放心大胆的点!”
谢欢听罢,郁闷道:“三哥,你这话说得,显得我平日里好似很小气一样。”
“嘿嘿。”谢苏嬉皮笑脸的解释道:“这不是怕清潇害羞嘛!”
谢欢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了杯花茶递到虞清潇跟前,温声道:“清潇,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眼珠子转了转,凑到虞清潇耳边小声道:“反正是煜王出钱,他钱多的很,咱们不用帮他省。”
“啊?”虞清潇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苏没听清他俩悄摸再说什么,反倒是耳力很好的贺疏朗和薛时堰听了个明白。
贺疏朗摇了摇头,跟薛时堰告状道:“表弟,你瞧谢欢这人,拿着你的钱出来请客!”
“贺疏朗!”谢欢恼怒道。
“哼,我又没说错。”贺疏朗根本不怕。
薛时堰嘴角微翘,轻声道:“无妨。”
“哼!”谢欢撇了撇嘴,怼贺疏朗:“瞧见没有,薛、煜王都不说我,谁要你多嘴了!”
挑拨无果的贺疏朗愤愤饮了一口酒,道:“我不跟你吵,你们俩一伙的。”
大获全胜的谢欢得意洋洋冲虞清潇道:“听见没,随便点。”
虞清潇克制的弯了弯嘴角,轻轻的“嗯”了一声。
待谢苏、虞清潇二人点完菜,轮到楚丰朗。
楚丰朗自来熟的对着小二点了几个桌上没有的菜,点完菜后,同虞清潇道:“这儿的青玉粿儿不错,清潇弟弟可以试试。”
虽然不明白楚丰朗为什么特意跟自己说一遍,虞清潇还是有礼道:“多谢楚大人推荐,清潇一会儿定然试试。”
谢苏怀疑的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转,嘴角微微抽动,最后又闭了起来。
待新菜上来后,长桌几乎已经摆满。
谢欢不饿,所以并没有怎么吃,只问谢苏、虞清潇好不好吃,一边给二人介绍哪样菜比较适合他们的口味。
但谢欢给二人布菜倒还说得过去,反倒是楚丰朗一个外人也忙里忙外的给虞清潇倒茶、递帕子。
谢欢:“?”
这人干什么?
虞清潇也觉得很奇怪,他与楚大人不过见过两面,这人怎地这般热情?
没错,就是诡异的热情。
“清潇弟弟可要尝尝这蒸蟹?”楚丰朗拿着一碟子拆解好的蟹肉递到虞清潇跟前,好声好气道:“这是新鲜的蟹,肉质鲜美多汁,可以尝尝。不过就是性寒,吃上两只就行了。”
谢欢:“?”
他就说楚丰朗这人有问题!
没待谢欢腹谤结束,紧接着楚丰朗又朝着谢苏问道:“苏哥儿可要试试?我给你再剥一碟。”
楚丰朗绝对是看上他家两个哥儿了!
谢欢笃定道。
“谁要吃你的!”他憋不住了,将楚丰朗剥的蟹肉嫌弃的推了回去,对谢、虞二人道:“咱不吃他的,要吃我给你们弄!”
但是他平日里吃的蟹肉皆是下人给他剥的,偶有几次没有下人也是由薛时堰代劳,一通折腾剥出来的蟹肉看着乱七八糟,东一点西一块的堆在碟子里,甚至没有胃口。
意识到自己的剥蟹技术太差,谢欢尴尬道:“我再给你们重新弄一个吧。”
“不用了,”虞清潇摇头道:“欢哥哥别忙活了,我不爱吃蟹。”
谢苏也表明道:“我也不爱吃。”
谢欢:“那我自己吃了。”
两人都说好,但是谢欢拿起筷子看着碟子里一团乱的蟹肉有些下不去手。
正在他犹豫要不把这糟蹋了的蟹肉给贺疏朗时,一只修长的大掌伸来拿过碟子,薛时堰淡淡道:“你若不吃,便给我吃了,也省得我再剥。”
“你想吃啊?”谢欢欢喜道:“那你拿去。”
见薛时堰一口一口将自己辛苦的成果吃下,谢欢内心膨胀道:卖相差点就差点,味道还是没变,真是便宜薛时堰了。
那厢楚丰朗见虞清潇不爱吃蟹,又开始给人推荐别的菜。
这殷勤劲儿,别说谢欢了,连贺疏朗都看出了不对劲。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过脸,用手挡着嘴,自认为很小声的跟谢欢道:“谢欢,这姓楚的是不是喜欢清潇弟弟啊?”
