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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到了平时去接向驰安的时间, 宁桥刚要骑上摩托车,二叔赶紧把他拦下:“小桥啊,你二婶有急事回趟娘家, 你送她一程呗?”

    宁桥不解地看着他:“二叔你不能送吗?”

    二叔摸了摸自己的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外公外婆看我不顺眼呢。”

    “那我还要去接向驰安呢。”宁桥很勉强,“你去一趟外公外婆又不会打你骂你。”

    “你骑自行车送你二婶去,我去帮你接东家。”二叔把宁桥往摩托车下带,他被拉了个趔趄,二婶推着家里的二八大杠,手上提着两袋东西, 一袋麦片, 一袋黑芝麻糊, 不是宁桥卖的。

    “二叔!”宁桥站稳, “你还记得怎么骑车的吗?可别摔了。”最重要的是别把向驰安摔了, 不然回来又要跟他生气。

    “哎呀,二叔骑摩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二叔打燃火, “赶紧送二婶回去啊, 着急呢。”

    事已至此,宁桥也只能骑上自行车,搭着二婶往二婶娘家去。

    二婶的娘家离他们村骑自行车大概要二十分钟, 二婶不会骑车, 所以每次回去不是二叔送就是搭过路车,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二叔就非得要他送。

    二婶坐在后座上, 笑着跟宁桥说话:“你看这结了婚,多个人帮衬总是好的,一个人的话, 要出个门都不方便。”

    宁桥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二婶这话里话外都是说结婚的好处,宁桥捏了一下车把,差点把二婶颠下去:“二婶,你真是去外公外婆家?”

    因为宁桥的妈妈是跟他爸从外面回来的,宁桥自然没有外公外婆舅家的,后来宁正出生了,他就随着宁正,管宁正的外公外婆也叫外公外婆。

    二婶点头,眼神闪躲:“当然了,我娘家嫂子前两天不是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她啊。”

    宁桥骑得慢了一点,有些狐疑:“二婶,你不是跟舅妈关系不好吗?”

    “马上就到啦。”二婶没回他的话,下了自行车,走在宁桥的旁边。

    看距离不远了,二婶这才坦白了:“其实不是我要回娘家,是你二叔,非让我给你相看个人家,我托舅妈了解过了,小姑娘今年高考没考好,长得水灵灵的,家里也没儿子,就两个姑娘,也不存在以后就要帮衬儿子什么的。”

    宁桥立刻停下,不可置信道:“不是,二婶,这你得跟我商量一下呀。”

    “来都来了,就见一面呗。”二婶拉着宁桥的胳膊,“人家家里已经等着了,咱这失约也不好,要你走了,二婶以后在娘家没脸面了呀。”

    宁桥真想转头就回去,但看着二婶拉着他袖子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在最艰难的那两年,二婶虽然没给他金钱上的帮助,但也没短他一口饭:“就这一次二婶,以后这些事情不能瞒着我。”

    二婶赶紧点头:“好好,就在前面呢。”

    她又看了看宁桥,因为事态匆忙,宁桥也没换个好点的衣裳,内里一件背心,外头一件白色的衬衫,身上是条九分的牛仔裤,稀松平常,但不够正式。

    很快就到了二婶说的人家,门口姑娘的父母已经等着了,宁桥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跟在二婶的身后。

    二婶脸上挂满了笑,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姑娘爸的手上:“李大哥,闫大嫂。”

    “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啊。”李叔喜滋滋地接过二婶手上提着的东西,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宁桥的身上,“这是小宁吧?长得真高。”

    宁桥挤出了个笑:“叔叔阿姨好。”他注意到李叔的一条腿有些行动不方便,婶子的头发也全都白了。

    “来,进来坐,小雨啊,愣着干什么,赶紧倒水啊。”闫大嫂赶紧拍了拍旁边一个女孩子的肩膀,那女孩儿的脸有些红,赶紧进里屋倒水去了。

    “我可是听你婶子说了,你小小年纪,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小卖部开起来,现在还安了电话是吧?”李叔越看宁桥越满意,长得好,家里开着小卖部有进项,最主要的是高大,手臂上有肌肉的线条,一看就是能干活的。

    马上就要了要收谷子的时间了,他们家他腿脚不便,老婆又身体不行,两个丫头片子能帮忙干点儿,但进度也差得太多了,所以在今年大丫头高考失利之后,他就决定要把大丫头嫁出去,最好在秋忙前定下来,这样有个姑爷在家里,秋收能快很多。

    李叔对宁桥很满意,他去看站在一边的李小雨,只见李小雨脸也红红的,不像是没意思的样子,心里就越发的高兴,已经开始吩咐闫大嫂准备煮饭,晚上要跟宁桥好好喝一顿。

    宁桥的心早就飞回家了,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吃饭,只说家里还有事。

    见宁桥的态度不算太热情,李叔的心里开始打鼓,很快他又笑了笑:“是是是,小雨啊,你带宁桥出去转转,你们年轻人有话说,就别跟我们一堆老菜帮子坐一起了。”

    宁桥想是要跟这个姑娘说清楚的,于是跟在她后面走着,走到村里的一个池塘边才停下。

    宁桥开门见山:“实在不好意思,浪费你时间了,我其实并没有打算结婚。”

    李小雨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穿了一身小碎花的连衣裙,头上绑着两个麻花辫,看起来很显小:“你没看上我吗?”

    宁桥赶紧摇头:“不是,我现在真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一切都不稳定。”

    李小雨快哭出来了:“可是……”

    “我听你爸说了,你高考失利了。”

    说起这个,李小雨哭得更厉害了,她平时成绩都很好,就是在高考的当天人不舒服,导致她最拿手的科目考得一团乱,成绩出来的时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想跟家里商量一下复读的事情,可爸爸不同意,说让她读完高中已经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了,现在就让她等着嫁人。

    宁桥循循善诱:“听我二婶说了,你成绩很好,只是高考的时候失利了,我觉得,你是有考上好大学的能力的。”

    李小雨哭得伤心:“我没办法,我爸腿不好,我妈身体不好,家里不种地就没收入,我只能嫁人……”

    “嫁人不是你的出路。”宁桥看着他,“读书才是,我高中的同桌跟你一样,家庭状况也不好,但是她考了个好大学,有了个好工作,现在已经把她的父母都接去城里生活了。”

    李小雨抬起眼睛看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好好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让他们再给你一年的时间,担心学费生活费的话,其实学校外面有很多赚钱的门道,打打零工,或者是帮别人补补课,节省一点,能熬出来的。”宁桥拍了拍她的肩膀,“跟你爸妈说,你没看上我,怎么说都可以,我不在乎,再好好跟他们商量商量。”

    李小雨点了点头:“谢谢你。”

    宁桥又想了想:“干农活这个事儿吧,嘴甜点儿,多跑几家,你帮他点儿,他也能帮你点儿,不一定非得指望姑爷。”

    李小雨嗯了一声。

    看天色不早了,宁桥想着向驰安今晚回去还没饭吃呢,他得赶紧回家去,匆忙跟二婶说了两句之后宁桥就打算往屋里赶,二婶知道今天这事儿没提前跟他说让他不高兴了,赶紧说:“你把车骑回去吧,我今晚在你外公外婆家住。”

    宁桥点头:“要我明天来接你不?”

    “不了,我走回去就行。”

    宁桥骑上车,蹬车蹬得跟风火轮一样快,到家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全被汗湿了,头上也是一脑门儿的汗,小卖部的门关着,宁桥愣了愣,又骑上自行车往向驰安家里去。

    只是还没进大门,发现别墅大门从里面锁上了,这还是第一回,往常宁桥总说向驰安不知道随手锁门,今天倒是锁上了,没想到第一个被锁的是他自己。

    他把门拍响:“向驰安,开门。”

    敲了一会儿也没见向驰安来给他开门,仰头一看,向驰安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呢。

    “看什么呢,也不给我开门。”宁桥走到一边仰着头跟向驰安说话。

    向驰安没说话,转身进屋了,但宁桥能看出来他在进屋的时候哼了一声。

    宁桥打了个冷战,这明显是生气了啊,而且比先前哪次都严重。

    他不给开门,宁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进去了。

    宁桥小的时候也是上山下河到处跑的,翻围墙钻狗洞的事情也没少干,看着向驰安家的围墙,宁桥难得地要重新翻一回围墙了。

    好在他的身手还好,向驰安家围墙顶也没有放碎玻璃,地上又是草坪,宁桥跳下去的时候觉得脚抻着了点,甩了甩之后觉得没啥问题,别的倒是没什么事。

    跑上二楼,向驰安没在卧室里,这会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冒黑气。

    宁桥凑过去坐在他的旁边:“吃饭没,想吃什么,我去做。”

    向驰安不看他也不理他。

    “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吗?”宁桥没话找话,“说出来你都得吓一跳。”

    向驰安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我二叔怎么想的,给我安排相亲,就说他一天瞎操心。”宁桥又说,“碍着我二婶的面子,去人家家里坐了会儿。”

    “我当是真想找对象的呢,结果是他家想找个姑爷去给他家忙秋收呢。我自己的田一个人收都得好几天呢,可不想去给别人家干活。”宁桥赶紧撇清关系。

    “小姑娘人挺好的,我让她再做做爸妈的工作,结婚改变不了命运,读书才行啊。”宁桥还在碎碎念,“我好饿,你想吃啥啊?”

    “人挺好?看上了?什么时候结婚啊?”向驰安轻飘飘地开口。

    “啊?”宁桥大惊失色,“我可没有想要结婚啊,你别乱说。”

    向驰安还是轻哼一声:“不用给我做饭了,你结婚了,以后就不用给我做饭了,你给别人做饭的日子还多呢。”

    “不是,我怎么就要结婚了啊?”宁桥着急地站起身来,“我可没说我要结婚啊。”

    向驰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起身就要离开,宁桥赶紧拉住让他的手:“我真没有要结婚,我二婶赶鸭子上架呢,我都到了她才说是相亲,那会儿走也已经来不及啦。”

    向驰安拉开他的手,挑了挑眉:“我又没说你不能结婚。”

    “所以现在饿了吗?”宁桥见他终于有了点笑,“吃饭去吧?”

    “吃什么?”向驰安问他。

    宁桥想着今天没去接他,这会儿他也不是很想煮饭了,于是站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走在前面,向驰安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于是按住他:“你脚怎么了?”

    “刚刚翻围墙的时候不小心抻了一下。”宁桥甩了甩腿,“没什么问题。”

    向驰安见他去骑车,拉住他:“这么晚还出去?”

    宁桥点头,打燃火:“快上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向驰安将信将疑,上了车后座,摩托车的车灯有些暗,只能照亮前面一点点的地方,向驰安想起那个孩子出事的那天,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幸运,才没有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掉沟里。

    还是得买车才行,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万一宁桥再来不及接他。

    宁桥带他去了镇上,挨着马路有几间平房,都是关着门的,不像是有饭吃的样子。

    “来这干嘛,喝西北风?”

    宁桥把摩托停好,走到一间屋子面前,重重地拍了两下门,随后就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小崽子大半夜不睡觉来拍门。”开门的人声如洪钟,但开门之后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看到宁桥倒是愣了一下,随后又骂:“你来干什么?”

