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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伉俪情深你侬我侬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翌日。

    宋俭爬起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已没了人, 听宫德福说高开济和陈修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荣安巷,脚程直奔罗寨村。

    而徐羡和汤涞与他们是前后脚,一人挎着个卖货郎的扁担, 慢慢悠悠走街串巷去了。

    宋俭一看大家都有事干, 打哈欠的嘴巴很自觉的合上了。

    昨天萧硬槐还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他虽然确实不想干, 但也还馋那仨瓜俩枣的俸禄,别说偶尔还能要点金豆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他, 他是鸟人。

    宋俭穿戴整齐, 很积极的跑去问:“陛下,我去干什么!”

    萧应怀淡淡瞥他一眼, 对他的一时兴起视而不见。

    宋俭眨着眼睛:“?”

    “陛下?”

    “您给属下也安排一点事情做吧,属下可以的!”

    萧应怀:“你是觉得与朕扮演来汾州探亲的夫夫不算事?”

    宋俭忘了这茬。

    他低头挠挠食指, 小声说:“那……那要是这也能算进KPI里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萧应怀已经习惯眼前的少年嘴里时不时蹦一两个没听过的怪词了,他只说:“嗯,算。”

    宋俭扬起了笑脸。

    恰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 宫德福小碎步跑去, 一开门发现是隔壁的老翁老妪,他们说院中东墙倒塌, 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助。

    宫德福几十年常伴帝王身侧,在宫里也惯会和百官打交道,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没过一会他就与老翁老妪聊得熟识。

    老翁老妪得知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膝下陪伴,感慨的抹抹眼泪:“好啊,好啊。”

    宫德福把这事禀了回去, 萧应怀颔了下首,算作同意。

    宋俭正闲得发慌,立马撸起了袖子,当着老翁老妪的面,他大喊了一声:“走吧夫君!我们去帮忙!”

    宫德福:“?”

    说好的兄弟呢?

    门口的老翁老妪:“?”

    他们先看了看亲密的“兄弟俩”,又看了看宫德福。

    然后尴尬一笑:“啊,原来是这种兄弟啊……”

    帮隔壁砌墙的间隙里,他们得知两位老人其实也是有一个儿子的,不过他们提起便是唉声叹气抹眼泪,宋俭还以为两位老人是老年丧子。

    直到老翁说:“那些人也不知是从何处来,拐了不少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走,前些日子老冯家的儿子也跟着跑了,非说跟着那些人走能入仕为官,老两口眼睛都哭瞎了,真是造孽啊。”

    宋俭和泥的手顿时停下了。

    接受过反诈教育且手机里常年下载着反诈app的大学生第一反应是,古代的诈骗团伙也这么猖狂吗?

    紧接着他就听到萧硬槐问:“带他们走的那些人是不是说着些你们听不懂的话?”

    两人老人对视一眼,迟疑道:“这……我们没见过那些人,我家小儿自从离开汾州后便杳无音讯,我们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

    宋俭好像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看了两位老人一会,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帝王。

    萧应怀:“除了这些,你们还知道谁家的孩子跟着这些人离开了汾州吗?”

    “知道些,好像……罗寨村老刘家的老大就是跟着这些人走的。”

    萧应怀手中轻顿。

    片刻后,他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宋俭眨巴着眼睛。

    帝王身上穿着一袭最寻常不过的灰白色长衫,袖子挽起,砌墙的动作无丝毫生疏之意。

    而他露出的手掌布满了薄茧,手臂上也有几道经年难消的疤痕,这样的任何一个特点落在旁人身上都会让人觉得,这应是寻常人家做惯了活的。

    可唯独在男人身上不同,饶是手上沾满了脏污在这砌墙,身上的贵气也依然不减半分。

    老翁老妪还在一旁同宫德福说:“你们这儿子啊,以后定是做大事的人。”

    宫德福嘴里哎呦哎呦直说客气,实际脸上早笑成了一朵花。

    宋俭在一旁偷看,没一会就让抓包了。

    他冲着帝王呲牙:“嘻~”

    砌完墙离开这里后,他们也很快离开了荣安巷。

    十七十八带着几个人前往罗寨村查探消息,宋俭跟着帝王一起去了一家成衣铺子。

    说是带他买新衣,其实宋俭很清楚,他们另有目的!

    宋俭乖乖贴在帝王身侧,走进了成衣铺子。

    铺子老板瞧见他们忙起身问:“二位是想看成衣还是想量身裁衣?”

    宋俭嘴巴笑出一个小括弧:“夫君?你说呢?”

    萧应怀低头看他一眼:“帮他裁衣。”

    老板:“好好好,您随我来,我帮您量量尺寸。”

    宋俭:“好!”

    老板去帘子后取尺子,宋俭悄悄趴在帝王耳边问:“陛下,我们要从这里打听什么呀?”

    萧应怀没答,只伸手托了下他的腰:“去量。”

    宋俭“噢”了声,跟着老板走去。

    “哎呦,您这身架真是好,瞧这腰细的。”

    宋俭在那嘿嘿:“也没有啦。”

    “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您是打哪来的呀?”

    宋俭乖乖答:“我和夫君从江南来,我们来汾州探亲的。”

    老板点点头:“原来如此,”

    等老板说罢,宋俭又奇怪的问:“我好像也没有口音呀,您……”

    话刚到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俭俭。”

    宋俭话音戛然而止,扭头看去。

    “量完就回来。”

    “噢噢噢。”

    挑好衣服款式后,萧应怀付了银子,问衣服几日可以裁好。

    老板:“两位公子后日来取便是。”

    萧应怀:“多谢。”

    老板:“您客气,应该的。”

    宋俭还等着在成衣铺子里做点什么问点什么,结果给他量完尺寸就离开了。

    他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身后的铺子,飞快的小声问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走吗?”

    萧应怀:“做什么?”

    宋俭被问得一呆。

    所以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裁衣服吗?

    他眨眨眼:“我以为我们是来打听事情的。”

    萧应怀扣住了他的手,问:“所以在你的理解中,查探消息便是直接冲出门来问人?”

    宋俭:“……”

    不是吗?

    萧应怀:“城中冒然来了这么多人到处查探,目标太大容易让他们起疑,先不要轻举妄动。”

    宋俭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萧应怀偏头,垂下脸在他耳边说道:“所以朕说,你只要乖乖待在朕身边与朕演戏便好。”

    宋俭懂了:“嗯!”

    说完,他又亲密的搂住男人的胳膊:“夫君,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萧应怀:“听闻汾州永川楼菜品一绝,去尝尝。”

    宋俭:“好好好!”

    永川楼。

    宋俭和萧应怀在二楼找了个视野绝佳的厢房,小二拿来了菜单,候在一旁等着。

    “夫君,我想吃这个!”

    “夫君,这个我也想吃!”

    “夫君夫君……”

    小二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夫君”,腼腆的说:“二位真是……你侬我侬啊。”

    宋俭听到这个词:“?”

    小二也默了下,换了个词:“伉俪情深。”

    词用对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宋俭挠了下脸蛋,抿着唇乖乖坐下:“我点好了夫君。”

    等到小二离开后,宋俭才又开始低声说话:“陛下,我们这样……伉俪情深你侬我侬,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们了吗?”

    萧应怀望着客栈楼下来往的人,轻抿一口茶:“嗯。”

    宋俭:“噢。”

    菜都上齐后,宋俭捧着碗埋头认真干饭。

    正干到第二碗,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熙攘嘈杂的争吵声。

    “你算什么东西,谁准你碰我的?”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包子头的麻杆,口音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瞧装束也像是从外地来的人。

    他与永川楼的另一位本地客人发生了争执,整个人面红耳赤。

    本地客人被他这无礼高傲的话激怒了:“我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

    包子头麻杆“哼”了声:“我可是京城来的,早听你们汾州穷山恶水,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你也配与我说话?”

    “你!”