实则他声音大到整桌的都听了个明白。
楚丰朗立即解释道:“贺小将军慎言,莫要污了清潇弟弟的名节。”
虞清潇的脸腾的变红,谢苏“砰”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怀疑的看向楚丰朗。
他说这楚丰朗一直跟清潇搭话做什么!
原来是看向清潇了!
谢欢之前还告诉他们俩离楚丰朗远着些,肯定是看出来楚丰朗目的不纯,这楚丰朗肯定不是个好人!
拉着虞清潇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楚丰朗,谢苏同谢欢道:“谢欢,我们吃饱了,想回府去。”
人是薛时堰留下来的,谢欢不好赶走。
此时谢苏说要回去,谢欢便也站起来,道:“我送你们回去。”
反正登天绳他也看过了,刚好在煜王府待着有些不自在,还是先回谢府整理整理思绪为好。
对于谢欢要回谢府的事,薛时堰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道:“回去若是头还疼,记得找大夫给你摁摁,丫鬟不懂轻重。”
谢欢随意的应答两声,便带着谢、虞二人离开了。
三人一走,原本还算气氛融洽的雅间瞬间冷淡下来,贺疏朗倒是自在的吃着菜,薛时堰也不慌不忙的将碟子里剩下的蟹肉吃了个干净。
楚丰朗站起身,绕过贺疏朗,朝着薛时堰弯腰抱拳道:“臣有事与煜王相商,不知煜王可否赏个脸面?”
薛时堰眉峰微动,拿过帕子将手擦净,同贺疏朗道:“一会儿吃完,你先行回去。”
贺疏朗:“?”
薛时堰也不管贺疏朗的反应,视线淡淡扫过楚丰朗,道:“楚修撰,请吧。”
眼瞧着两人也出了雅间,又只剩下自己一人。
贺疏朗:……
今儿是表弟和谢欢邀他出来的吧?
怎地只剩自己一个了?
薛时堰和楚丰朗进了另一个房间,二人相对而坐。
薛时堰抬眸,直白道:“楚修撰有何事要同本王说。”
“不知煜王可知前些日子,谢大人被太子殿下唤了去?”楚丰朗问。
薛时堰没回答,眼神轻瞟了一下楚丰朗。
楚丰朗嘴角笑意收敛,低声道:“谢大人那日险些食了五石散,不知谢大人可有告知煜王此事?”
漆黑的眼瞳微微放大,薛时堰怔在原地,宽袖下的手,曲指握拳。
第29章
回到谢府,穿过抄手游廊,谢欢问谢苏道:“那尹宽是什么人?母亲怎地连那人背景都没打听过就敢让你去跟他见面?”
谢苏情绪不高的说:“还能因为什么,这尹宽乃是定远侯外甥,母亲得知尹宽对这门亲事有意,巴不得直接将我打包扔了出去。”
定远侯?