    “我带个朋友来吃饭。”宁桥挤过他的身子,招呼向驰安进来,“快过来。”

    向驰安没有宁桥那么厚脸皮,向老人家点了点头才进屋子里。

    屋里堆了很多的杂物,但并不杂乱,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起,有废铁废铜,破烂衣裳,破烂棉絮,成堆的酒瓶,向驰安甚至找不到地方下脚,宁桥已经绕过这些东西,走进了更里面的房间里。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老头关上门,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走到厨房里,“吃什么?”

    “你这有什么啊?我不想做饭才来的。”宁桥看了看他的灶台上,空空的,没什么东西。

    “你倒是会赶嘴。”老头蹲下来,在灶边的缸子里翻出一块肉来,宁桥一闻就闻出来了,是羊肉。

    “你哪里搞来的羊肉啊?”宁桥大惊。

    “要你管。”老头切了一块羊肉,“红焖羊肉吧。”

    红焖羊肉花的时间比较长,老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些花生米,还摆了瓶酒。

    向驰安还愣在原地,老头已经瞪起眼睛:“坐啊,站着干什么?”

    向驰安立刻在小板凳上做好,他问宁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老头正好去做饭,宁桥才有些艰难地跟他说起过往:“是……是在捡垃圾的时候碰到他认识他的。”

    他原本是在县城里捡的,但那些地方,基本都有一直在那捡的人,宁桥那会儿又小,又因为被肖尧看到过,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

    后来是老头带着他去城郊的建筑工地去捡的,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了起来,有时候宁桥没饭吃,老头会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他一点,那是宁桥吃过的第二好吃的东西,第一当然是他爸做的。

    老头很是不满意宁桥的评价,但因为宁桥的爸爸已经去世,没法跟他比一场,只好勉强接受宁桥的说法。

    后来宁桥好过一点了,为了还他的恩情也常来看他,逢年过节的也会给他送东西,但他基本都在外面捡破烂,基本只能晚上再见面了。

    “那会儿有时候回来晚了,不好意思去二叔家吃饭,我就来他这里吃。”宁桥抓了一把花生米,用手搓去外皮,吹飞之后放到向驰安的手上,“你来这么久了,我才想起还没带你见过他呢,你叫他饭叔就行。”

    宁桥看着饭叔的背影,当时知道宁桥家里曾经开过小卖部,就是饭叔叫他去银行贷款的,当时宁桥其实心里也打鼓,但饭叔说了,要是真还不了,饭叔说他想办法,也不知道宁桥是合了他什么眼缘,才能这么帮助他。

    向驰安来了这么久,宁桥早就想带他来见见饭叔,这还是他第一回带朋友来见饭叔呢,他想要是以后向驰安离开这里了,总还有人记得他跟向驰安是好朋友。

    “他姓范?”向驰安问。

    “吃饭的饭,因为我经常来蹭饭,所以我叫他饭叔,我不知道他姓什么。”饭叔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姓甚名谁。

    “他看起来能当你爷爷。”向驰安一颗一颗地吃着花生,看着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的老头。

    “都一样。”宁桥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红焖羊肉的香味,不仅宁桥闻到了,住在旁边的人家也闻到了,又开始大骂老不死的大半夜做好吃的。

    宁桥在一边笑嘻嘻的,似乎早就见怪不怪。

    红焖羊肉上桌,宁桥给饭叔倒了杯酒:“少喝点吧,瓶子摆了一屋了。”

    “管好你自己。”饭叔给他们两个人盛了饭,转头去看向驰安,“这是你朋友,你什么时候有这么精神的朋友了?”

    “那你也别管我。”宁桥给向驰安夹了一筷子羊肉,“赶紧吃,饭叔做羊肉一绝的。”

    向驰安以前是不吃羊肉的,即使再顶级的大厨,做出来的羊肉也有着膻味,他吃不惯。

    “你就尝一下。”宁桥哄着他,“不喜欢的话再让饭叔给你做别的。”

    “爱吃吃不吃拉倒。”饭叔白了宁桥一眼。

    向驰安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羊肉确实一点别样的味道都没有,只有酥烂滑嫩,他没太忍住,今晚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食欲,跟着宁桥两个人抢着吃。

    饭叔没吃饭,只是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最后视线落在向驰安的身上,眼神里隐隐有了些担忧,这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跟宁桥成了朋友。

    做的羊肉不多,多数都进了向驰安的肚子,宁桥最后用汤汁拌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饭叔把他们送到门口:“以后别再来了。”

    宁桥嘿嘿一笑:“我偏不,就要来。”

    他不在意饭叔这个态度,虽然以前他总是嫌弃宁桥,但每次宁桥来找他,他都会给宁桥做好吃的。

    回程的路上,宁桥骑得很慢,夜风终于不再是燥热的了,向驰安叹了口气。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他的厨艺就差了我爸一点,只可惜你尝不到我爸做的饭了。”宁桥笑得开心,“现在可以不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

    宁桥大笑起来,夜风把他的笑声吹开,吹得很远很远。

    晚上洗漱的时候,向驰安看了一眼孤零零挂着的花洒,洗完之后边擦头发边跟宁桥说:“后天休息,我要去买热水器。”

    宁桥点头:“对了,我过几天应该就要忙起来了,早上没法给你做饭了,你就在县城里吃点东西吧。”

    “知道了。”

    再过几天,就要开始秋收了,宁桥虽然没种多少地,但那几天还是要去田里的,他不止要给自己收,还有二叔家,他也得去帮忙,二叔家种的地多,就他们两个人,要是不帮忙的话,老两口也不知道忙活多久呢。

    山里的夜不安静,老是虫鸣鸟叫,不过有宁桥在他身边的话,这些声音也不算吓人。

    只是今晚的宁桥有点倒反天罡,睡觉很不安稳,像是梦见了什么,一张脸凑到他的跟前,眼睛里水汪汪地问他:“向驰安,可以亲一亲你的嘴吗?”

    向驰安想拒绝,可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仿佛他拒绝的话一说出来,宁桥就要去找别人亲嘴一样,于是向驰安只好没动作,看宁桥亲上来。

    他没亲过女孩子的嘴,所以做不了比较,只是在想宁桥一个小伙子看着哪都硬硬的,没想到嘴那么软。

    向驰安觉得自己像是烧着了,宁桥越来越过分,不仅咬他的唇,一双手也不安分,从他的脖颈摸到腰间,再慢慢往下。

    他有心要训斥宁桥,但喉咙似乎是被火烧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他上下其手,宁桥的手摸到哪里,哪里就燃起一团火。

    热,实在是太热了。

    但宁桥的身上是凉的,所以忍不住要贴得更紧一点。

    本来是宁桥要亲他,现在是他主动地要亲宁桥,仿佛亲到了就能生津止渴,碰到他就能缓解全身的燥热。

    本能驱使他有所动作,拥抱能够让燥热消弭,但却让另一种感觉急速上升。

    向驰安不是小孩,自然也明白这是为什么,宁桥身上是凉的,但怀抱温暖,而且像他平时表现得一样善解人意,动作轻柔,上面的亲吻也从不停歇。

    向驰安只觉得浑身舒畅,在最紧要的关头的时候,宁桥却像是被人夺舍了,发出了些不像是人的声音,叽叽喳喳地破坏了最后一刻的氛围。

    窗外天光大量,四五只山雀在不知疲倦地唱歌,歌声并不悠扬动听,至少黑着脸醒来的向驰安是这么觉得的。

    宁桥早已不在床上,他总是比向驰安起得早。

    当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梦的时候,向驰安的脸上黑如锅底,看什么都不顺眼。

    身下黏腻的感觉并不舒服,他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漱,却看见另外一条挂在架子上的裤子,是宁桥的。

    所以他在梦里被宁桥这样那样的时候,宁桥呢,他在干什么?

    是因为今天相亲了所以在梦里都等不及了?还这么大喇喇地挂在卫生间里,生怕他不知道一样。

    宁桥早上起床的时候有点难堪,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吃了羊肉,所以晚上的火气格外重。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但以往那样的梦,里面的人是看不到脸的,甚至都不能叫人,只能说是那种感觉,而昨晚上的梦,梦里的人有了具体的样子。

    精致的眉眼,淡笑的嘴唇,还有微长的头发,组合在一起,变成了向驰安。

    宁桥醒来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呼吸很急促,向驰安今天没有趴在他的背上,但额头还是贴在他的背上,宁桥能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濡湿的不适感,甚至不敢看向驰安一眼就连滚带爬地跑去了卫生间里。

    镜子里的人脸通红地搓着裤衩,差点把手搓掉一层皮,搓完之后又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了些,回到卧室的时候向驰安还没醒。

    他趴在宁桥枕过的枕头上,原本精致的眉眼此刻覆上一些温情,跟梦里的人别无二致,宁桥已经有些不敢看他了,转身就下楼跑开了,离开的时候连摩托车都没打燃火,是推着出去的。

    向驰安来吃饭的时候不高兴写了满脸,他越是不高兴,宁桥就越是不敢看他,最后一顿饭向驰安越吃越气,宁桥越吃越心虚,最后向驰安直接摔了筷子,碗没舍得摔,那是他的一套碗,他心疼。

    坐摩托车的时候向驰安也不再牵着宁桥的衣角,而是像昨晚昨二叔的车一样,手紧紧地抓着后座的杠,宁桥就更心虚了,以为是向驰安知道自己昨晚上那什么他了,所以才气成这样,于是更不敢惹他。

    平时总要交谈几句的两个人,今天都选择了沉默。

    向驰安下了摩托之后就说了句今天不回去了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宁桥伸出来的手停在原地,想问他住哪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宁桥叹了口气。

    分开一天不见面也好,让宁桥能稍微冷静冷静。

    他们到的时间还早,向驰安站在窗口,正好还能看见宁桥的身影,他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又往上看了一眼才离开。

    向驰安也不是故意躲着宁桥晚上才不回去的,他是真的有事情,他晚上约了跟着他上课的张姐吃饭。

    吃饭的地方还是定在天悦大酒店,恰好是上次跟宁桥一起吃过饭的那个包间,张姐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来的还有她的丈夫,而她丈夫正好是在住建局工作的。

    而向驰安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了解一下整个县城的发展情况。

    在县城上课的这些日子,向驰安把整个大来县了解得差不多了,这里离市区和省城都差不多远,若是发展的风吹过来,这里也不会太差。

    知晓了他的意图之后,张姐夫顿了顿:“目前确实是颁布了新规,国有城镇土地确实可以转让出租抵押,或用于其他的经济活动,这些权益是受国家保护的。”【1】

    这些事情不是机密,所以张姐夫也没瞒着他:“现在县城里的房地产发展刚起步,城郊的土地现在确实有意向转让,但已经有很多大老板在盯着了。”

    他看向向驰安,毕竟向驰安太过年轻,生得好看,内里却是一点也瞧不清,他在工作环境中知道,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多谢姐夫告知。”向驰安敬了他一杯酒,“我只要知道有这个政策就行。”

    张姐看着他们:“向老师是有什么打算吗?也想搞一下房地产?”