    本地客人气急,正想上前,另一个脸上长痦子的人突然站了出来:“我们为何不配说?你是京城人便比我们汾州人高贵吗?”

    包子头麻杆一脸不屑:“不然呢?也就你们这样的地方能养出那等奸臣。”

    痦子哥大声道:“当今陛下都说要一视同仁,你这从京城来的却这样说,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们所有人这才是陛下的真实想法吗?”

    包子头麻杆嗓门同样提高:“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完,包子头麻杆得意洋洋的嗤笑一声,大摇大摆离开。

    最后还扔下一句:“汾州贱民。”

    这话引得永川楼不少人拍桌,痦子哥站出来义正言辞:“我们汾州人没做错什么!我们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这话一呼百应,永川楼里声音越来越大。

    而痦子哥把永川楼的民愤激起以后,悄声无息的便从另一个门溜走了。

    宋俭和萧应怀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他低声说:“陛下,今年春闱之时混在秦溪举子里的毛青便是这样挑拨离间的!”

    萧应怀对着窗外某处示意了一下,龙啸便闪身追上了痦子哥。

    楼下还在争吵,群情激奋。

    此时的某条巷子里。

    包子头麻杆和痦子哥击了一掌,两人哼哼的笑着:“这些蠢货,说两句便信。”

    “就是。”

    “那悬赏单子呢,我们晚上去领银子,领完就去喝酒!”

    “这呢这呢……我可收得紧呢……”

    包子头麻杆刚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后背就正中一脚。

    “哎呦哇嘞!”

    他朝前栽了出去,手中的纸一瞬便被另一把手拿走。

    两人惊恐的看着身前的独眼人。

    “你……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龙啸将纸上内容看完,抬头说道:“我?”

    “我与你们一样,到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看到了吗?”龙啸指了指眼睛:“被人打的。”

    “被……被谁打的?”

    “马上你们就会知道了。”

    巷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半刻钟后,宋俭和萧应怀看到包子头麻杆和痦子哥两人又回来了,他们一人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趴在一楼呜呜的哭:“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是一伙的!”

    永川楼里还在激动的人:“?”

    “我们再也不敢挑拨离间了!原谅我们吧!”

    宋俭挠了挠脸。

    楼下热闹散了之后,龙啸又从窗口飞了进来,他手里拿了张纸递过来。

    “这是那两人说的什么悬赏单。”

    萧应怀接来看了一眼。

    只见纸张最上方印着一个黑色的蝎子图案,悬赏内容画了一幅插图。

    插图上是两人扯头花打架,其中一人头上标着大燕,另一人头上标着汾州。

    悬赏金额:一两银子。

    宋俭:“?”

    月戎细作的才华都用在这里了吗?

    第62章 月戎boss直聘 还是跨国诈骗

    悬赏单上的蝎子标志并不算太隐晦的秘密, 宋俭都能一秒猜到:“鬼市的悬赏?”

    龙啸点了下头。

    至于这个听起来有些神秘的鬼市到底在哪,卖了一天香粉的徐羡和汤涞很有发言权。

    荣安巷。

    汤涞:“出了东城门向北十里地之外有一片荒林,荒林有一条小路, 初极狭, 才通人。”

    宋俭接上:“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汤涞快快点头, 然后继续:“再行百步, 千步。”

    宋俭:“……”

    “有一处废弃了很久的驿站,鬼市就在那里, 每月逢三六九的日子会大开。”

    宋俭:“今日就是初九。”

    徐羡点头:“过了今日就要再等三日。”

    萧应怀:“龙啸。”

    龙啸立刻会意, 闪身带人离开率先去刺探情况。

    天色将暗之时,城东。

    宋俭用黑色的蒙面巾给自己围得严严实实, 他摩拳擦掌,对着身旁的男人坚定道:“我好了陛下, 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从暗处走出去,被萧应怀一把抓住后领口给拖了回来。

    “嗯?”

    刚要回头,腰上已经环上了一条胳膊,男人抵在他身后,牢牢将他笼住。

    “走去哪?乖乖待这。”

    宋俭小声问:“我们不去看看他们悬赏的内容吗?”

    萧应怀没应声, 只从身后探来一只手将他的嘴巴捂住了。

    宋俭:“……”

    夜色渐深, 荒林中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许多人正影影绰绰的徐行。

    宋俭听得不远处两人说话。

    “跟着这里的人真的能入仕为官吗?”

    “多半是真的, 村头王家的大表哥之前就跟着这些人走了,那可是我们十里八乡唯一一个秀才,那能有假吗?”

    “那我们跟着这些人去哪里做官?去京城?”

    “不知道啊,过去再看。”

    宋俭被捂着嘴巴,唔唔两声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指,抬起头:“陛下, 陛下,是不是……”

    “嗯。”

    宋俭:“那我们也去看看!”

    萧应怀扣住他的手,跟上了这两人的脚步。

    没走一会他们就到了一个大排长龙的地方,宋俭瞧见这两人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什么内容的纸张,高高兴兴的排在后面。

    萧应怀瞥去看了片刻:“抓紧。”

    宋俭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帝王已经扣住他的腰带他飞上了树梢。

    “!!!”

    萧硬槐的轻功这么好要他做什么!!

    他惊魂未定的缩在帝王怀中,一转头才发现,这里的视野绝佳,刚好能看到队伍最前方的情况。

    最前方是……

    宋俭半眯着眼睛看去,瞧见有人将手里那张纸递过去,笑嘿嘿道:“俺已经把俺祖上三代都写清楚了,俺能去做官了吗?”

    那人将接来的纸递给坐在后面的人,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坐在后面的人长着一脸麻子,拿着油灯看了半天纸上写的东西,然后用不太标准的大燕话问:“你祖上都是放牛的?”

    “是啊是啊。”

    “你爹和你爷都是放牛的?你是秀才?”

    “俺不是秀才啊,俺什么时候说过俺是秀才?”

    “你不是秀才你来这里做什么官?”

    “俺来之前没人告诉俺只有秀才才能做官,他们都跟俺说来这里就能做官,俺就让村子里识字的人给俺写了这个,捏不要告诉俺不能做官,俺让人写这个还花了一文钱呢。”

    麻子啪的拍下手中的纸,指着他:“说半天你不识字啊?”

    “对啊!”

    麻子挥挥手:“不识字你捣什么乱?去去去!下一个下一个。”

    “诶?!诶?!!骗人嘞!骗人嘞!俺的一文钱!俺的一文钱你得还给俺!”

    宋俭:“……”

    这HR啊。

    月戎国boss直聘现场。

    下一个是位骨瘦如柴的病秧子,他咳咳咳咳的递去自己的“简历”,说:“我……我……我……咳咳咳咳咳咳……”

    “噗——”

    病秧子吐出一口血。

    麻子:“……”

    宋俭安静的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帝王。

    萧应怀面色如常。

    两人:“……”

    然后继续看去。

    麻子被纸上乱七八糟的内容激怒了,抬手暴揍旁边的人:“你在外怎么宣传的!怎么宣传的!怎么宣传的!”

    “就……就说包吃包住高俸禄……门槛低不挑人……”

    麻子打得更狠了:“回家吧!你回家吧!”

    宋俭沉默。

    听起来更像诈骗了,还是跨国诈骗。

    此时另一边,龙啸正在带人暗中观察发悬赏令的人。

    批量印刷,边画边发。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边刚领走悬赏令,走出去转个头就被天察司暗卫全部截获,并收获一顿胖揍。

    宋俭看月戎HR面人看得都困了,他掩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不知过了多久,大排长龙的队伍终于到了尽头,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鬼鬼祟祟的捂着胸口走来。

    他低声问:“听说你们在高价悬赏天察司宋渐的画像。”

    枝头打哈欠的宋俭:“?”

    嗯?

    怎么还有他的事?

    麻子看来人的样子不似作假,眯眼坐直:“你当真有?”