谢欢暗忖,虽这定远侯是袭爵,但祖上有荣光庇佑,对外向来自诩高人一等。若是与谢家接亲,说起来算是谢家高攀,但定远侯为什么会主动找他们以往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谢府联姻。
这事儿怎么算都是谢府得利。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谢欢甩了甩头,嘱咐道:“不管怎么说,这尹宽不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此事你尽早回绝了母亲。”
“知道了, ”谢苏拖长声音,嘀咕道:“你等着我,我要是去跟母亲说了,你信不信她又要发火。”
“苏哥哥,”虞清潇语气温软的安慰他, “义母向来很疼你的,你好生跟她说,义母定然不会生气。若是不成,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去找义母,大不了咱俩一起挨骂。”
谢苏顺手掐了掐虞清潇的脸蛋,倍感窝心道:“还是清潇贴心。”
说罢,谢苏用嫌弃的眼神瞄了瞄谢欢,阴阳道:“哪儿像有的人, 就知道张嘴提建议,反正届时挨骂的又不是他。”
无辜中枪的谢欢:……
他这三哥有时说话委实噎人,他妥协道:“知道了,我陪你一起去。”
谢苏得寸进尺道:“那一会儿若是母亲要动手你就在前头挡着!”
谢欢:“……好。”
不就是被当成肉墩子吗?
他可以!
一行三人便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袁氏的院子。
“夫人,苏哥儿、小少爷还有潇哥儿回来了,”袁氏的贴身丫鬟见着三人来了,便赶紧去找袁氏通报。
袁氏听了,立即放下手中的账簿,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欢喜道:“你们仨怎地一同来了我的院子?”
一出来却见三人直挺挺的站在院里,谢苏绞着手指,虞清潇眼神闪烁,唯有谢欢一脸淡定。
“怎么了,这是?”袁氏皱眉问道,“可是谢苏惹祸了?”
她一看谢苏这模样,就知道谢苏肯定做了什么错事,才会如此老实。
脚上被谢苏轻轻踹了踹,谢欢清咳一声,站出来道:“母亲,是这样的,今儿……”
将私下逛合欢楼的事告知了袁氏,谢欢劝道:“母亲,三哥亲事虽紧要,但咱们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打发了不是,还是得找个品性良好之人,三哥嫁过去才不会吃苦。”
没成想他这么一说,袁氏却是头一次对谢欢表达了不满道:“六郎你可知这定远侯是什么人物?他家三代忠良,为国效力,曾受陛下恩典。即便现在比不得从前,但也是难得的家室!”
不等谢欢说话,袁氏继续尖锐道:“你可知苏哥儿年岁大了,能攀上这样一门祖坟冒青烟的亲事有多难!男人寻欢作乐算什么大事,你爹带回来这么多莺莺雀雀我可曾说过什么!我能容得下,苏哥儿凭何容不下?”
“女子哥儿嫁人,自然是以夫家家室为重。若苏哥儿实在忍不得,成婚后想法子拿捏尹宽便是。如今你们下了定远侯的面子,可曾想过日后苏哥儿去哪儿找比这还好的亲事!”
院内众人噤若寒蝉。
袁氏极少发怒,起码在谢欢的记忆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袁氏气得面红耳赤。
“那你可曾有拿捏住爹!”谢苏怒吼一声,眼泪连珠串儿似的落下,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哭得口齿不清道:“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嫁出去后过得好不好,整日只想着让我去攀高枝儿,我就不!”
他倔强的看向袁氏,泪珠不断的流,大吼道:“大不了你打死我,我死也要死在谢府!”
“你……”袁氏被谢苏的叛逆给气的差点说不出话,左右看看,便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细竹条朝着谢苏抽去,嘴里还嚷着:“我看这些年是给你惯的无法无天了,谢苏,你看我今儿打不打你!”