    向驰安摇头:“我只是有些闲钱,想着在银行里存着吃那点利息觉得有些浪费,不如投资点什么。”

    张姐夫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证券投资那些你了解吗?这应该是最简单的投资方法吧。”

    向驰安点头:“略微懂一点,只是县城没有证券大厅。”

    他这么一说张姐夫就明白了,他不是略微懂一点,而是很熟练,只是因为县城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有动作。

    酒过三巡,张姐夫已经有了一点醉意,他郑重地告诉向驰安:“如果你真的有需要的话,相关的手续我可以帮你弄一下。”

    “多谢姐夫。”

    向驰安把他们送上出租车,自己重新上了楼,天悦也提供住宿,向驰安开了一间房,酒店房间条件已经算是好了,但比起从前住过的,还是差了不少。

    他晚上喝得并不多,但这会儿人也有一点晕,靠坐在床头,看着天花板上有些暧昧温馨的灯光,无端地想起了昨晚的梦。

    一想起来就呼吸有些急促,明明不该这样,明明已经克制,但还是在不经意间就起了反应。

    酒店的床头有座机电话,虽然他没刻意地去记过宁桥小卖部的电话号码,但当拿起话筒的时候,那串数字就像是忍不住一般,一个一个地往外蹦,等向驰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喂?”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宁桥的声音在电话线的传输过程中有些失真,不太像他平时的声音,“谁啊?”

    “是我。”向驰安答。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向驰安似乎还听到了宁桥吞咽的声音:“这会儿才吃饭?”

    “不是。你在哪啊?”宁桥似乎有些着急,“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向驰安说,“晚上请人吃饭,就在县城住下了。”

    电话那头的宁桥突然有些失落,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向驰安已经有了可以请吃饭的朋友了,而且他也并没有告诉过宁桥。

    也许是因为隔着电话线,没见到向驰安的人,宁桥心理的愧疚少了一些,他犹豫着开口:“都吃的什么啊?”

    向驰安的声音有些微沉,宁桥还能听见通过电话传来的他的呼吸声:“没怎么吃,点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光喝酒了。”

    宁桥哦了一声:“你明天放假对吧?要去买热水器?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还是我给你一起去买?”

    “嗯。”

    又是一声似有如无的轻哼声,宁桥听得不是太清:“几点呢?要我来吗?”

    “不知道买完什么时候了,你别来了。”向驰安的声音还是低,“我也许跟着车回来吧。”

    “啊?”宁桥趴在柜台上,瓮声瓮气地问,“那到底要不要接你呢?”

    “宁桥……”

    “嗯?怎么了?”向驰安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又像是有些挠人,宁桥要很努力才能听到。

    “没事。你今天做了些什么?”

    他们闲聊起来,就好像早起的时候那些隔阂都不存在,宁桥跟他说了很多事情,说回去的路上差点捉到一只野鸡,说今天打来的电话很多,他去了很多家,今天光接打电话都赚了很多钱,说果子已经出院回家了,他的爸爸干脆忙完秋收再出去打工。

    向驰安只是听着,偶尔回答一声。

    他安静的时间太长,只有不时的轻轻的喘息声传来,宁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在干什么呢?”

    “宁桥。”

    宁桥睁大了眼睛:“你到底在干嘛?”

    向驰安顿了一下,呼吸明显更重了一些:“没干嘛。”

    “你是不是生病了?喝醉了很难受吗?”宁桥有些焦急地说。

    向驰安紧蹙着眉头,话筒放在耳边,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是宁桥絮絮叨叨的叮嘱声,至于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向驰安根本不知道,宁桥越是着急,他就越是快乐。

    最快乐的时候,是宁桥大声喊他名字的时候,眼前白光闪过,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背爬到头顶。

    “我没事,睡了。”向驰安在宁桥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时候挂掉了电话。

    原本三分的醉意现在也变成了十分,匆匆地擦干净了之后,他开着明亮的壁灯睡着了。

    在翻身的时候,向驰安咕哝了一句:“要是再相亲,以后就不理你了。”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昨晚窗户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纱帘,田亮之后,日光溢满整间屋子。

    向驰安在满室阳光中醒过来,看到床边一地的卫生纸屑,拉起薄被捂住了眼睛。

    他喝醉后是不会断片的,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他暗示自己,前天晚上做的梦是因为吃了羊肉,昨晚上的失格是因为喝多了酒,他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呢?

    他其实就是。

    从前的朋友也有这样的,他当时并不理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放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去喜欢,非要碰看起来哪里都硬邦邦的男人。

    那个时候的他是男的女的都不喜欢,那会儿的爱好也就是跟着杜家大哥玩证券交易,说起来的话,他那会儿更喜欢钱一点。

    而现在,他没了家,身边只有一个宁桥。

    可宁桥……

    想到宁桥,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宁桥看起来很是俊朗,但他有一颗很柔软的心,向驰安不想把宁桥和以前朋友的那些伴放在一起比较,那是对宁桥的不尊重,那些人也不配跟宁桥放在一起说。

    向驰安想今天把事情想清楚,但电话声突然想起。

    电话那头是宁桥的声音,他听起来像是一夜没睡:“向驰安你没事吧?还是不舒服吗?我现在马上来县城,你在哪呢?我带你去医院。”

    “我没事。”向驰安的声音很哑,“你别来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宁桥忧心:“声音这么哑,感冒了吗?热伤风很难好,得去看医生。”

    “就是喝多了,不是生病,没事的。”向驰安坐起身体,“别担心。”

    宁桥这才挂了电话,向驰安收拾完之后退了房间,在回村里之前去了一趟药店,买了一瓶红花油,他记得宁桥的脚是抻了,不管的话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既然想清楚了,就对他再好一点好了,以后就不生他那么多气了,向驰安想。

    他没有让宁桥来镇上接他,直接打了出租车到村里,没有直接到小卖部跟前,而是在一个转弯处下了车,还是怕宁桥唠叨,虽然被他管也很好,但他毕竟是男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离小卖部不远的时候,向驰安刚要叫人,就听见从小卖部里传来的声音:“你脚受伤了啊?我刚好今天去街上给我爸买药,我给你倒点,这个药可好了,我爸脚全靠这个。”

    是个女声,听起来很年轻。

    “啊,我这本来也没啥大事啊,不用给我了。”

    “宁哥,你找个瓶子,我给你倒一点,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一点药酒算什么啊?”

    向驰安脸上的笑消失得干干净净,看着手上的红花油瓶子,顺手扔进了一边的河里。

    他是,但宁桥不一定是啊。

    还有,不生宁桥的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宁桥这个人看起来乖,实际上他还是想着要结婚,还背着他偷偷跟女孩子见面。

    第25章

    昨天宁桥在向驰安挂了电话之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做的梦全是向驰安病入膏肓身边还没人照顾,醒过来就全身是汗。

    这会儿天还没亮,宁桥也睡不着了, 干脆去了向驰安家里, 把整个别墅打理了一番,太阳出来了才觉得热。

    回到小卖部,又接了两个电话,骑上车去通知他们来接电话,一来一去地也就到了中午了。

    向驰安还没回来,他也不想麻烦自己做饭, 所以胡乱地凑合了两口, 刚吃完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儿, 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而后停在了他的身边。

    是李小雨。

    他们村去镇上是要经过宁桥的小卖部的, 这会儿她的手上提着一瓶药酒,朝宁桥笑得腼腆。

    “是你啊?”宁桥站起身来, “有事吗?”

    李小雨赶紧摇头:“我就是来谢谢你的。我昨天跟我爸说了你说的那些, 我爸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接受了,说可以让我复读一年, 但之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要是还是考不好,就必须要回来结婚了, 但这样也很好了。”

    宁桥点了点头:“那就好, 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啊,考个好大学。”

    李小雨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羞怯地说:“要是你明年还没有结婚的话, 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宁桥惊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可别,你到时候考上大学了,眼界就宽了,肯定看不上我的。”

    李小雨脸红了红,又低下头笑了笑:“你是个很好的人。”

    宁桥看她走了一路,额头上全是汗,于是说:“请你吃个冰棍儿,离你家还好远呢,太热了。”

    他往小卖部里去,李小雨也跟在他的后面进了小卖部里,她看宁桥的脚一瘸一拐的,连忙说:“你脚受伤了啊?我这里有药呢,我爸就是用这个的。”

    宁桥赶紧说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但李小雨实在是热情,找了个空着的瓶子就给他倒了些药酒。

    她本来想帮宁桥上药,宁桥坚决不让,她只好叮嘱宁桥一定要把药在手上搓热再涂上腿,明天就会好了。

    随后宁桥为了表示感谢,给她拿了个雪糕,李小雨推辞不了,只好接过来,随后跟宁桥告辞,在走出小卖部的时候,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凉,她回过头,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黑着脸往小卖部里走。

    她以为是有人要找宁桥的麻烦,刚想回头去帮忙,就看见宁桥从屋里跑出来,眼睛亮亮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表情生动,完全不像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李小雨摇了摇头,吃着甜滋滋的雪糕,走上回家的路。

    小卖部里,宁桥惊喜地看着向驰安:“你回来了,吃饭了吗?热不热,吃个雪糕。”

    向驰安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宁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向驰安怎么又不高兴了,不过他还是给向驰安拿了一支冰棍,拆开了包装:“赶紧吃,瞧你这一头汗,吃什么?想吃方便面吗?”

    向驰安控制不住自己阴阳怪气:“你以后结婚了,我还能在你小卖部里吃东西吗?”

    宁桥睁大眼睛:“怎么就结婚呢?不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吗?”

    “没一撇也写了一点了。”向驰安站起身来,“我回家去了。”

    “哎,不是,你别走啊。”

    向驰安走得快,宁桥拖着一条有些疼的腿追不上,站在原地倒吸一口气。

    向驰安听到他嘶的一声,停了下来,转身朝他走回来:“你跑什么?”

    宁桥已经习惯了他的倒打一耙:“你生什么气啊?”

    向驰安看了一眼他的脚,也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干脆捉了他的手,抓着他的脚,一把把人扛在肩上。

    宁桥只觉得突然间天旋地转,向驰安的肩膀虽然宽厚,但硌在肚子上还是有些疼。

    随后向驰安把他放在躺椅上,随后看他的腿,又上手摸了摸,也摸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倒是宁桥,被他摸得很痒,忍不住收回了腿,又想起了那个梦,觉得背上到脸上都泛起了一阵阵的痒:“真没事,就抻了一下。”

    “人家不是给你留了药吗?”向驰安看到玻璃柜台上的瓶子里装着黑色的不明液体,有些嫌弃。

    宁桥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对,所以干脆不说话了。

    向驰安拎过那个瓶子,又问:“那就是你的相亲对象?”

    宁桥当做没听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向驰安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等着。”

    看着向驰安往大路上去,随后跳下了一边的沟渠,因为最近都没怎么下雨,宁桥也没通开小溪的边沿,所以沟渠里现在没有水,只是一些淤泥,向驰安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水渠中间,随后捡了个什么东西起来。

    等他弄干净脚上的淤泥,宁桥才看到他手上的是一瓶红花油。

    “你什么时候看见那里有红花油的啊?我天天在这里都没看见呢。”宁桥很是好奇,现在红花油也贵呢,也不知道是谁扔在那里还被向驰安看见了。

    向驰安皱着眉头,打开了红花油的包装,宁桥凑过来看:“还是新的呢,会不会是谁不小心掉了下去的,咱么捡起来用了,万一别人来找怎么办?”

    向驰安真想把他的嘴堵了:“用就是了,你管那么多!”

    说完恶狠狠地打开了红花油的盖子,倒了一手,又抓了宁桥的腿过来,挨着问他的脚哪里痛,随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揉。

    宁桥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你扔的啊?好好的扔了干什么?”