    来人十分神秘,摊出一把手:“这个价。”

    麻子不觉得有人敢拿这种事情来骗他们,当即让人给他拿了五两银子。

    来人接过钱袋子,认认真真的从胸口开始掏。

    掏掏掏。

    扒开外衣是中衣,扒开中衣是里衣。

    好半天才掏出来,他递过去:“保真,我托人从京中高价买来的,作这画像的人好像是叫什么……”

    “什么……”

    “哦对,祁景之。”

    “那可是我们大燕最出名的大画家,他画的画像,绝不可能有假。”

    麻子一把抓来画像,打开一看。

    “嘶~~~~”

    “天察司宋渐……当真长这个模样?”

    那人挠挠头,也不说话,拱了拱嘴,然后缓缓点头:“嗯。”

    麻子摆摆手:“知道了。”

    那人拿着钱袋子就赶紧走了,半刻都没敢在这鬼森森的地方多留。

    麻子仔仔细细的看着画像上的人。

    眼如豌豆,鼻若腊八蒜,脸像鞋拔子。

    嗯……

    长成这样,一看就武力值很高的样子。

    他说:“不能掉以轻心。”

    正打算派人去寻,又有一人走来,他和刚走那人同款鬼鬼祟祟鼠头鼠脑,掩着嘴问:“听说你们在高价悬赏天察司宋渐的画像。”

    麻子:“??”

    他说:“我们已经有了。”

    他将手中的画翻转:“如果是这张的话,你就不必拿出来了。”

    此人一瞧,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张。”

    “我这幅叫,宋大人妙断爱宠出逃案。”

    “这可是我们大燕最出名的大画家画的。”

    麻子:“又是那个祁景之?”

    “嗯!嗯嗯嗯!”

    麻子盯着手中的画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挥挥手:“把银子给他。”

    双方一手交银子一手交画。

    麻子将画拿到手里后,展开一看。

    只见画上的人戴着两只毛毛耳朵,两个红脸蛋,眉心中间还点了一点红。

    “……”

    他将两幅画都铺展开放在了桌上,左右对比片刻后,一把将什么妙断爱宠出逃案丢开了。

    “武功那样高强的人,怎会长这般小白脸模样。”

    他拿好另一张画像:“必要将这宋渐活捉!”

    “走!”

    然而刚走了一步,这废弃驿站就被人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

    龙啸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刀。

    “送你们上路的人。”-

    城郊驿站的鬼市被端,天察司审了几个头领。

    荣安巷。

    龙啸回禀道:“挑拨汾州与大燕只是其一,他们此次潜入大燕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活捉宋大人。”

    宋俭背着手站在旁边,整个一人形通缉令。

    他小声咕哝:“去年在皇家围猎场时他们要抓我,今年春闱之时也是,都说我知道什么……”

    但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应怀的侧脸隐在暗处,罩下一道深沉的阴影。

    宋俭眨了下眼:“陛下,我觉得这件事根源在我,不如以我为诱饵,引他们……”

    “搜捕城中月戎密探。”萧应怀说。

    “一个不留。”

    “是。”

    宋俭手指挠了挠,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与原主有关,可宋俭并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

    事到如今,这几乎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

    原主到底做了什么。

    又知道什么秘密-

    月戎国。

    月戎地处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小国,这里民风彪悍崇尚武力,与大燕的信仰文化全然不同。

    但偏偏某些地方又能看出些大燕的影子,让任何一个大燕人来看都能发现,月戎在汲取模仿大燕的风俗。

    某道小路上,有几个穿着长衫的人正在被驱赶着朝前走,先不论身上的衣服如何,他们的长相就与月戎格格不入。

    很明显,这是几个大燕人。

    驱赶他们的人不耐又凶狠,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什么。

    “%¥%……!”

    有人瑟缩着低声道:“这……这也不像让我们来做官的啊……”

    “我们不会变成俘虏了吧?”

    驱赶的人听到他们说话,又大喝一声:“@#¥%!!”

    几人脸色发白,走的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押到了一个牢房模样的地方,这几人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境况。

    “别关我们!别关我们!”

    “放我们走吧!我们什么事也没做!”

    几人慌里慌张的想逃走,却被其中一个看守的人狠狠打了一棍。

    看守的人冷笑,嘴里居然说出了大燕话:“来了这里还想走……乖乖的自己进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眼看都要被压进去当俘虏,这时几人中突然有一人冲了出来:“别……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我知道一个秘密!我知道一个秘密……”

    话说到这里,他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棍子。

    可嘴里还在说:

    “求你们了……带我去见你们的新王……”

    第63章 惊天的秘密 他这个人,打小就粗心……

    月戎王宫, 殿中。

    那个高喊着“带我见新王”的秘密人被拖到了最前面,他畏畏缩缩的垂着脑袋,头也不敢抬。

    “就是你要见本王?”

    新王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大燕话, 嗓音冷沉沉的, 很浓一股阴鸷的反派味儿。

    “是……是……”

    “抬起头来。”

    秘密人一激灵, 颤颤抬起来, 结果没想到只对上了王座的背面。

    王座背后的人突然暴怒,对着旁边的奴仆大骂:“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王转过来!”

    “大王息怒, 大王息怒。”

    王座被慢悠悠的抬着转向了大殿, 秘密人这才看清这位新王的模样。

    十分年轻,眉眼并不似其他月戎人那样深邃, 只是脾气暴烈,整个人脸上就写着两个字:好战。

    “赶紧说, 什么秘密,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惹恼了本王就把你丢出去喂狼吃。”

    他赶紧伏在地上:“小的……小的以前是……是秦府的小厮。”

    阙斯伯听到秦府两个字,骤然停住。

    “你是秦府的小厮?”

    “是,是, 小的是给秦府的大人们倒夜香的。”

    “那年秦府上下被那狗皇帝满门抄斩, 怎么单你活得好好的?”

    夜香小厮:“小的是藏在粪桶里逃出来的……”

    阙斯伯:“……”

    他沉默半晌,突然捏住了鼻子。

    “你离本大王远点说。”

    夜香小厮忙朝后退了退。

    阙斯伯这才道:“说吧, 你要说什么。”

    夜香小厮:“说你爹。”

    阙斯伯:“?”

    他“啊”的一声又一次暴怒:“无礼贱民,敢对本王说这样的话!拖出去!拖出去!”

    夜香小厮被旁边的人扣住,他惊慌失措的挣扎着,险些真被拖出去喂狼。

    “大王!大王!小的说的是真的!小的看过秦大人那封密信!那密信上就是这么写的!”

    阙斯伯站了起来:“拖回来!!”

    夜香小厮又被拖了过来。

    阙斯伯指着他:“你看过那封绝笔密信?!信上都说了什么?!”

    夜香小厮回忆着:“那萧二必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知此番难逃一劫,只望这封密信能送至我儿手中……”

    阙斯伯认真听着。

    “我儿阙斯伯, 爹行至此路已与这萧氏江山不共戴天,以那萧二的手段,定然要将我传首九州以儆效尤,我儿……”

    这句“我儿”还没说完,阙斯伯就已经大步走下来,一脚将他踹翻:“你倒是换个称呼!”

    夜香小厮:“噗~~咳咳咳~~~”

    他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后……后面的小的也记不清了,总而言之,秦大人是您亲爹啊大王!”

    阙斯伯突发恶疾:“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把掐住夜香小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夜香小厮被掐得说不出话:“还有……还有……”

    “快说啊!”

    “还有……”

    “军……军械库……”

    阙斯伯目眦欲裂:“什么军械库!”

    夜香小厮:“是……是秦大人留给月戎的最后一道杀手锏……秦大人密信中说……这军械库……务必要您在大燕发现之前先行夺得……”

    “那军械库在哪?!”

    夜香小厮怔了三秒,仔细回忆:“好像……好像没写……”

    阙斯伯气急败坏:“怎么可能没写?”

    夜香小厮:“小的已经把那封密信看完了啊大王,不记得上面有提到军械库的位置……”

    “你看背面了吗?”