谢苏站在原地将动也不动,将眼闭了起来,一副任由袁氏打骂的模样。
“苏哥哥!”细竹条抽来,虞清潇惊呼一声。
“嗯。”
谢欢闷哼一声,抬手替谢苏挡了这一下,宽袖从举起的胳膊上滑下,小臂白皙柔软的肌肤上落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谢苏睁开眼发现被打的是谢欢更生气了,一跺脚,用愤恨又悲伤的眼神狠狠瞪了袁氏一眼,便跑了出去。
虞清潇见状,担心谢苏会出事,赶紧追了出去。
院中袁氏呆滞的站在原地,在看见谢欢放下手用衣袖遮住伤时,才恍然回过神来,担心道:“可是伤着了?我这就找人送要来。”
“不用了,母亲。”谢欢阻止道,嘴角艰难的扬起一抹笑,“小伤罢了,不疼,一会儿我回去院里随便抹些药,过几日就好了。”
见谢欢不需要自己帮忙,袁氏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方才她也是被气急了才忍不住动了手,此时脑中的怒火平息下来,袁氏才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母亲,那尹宽实非良人,我不想三哥嫁过去郁郁寡欢一辈子。”谢欢走上前,认真的同袁氏道:“与其让三哥变得不开心,不若还是让他自行选择。若是日后三哥当真不嫁了,我谢欢也能再次发誓养三哥一辈子。”
“这怎么可以!”袁氏下意识反驳道。
谢欢放软了声音,宽慰道:“母亲放心,我瞧三哥不像是不想嫁人,这亲事还是看缘分。”
袁氏皱眉,低声道:“可苏哥儿年纪……”
“母亲,”谢欢有些无奈道:“你知道苏哥儿性子烈,硬逼着他成亲,他不会同意的。”
若是强行让谢苏嫁人,说不定当真会如他所说那样死在谢府。
袁氏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没错,自己养大的孩子,袁氏能不了解吗?
见袁氏表情松动了些,谢欢缓缓吐出口气,手臂上的抽伤灼热得厉害,隐隐泛着疼意,尤其是衣袖摩擦的时候。
“母亲,你在好好想想,”谢欢道:“我先回去了。”
袁氏应道:“嗯。”
回到自己院里,谢欢赶紧让小杏给他拿来药膏涂抹。
小杏给他涂抹时,谢欢嘴里一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别说,袁氏瞧着是一介弱质女流,这一竹条抽下来当真是疼得厉害。
小时候都没被打过的谢欢,却在当官的这一年获得了圆满的童年。
晚上谢苏拿着药来跟谢欢道歉,眼角还红着,嗫嚅道:“连累你了”。
谢欢当即就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
家长催婚嘛!
烦也是正常的,前世尚且都有很多人明明年纪还不大,家里就不停的催婚,更别说在大珉了。
在谢欢眼里,谢苏还年轻着呢!
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将谢苏劝好,待人走后,谢欢虚软的瘫在美人榻上。
这一天,真是热闹啊!
好在因着这些繁杂的事聚集在一起,谢欢暂时没有时间去想关于跟薛时堰那一吻的事了。
又过一日,到了该去刑部的日子。
比起谢欢休沐前的精神奕奕,不过两日的时间,谢欢却好似憔悴了许多,连跟他共处一室的付原都看了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去谢欢发生了什么,两人照常讨论着关于判案的律法。
这么着过了几日,谢欢忽然得到消息:
景佑帝有令,彻查京城关于五石散私下贩卖一事。
谢欢:?
怎么又是五石散?
简直是阴魂不散。
提点刑狱一声令下,刑部捕头便得了命令各自分散着出去,准备好抓人等事宜。
一连三天,那些捕头都没回来,瞧得谢欢都有些眼热了。
他也好想去抓人!
齐磊乃是众捕头的头头,谢欢同他很熟,这日齐磊回来回禀提点刑狱得到的线索,出来时恰好碰到谢欢垂头丧气的路过。
齐磊喊住了谢欢,问道:“谢大人,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抓人?今儿可有条大鱼。”
谢欢听得心潮起伏,试问哪个男人不想体验体验抓捕犯人的感觉!
但想到面容严肃的付原,他踌躇道:“我能去吗?”
“怎地不能?”齐磊大咧咧的揽着谢欢肩头往外头走,“你以后还得出去判案呐,现下正好给你长长见识。”
“可,我还没告知付大人。”谢欢道。
齐磊疑惑道:“你告诉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你同僚,又没资格拦着你做事。”
谢欢:有点道理。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付原跟传授了太多的道理,谢欢隐约在心里已经将他当师父了。
俩人走到院门时,恰好碰到抱着册子缓步走来的付原。
谢欢心虚的站在原地。
不待付原问他,便立刻道:“付大人,今日没有案件整理,我想随齐捕头出去抓人。”
付原头也不抬,脚步未停的从他身旁路过,只留下了一句轻到快要消失的“嗯”。
若不是与付原相处时间够长,谢欢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得到付原的首肯谢欢很是开心,拨开齐磊揽着自己的手,他脚步轻快的走着,脸上带着兴奋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抓人?”