    向驰安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宁桥嘿嘿地笑起来:“你这人,明明是好心,非得让人误会你。”

    向驰安看着他:“不想用这个?那去用你的药酒吧。”

    宁桥赶紧拉住他的手:“用红花油用红花油,别生气,别生气。”

    向驰安的眉眼这才松动了一点:“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宁桥心里在说你哪里都在生气,但这话他说不出来,只能点头:“你没气没气,不过我的脚真的不严重,你想吃什么?”

    “方便面。”

    宁桥笑起来:“你去洗洗身上的泥,手上红花油有味儿一会儿该不好受了,我去做饭,一会儿来吃啊。”

    向驰安这才往家里去,看着家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路上的屋子里也是一尘不染,院子里拉了两根绳,绳子上晾着他的衣裳。

    是宁桥先这样的,向驰安想,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宁桥。

    等他洗完澡换了衣裳出去,宁桥已经煮好了方便面,跟他凑在一起吃:“这会儿就不疼了,还得谢谢你啊,要真疼过几天过几天收水稻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呢。”

    “晚上再擦一次。”向驰安说。

    宁桥点头,又问:“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啊?什么时候认识别的朋友了啊?”

    “不是朋友,是电脑培训班里上电脑课的。”有些事情向驰安也不打算瞒着宁桥,“她的先生是住建局的,有点事想咨询一下,所以请他们吃顿饭。”

    “住建局?”宁桥只听过公安局,还没听过什么住建局,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干什么的啊?”

    “为了买地。”向驰安简单地说了一句,“要是他能帮忙,会少很多麻烦。”

    “买地?”宁桥放下筷子,“你要买地?”

    向驰安点头:“我手上有些闲钱,不想只是放在银行吃利息,所以想投资点什么。”

    宁桥愣了愣,能买得起地,向驰安有的钱应该是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他突然又觉得碗里的面不香了:“哦,这样。”

    “是我以前的零花钱,上学的时候跟一个学长搞证券投资,赚了很多,这些钱一直在我自己身上,离开向家的时候,我妈把这些都给了我。”现在说起向家,向驰安的心里平静了不少。

    宁桥点了点头:“那是可以投资。”

    其实宁桥什么都不懂,什么投资,什么证券交易,只是有一次觉得自己接触到的,能知道的东西比向驰安少了太多太多。

    向驰安终归是要离开的,这个小村子困不住他一辈子,即使是他一时落魄,他也不会一辈子都落魄。

    “挺好的。”宁桥觉得嘴里发苦,但在向驰安的面前不能表现出来。

    向驰安有光明美好的未来,而他,只能待在这个小村子里,等着什么时候被这个时代淘汰掉。

    他又无比地庆幸自己安了座机,这样以后向驰安走到哪里,能给他打一个电话就好了。

    “你想什么呢?”向驰安看着神游天外的宁桥,脸色又黑了一点,“又在想你那个结婚对象?”

    宁桥叹了口气:“都说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人家还要继续上学呢,以后上了大学,接触的人多了,谁能看得上我啊?”

    向驰安不喜欢宁桥自暴自弃的样子,问他:“你想重新上学吗?”

    宁桥赶紧摇头:“谁喜欢上学啊?上学那么累。”

    向驰安很是严肃:“你要是想重新上学,我可以帮你。”

    张姐家里有在教育局工作的人的,只要钱到位了,让宁桥重新入学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以后肯定是不会就在这个村子里的,宁桥要是能有一个好的学历也不是坏事。

    “我都二十三岁了。”宁桥说,“谁二十三岁还上高中的啊,说出去都笑掉别人大牙了。”

    “只要你想,就可以。”向驰安说。

    他在宁桥不在的时候,看过宁桥房间里的杂物,高中时期的书本都归置得很好,甚至在箱子里放了樟脑丸,书本上的笔记很是整洁,作业本上的字迹也是干净整洁,一摞摞的试卷上分数也都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而且的字也写得很有风骨,应该是从小就练过的。

    要是宁桥能够读完高中,想必也是能考上大学的,那么跟他现在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

    宁桥赶紧说:“不了不了。”

    向驰安也没再劝他:“以后再说吧。”

    宁桥收了碗筷,像是逃跑一样跑回了厨房里。

    向驰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让宁桥去上学的事情了,他了解过,虽然宁桥不能再回高中去上学,但可以找补习老师,只要学籍的问题解决了,那宁桥还是可以去参加高考的。

    要是宁桥能考上一个大城市的大学,向驰安就可以把自己的事业也往那边偏移,以后也可以就留在那个城市。

    向驰安看着他的背影,所以,希望你跟我是一样的。

    第26章

    没过两天, 忙碌的秋收就开始了,时间也是刚刚好,开始秋收, 放暑假在家的孩子们这会儿也都回学校去了, 不需要再分点人来看孩子。

    向驰安的红花油确实有效,擦了几天之后就他的脚就好了,一点不耽误干活。

    宁桥先前就跟向驰安说好了这段时间不太能顾得上他,向驰安也表示了理解,在宁桥忙秋收的时候,他就在天悦订了午饭, 虽然天悦的饭没什么过错, 但就是吃起来少了点滋味。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宁桥就已经起了床, 他穿了一件有些破旧的衬衣, 一条长裤, 脚下一双筒靴,腰上别着一把镰刀就准备下田, 向驰安这会儿还在梦乡, 也不晓得他白天都在干什么,晚上几乎是沾床就睡。

    这会儿村里都开始收稻谷,家里人多的自然干得快, 但宁桥的动作也不慢, 他的田不多,有三块, 二叔家多些, 宁桥每年自己收完之后,也要帮二叔他们收。

    弯腰割稻谷一上午对腰的负担还是有些大,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宁桥已经满头大汗, 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谷子割完之后就要脱粒,二叔家有脱粒的一套工具,一个像床一样的木头缸子,一卷席子挡在前面,用人力摔打,把谷粒和谷草分开。

    随后再用蛇皮袋把脱好粒的谷子运回家去,晒干之后就能送去打米店里,就能吃到新米了。

    宁桥割谷子的动作很快,甚至比别人家两个人的动作都快,他穿着长袖,避免手臂被锋利的谷草割到,但脸上偶尔还是会被划一两下,他糙惯了,也不在意。

    摩托车被向驰安骑去县城了,收谷子之前宁桥教会他骑摩托车了,他不能去送向驰安,只能他自己骑车去县城。

    往常宁桥都是用摩托车往家里搬谷子,现在车被向驰安骑去了,他只能用肩扛着回去。

    二叔家有自行车,这会儿用自行车运呢,宁桥扛着一袋谷子走在他的旁边,二叔一个劲儿念叨:“叫你放车上来。”

    宁桥只是笑:“一会儿车轮子给你压瘪。我年轻,人高马大的,一袋谷子都扛不了那还不成了笑话了。”

    二叔犟不过他,又说:“那等我运完,你再用车运吧,或者能晚上东家回来,你再用摩托车运嘛。”

    “那放那儿我还心里惦记着,万一谁给我偷了呢?我一年的口粮都没了。”宁桥把谷子换了个肩膀,“你别操心我了。还有啊,你别叫向驰安东家东家的了,多生分啊。”

    “人本来就是东家啊。”二叔瞥了他一眼。

    “现在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他也不给你工钱了,还叫东家,你当你是地主家的长工呢。”宁桥觉得好笑,二叔什么都好,就是在有些事情上面,轴得厉害。

    “我看你现在才像地主家的长工。”二叔扶好有些歪的车把,“天天管吃管送管睡的,知道的说你是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养的小媳妇儿呢。”

    宁桥的脸红了红:“别瞎说。”

    二叔倒是没当回事,目光落到了前面的路上,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往这边开着。

    二叔侧头去跟宁桥说话:“你说咱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车啊?”

    “宁正工作那么努力,肯定能买上车的。”宁桥说。

    汽车的速度很快,也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开到他们的身边了,宁桥跟二叔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但那车在他们身边停下了。

    车窗落下,宁桥才发现开车的人是向驰安,宁桥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你……这……”

    向驰安下了车,从宁桥的肩上把装谷子的口袋卸下来,随后打开了后备箱,把那袋谷子装进了后备箱:“还有多少?”

    二叔睁大了眼睛,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你这是新车啊,新车怎么能用来拉谷子啊?”

    向驰安似乎这会儿才看到二叔,他点了点头:“二叔,我帮你也拉回去?”

    二叔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有自行车先回去了。”

    他说完之后立刻推着自行车往家去,宁桥看着向驰安,皱起眉头,他有好多想问的,但最终还是问:“你吃饭了吗?”

    向驰安笑了笑:“没有,等你一起。”

    宁桥眼睁睁地看着向驰安的新车后备箱装进一个格格不入的尿素袋子,欲言又止。

    “上车啊,愣着干什么?”

    宁桥硬着头皮坐上副驾驶,新车还有些新车的味道,宁桥怕自己的裤子把车坐脏,屁股都是虚虚地悬着,没敢真的坐下去。

    看着他的别扭样子,向驰安腾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让他坐了下去。

    “哎呀,我的裤子脏的。”宁桥立刻弹起来,嘭的一声撞上车顶,宁桥捂着脑袋。

    “脏了就洗。”向驰安很快把车开到宁桥的田边的大路上,但还是需要把谷子从田里搬到地里。

    宁桥下了车,看着向驰安:“路真的不太远,不然我还是自己搬回去吧?”

    向驰安新买的车,上路还没半天呢,就拿来给他运谷子,这说出去真的有点不像话。

    “我去帮你搬。”

    宁桥赶紧拉住他,向驰安穿着一身白衬衣和西裤,看起来就跟他们这些泥腿子格格不入,于是说:“你衣裳脏了到时候还是我来洗,你别给我添乱了。”

    向驰安哼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会儿田里的人已经在往路边看了,毕竟这会儿小轿车不常见,又尤其是停在村里的车,更惹人眼。

    宁桥支支吾吾地回答了问题,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一样把蛇皮袋搬到路边去,第二趟的时候向驰安还是跟在他的后面,帮他一起搬。

    宁桥:……

    最后后备箱放不下的口袋又被向驰安放到了后座上,看着皮制的座椅被蛇皮袋压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向驰安没管他的心路历程,开上车带着他回去了,为了好晒谷子,宁桥已经把他小卖部外面的预制板收拾了干净,不过这块地太小,多的还是要在更宽的地方晾的。

    于是他指挥着向驰安往他家的老房子去,他平时不怎么回去,只有在农忙需要晒东西的时候才会回去。

    老房子有个院子,里面的屋子里堆了很多杂物,宁桥在一边搬蛇皮袋,向驰安帮他搬了几袋,只剩一袋的时候,向驰安没再跟他争,进屋里去看宁桥以前的生活痕迹。

    堂屋的门槛有些高,旁边的白墙上有几道已经快退完色的黑煤灰,应该是宁桥小时候的身高线。

    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这里的看起来已经像是废墟一样,屋里已经是蜘蛛的家里。

    向驰安看着宁桥从一边拿出两张垫子,是用竹编的,不过已经有些旧了,有些地方已经有洞的,旁边的有些竹编的地方也已经快散了。

    他刚想用手去摸摸,宁桥赶紧拦住他:“别去摸,上面都有毛刺,一会儿扎你手了。”