    夜香小厮:“……”

    “你不会没看吧?”

    夜香小厮:“……”

    他……他这个人,打小就粗心。

    还在秦府干活的时候就不小心弄混过秦大人的夜壶,所幸洗得干净,秦大人到死都没发现。

    阙斯伯恨不得把这个蠢货一把掐死。

    如若……如若这个蠢货没有看到军械库的位置,那这个世界上知道军械库位置的人只剩下一个……

    宋渐。

    承乾四年冬,秦孝源府邸被抄,整个天察司倾巢而出,月戎派去的探子均无力回天。

    大燕的皇帝与他们都清楚秦孝源是一颗扎在深处的毒瘤,不只是祸国乱政,还有通敌卖国。

    而且早已非一日之事,前朝月戎频频骚扰大燕的底气也来源于此。

    那时阙斯伯年纪尚幼,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看来,竟是因为月戎王室也流着他的血脉。

    ……

    秦府被抄那日,大燕降下了隆冬的第一场雪。

    宋渐握着刀柄,凛身站在秦府门前,望着府上黑沉沉的牌匾。

    一代奸臣就此落幕。

    府中四处都是哭喊声,尖锐的,微弱的,垂死挣扎的……

    宋渐仿佛置身那年两军交战的战场,断壁残垣硝烟弥漫。

    他走了进去,身边来来往往的暗卫抬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耳边有人说:“大人,陛下有旨,秦孝源的房中要您亲自去抄。”

    宋渐嗓音冷沉:“嗯。”

    他朝着门廊走去,而在进去前,突然视线一斜,手中的燕翎刀直直朝着另一边飞去。

    “啊!!”

    那想要逃走的人惨叫着从墙上坠落下来。

    宋渐收回视线,推门而入。

    秦府骄奢淫逸他一向知道,所以秦孝源房的奢靡他早已有了准备,一眼也未看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玉。

    宋渐细细的摸索着房中每一寸地方,这之前帝王与他说起过,他很清楚秦孝源房中定然内藏乾坤。

    不出所料,宋渐从秦孝源房中发现了两条暗道,还有七八个小机关,就在某个机关之后宋渐找到了那封藏在红木锦盒之中的密信。

    他本该直接交到帝王手中,可鬼使神差的,他打开看了那封密信。

    那上面字字句句都是秦孝源通敌卖国的罪证。

    月戎王室有秦孝源的血脉。

    还有……军械库。

    宋渐瞳孔骤然紧缩。

    倘若这封信被送走,军械库定然会落到月戎,那对大燕来说将是亡国灭族之灾。

    可若这封信交到帝王手中……

    宋渐低垂着眼眸,手指攥得发白。

    军械库落到大燕,这场战事依然难以避免,以当今天子手段心性,必然要对秦孝源唯一的血脉斩草除根。

    宋渐身上忽的有些发冷。

    是……隆光三十四年?

    那是大燕与月戎的第一场交战,只是忆起,宋渐便满眼血色。

    他忘了所有的事情,却唯独忘不了他爹娘残破的尸首。

    他摸过他爹只剩半颗的头颅,他摸过他娘只剩半截的身子。

    那场从隆光三十四年持续到隆光四十年的战事,让大燕与月戎彼此都埋下了血海深仇。

    军械库中成千上万把火铳,这秘密一旦问世,后果不堪设想。

    ……

    月戎的探子到来时,那封密信已然烧得只剩灰烬,他们堪堪退离。

    门外有人询问:“宋大人,怎么样了?”

    于是那灰烬也被拂得一干二净。

    阙斯伯知道秦孝源留下的信中定然藏着惊天的秘密,可那信件被宋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宋渐知道。

    承乾六年大燕传来天察司首领疑似谋反的消息,阙斯伯才肯定,那个秘密宋渐并未呈到御前。

    可究竟是什么秘密,宋渐又到底要做什么。

    阙斯伯有预感,得此秘密者,得天下。

    隆光四十年嵊关一战大败,月戎多年来一直休养生息,他那些叔叔伯伯们惧怕那位大燕的新皇,从来不敢轻举妄动。

    但阙斯伯不是他们,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在大燕捣乱,已经把汾州搅成了那样。

    如今他已知那留下的军械库中是万千火铳,更不会坐以待毙。

    殿中。

    阙斯伯一脚踢开那倒夜香的小厮,蹩脚的大燕话说得阴沉沉:“除了宋渐活捉,其他人,豆沙了!”

    殿中的人跟着呜呜大喊。

    “豆沙了!”

    “豆沙了!”-

    汾州城。

    街上人群熙攘,到处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无人知道这城中暗处解决了多少月戎来的细作和探子。

    另一边,高开济与陈修在罗寨村探查阴阳鳞册之事已有眉目。

    荣安巷。

    “这都是罗寨村百姓摁过指印的陈词。”

    “据我与高大人了解,汾州的官员与地主豪强上下沆瀣一气,赋役黄册中登记的户口与实际情况出入不是一星半点,有些农户家中人口分明只有三四人,册中却硬生生登记了十几人。”

    “鱼鳞册子中的田地更是严重失实,那城西袁家,知名的富庶大户,登记在册的田地竟只有三十亩地,反观罗寨村几户贫农登记在册的土地却高达五十亩。”

    高开济作为户部一把手,自知这有多么荒唐,他跪下连磕几个响头:“陛下,微臣失职!”

    萧应怀看着手中一封封百姓陈词,随意的抬了抬手指:“汾州山偏地远,自不可能时时监管到位。”

    “给庞清拟信,差都察院来汾州彻查。”

    “你们在此地掩好身份,切忌打草惊蛇让他们销了证据,等庞清来汾州,辅他一起查办。”

    “是,陛下。”

    宋俭在院中蹲着,一边择小青菜一边胡思乱想。

    自打来了汾州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千头万绪笼着他,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嗯……最关键的是专业不对口。

    他学的是新闻,还没好好上课,学的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总不好跑出去给萧硬槐添麻烦。

    麻烦已经够多了。

    唉。

    宋俭又择了颗菜,撑着脸蛋发呆,他大学要是学历史的就好了,起码能帮萧硬槐以史为鉴。

    就在他抱着菜篮子伤春悲秋的时候,突然得知萧硬槐要亲自去一趟罗寨村。

    宋俭立马爬了起来:“陛下!陛下!我也去!”

    萧应怀什么都没说,默认允他跟上。

    此时汾州城某处。

    “我们的人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这手笔,除了天察司没人能做到。”

    “宋渐必然就在这汾州城内。”

    “大王有令,活捉宋渐。”

    第64章 因为朕心悦你 我!我也喜欢!(4w营……

    城内某书局。

    “这就是宋渐的画像?”

    书局老板:“是啊, 这可是我们大燕最知名的大画家祁景之画的,相传他在宫中见过一次宋大人后便彻夜难忘以致忧思成疾,大病之后……诶?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为首的刺客走出了书局, 沉沉的盯着手中画作:“将城中所有这个模样的人都抓来!”

    “是!老大!”

    刺客们飞快的散开, 街上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你……你你你谁啊……你干什么?”

    “啊!”

    “救命啊!”

    “爹呀!”

    半日之后, 城外某个破庙里, 地上齐刷刷绑着一排人。

    “老大,都在这里了!”

    为首的刺客眯了眯眼, 嗓音危险:“你们几个, 谁叫宋渐?”

    地上的人:“嘤嘤嘤嘤~”

    “唔唔唔~~”

    “啊啊啊啊~”

    为首刺客踢了旁边的人一脚:“还不把他们嘴里的抹布拿出来!”

    “哦……哦哦哦,我这就去!”

    刺客小弟冲过去, 拔罐一样挨个“啵”“啵”“啵”的拔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闭嘴!”

    为首刺客:“说!你们谁是宋渐!”

    地上的人都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是吗?”