齐磊毫不避违的同他说:“虞氏赌馆。”
“虞氏赌馆?”
第30章
“你确定我这样装扮没问题?”谢欢捋了捋坠在半空的美髯怀疑道。
他原本还以为跟着齐磊抓人是直接在双方交易的时候踹开门,威风凛凛的进去大喝一声:“都给我抓起来!”呢。
结果没想到齐磊却说他这面容太过显眼,得稍加修饰修饰,然后谢欢的两鬓沿着下巴都被黏连上了厚厚的胡须。
“绝对没问题!”齐磊看着谢欢白白嫩嫩的脸配上长长的胡须的怪异模样,顿了顿又道:“好像是有些怪,等着,我再给你加点东西。”
谢欢:“?”
齐磊不知去哪儿整了一手黑灰,眼看着齐磊伸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抹去,谢欢嫌弃的后退,蹙眉道:“你干嘛?”
齐磊理所当然道:“你这脸太白净了,像个哥儿一样,兄弟给你抹黑点儿, 看起来更像个汉子, 也省得一会儿进去惹人注意。”
“真的假的?”谢欢犹疑的看了齐磊一眼, 问跟他们一道的十来个捕快道:“你们都这样?”
李捕头挠了挠头, 笑道:“谢大人,我们几个向来风里来雨里去, 这皮肤啊黑得很, 跟您当然比不了。”
谢欢放眼看去,屋里的十来个捕快确实皮肤黝黑, 不修边幅。
他看着齐磊黑乎乎的手有些嫌弃,但最后还是退步道:“行吧,那就抹上吧。”
“早答应不就好了,兄弟还能害你不成?”齐磊大咧咧的将手上的黑灰抹在谢欢的脸上,以防颜色不均匀还左右搓了好几遍。
直到谢欢觉得自己脸上都快搓破皮了,齐磊才停了下来。
齐磊毫不在意的将手在身上的衣裳擦了擦,笑道:“嘿嘿,谢大人你这脸还挺嫩,怪道陛下选你做探花郎,同我这般的大老粗果真不一样。”
谢欢:“……别贫嘴了,咱们快些走吧。”
“哎。”齐磊痛快应道。
今日他们约了虞氏赌馆的东家交易五石散,据齐磊透露,他们这几天追查私下购买五石散的人,通通都说是在虞氏赌馆买的。
这虞氏赌馆不仅卖五石散给他们,并且还允许他们将五石散拿出去贩卖。从虞氏那儿拿货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己花银子买,另一种则是替虞氏拿出去贩卖,卖得的钱都归虞氏,待贩卖的银子达到一定地步,他们能够得到一两五石散。
而这些拿着五石散出来贩卖的人大多自己也吸食五石散,这东西一旦染上就很难戒掉。
据说吸食过五石散的人会感觉自己身临仙境,五感放大,浑身发热,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久而久之便会深陷幻想之中。而一旦断了五石散就会发病,浑身抽搐,身上各处开始溃烂。
齐磊还说,以前五石散药效还没这么厉害,只有食用多了才会长些疮疡肿毒,五脏六腑会有烧得慌的感觉。
没成想被禁了之后,竟然是越发的不可收拾,现在竟然吸食后还戒不掉了。
真是胆大妄为!害人不浅的东西!-
他们约定的时间在酉时初,已近黄昏也正是赌馆开门之时。
一群人出了门便各自分散,齐磊、谢欢同李、杨、刘三位捕头一同去交易。其他人则或结伴或单独的在不同时间进入赌馆,以免人太多了引起注意,打草惊蛇。
京城明面上不准开赌馆,但是挡不住私下总有人无视律法,加上身后有贵人打掩护,依旧开的热火朝天。
这虞氏赌馆其实没有名字,只不过因为东家姓虞,所以大伙儿私底下都这么喊着。
虞氏赌馆的位置很是偏僻难找,若不是齐磊带着他来,谢欢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么个地方。但位置虽偏僻,但是来这儿赌钱的人倒是不少,每个桌子前都围满了人,众人吵得热火朝天。
谢欢几人进了赌馆,齐磊便很熟稔的去找赌馆掌柜,低声道:“掌柜的,昨个儿咱们可是约好了,今日来拿货。”
一说拿货那掌柜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干瘪的脸上立马扬起笑,热情招呼道:“贵客可是姓牛?”