    宁桥是干活的老手了,很快把几袋谷子倒在晒垫上,随后用个竹筢把谷子都摊开,今天是个艳阳天,要是后面几天都有这个太阳的话,用不了几天就晒干了。

    都弄好之后,宁桥锁了院子的门,跟向驰安一起回了小卖部里,他刚把小卖部的门打开,就有来买东西的,天气太热,大家埋头干活一上午,这会儿都热得不行,也不在乎那一毛两毛钱的,都愿意买个冰糕来凉凉嘴降降温。

    宁桥水都没喝一口,开始一个个地拿雪糕,还是向驰安看不过去,把宁桥挤到一边,给他拿了个冰棍,随后自己开始收钱卖东西。

    宁桥坐在凳子上,只觉得手上的冰棍甜得有些过了头,像是放了一整包糖精。

    每年秋收的时候,宁桥的小卖部的生意都很好,大人买冰棍,也会给家里不添乱的孩子买上点零食。

    离上次补货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宁桥想着过两天也该去县城里拉点货,瓶装的酱油现在卖得挺好的,得再去补点货。

    大家在小卖部外面歇了一会儿之后,也都各回各家,吃过午饭之后可以午休一会儿,到下午四五点日头不再那么毒辣的时候,又要继续干活。

    宁桥下午也还要出去一趟,他得把田里的谷草收回来,码在树上晒干,到了冬天就能换新的谷草铺床了,到时候就又是蓬松软和的了。

    午饭是向驰安带回来的,他知道宁桥没办法做饭,所以是从县城打包的饭菜回来的,宁桥吃的第一口就觉得熟悉,看了一眼向驰安,向驰安理所当然地说:“是天悦饭店的。”

    “这么浪费干什么。”宁桥说,“你从镇上买点卤菜就行了,哪还用得着买饭啊。”

    “吃东西堵不上你的嘴吗?”向驰安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向驰安并不算太饿,这会儿只是跟着宁桥吃点东西,反而是宁桥干了太多的活,这会儿饭量很大,比平时吃得多了很多,吃完之后终于有了时间来问向驰安。

    “为什么突然买车了?买成多少钱啊?”宁桥看着停在路边的小汽车,虽然向驰安不是花他的钱,但他还是觉得心疼。

    “你不是忙吗?摩托车我骑得不好,再说了,万一再出现像那天晚上的事情,骑摩托车到底不如开车快。”

    宁桥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苦,但又觉得有点甜,向驰安置办的东西越多,就证明他会长期地待在这里。

    “还有就是我准备做的事情,总得有点什么东西撑门面。”向驰安丝毫不瞒着他,“我要买地,总不能骑着摩托车去买。”

    宁桥点了点头,很容易就被向驰安说服了:“所以你前几天那么累……”

    “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去拿驾照了。”向驰安说,他原先就会开车,但因为家里有司机,所以不太需要他开车,现在要自己开,还是应该去学学,拿个证,因为有基础,所以他拿证没花多长时间。

    宁桥嗯了一声。

    但本来向向驰安这样有基础的,只需要直接去考试就行,向驰安不清楚,所以每天中午的时候还去练车,这才每天都那么累。

    “买车也不贵,县城里没有现成的豪车,这车性能不错,价格也实惠。”向驰安继续说,“你有空也去考一个驾照,这样我不在你也能开。”

    宁桥赶紧摆手:“我可不敢,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不敢。”

    向驰安敲了敲他的头:“让你学习也不学,让你学车也不学,还能叫你干点什么?”

    宁桥喝了口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毕竟开小卖部也不需要会这些吧?”

    向驰安深深地看着他:“咱们总是要离开这里的,所以该学的东西都要学一下。”

    宁桥抬起头:“咱,咱们?”

    向驰安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27章

    向驰安的话乱了宁桥的心神, 他喝了一大口水,随后清了清嗓子:“你回家还是在这儿歇会儿?我有点累,要睡一会儿, 下午还得去弄谷草回家。”

    “你去睡吧。”向驰安坐在柜台前面, 像是中午要帮他看店。

    宁桥的确有些累,跟他说了两句之后就进了屋里,没过两分钟屋里就响起了宁桥轻微的鼾声。

    他一觉睡到了四点多,这会儿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晒人了,宁桥拿了个扁担,准备去田里挑谷草。

    向驰安想跟他一起去, 宁桥按住他:“你别去了, 谷草不重, 我挑两个来回就能挑完, 下午估计还有生意呢, 你在这儿守着吧。”

    向驰安只好点头,看着宁桥扛着扁担往田里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挑着谷草回来了, 也没往屋里挑, 而是找了小卖部对面坡上的一棵树,那树上还残存了些去年的谷草。

    宁桥的手很巧,一把一把地把谷草围在树上, 从下往上一层一层地堆起来, 向驰安在树下看他:“弄这个干什么?”

    宁桥说:“谷草晒干了很蓬松,可以铺床, 还能用来引火。”

    “你的床上都是这个铺的?”向驰安抽了一根已经干枯了的谷草, 有些不敢相信。

    宁桥点头:“对的,只是睡了一年了,都板结了, 等这些晒干了,我就重新铺上,到时候你第一个睡吧,刚铺上的谷草睡上去可舒服了。”

    “行。”

    宁桥从树上跳下来,向驰安虚虚地接了一把,不过宁桥很皮实,跳下来没什么问题。

    宁桥自己的田收了四天,之后他就要帮着二叔收了,二叔家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们两个人种的田比宁桥多了两倍不止,一到秋收的时候二叔就跟老了十岁一样。

    等二叔家的田都收完之后,宁桥肩膀和脸上都晒脱了一层皮,两只手臂跟身上都不是一个颜色了,露出来的地方黝黑,遮住的地方也不是很白净,反而是一点小麦色。

    脸上也黑了些,不过他原本也不算白,只是走在向驰安身边的时候,他突发奇想问:“咱俩像不像黑白无常?”

    向驰安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大半夜说鬼。”

    宁桥在床上舒展了四肢:“我要累死了,明天终于可以睡懒觉了。”

    向驰安在他的旁边躺下,他电脑学校的第一批学生已经结业,中间有一周的假期,在等着政府和张老板安排第二批的学生,正好他也可以闲几天,打算在这几天教宁桥开车。

    宁桥久违地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累,像是吱吱呀呀的自行车,强行上路只会散架。

    向驰安起床洗漱完之后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宁桥昨晚就没怎么吃饭,一觉睡到十二点,加起来就三顿没吃了。

    他没惊动宁桥,从车库里把车开了出去。

    现在车库派上了用场,不过当时这个房子设计的时候就设计了两个车库,一个给向驰安的车,一个给宁桥的摩托车。

    向驰安把车开到镇上,停在路边,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了那天宁桥带他到的地方,终于找到了饭叔。

    饭叔端着个碗,坐在门口吃饭,天气还是热,他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精神,手上只有一小碗饭。

    饭叔还记得他,看着停在自己家门口的汽车,饭叔瞪了向驰安一眼:“怎么?又没饭吃了?”

    “宁桥收稻谷太累,我不会做饭。”向驰安看着饭叔手上的碗。

    饭叔呵了一声,从屋子里拿出个饭盒出来,把自己锅里剩的饭都倒了进去:“人模人样的,来跟个叫花子抢饭吃。”

    “谢谢饭叔。”向驰安从他手里接过饭盒,放在副驾驶座上,随后启动车子,看着在后视镜里越变越小的饭叔,他又调转了一把方向盘,去到镇上的一家副食店里,买了好些东西。

    又重新回到饭叔那里:“饭叔,我不知道你跟宁桥两个人之间的章程,但这是我的谢礼。”

    饭叔笑了笑:“你以为我会不收?我又不傻。这些不比捡的好?”

    向驰安松了一口气,带着饭盒回了家,家里的床上宁桥还在睡,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他拍了拍宁桥的脸,宁桥才迷蒙地睁开双眼,只是说话声音都在颤:“几点啦?”

    他这个样子都让向驰安以为他生病了,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脖颈,发现没什么异常。

    宁桥看着他:“没生病,就是累,每年都这样。”

    “饿吗?”向驰安问他。

    宁桥听他这话,以为是他饿了,挣扎着就要起来做饭,向驰安把他按下,随后拿出个饭盒给他:“吃吧?”

    宁桥睁大眼睛:“你做的?”

    向驰安没理他,转身离开了,宁桥吃第一口饭就只知道是谁的手艺了,饭叔焖的豇豆干饭有别人做不出来的味道,一盒饭下去,宁桥终于恢复了点元气,越过窗前养的那一排小绿植,看到在院子里打转的向驰安。

    他朝下喊了一句:“向驰安,干什么呢?”

    向驰安抬头看他,中午十二点的阳光太刺眼,他稍微眯了一下眼睛,但也没看清宁桥究竟在哪里跟他说话:“把池子里放满水,一会儿游泳。”

    “啊?”宁桥听到他说的话,这会儿也不觉得累了,踩着鞋子下了楼,看着向驰安找了根水管,连接着花台边的水龙头,把水往池子里引。

    泳池里并不脏,是之前宁桥没事儿干的时候打扫过的,他看着向驰安:“放满这个池子得用多少水啊?”

    向驰安捉着水管,坐在池子边上:“不都是井水吗?这里的水放出去之后,经过大自然的一些列的加工,最终还是会回到井里。”

    宁桥挠头:“也就是说,我们洗澡的水,最终还是会变成我们吃喝用的水?”

    向驰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总体来说,是的,所以你以后要不用水了吗?”

    宁桥赶紧摇头:“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等着水满上来的时间实在是有些久,因为池子实在是太大,宁桥还在担心他们把整个村子的井水都用完了,村里人该吃什么。

    结果在水位刚刚到小腿的时候,水龙头就不再出水了,向驰安的脸黑了。

    宁桥赶紧去把水龙头关上:“这会儿也能玩啦!”

    向驰安还是黑着脸,宁桥已经脱了身上的衣裳,只穿一条裤衩躺进池子里,沁凉的井水最是能解暑,宁桥只觉得身上的酸疼泡在井水里也消解了很多。

    他在池子里毫无形象地翻来覆去,站在池边的向驰安还穿着整齐,他拍了拍水面:“下来玩啊。”

    向驰安脱了衣裳,即使他在村里待了快一个夏天,却依然没有被晒黑一点,还是白得发光,对比之下就更显得宁桥晒得黑。

    宁桥看着他,又有些好奇,这些日子了也不见他有锻炼,但看起来他的身形没有丝毫走样,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还有更加壮实一点。

    向驰安没游过这么憋屈的泳,简直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刚才的兴致也没有了,这会儿只是在池子里坐着,宁桥倒是玩得开心,边玩边说:“我们小的时候就经常去河沟里游泳,我是游得最好的。”

    向驰安想起他们上次在宁桥小卖部的小河沟里抓螃蟹:“就门口的那条小河沟?”

    宁桥的眉高高的扬起:“当然不是,我们都是在上面水库附近游的,我以前还救过一个小孩儿呢。”

    向驰安没见过水库,但也知道能叫水库水应该很深:“你那时候几岁?”