    “俺……俺不是……”

    “你呢?”

    “窝不姓怂,窝姓福……”

    “那肯定是你了!”

    “啊~我倒了~”

    为首刺客:“?”

    地上的人扒开自己的领口, 柔弱的说:“你们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先说好,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哦~”

    为首刺客惊悚的又掏出画像和倒下的男人对比片刻。

    眼如豌豆,鼻若蒜头,脸……比他鞋子还长……

    没错啊!

    “大人们~大人们~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旁边的刺客小弟弯下腰:“老……老大……我受不了了……yue~~~”

    为首刺客突然暴怒,一把将画扔下:“妖画惑众!”

    一圈刺客懵逼的抬头:“啊?”

    “这根本不是宋渐的画像!敢骗我们!”

    刺客小弟:“可是老大, 这就是祁景之画的宋渐画像啊, 你看下面还写着呢。”

    为首刺客眯眼:“画成这样,谁知道他有什么低人指导, 迟早把这祁景之也宰了。”

    远在京城的祁景之:“啊ti!”

    “谁骂我。”

    把这些人都丢出去以后,一帮月戎刺客又找去了书局。

    那老板吓得抱头鼠窜,嚎了大半天指着角落:“我真的不知道啊各位爷爷!那里……那里还有一张画像!我不收银子,不收银子!”

    为首刺客拿起上面的《宋大人妙断爱宠出逃案》,眯眼看了片刻。

    “哼。”

    “听闻那宋渐年方十九,面冠如玉……想来就是这张了。”

    刺客小弟:“老大, 那我们还宰那个祁景之吗?”

    刺客老大瞥他一眼:“等大燕被我们拿下了,一个祁景之算什么,大燕的天子我们也宰得了。”

    “全城搜查。”

    ……

    另一边,天色渐暗。

    宋俭跟着萧硬槐到罗寨村走了一趟,他们熟练的扮演着恩爱的小夫夫,将村中土地丈量失实的问题摸得更加透彻。

    村中百姓知道他们是从江南千里迢迢来探亲的,对他们十分热情,还要留他们在家中用饭。

    宋俭挽着男人的胳膊,摆手说道:“不用啦不用啦,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亲戚还在等我们呢,是吧夫君。”

    萧应怀:“嗯。”

    “劳烦各位了,请留步吧。”

    宋俭屁颠颠跟在帝王身侧离开了罗寨村。

    行至村外山林中,宋俭正要问晚上能不能不吃宫德福做的羹汤,他想去永川楼吃饭,哪知话音刚起,一道泛着寒光的暗器就穿过林叶直直射来。

    电光火石之间,宋俭被扣进了男人的怀中,几番后退飞跃后,暗器“咚”的一声钉在了树上。

    力道之大,竟将树上的鸟巢都震了下来。

    宋俭心跳扑通扑通,瞪着眼睛抬头,从男人肩膀上望出去:“……刺杀?”

    萧应怀眸底冷沉,并未出声,只伸手轻抚着他的后颈。

    “真是好身手啊。”

    说话间,林中涌出了一大批刺客。

    宋俭:“!!!!”

    为首的刺客手中拿着一副画像,对着男人怀中少年反复对比:“早能画的这么像,还画那样的妖图做什么。”

    想起今日在庙中见到的那人他就一阵恶寒。

    宋俭颤颤的,心中大概有了估量,但还是抱着帝王的胳膊演戏:“……夫君,他们都是谁呀?打劫的吗?”

    为首刺客:“宋大人何时竟成亲了?真是稀奇。”

    宋俭装傻:“啊?什么宋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和夫君是来汾州探亲的。”

    “宋渐!”

    宋俭挠脸蛋:“宋渐是谁,不认识啊,我叫宋俭,不信你们问我夫……唔……”

    还没叭叭完,萧应怀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宋俭:“QAQ”

    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奔着我们来的,多说无益。”

    “唔唔唔……”

    那怎么办啊!

    萧应怀看了眼暗处龙啸的身影。

    “跟紧我,莫要乱跑。”

    宋俭点头如捣蒜。

    “我……”

    “我”字刚出口,帝王已飞身而起,宋俭“啊”的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的跟上。

    “人人人人人好多人……”

    根本就是众山众海嘛!

    “放跑了宋渐,都给我提头来见!”

    宋俭四面八方杀过来黑压压的一群人,他冷汗都快下来了,拼尽全力跟着帝王的身影。

    但最后还是慢了一步,身后一道疾厉的劲风朝他打来,宋俭脸色发白:“我靠我靠我靠!”

    萧应怀视线飞快一瞥,抬手接住龙啸扔来的长刀。

    一声刀剑嗡鸣之后,宋俭只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身后“啊”的一声惨叫声,他的脸颊溅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下一秒,他又一次被帝王紧紧环进了怀中。

    “机灵点。”

    “状况不对就跑。”

    “跑总会吧,应该不需要朕教你。”

    宋俭虎着有些苍白的脸:“会是会……左边左边!”

    “身后身后!”

    萧应怀回身伸手,一把掐住了袭来之人的脖颈。

    宋俭听到了“咔嚓”的一声。

    “……”

    原来萧硬槐真能拧断人的脖子。

    龙啸与另外两个天察司暗卫都在缠斗,宋俭一个闪身,从地上捡起一堆小石子儿。

    准头怎么样不知道,打中一个算一个。

    他朝着刺客堆里biubiubiu的扔。

    “啊!”

    “有暗器!”

    宋俭揣了一大兜石头,小的拇指大小,大的拳头大小,见着人就狂砸。

    刺客顶着一头包:“该死的!”

    刚想冲来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林中防守松懈,萧应怀扣住他还要扔石头的手:“走。”

    宋俭当即收手,埋头就跑。

    “陛下,我们要跑去哪里啊?”他边跑边回头看:“他们好像都是冲着我来的,不抓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应怀一把将他的脑袋转回来:“你的意思是要朕把你交出去?”

    宋俭没吭声。

    “也行。”

    宋俭:“?”

    萧应怀嗓音轻描淡写:“别的朕不清楚,朕只知道月戎对待俘虏有数不清的酷刑和手段。”

    宋俭猛地一哆嗦:“啥?”

    “听过月戎的万虫蛊吗,他们会将母虫放置在你体内,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虫子来啃咬你的皮肤,直至将你咬的穿肠烂肚,当然,他们还会将你救活,毕竟还要从你嘴中撬出些东西来。”

    “或许还有些小手段,你不说,便每天从你身上削下一块皮肉喂给你吃……”

    宋俭:“啊!!”

    已老实。

    “呜呜~”

    “快跑快跑!陛下快跑!”

    萧应怀:“不要朕把你交出去了?”

    宋俭跑得比谁都快,呜呜呜的掉眼泪:“陛下,别把我交出去,我知道错了。”

    萧应怀:“那就跟紧朕。”

    宋俭:“嗯嗯嗯嗯嗯!”

    他们在林中飞快的穿梭,眼瞧着出了林子就是汾州城门,宋俭:“陛下!我们快走!汾州城门快要关闭了!”

    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叠了什么debuff,刚说完,林子前方就又杀出来一拨人。

    宋俭脚步紧急刹住,嘴巴张了两下,人已经被拽着飞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像根拉面一样荡来荡去。

    啊啊啊~~~

    啊啊啊~~

    身后的刺客紧追不舍,宋俭满脑子都是月戎的酷刑,偶尔脑子里还会蹦出一两个电视剧经典桥段,比如逢追杀必碰悬崖。

    不过怎么会呢,他们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宋俭揉了把鼻子,气喘吁吁:“陛下,龙啸他们不会有事吧?”

    萧应怀:“不会。”

    宋俭一百分的担心勉强放下了两分。

    跑跑跑!

    我跑!!

    他一个劲的猛冲,冲着冲着发现他怎么光蹬腿但位移为0啊。

    一抬脸,他被萧应怀按在原地,身前早已经没了路。

    悬……悬悬悬……

    悬崖!!!!