齐磊点头道:“正是。”
牛大壮,乃是他的化名。
听到自己没认错人,掌柜笑得更开心了,唤来几个打手嘱咐了几句,便亲自引着谢欢几人往平日里不向赌徒们开放的三楼走去。
几人一边走,掌柜的一边说道:“牛老爷,东家早就来了,东西都备好了,正等着您呢!”
到了三楼雅间,掌柜弯腰给五人开了门,齐磊率先走了进去,谢欢几人跟在他身后。
屋内坐着两人,他们衣着光鲜,神情桀骜,只是谢欢在看见他们的脸时,不知为何莫名有种熟悉感。
“你是牛大壮?”其中一人道。
“不错,你就是虞东”齐磊毫不客气的在二人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谢欢四人像是护卫一般站在他身后。
“牛老爷误会了,”另一人道,“我才是虞东,这是我弟弟虞西。”
齐磊点了点头,并不在意,直白道:“我要的货你们都带了吗?”
虞东和虞西相视一眼,虞东开口道:“自是备好了,只是我们想看看牛壮士可带够了银钱?”
五石散卖的贵,仅仅一两就需要一两银子。
向来只有富贵人家才能挥霍得起,而齐磊一开口就是要一百斤,最主要是齐磊的穿着并不富贵,且看着他蛮横的坐姿,看起来更是个匪徒。
“你是怕我拿不出钱来?”齐磊扬了扬眉,嗤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银票,拎着银票晃了晃给二人展示,神气道:“看好了,这是一千两。”
一千两?
谢欢颇为意外的瞟了齐磊一眼,没想到做捕头竟然这么有实力!
一千两说拿就拿。
他一月的俸禄也不过才八十两!
不出意外,对面的虞东虞西二人在看见银票时眼睛亮了亮,态度立即好了不少。
虞东立即带笑道:“牛老爷别误会,我二人只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绝对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
齐磊不置可否,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该把货拿上来了。
虞西拍了拍手,两名壮汉便拿着五个包袱进来。
将桌上的五个包袱往齐磊面前推了推,虞东带笑道:“牛老爷,你要的一百斤五石散都在这儿了。您清点轻点。”
齐磊抬了抬手,刘、李、杨三位捕快便走到桌前,谢欢见状也赶紧跟着三人动作。
四人将桌上的包袱打开,谢欢垂下头跟他们一起闻了闻包袱内的白色粉末,又抓了些在手里捻了捻。
鼻间靠近粉末时谢欢鼻翼微动,这东西分明没什么味道,但是靠近时却觉得它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息。
闻过后,谢欢站回原位,刘捕快同齐磊说:“没问题。”
“嗯。”齐磊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掏出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虞西脸上闪过贪婪之色,伸手要将那银票拿过去,抽了抽却发现没抽动。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按着银票的齐磊,疑惑道:“牛老爷这是何意?”
齐磊按着银票的手不放,问道:“两位老板,若是这五石散我想再要多些,你们可有?”
虞东蹙眉,道:“一百斤已是废了我们许多功夫才集齐,牛老爷若是还要只怕要等上一段时日。”
齐磊点了点头,又问道:“京里贩卖的五石散都是从你们这里拿货?”