    “十岁的时候。”宁桥说,“回来之后我爸把我吊起来打了一顿,后来就不敢去水库玩了。”

    “是该打。”向驰安笑了一声,随后听见门口有小孩儿的声音。

    宁桥从池子里爬出来,一看是丁二毛。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村里的小孩儿都在家里,这会儿田里的稻谷差不多都收了,孩子们就提着小桶往田里去,摸螺蛳抓虾米,大人们一般只会在晚上大骂兔崽子弄得一身泥,然后再烧水把泥孩儿们洗干净。

    丁二毛是来找宁桥给他们做麻辣螺蛳的,几个小孩儿捡了满满的一桶,一般大人嫌这个没吃头,不太愿意做,以前宁桥给他们做过一次,后来他们摸到螺蛳就都来找宁桥。

    “桥哥!我们摸到好多螺蛳。”丁二毛的脸上都是泥,他还是有点怕向驰安,所以只是站在门口没进来,跟在他后面的小孩儿们也一个的都像鹌鹑一样。

    宁桥看向向驰安,向驰安朝他挑眉:“干什么?”

    “让小孩儿们一块玩呗?”宁桥说,“我给你们做螺蛳吃?”

    向驰安看他们浑身都是泥,知道让他们来玩的话水肯定会变成泥水,宁桥看出了他的意思,赶紧说:“我会把他们先洗干净。”

    向驰安没再说话,但宁桥已经看出了他的松动,他赶紧起来:“孩子们,进来玩!”

    丁二毛带着一众孩子跑进了院子里,宁桥看着他们满满一桶螺蛳,说:“先排队把自己身上的泥洗干净,就能进池子里玩了。”

    “好耶!”

    孩子们欢声笑语,都很听话地先去水管边上把身上的泥洗干净,向驰安也从池子里起来,搬了个板凳在池子边上坐着,看着一个一个小孩儿跟下饺子一样进池子里玩。

    小男孩儿们都脱了裤衩光着屁股在池子里玩水,小女孩儿们也想脱衣服下水被向驰安拦住了,一是水还是凉,二也是为了避嫌。

    女孩子们就去了花园里,她们没敢摘花,但觉得在草坪里也算是仙境,能来玩仙女的游戏。

    宁桥搬了小凳子坐在水龙头边上剪螺蛳尾巴,整个别墅里全是孩子们的童言童语,让这个人气并不多的院子里充满了活力。

    丁二毛最是皮实,在池子里的孩子们玩起了打水仗的游戏,你泼过来我泼过去,丁二毛玩起来疯得不行,摇头晃脑地一下泼到了向驰安的身上。

    丁二毛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红了,宁桥也停下了手上的剪刀,所有人都担心向驰安会把他们赶出去。

    只见向驰安从椅子上起来,下了水,就在大家都以为向驰安要揍丁二毛的时候,向驰安一捧水泼在了丁二毛的身上。

    丁二毛叫起来,大家很快都泼成一团。

    宁桥看着跟几个小孩儿玩在一起的向驰安,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点年轻人的朝气。

    在宁桥的帮助下,小女孩们也拿着水管,开始跟他们一起玩,等宁桥剪完螺蛳尾巴,也加入了战局。

    等太阳快落山了,宁桥把小孩儿们一个个地擦干穿上衣裳,然后成群结队地去到小卖部,眼巴巴地看着宁桥的小锅,下锅的时候闻到香味,一个个的都在咽口水,等着嘬螺蛳。

    太阳渐渐西斜,向驰安靠在躺椅上,看着宁桥带着这一群吃螺蛳,觉得有些舍不得夏天过去了。

    第28章

    宁桥的稻谷收完了晒干了, 都装进了蛇皮袋里,过几天就是中秋了,这是向驰安来这里过的第一个节, 宁桥打算去打点新米, 过节嘛,总要吃点好的。

    村里只有一个店,里面有一套打米榨油的机器,这段时间来打米的人特别多,大家都想在中秋节的时候吃上自己家种的新米,所以宁桥打算一大早就去排着。

    向驰安还在假期里, 这段时间他们起床的时间比先前都迟了一点, 所以宁桥早起一点, 向驰安就被他起床的动静弄醒了。

    “这么早?”向驰安看了一眼窗外, 窗边挂着的窗帘不遮光, 这会儿还没有光透进来,天应该还没亮。

    “我去排队打米去, 这几天打米的人可多了。”宁桥套好衣裳, 拍了拍向驰安的肩,“你睡吧,回来我给你做早饭。”

    向驰安嗯了一声, 随后又迷蒙着眼睛爬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开车去。”

    宁桥按住他:“就一袋谷子,也不多, 不用车, 摩托车就行。”

    向驰安这才趴到宁桥的枕头上,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他走出门,没打火, 推着摩托车出了院子门,随后回到自己家的院子里扛了一袋谷子上车往打米店里去。

    他到的时候打米店外面竟然都已经排了两家人,大家看到之后都点头致意了一下,宁桥就搬着他的新谷子,等着打米店开门。

    这里打米是按照斤数来算的,五十斤两块钱,依次往上叠加。

    天亮的时候打米店就开门了,大家都井井有条地等着,一边开始称斤数,另外一边启动机子,这里能打米,能磨面粉,能榨油,平时都是机器嗡嗡嗡的声音。

    好在宁桥来得早,前面两个人要打的谷子也不多,很快就轮到他了,他还带了一个口袋,一个装新米,一个装米糠,米糠可以给二叔家,二叔家养了鸡,米糠是很好的鸡粮。

    给了钱,装好米和米糠,宁桥骑上摩托车,天也才刚刚亮起来。

    新米放进了小卖部,宁桥打算煮个稀饭,其实他的舌头比较糙,吃不出来新米和陈米的味道,但向驰安是讲究人,他一定能吃出来。

    一锅稀饭在小锅里慢慢地熬着,他菜地里的西红柿已经结了西红柿,只是还有些泛青,宁桥趁着它们还没红,摘了两个回来,还有一把小的青辣椒,做个尖椒炒青西红柿。

    这道菜酸酸辣辣的,很是下饭,还有二婶前几天给他拿来的五个咸鸭蛋,他都给向驰安攒着,今天早上切了,向驰安吃黄,他吃白。

    饭刚做好,向驰安就打着呵欠过来了,宁桥把稀饭盛出来,还是搭在凳子上吃,向驰安看着那盘尖椒炒青西红柿:“这是什么?”

    “你尝尝,可下饭了。”宁桥捧着饭碗,“我小时候不吃饭,我爸就给我炒这个菜。”

    向驰安先是喝了口稀饭,里面没加别的什么,但一闻就是淡淡的米香:“这就是新米煮的稀饭?”

    宁桥点头:“真能吃出来啊?”

    向驰安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始挑咸鸭蛋,宁桥也习惯了,等着他把黄挑了,自己再吃蛋白。

    他的动作他理所应当,向驰安看了他一眼,在拿第二块咸鸭蛋的时候,把流着油的蛋黄夹进了宁桥的碗里。

    宁桥看着那点油光在自己的稀饭碗里散开,他抬起头看着向驰安:“怎么了?这个蛋黄坏了?”

    向驰安:……

    “对你好点就认为是在害你是吧?”向驰安把蛋白弄到自己碗里。

    宁桥笑起来:“我受宠若惊嘛。”

    不得不说咸鸭蛋黄就是好吃,又香又绵软,咸淡也适中。

    “中秋节你想吃什么啊?”宁桥问他,“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也得好好过个节吧?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啊?去年我听说县城里一个糕点铺子里卖火腿馅儿的,你说月饼还能有咸馅儿的吗?”

    “你们这边的月饼都是什么馅儿?”向驰安尝了一口青西红柿,西红柿的酸味加上尖椒的辣味,很是开胃。

    “不就是五仁吗?”宁桥也没怎么吃过月饼其实,不过这里有家椒盐月饼很好吃,那饼皮掉渣,香得很。

    “月饼馅儿很多的。”向驰安不知不觉间喝完了一碗稀饭,“等过两天去县城里转转,买点你没吃过的试试?”

    宁桥点头:“我得去进点货。再买点好的月饼给二叔和饭叔送去。”

    “行。”向驰安放下碗,“明天去吧。”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村里人来问宁桥今年卖什么月饼,说能不能帮自己带点儿回来。

    “还是老样子吧,您有什么想吃的味道的,我看着给拿。”

    那人说了几个口味的,宁桥用纸笔记下了。

    宁桥收拾碗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腾不开手,就叫向驰安接一下,电话的旁边是个小本子,上面记了很多来电人,找谁,已经好多页了。

    向驰安接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叫了一声哥。

    “找谁?”向驰安问。

    “我找宁桥。”电话那头的男声也有点迟疑,还好宁桥洗完碗出来,从向驰安的手里接过了电话。

    “宁正啊?你有事找二叔吗?”宁桥一听就知道是宁正了。

    “哥啊,我打电话回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中秋节我要回来,带着对象。”

    宁桥大笑起来:“真的啊?那二叔二婶可要高兴坏了。”

    电话那头的宁正也腼腆地笑:“麻烦爸妈帮忙收拾一下屋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到家啊?”

    “估计中秋节当天,哥,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给你带回来。”宁正问。

    “我没啥想要的,你好好回来就成。”

    挂了电话,向驰安看宁桥的眼睛都像是笑出了几道纹:“谁啊?”

    “宁正,二叔的儿子,中秋要回来,还带着对象呢。”宁桥站起来,“我得赶紧告诉二叔去。”

    向驰安面无表情:“人家带对象回来又不是你带对象,你至于这么高兴?”

    宁桥知道这又是要翻旧账了,赶紧说:“我替二叔高兴。”

    向驰安阴阳怪气:“你要是找对象了,你二叔会更高兴。”

    宁桥:……

    宁桥惹不起躲得起,赶紧跑开:“你看着店啊,我去跟二叔二婶说一声。”

    二叔二婶果然很是开心,他们拉着宁桥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又说想去县城的大农贸市场里买点好菜,中秋好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宁桥笑着听完,最后说明天他跟向驰安要去县城进货,顺便拉着他们一起去。

    二叔二婶赶紧拒绝:“可别,我们坐班车就行,东家的车,我们不好意思坐。”

    宁桥赶紧说:“那有啥啊,都是花那么多油钱的。”

    “不了不了,明天骑你摩托车去。”二叔赶紧拒绝,“就这么说定了。”

    宁桥无奈,只能回小卖部去,等他到了小卖部,向驰安已经接了两三个电话,记了好几个人名,等宁桥回来,他把小本子递给宁桥:“去吧,忙碌的信使。”

    宁桥嘿嘿一笑,骑上摩托车叫人去了。

    第二天一早,向驰安让宁桥开车往县城去,这段时间他已经教了宁桥基本的开车技术,宁桥也学得很好,但是上路还是有些虚。

    “没驾驶证呢,被抓了。”宁桥死死地抓着副驾驶的扶手,向驰安无奈,只能自己开上车。

    “中秋过后就要回去上班了。”向驰安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盯着前面的路,之后又不时地往宁桥的方向看,一会儿看一眼。

    宁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红了,向驰安又侧过头看他一眼:“怎么?热了?开会儿空调?”

    宁桥赶紧摇头:“不热,开空调费油。就是,你别老看我,好好看路。”

    向驰安:?

    “谁说我看你了?我在看后视镜!”