    出现了!!!

    宋俭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周围被数不清的刺客围堵。

    宋俭咽了咽口水。

    “月戎是……是什么……大型刺客培训班吗?”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啊!

    为首的刺客像是受了重伤,脸上都是鲜血,硬撑着站在前方。

    “宋渐,你跑不掉的。”

    宋俭没忍住朝后退了一步,“喀拉”,崖边土块被他踩得松动,稀稀碎碎的掉了下去。

    深不见底。

    宋俭承认自己腿软了,他默默贴紧了萧硬槐:“怎怎怎怎么办啊……会会会有人……人来救我们吗……”

    宋俭没得到回应,只看见帝王提起了刀。

    呜。

    完了,真的完了。

    宋俭摸了摸自己刚才捡的一兜石头,空的,好像都在逃跑路上掉出去了。

    为首刺客:“我们只要宋渐,把他交出来!”

    帝王手中的燕翎刀“嗡”的一声。

    “乖乖待这。”

    宋俭拽住他的袖子,瞪大眼睛:“别!”

    为首刺客冷笑一声,挥了下手,立即有七八人冲了上来。

    萧应怀手中长刀翻飞,手法又快又狠,眨眼之间便将冲来的刺客解决了。

    只余一个人摔在他们脚边,萧应怀神色冰冷,一眼都未看,刀已经落下。

    “垂死挣扎!”为首刺客怒道。

    “宋渐,乖乖把军械库的位置告诉我们,否则今日我们定会将你们二人碎尸万段!”

    宋俭微怔一瞬,军……军械库?

    “什么军械库?”

    他看向了帝王。

    萧应怀侧脸锋利如刀削,冷厉的眉目蒙上了一层少见的阴戾。

    “别装蒜了!只有你知道军械库的位置!”

    宋俭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不是蒜!”

    围堵在悬崖边的刺客已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且目标十分明确,大都朝着宋俭逼来。

    他飞快的躲闪着,想尽量配合萧硬槐多撑一会。

    有人逼近他就往后挪:“你过来我就跳下去!我跳下去就……就没有人知道军械库的位置了!”

    那人真被他唬住了,停顿片刻。

    宋俭当即要跑,结果几人反应过来,七八只手朝着他一把抓来。

    “靠靠靠靠!”

    宋俭被硬生生拖了回去。

    “老大!我们抓到他了!”

    萧应怀看过去,发现少年正被七八个人按着,脸色煞白。

    那些刺客看着地上倒着的一堆人,也有些惧怕,对着男人道:“别动!动一下我们就捅他一刀!”

    别啊!别啊!

    “老实点!”

    宋俭闭上眼睛,流下了两道面条泪。

    笨笨的我~傻傻的活~

    他吸吸鼻子,说:“我真不知道那什么军械库在哪。”

    刺客回:“不知道?进了我们的大牢你就知道了,比你还嘴硬的人我们见多了!”

    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宋俭想起萧应怀说的月戎酷刑,狠狠打了个哆嗦。

    To be ……or not to be.

    宋俭狂咽口水。

    如果他今天被这些人掳走了,那只有一个结局,十大酷刑挨个上一遍,电视剧里看的那什么皮鞭沾凉水都是小case,他到时候真能被打成折叠屏,物理意义上的。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宋俭斜着瞥了一眼,又被深不见底的崖底吓得猛地一颤。

    跳下去有两个结局,死,或者死后再穿回去。

    呜呜。

    宋俭悲痛欲绝。

    他不要上大刑啊啊!!!

    眼泪扑簌簌掉了好几颗,他两只手抬了起来,对着帝王比了个爱心。

    “陛下……呜呜……下辈子再见吧……”

    说完就一头拱了下去。

    刺客:“啊啊啊啊啊!!!”

    “老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渐跳下去了!!!”

    萧应怀两眼一黑,这个笨蛋!

    几乎就在宋俭拱下去的同一时刻,萧应怀也翻身跳了下去,所幸抓得还算及时。

    宋俭已经在闭着眼睛等着“pia叽”一下摔死,然后睁开眼回到他的大学课堂了,结果正在自由落体的他突然被男人死死卷进了怀里。

    耳边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笨蛋。”

    宋俭“哇”的一声,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陛下——”

    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他听说死在一起的人下辈子可以投胎成家人。

    呜呜呜。

    好吧,家人也行。

    也行。

    ……

    ……

    那节课是新闻学概论,他听得哈欠连连,趴下直接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好长的梦。

    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穿成了帝王的暗卫,一睁眼就从梁子上摔了下去,满大殿的人都说他要造反。

    怎么可能!他是五好青年!

    那狗皇帝根本不信任他,处处挖坑设防,他还被丢下了大狱吃了好几天牢饭……miamiamiamia……

    不过那大狱里的牢饭真的怪好吃的,他胖了好几斤。

    哦,他好像还认识了好多朋友,嗯……

    长鹰,龙啸,十七十八,无常,松风。

    哦对,还有小八,萧达。

    萧达人其实怪好的,就是装装的怂怂的,比他们还贪玩。

    明明那么害怕他皇兄,但就是死性不改。

    对,还有萧硬槐。

    其实吧,他觉得萧硬槐也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有时候有点凶,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好的,那些话都是吓唬他,他知道。

    长宁河道决堤的案子,易大人家动物逃跑的案子,还有后来春闱的案子,每个案子他都能看出来,萧硬槐是个明君。

    你看,后来他们还到汾州微服私访了,大.根寨的土匪,罗寨村的村民,每个人的冤屈与不平他们都看到了。

    只是……只是……

    他们被追杀了,被追到了悬崖边,他跳了下去,萧硬槐为了救他也跳了下去。

    啊~~~~~

    笨啊,笨啊,他跳下去之后就能醒来了,萧硬槐跳下去干什么。

    “媒介的所有者……新闻工作者……典型的案例……传播……”

    宋俭迷迷糊糊,唔,好无聊的课啊。

    “滴答~”

    “滴答滴答~”

    嗯?

    什么声音。

    宋俭吸了吸鼻子,打算从兜里摸出自己的耳机戴上。

    然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片潮湿冰凉的地皮。

    宋俭心脏“咚”的一声,下一秒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发着呆,整个人愣愣的盯着上方。

    是……山洞?

    宋俭眼珠子转了转,反应了好久,然后嗖一下爬了起来。

    “嘶嘶嘶……疼疼疼疼……”

    他捂着自己的小腿和脚腕,艰难的挪了一下。

    “陛下!陛下!”

    宋俭刚叫了两声,一转头就看到男人正躺在一旁,他赶紧拖着受伤的腿脚爬了过去:“陛下,陛下你怎么样了陛下?你还活着吗?”

    山洞中鸦雀无声,只有不知从哪传来的滴答水声。

    宋俭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这……这是有还是没有啊!

    他又趴下来听了听他的心跳,有有有,没死没死。

    宋刚松了口气,就看到男人腰腹间极深的一道伤口,血淋淋的。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立马沾了满手的红。

    “陛下!陛下你别死啊!”