“那不然呢!”虞西有些不耐烦,想将银票抢过来,但是又给银票撕毁,只能耐着性子道:“牛老爷,这五石散京城独我们一家有,其他人即便想学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虞西也道:“不错,京中的五石散都是从我们这里拿货。”
“那就好办了。”齐磊咧嘴一笑。
这语气太过怪异,虞东虞西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齐磊动作利落的一拳垂在虞西还想捞银票的手腕上,那力气很大,谢欢看着木桌上的包袱都往上跳了起来。
“啊!”
猛然吃痛,虞西撕心裂肺的痛叫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牛老爷,你这是何意?”虞东沉下脸,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了六名身强体壮的打手。
慢悠悠的将银票收进怀里,齐磊丝毫不惧的无视进来的几人,将怀里藏着的令牌掏出来,手持令牌,冷声大喝道:“刑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听到齐磊的呼喝声,原本在楼下看似参与赌局,实则一直注意着三楼位置的刑部捕快们也亮出身份。
众人哗然,随后各自奔逃起来。
在大珉赌博本就犯了律法,若是被抓了少不得被抓进大牢里思过,好在这次刑部的目标并不会他们。
待将楼下的打手还有掌柜的控制住后,留下几人看管,剩下的人则一股脑的冲上了三楼。
他们刚上三楼,便见齐磊衣着整齐的出来,身后跟着的谢欢胡子掉了大半,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刺激!
方才齐磊亮出身份后,虞东虞西两人脸色一变就想逃跑,谢欢见状下意识的便想去追,却被一个打手拦了路。
好在赌馆的打手虽然看着凶猛,但是实际打起来时,还是刑部的人更猛,几下子便将人给放倒了。
谢欢在跟一名打手缠斗时,那人眼看着打不过便来薅他的胡子,结果谢欢的胡子是假的,给那人看傻了眼,谢欢趁机将人给收拾了。
几名捕快娴熟的屋内的打手还有瘫倒在地的虞东虞西捆绑起来,齐磊跟谢欢嘚瑟道:“怎么样,抓人的感觉爽不爽。”
谢欢点了点头,将下巴上剩下的半截胡子扯了下来,回道:“爽!”
方才他都热血沸腾了!
恨不得在跟人打上几个来回。
“下次我若是有空闲了,我还来。”谢欢道。
齐磊“嘿”的了一声,笑道:“谢大人,你这是还抓上瘾了!”
谢欢状似腼腆一笑:“是啊,劳烦齐大人以后通融通融了。”
齐磊哈哈大笑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下次有机会,我再叫你。”
两人约定好后,齐磊他们还要将虞东虞西及赌馆的几人捉回去审问,这些就跟谢欢没关系了。
天色已晚,他要回府了。
因着今儿个出外勤,他便特意叫人给府里的马夫拖了话,不用去刑部接他。
跟着齐磊几人找了个离谢府比较近些的路,谢欢便独自下去了。
朦胧夜色,好在周边还有许多酒馆挂上了灯笼,并不会完全看不见。
走过一条暗巷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欢警觉的往背后看去,一人面覆黑巾,眼含恨意的瞪着他。
“你是……”-
与此同时,齐磊带着众人回刑部复命时,恰好碰见了前去的薛时堰。
见齐磊身后带了一连串的人,薛时堰问道:“皆是私下贩卖五石散的主犯?”
齐磊点头:“回煜王殿下,正是。”
“办案效率不错。”薛时堰夸道,“待拷问后,若真都是主犯,届时本王让刑部多给你们发些赏银。”
得了煜王夸奖,齐磊笑嘻嘻道:“多谢煜王。”
想起谢欢也参与了,齐磊顺道提了一嘴:“殿下,谢员外郎也参与了此次抓捕,您要不要也给他些赏银。”
“谢欢?”薛时堰拧眉,心莫名狂跳,追问道:“他人呢?”
齐磊:“回府了呀,在西大街葫芦庙与我们分开了,他说那儿离谢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