    “哦哦哦。”宁桥挠了挠头,又清了清嗓子,又把头伸出车窗,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地忙。

    到了县城的百货商场,柜台里都是节假日的氛围,各种各样的月饼摆了好几层,宁桥看得眼都花了,柜台还有人专门介绍:“这是江苏那边的椒盐味月饼,是我们卖得最好的,这里是云南风味的鲜花月饼,还有肉馅火腿月饼,这边是广式的蛋黄莲蓉月饼,都是我们卖得很好的。”

    宁桥看向向驰安:“你想吃什么馅儿的啊?”

    向驰安摇头:“我不喜欢吃月饼。”

    宁桥犯难:“那也得买点,不然中秋那天拿什么祭拜月亮婆婆,平时里也能垫垫肚子。”

    “为什么是月亮婆婆不是月亮公公?”向驰安随便问了一句,又在随便看别的东西。

    “你管那么多呢。”宁桥看上了一个铁盒子,上面的兔子印得活灵活现的,他转头看向向驰安,“买这个吧?月饼吃完了盒子我还能用来装零钱。里面还各种馅儿的都有呢。”

    向驰安点头:“买。”

    结果一个铁盒的月饼要十五块,买纸封的月饼一个只要五块呢。

    “一年就买这一次。”向驰安招呼老板给他装好宁桥看上的那盒月饼,又问宁桥,“你不是要给你二叔他们买?”

    宁桥狠了狠心,买了两盒,又买了两个纸封的:“这是给饭叔的,他就爱五仁的,说是顶饿,贵的他也不收。”

    向驰安看着他:“我上回给他买的贵的他可全都收了啊。”

    宁桥笑出来:“那就是他看你有钱,反正饭叔舍不得花我的钱。”

    最后给钱的时候宁桥又讲价,最后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地省了两块钱。

    买完了他们的月饼,宁桥又去了批发部,还得进些货,中秋节村里都是要过的,谁家都得买点月饼。

    还是那个批发市场,还是那个老板,也一样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看到宁桥之后,他笑着说:“还是两箱吧?”

    宁桥点头:“多谢老板。”

    “你今年可来晚了啊,再不来我都得来找你了。”老板又看着宁桥的单子,给他把别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你的摩托车呢?怎么带回去?”

    “没事,我一会儿搬出去。”这里太窄,向驰安的车没有开进来,在外面等着他。

    这会儿不忙,老板也没叫别人,是自己帮他搬出去的,一看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崭新的车,他看见宁桥把东西放在车边,瞪大了眼睛:“宁桥啊,你被富婆包养了?车都能买得起了?”

    宁桥朝他摊手,向驰安从车上下来,搬上宁桥的东西往车上放。

    宁桥看着老板,指了指向驰安:“富婆。”

    老板:……

    第29章

    他们刚回到村里, 就有来买月饼的了,有些人家会去镇上买菜,顺便就在镇上买了, 宁桥买的大多都是给一些行动不太方便的老人家, 去镇上的路有些远,所以他们每年都来宁桥这里买。

    宁桥卖的价格跟镇上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好挑的。

    两箱月饼很快就不剩多少了,看着箱子里剩下的月饼,向驰安问:“中秋节过去了这些卖不完怎么办?”

    宁桥想也没想:“那就给你当早饭,我就不用那么早起来做饭了。”

    向驰安看着他。

    宁桥这才笑了:“可以拆开来零卖的, 小孩子不都嘴馋嘛, 一整个买不起, 拆开了就能买得起了。要是快过期了还没卖完, 那这些就是我的饭了。”

    宁桥嘴巴不挑, 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向驰安不在的时候, 他一般都不怎么好好做饭, 有什么就对付吃一口。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二叔也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车把手上挂着菜, 二婶的手上则是提着些盒子, 估计是要等宁正的对象来了之后带回家去的。

    “二叔,买这么多啊。”宁桥扶着二婶下车, 帮她提了一下东西。

    “人家女孩子第一次上家里来, 咱们自然是要正式一点。”二婶脸上的喜气都藏不住。

    宁桥点头:“是这个道理。”

    二婶免不了唠叨两句宁桥,毕竟比宁桥小两岁的宁正都带对象回来了,宁桥还单着, 于是又说:“你还说呢,你比宁正还大些,对象的影子还没见到呢。”

    宁桥头皮发麻:“宁正有出息嘛,哪像我在村里待着,可不是得晚点。”

    “上次那姑娘多好啊。”二婶又说,随后看向一边的向驰安,想给自己找个同盟,“你说是吧。”

    向驰安没有说话,但面上已经没了表情,宁桥赶紧把话题岔开,又说起宁正的事情。

    二叔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也说:“不知道他们明天什么时候能到,能不能赶得上午饭。”

    又说:“你们明天也来家里吃饭啊。”

    宁桥赶紧摇头:“我跟向驰安一起过。不用麻烦了二叔。”

    二叔板起脸:“一家人,中秋节就该团团圆圆的,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明天晚上别做饭啊,来家里吃饭。”

    见宁桥还要拒绝,二叔直接骑上摩托车走了,二婶也赶紧跟上。

    宁桥见向驰安还是不太开心,赶紧说:“我可没有要结婚啊。”

    向驰安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往柜台里坐着去了。

    第二天中秋节,一大早二叔就在宁桥的小卖部跟前等着了,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走着,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宁桥拉着向驰安出去了,把店交给二叔给他看着,他骑摩托车带向驰安去水库玩去。

    “为什么要骑摩托?”向驰安坐在车后座上,手扶着宁桥的腰。

    “吹吹风嘛。”宁桥大声说,其实就是因为汽车的油钱太贵了,不如骑摩托车舒服呢。

    水库不在他们村,从小卖部过去骑摩托车要十五分钟,他们这里的水库两面环山,中间是就是水库,其实说是水库,这更像是一个很大的湖泊,在岸边有几条船,中间还有几个小岛。

    “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游泳的?”向驰安看着这么大的水库,人在这里显得很渺小,要是真的在这里溺水,九条命都不够看的。

    宁桥点头:“没敢游进去,就在边上玩呢,被扫垃圾的大爷看见给我提起来了,他认识我爸,回头就告我一状,我爸那会儿跟着人家做坝坝宴呢,提了个菜刀就过来了。”

    “该的。”向驰安跟在他身后,湖面上的风吹过来,倒是吹散了些燥热。

    “坐船玩吗?”宁桥问他,“咱们能划船玩。”

    向驰安点了点头,宁桥就跑起来,找到看水库的人,随后拿了两件救生衣,一件给自己套上,一件给向驰安套上。

    “你俩小心着点儿啊,今天可没人来捞你们啊。”守在水库边的还是上次告宁桥状的大爷,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整个人很是精神,现在还在水库做些清理垃圾的活。

    “知道了爷爷。”宁桥扶着向驰安上了船,他自己拿着浆慢悠悠地往前划。

    向驰安想帮他,但动作总是不太对,船在原地打转,宁桥赶紧说:“你别弄啦,再划半天还在原地呢。”

    向驰安这才不动了,让宁桥慢慢地往前划,很快就到了水库的中心,宁桥停下了浆:“夏天种稻谷的时候就靠这水库里的水,一开闸,就流到我们下面的田里了。”

    向驰安这会儿很是放松,看着湖光山色,又把目光落在宁桥的身上:“真不打算结婚?”

    宁桥点头:“我没做好准备呢,现在结婚,不是耽误人家女孩子嘛?”

    “也就是说以后也会结婚的?”向驰安的面上很是平静,像是从来没有因为宁桥要结婚这件事情生气。

    宁桥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你呢?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我?”向驰安看着湖面上的水蜘蛛在水面上一点漾开波纹,“我不知道。”

    宁桥有些急:“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现在有工作,也有能力,不是说要买地?买地以后呢?”

    “不是你让我去找工作的吗?”向驰安笑了笑,“也是你让我把钱好好管着的,接下来你想让我干什么呢?我考虑一下。”

    宁桥最近被晒得很黑,脸上红了也看不清:“我怎么敢做你的主呢?”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做我的主?从我来这里开始?”向驰安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哪里好了,我又没什么见识。”宁桥用浆点了点湖面,“你得想想以后呀。”

    向驰安似乎不再想说这件事情,于是闭上眼睛假寐,偶尔有风吹过来,船就随风轻轻摆动,宁桥也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向驰安。

    那天的梦还是历历在目,明明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向驰安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比他高,比他还壮的男人,宁桥的梦里也没有把他当成女孩子。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了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向驰安醒了过来,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宁正回来了没有,他们也准备回去了。

    回到小卖部之后宁正还没到,二叔走来走去最终还是被二婶叫了回去,宁桥安他的心说等宁正回来他会叫他们,二叔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帮二婶做饭了。

    午饭他们没怎么仔细吃,随便对付了两口,等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宁桥在路上看到了宁正的身影。

    宁正比他小两岁,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好,考上了外省的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留在了外省,在一家工厂里做技术员,每个月有两千块的工资,已经算是很高了。

    这会儿宁正身上背了个包,右手边牵着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儿穿着一条雪纺的裙子,扎了两个麻花辫,看到宁桥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宁正跑上来跟宁桥抱了抱,喊了一声哥。

    宁桥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你长高了不少啊。”

    宁正笑了笑,又拉着姑娘过来:“哥,这是我的对象,叫苗青,你可以叫她苗苗。”

    宁桥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但苗青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叫声哥,就只是笑了笑。

    随后宁正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向驰安,看向宁桥:“哥,这位是?”

    “这是向驰安,后面那个别墅就是他家的。向驰安,这是我堂弟,宁正,还有他对象。”宁桥给他们相互介绍,向驰安浅浅地朝他点了点头。

    苗青在看到向驰安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听宁桥介绍完之后她朝向驰安笑着叫了声向哥。

    向驰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宁桥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宁正说:“快回家去吧,二叔二婶等着你们呢。”

    “那哥我明天再跟你好好说话啊。”说完他就牵着苗青往家里去了,在离开小卖部的时候,向驰安还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面色更是不虞。

    宁桥看向向驰安:“你怎么了?”