    宋俭知道萧硬槐肯定是为了救他才这样,他眼圈发红,抹掉两颗眼泪。

    崖底山洞不似城中,这里冷得刺骨,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好多,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淌了河水。

    宋俭四下环顾着,想找点什么能盖的东西,但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堆树叶子。

    “呜呜……我们好惨……”

    他边哭边把树叶子抱来,一片一片的往男人身上盖。

    “陛下,我给你盖厚点,盖厚点就不冷了。”

    把男人全身上下都用叶子盖好以后,宋俭又一瘸一拐的撑着墙去看了看别的地方。

    “咕~~~~”肚子一天到晚没事净抗议了。

    宋俭本来想捡点干柴回来点个火堆,但是琢磨了一会以后他发现,他好像并不具备钻木取火这个技能。

    啊,尸体硬硬的。

    绕了一大圈无果,宋俭的腿和脚也疼得实在受不住了,于是只好又缩回去。

    他抱着膝盖坐在萧硬槐旁边,撑着脸发呆。

    发了会呆觉得有点累,又躺下了。

    宋俭:“……”

    没逝的,听天由命吧。

    呜呜。

    ……

    萧应怀睁开眼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肩膀上靠着一颗脑袋,再一掀眼,看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一层叶子。

    “……”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养养精神而已。

    身旁的少年因为腿伤蜷缩着,眼睛与鼻梁交汇出的窝还兜着一汪泪水。

    萧应怀默然半晌。

    宋俭又睡着了,不过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整个人暖烘烘的。

    他咕哝着:“德芙公公……我想吃肉包子……”

    呓语间翻了个身。

    “嘶……”

    宋俭被腿上的伤硬生生疼醒了,他睁大眼睛,然后就对上了……嗯?谁的腰?

    往后挪了挪后终于看清,一抬眼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他这才意识到他躺在萧硬槐的腿上。

    “睡好了?”

    宋俭懵懵的。

    萧应怀轻弹了他一下:“莫不是摔傻了。”

    下一秒。

    “呜……”

    少年眼泪说掉就掉,啪嗒啪嗒的,边哭边说:“陛下……我……我以为你要死了。”

    萧应怀垂眸,轻蹭着他的脸:“敢当着朕的面咒朕死的人,普天之下也就你一个。”

    宋俭泪眼汪汪的爬起来,不远处静静燃着一堆焰火,他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衫。

    “陛下……他们说的那个军械库我不知道在哪,我绝对不是有意要瞒着的……”

    说着还抬起四根手指发誓:“真的,我没听过他们说的什么……唔……”

    萧应怀捏住他的嘴巴:“刚与朕患难生死,起来第一件事竟是说这些。”

    “O3O”

    宋俭眨眨眼,眼眸被泪水浸得乌黑发亮:“窝系认真的……”

    萧应怀:“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的人?”

    宋俭睫毛颤了颤:“?”

    萧应怀捏着他的脸凑近:“你觉得你不解释朕便不信你,是吗?”

    宋俭阿巴着嘴巴想说话,却被捏得更紧,于是一个字都唔不出来了。

    他茫然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朕真是不知道,若朕不说,你要何时才能听明白。”

    宋俭光是库库点头,用力的往后撤了撤,吸溜一声:“明白的明白的,陛下,我明白的。”

    萧应怀眸光变得幽深。

    宋俭小心的躲避着自己的腿伤和脚伤,撑在地上认真道:“陛下,我知道的,您是明君,这样的事情……”

    后面的话一句都没说下去,因为他被男人环进了怀里。

    “笨蛋。”萧应怀低低说了句。

    宋俭脸颊贴在男人颈间,恍惚间听到了他沉稳跳动的脉搏。

    “……陛下……?”

    “宋俭。”萧应怀大手落在他的后颈上,轻轻一用力,少年的脸被迫仰起。

    他直视着这双柔软茫然的双眸:“让朕高兴一回能要你的命吗?”

    宋俭心跳骤然失了一拍。

    萧应怀低低的注视着他,视线轻落在唇间。

    “真当朕跳下来救你是因为朕是个大好人,嗯?”

    宋俭眸光避无可避。

    不消片刻,“(///////)”

    “陛下,我有一种预感……”

    萧应怀:“什么预感?”

    宋俭脸蛋烫得厉害,抠着手指说道:“就是……我感觉您好像要和我……唔……表白……”

    男人的视线愈加沉重,像是要用眼神将他的唇舌攫取吞.吃。

    “朕还真以为你一无所知。”

    宋俭拨浪鼓一样摇头,羞得仿佛头顶上都热气腾腾。

    他努力的冷静呼气,吸气,然后又扑通一下扑进了男人怀中。

    “QnQ。”

    “陛下……陛下……”

    萧应怀低头:“要说什么?”

    两人的心口紧贴,沉重炙热的心跳逐渐共振。

    宋俭:“您喜欢我!”

    萧应怀抬了下眉:“?”

    没说反?

    刚才还共振的心跳现在逐渐不共振了,因为宋俭的心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了。

    他埋着头:“……您……您就是喜欢我……”

    “之前……之前在大.根寨,我问您那些人走了没有,您说没有,但……但是我听到了……他们早就走了……”

    “是。”

    萧应怀把少年低垂的脸再次抬起:“朕是故意的。”

    他揽住手边纤细的腰,唇抵在少年唇边,话说得低低的,近乎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因为朕心悦你……那你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脸颊热气腾腾,死死闭上了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我!我也喜欢!!!”

    第65章 没长小狗尾巴 再冷漠的男人舌头都是软……

    喊得太大声了, 宋俭猛地呛了一口。

    “咳咳咳咳……”

    他掩着嘴扭开头,咳了好一会。

    “……”

    咳到最后实在咳无可咳,才红彤彤的又钻进了帝王怀里。

    萧应怀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少年滚烫的耳朵尖尖:“怎么了?”

    宋俭不好意思抬头, 埋头一个劲的拱, 土拨鼠一样嘤嘤嘤, 只撅着屁股在外面。

    萧应怀也不吝再逗他两句。

    “与朕亲过那么多回了, 怎现在才反应过来要害羞。”

    “啊!”

    宋俭拱拱拱拱。

    拱得帝王闷哼一声,才意识到眼前人身上是有伤的。

    宋俭蹭一下陡然坐直, 想去看伤口。

    萧应怀捞住他, 很自然的贴过去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

    “朕自己处理过了,无碍。”

    宋俭抿着嘴巴不敢再乱动, 脸蛋红红的低头,然后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似乎也处理了。

    刚才没发现是因为披在身上的外衫挡得严实, 现在因为他扭来扭去一通乱拱,外衫从身上滑了下去,这才看到自己腿上的情况。

    他第一反应是:“我鞋呢?”

    萧应怀:“处理伤口的时候脱了,不然怎么处理?”

    宋俭眨眨眼:“噢。”

    然后又低头看腿。

    从膝盖到小腿肚之间的下裤被撕开一道很长的口子,腿上似乎敷了什么止血的草药, 虽然被布条缠了两圈绑住了, 但有些已经凝固的药液汁水晕染在了白皙的小腿肉上,所以还是能窥见些端倪的。

    宋俭看完, 挪了挪,小狗一样凑近,真诚道:“陛下,您居然知道这么多药草的功效,之前我在礼部摔跤那次您就帮我包扎过伤口,您懂得好多呀。”

    萧应怀极轻的哼笑了声, 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你平时也是这样夸别人的吗?”

    宋俭被捏得皱了下脸,摇头道:“我很少夸人的。”

    萧应怀:“哦?”

    宋俭乖乖仰着脸:“嗯!真的!”

    “那‘小汤大人你人真好’是谁说的?”

    “‘小汤大人骑射技术好精湛,百发百中’又是谁说的?”

    “是朕记岔了吗?”

    宋俭:“(。· _ · 。)”

    没记错的话,这至少得是半年前的事情。

    “夸徐卿性子好,夸陈卿有文采,夸宫德福体贴,夸永宁可爱,夸萧达……这倒是没夸过。”

    “只说其他,路边的狗你也要夸一句听话有灵性。”

    萧应怀修长的食指碰了碰他的唇:“骗人的嘴巴。”

    宋俭被说得面红耳赤:“您……您怎么都记得啊,我都想不起来了。”

    萧应怀点了下鬓角:“顺脑子的事。”

    宋俭:“……”

    “不信。”

    刚说完两边腮帮子都被捏住了,宋俭“啊”了一声,挣扎道:“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萧应怀两只手一合,少年的嘴巴便又被迫撅了起来。

    “唔唔……”

    萧应怀:“谁说你笨的,这不是挺聪明吗?”