    向驰安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但这毕竟是宁桥的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宁桥又推辞了一下,但还是没能犟过二叔,关了小卖部带着向驰安一起去了二叔家。

    这还是向驰安第一次去二叔家,宁桥从柜台里选了瓶二十块钱的酒,还提着他们从县城买回来的月饼,一起往二叔家去。

    路上的时候宁桥对向驰安说:“要是觉得不自在,你就吃饭就行,然后再找个借口离开,我一会儿就回来。”

    向驰安嗯了一声。

    二叔家有个院子,后面还有个后院,平时用来养鸡鸭,平时鸡鸭都散养,宁正对象上门来,就得约束起来,不然拉得到处都是。

    这两天他们把前院收拾得干净整洁,吃饭的时候天色还不晚,桌子就摆在了院子里。

    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这会儿二婶在跟苗青拉着手说话,二叔跟宁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二叔看到宁桥带着东西,皱起眉头:“都说就是吃个饭,你还带什么东西。”

    宁桥知道二叔的性格,赶紧说:“不是我带的,是向驰安带的。”

    向驰安点了点头:“多有打扰。”

    二叔赶紧把他们迎了进去,这会儿大家都上了桌。

    桌上的菜实在是丰盛,甚至还有他们轻易不怎么吃的菜,鱼虾肉蛋,一锅蹄花汤,各种时蔬,腊肉腊肠,蒸菜蒸碗,小小的桌上都快摆不下了,就这样二叔还觉得菜做少了,还想再去镇上买点,还是苗青说吃不完,这才作罢。

    苗青跟宁正是一个单位的,宁正是技术员,苗青是财务,她也是本省人,但跟宁正不是一个市的,但在遥远的异乡,两个人就是老乡,平日里接触得多些,自然而然地也就走到了一起。

    桌上二婶止不住地夸赞苗青,一直表示对苗青的满意,听宁正说他们打算今天在家里过了中秋之后就去苗青家见苗青的父母,二叔二婶更是举双手赞成。

    一晚上桌上都欢声笑语的,宁桥的面上带着笑,向驰安却一直都是淡淡的。

    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说到了宁桥,二叔又让宁正劝他,说到底身边有个知心人才行,宁桥尴尬地笑了笑:“哎呀,我这不是一没事业二没存款的,别耽误人家姑娘家。”

    苗青这时候接话了:“他还这么年轻,待在村里确实没什么出息。”她笑了笑,“宁正,咱们单位不是在招保安吗?我看你哥这身板当保安绰绰有余了。”

    宁正脸上的笑淡了一点,他拍了拍苗青的背:“再说吧。”

    苗青是个急性子:“怎么再说,保安这个工作很抢手的,你哥又没有什么文化,出去了只能卖力气,要不是咱们,他连咱们单位的门都摸不到呢。”

    向驰安放下了筷子,筷子落在桌子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

    第30章

    宁桥的心里一咯噔, 桌上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凝滞,他赶紧抓住向驰安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他的席, 女孩儿说话虽然听不中听, 但也都是实话,今天这个气氛也实在是不好生气发脾气,于是宁钱端起酒杯,朝宁正点了点头:“多谢你们还想着我,只是我觉得在村里开小卖部也挺好的,人各有志不是?”

    宁正的面上也有些尴尬, 跟宁桥碰了一下杯之后一口干了下去, 有些呛着了咳嗽起来, 苗青又看了宁桥一眼。

    向驰安站起身, 拉起宁桥的胳膊:“叔叔婶子, 我突然想起我们明天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二叔还想留他们, 宁桥赶紧说不用, 又说向驰安的事情还挺急的,说下次再一起吃饭,二叔只能让他们走了。

    一路上向驰安都走得很快, 他不熟悉路, 即使天边月亮高悬,但他还是拉着宁桥差点掉田里去, 宁桥赶紧走到他前面, 侧头看他:“你气什么啊?”

    向驰安抬起眼皮:“你不气?”

    宁桥笑了笑:“我不太生气,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啦。”

    他们回到小卖部,其实晚上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 光陪着二叔喝酒了,这会儿两个人都还没太饱,于是宁桥点了小灶,准备煮点东西来吃。

    自从向驰安来了,他的厨房里也不是空荡荡的,虽然东西不多,但也是常备着。

    向驰安没什么胃口,宁桥只好给他煮他最喜欢的方便面,今天奢侈一点,可以加两根火腿肠。

    小锅里方便面咕嘟咕嘟地煮着,宁桥又去柜台后面取出两块月饼用刀切了,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他们买的月饼不是酥皮的,不会掉那么多渣,用来祭拜月亮婆婆正好。

    于是在小卖部前面的预制板上,一个小炉子煮着方便面,一个凳子上摆着装着月饼的盘子,先前七月半还有香蜡没有卖完,宁桥又点了香,朝着天空拜了拜,随后把香插进香碗里,才重新坐回向驰安的身边。

    “你刚才跳大神呢?”向驰安看他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

    宁桥赶紧凑上去捂他的嘴:“可不能乱说话,要是被月亮婆婆听见了是会割你耳朵的。”

    他刚刚切了月饼,手上还沾着月饼的甜香味道,向驰安捉着他的手,却并没有把他的手拉开。

    明明已经八月十五,晚上的天气其实已经不那么热,但向驰安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感觉到了燥热从他背后延伸开,慢慢的到了脸上,最热的地方在他的手心,宁桥觉得自己手下下面向驰安嘴唇的触感有些软。

    喝过酒的脑子从清醒又变得晕晕乎乎,他看着向驰安精致的眉眼,先前问过的那句话又问了出来:“我能亲一下你的嘴吗?”

    话一问出来,宁桥的酒就醒了一大半,刚才身上还在发热,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他赶紧把手从向驰安的身上拿下来,有些尴尬地挠头:“我喝多了,不好意思,我……”

    却没想到向驰安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眉眼含笑:“好啊,你来。”

    宁桥可不敢来,他怕自己亲上去下一秒就能让向驰安把他揍一顿:“啊,你的面熟了你赶紧吃啊。”

    话音还没落他就已经跳进河里去清醒了,向驰安站在岸边看着他,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发自内心的开心,也许那天晚上,宁桥并不是要亲女孩子的嘴,他本来就是想要亲自己的。

    宁桥在水里冷静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向驰安回屋里找到帕子,站在岸边:“再不起来要生病了,面都煮成面汤了。”

    宁桥这才爬起来,好在向驰安没再提这事,两个人分着把一碗快煮成汤的方便面,又把祭拜了月亮的月饼分着吃了。

    向驰安不爱吃甜,只是吃了一块意思一下,剩下的宁桥都吃了。

    眼看着今晚应该也没生意了,他们就准备关门回去休息,在刚关灯的时候门外来人了,是宁正。

    宁正跑过来,跟宁桥道歉:“哥,对不起,晚上吃饭的时候,苗苗说的话有点太伤人了……”

    宁桥只好把灯重新打开,在向驰安不高兴的目光里把宁正迎了进来。

    “没事,她说的也是实话。”宁桥给他搬来了凳子让他坐下,向驰安进了里屋,不想交流。

    “哥,你真的有没有想过出去打拼吗?”宁正喝着宁桥倒给他的水,“出去做什么都比在这里好吧?”

    宁桥只是笑了笑:“我走了,村里的人怎么办呢?年轻人都走了,留下整个村子的老弱病残,村里刘大爷家,我走了谁帮他修电视呢?还有村里的小孩儿,回来做家庭作业,不会的该找谁问呢?”

    “可他们不是你的责任啊哥。”宁正身量比宁桥稍矮了一点,因为书读得多,这会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十足的文化人样子。

    但他的这种文化人样子又跟向驰安很不一样,宁桥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我习惯了村里的生活了。”宁桥安慰他,“你也别为我操心,我心里有数的。对了,你这么晚出来干嘛?”

    宁正这才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宁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人家姑娘也是真心为你们家,别因为我让你们生了嫌隙。”

    宁正苦着脸:“你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结果还分你家我家。”

    宁桥笑起来:“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他刚说完,就听见里屋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他又问,“除了道歉,还有什么事吗?”

    宁正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就两间屋子,本来说让苗苗跟我妈睡,我跟我爸睡的,结果苗苗说不习惯跟人睡,所以我就想着来跟你挤挤。”

    屋里又有东西落地,宁桥点了点头:“那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那,向哥……”屋里的动静太大,宁正很难不注意到。

    “我也不习惯跟人一起睡,我今晚去向驰安家睡,他家比较大,要不你也一起?”宁桥站起身来。

    “不了哥,我就在你这里睡就行,不给向哥添麻烦了。”说完他又疑惑地看着宁桥,“可是咱们小的时候经常都光屁股一起睡的啊?你怎么就不习惯了?”

    “我长大了啊。”宁桥差点跳起来,“好了你休息吧,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向驰安这才从里屋出来,看了宁桥一眼随后才往外走,宁桥也跟上,随后宁正送他们出门,边走还有些遗憾地说:“我还想咱俩今晚好好聊聊呢。”

    “明天再聊,多的是时间呢。”宁桥把他往回推,“赶紧睡觉吧。”

    回向驰安家的路上,向驰安一直没说话,等到了家里,都洗漱完了躺在床上之后,向驰安才似笑非笑地说:“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宁桥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不是不太好拒绝他嘛,不然我这会儿回去?”

    向驰安挑了挑眉,宁桥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开口说话。

    向驰安关了灯,今天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窗帘,洒了一床一地。

    晚上发生太多事情,宁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于是翻了个身,背对他。

    “你还跟你弟光着屁股一起睡呢。”向驰安仰躺着,没刻意往宁桥身边凑。

    “那都是小时候啊。”宁桥翻了个身,跟他一起仰躺着,看着屋顶,“你小时候没有跟别人一起睡过吗?”

    “当然没有。”向驰安说,“我们睡觉都是穿衣裳的。”

    宁桥偏过头,看着向驰安,向驰安这会儿身上穿了一件背心,下半身是一条短裤,都是宁桥给他置办的,宁桥身上的也是一样的,只是比向驰安身上的小了一号。

    “穿着睡觉好。”宁桥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没想到向驰安往他旁边凑了一点,宁桥心里有些警惕,朝后面挪了挪。

    “你怕什么?”向驰安又往前凑了一点。

    宁桥没办法再往后退,再往后他就要掉床底下去了,他吞了口口水:“谁,谁怕了。”

    向驰安又笑,仿佛晚饭时候的不快乐都烟消云散,这会让他心情好得很:“是,我怕了。我怕你趁我不注意过来亲我。”

    宁桥整个人都快要冒烟了:“都说了我是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你真不想亲一下?”向驰安撑起上半身,像是个狐狸精要吸人阳气一样,不断地引诱宁桥。

    宁桥眼观鼻鼻观心,内心默念初中语文课本,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向驰安的脸。

    他长得真的太好看了,尤其是今晚在满屋子月光下的样子,眉如远山黛,一双含情眼。

    宁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很急促,偏偏向驰安的呼吸很平稳,他有些分不清向驰安的意思,到底是想让他亲还是不想让他亲。

    他睁开眼睛,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他一只手攀住向驰安的脖颈,把他又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向驰安也只是看着他,眼中的鼓励的意思很明确。

    醒了的酒劲儿这会儿又全都上来了,蒸得宁桥整个人都是晕乎的,他拉下向驰安的脖颈,两个人的呼吸瞬间就缠在了一起,只是稍微有些错开,并没有真的碰到一起。

    向驰安又支起了一点身体,他的呼吸也乱了,两个人之间只差一根引线,就能燃起熊熊的烈火。

    宁桥闭了闭眼睛,随后抬起一只手掐住向驰安的下巴,向驰安也在同一时间低头,像是两个久旱的人终于遇到了天降的甘霖。

    向驰安的唇并不像宁桥想象得那样软,贴上去的时候觉着还有些韧劲儿,他不会亲人,只会用自己的犬牙在向驰安的嘴唇上深深浅浅地咬,咬着咬着就变红,像是他们院子里盛开的胭脂。

    用花形容向驰安好像并不太恰当,宁桥的手落在他的腰上,手底下是男人坚实的肌理,宁桥并不会把他跟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他一直认为他们是兄弟,但兄弟不会像他们这样亲吻。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桥在走神,向驰安有些重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接着就是更亲密的接触,唇舌似乎都融化在了一起。

    宁桥只觉得自己胸口满满地像是要炸了,满腔的热情都需要挥发,他翻了个身,把向驰安压在自己的身下,学着刚才向驰安的样子,细细密密地亲。

    两个人都是第一回亲吻,即使快要呼吸不过来,也都没有松开。

    他第一次亲嘴,亲成这个样子,应该还算不错吧?在睡过去的时候,宁桥暗戳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