    宋俭抓住了帝王的手,很努力的说话:“陛下,这些话您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您在吃醋呀。”

    萧应怀手一顿。

    宋俭呲牙:“嘿嘿~”

    正傻笑着,帝王突然倾身靠近了他,温热的唇瓣被压住,紧接着唇上传来刺痛感。

    “终于知道朕在吃醋了,要朕奖赏你吗?”

    宋俭:“可以要金豆豆吗……”

    然后唇瓣又被咬了一口,宋俭猛地一哆嗦。

    萧应怀缓慢的与他摩挲着唇肉,吻得很克制:“你与朕在一起,朕的便都是你的。”

    宋俭心跳如雷,被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的舌尖触电般的发麻。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帝王这话是在请求询问,还是陈述。

    宋俭有些宕机,好一会才问道:“陛、陛下,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是不是要更正式的问一次才算呢?

    或者或者……他是不是要去准备一束花才……

    “唔……”

    胡思乱想骤然被打断,唇舌被撬开,方才克制的吻像被撕下了那层虚伪的外衣,变得凶狠强势。

    宋俭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了,呆愣愣的搭在男人手背上。

    “陛下……窝……”

    因为开这个小差他舌尖被咬了一下,宋俭有点疼,忙慌慌要把舌头收走,整个人都往后缩。

    萧应怀闭着眼眸,也或许并未闭上,只是垂着,但因为睫毛搭下一层阴翳,看不出端倪,他伸手将人强硬扣回,唇舌追得更深。

    宋俭被固定在帝王怀中,无处可避,他哼哼唧唧的说了些什么,都被尽数吞走,只余下一些柔软的尾音。

    “……”

    宋俭抬起手,环住帝王脖颈,很轻的主动回应了一下。

    “(///////)”

    啊啊啊啊啊!

    果然,再……再冷漠的男人舌头也都是软的!

    萧硬槐!也不例外!

    不远处的火堆静静的燃烧着,天色渐暗,跳跃的明亮焰火成为了洞中唯一的光源。

    帝王与少年身影重叠相拥,映得缠缠绵绵。

    这一吻结束后宋俭人都迷糊了,半眯着眼睛靠在帝王怀中,脸蛋坨红。

    “陛下。”宋俭吸了声鼻子:“德芙公公之前和我说您十六岁就上过战场了,您包扎伤口那么熟练,都是那时学的吗?”

    萧应怀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垂着眼睛,不紧不慢的捋着他的后颈:“差不多。”

    宋俭:“您十六岁的时候,是隆光三十八年吗?”

    因为他印象中他们在大.根寨的时候为了取得大当家李儒温的信任,萧硬槐当时说了好长一段汾州的战事过往。

    “那时汾州发生战乱,您是真的在汾州,对吗?”

    萧应怀看向了怀中认真询问的少年,“嗯”了声:“是。”

    宋俭眨了下眼。

    “月戎第一次进犯大燕是隆光三十四年,战乱发生在嵊关以北的西塘关,那时挂帅的是严翀将军,也是朕的老师。”

    宋俭知道严翀,就是那位小严将军的爹,萧硬槐和严嘉赐的关系很不错,是君臣也是朋友。

    “大燕军备一向羸弱,哪怕是严翀将军那样的名将也难抵来势汹汹的月戎,那一战长达三年,险些耗尽大燕本就为数不多的元气。”

    “隆光三十七年春月戎退离西塘关,大燕刚喘了一口气,隆光三十八年月戎再次来犯,这次西塘关嵊关均被大破,一直打到汾州……那一战又是三年,直至隆光四十年冬。”

    宋俭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萧硬槐怎么把中间那么重要的经过都省略了,他问:“汾州城战乱的时候挂帅的人是您吗?”

    萧应怀:“嗯。”

    宋俭:“那……那那那……您能不能再仔细和我说说……”

    话音刚落他就被弹了下,萧应怀:“仔细说什么?要听朕给你讲讲朕在战场上是怎么杀人的吗?”

    宋俭捂着头:“呜……”

    “早与你说过朕不是什么好人,朕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不胜凡数。”萧应怀手指拨了拨少年轻颤的睫毛。

    “刚才与朕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问朕算不算是在一起,朕还没答允,你想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若日后反悔再想拍拍屁股走人……”

    萧应怀捏了下他:“朕可不会手软。”

    宋俭又被捏得皱脸,然而这次皱了会却不是再问,而是“嘻”的一声笑了。

    他抱紧身前的帝王,仰着脸道:“骗人,陛下最会骗我了。”

    萧应怀挑眉,瞧着少年一副撒欢的小狗模样:“朕怎么骗你了?”

    宋俭:“您总是吓唬我,说要属下回天察司领鞭子,但是属下一次都没挨过打。”

    “那是因为你认错及时,朕心情不错,自然饶过你。”

    “不信不信。”宋俭:“您说自己在战场上杀了无数的人,但您是为了保家卫国,多少人没有您的胆量与担当,您总和我说您不是好人,还不是骗我吗?反正我不信。”

    萧应怀笑了声。

    宋俭眼眸亮晶晶的,而后突然“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屁股脸颊绯红:“您……您摸摸摸……摸我做什么……”

    萧应怀歪头,朝少年身后瞥了瞥:“朕看看你屁股上是不是长了小狗尾巴。”

    宋俭:“!!!!”

    “陛下!”

    趁着少年呆愣脸红,萧应怀又伸手探了探:“没长。”

    “那怎么和小狗一样?”

    宋俭刚才接吻都没现在这么慌乱,整个人要冒烟儿一样,捂着脸:“啊!!”

    萧应怀:“还是说尾巴被衣服藏起来了?”

    宋俭:“呜~”

    “没有……没有……”

    萧应怀又哼笑了声,把人捞进了怀中:“笨蛋。”

    宋俭埋着脸。

    啊啊啊啊啊!

    这个萧硬槐!好讨厌啊啊啊啊!!

    安静拱了不知道多久,萧应怀也不再逗他,靠着石岩闭目养神。

    宋俭望着外面的天色,终于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

    “陛下……我们怎么从崖底出去呀,也不知道我们掉下来多久了,龙啸他们有没有脱身,有没有发现我们摔下了悬崖,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来救我们,德芙公公肯定担心死了,也不知道……”

    他一张嘴就叭叭个没完,萧应怀掀开眼,不紧不慢的看着他,在少年话音微顿,抬起头的那瞬间,歪头吻了过去。

    宋俭:“……”

    萧应怀:“你我二人都受了伤,精疲力竭的状态不适合冒然去寻找出路,何况你也不清楚那些刺客是否还在山崖上蹲守埋伏。”

    “什么都别想,养好精神,天亮后朕去探探情况。”

    宋俭乖乖点头,靠了过去。

    安静没一会,宋俭还是忍不住又开始想。

    “陛下,那您知道他们口中的军械库是怎么回事吗?”

    “大约猜的出来。”

    “那如果月戎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怎么办?”

    “……”

    “不会。”

    宋俭咕哝:“……我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说完额头就又挨了一下。

    萧应怀:“与你有什么关系?”

    宋俭:“……”

    “睡觉。”

    “唔。”

    “怎么这次不呼噜了?”

    “呼噜呼噜呼噜~”

    第66章 边关急报 若朕是……你爹

    荣安巷, 宫德福抱着柱子哭得梨花带雨。

    “夭寿啦!夭寿啦!”

    “天爷啊!天爷啊!”

    “陛下啊——陛下——”

    旁边汤涞高开济正指着鼻子互骂。

    汤涞:“若不是你的差事办得不到位,陛下又何故需要亲自跑一趟罗寨村!若陛下没有去罗寨村,又何故会被刺客追杀得下落不明!”

    高开济:“你少在这疯狗似的乱咬人, 陛下要亲自去罗寨村跑一趟那是因为陛下心怀天下苍生, 与差事办得如何有什么关系?”

    汤涞:“我tui!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高开济:“你光知道在这含血喷人找麻烦, 你怎不出去寻寻陛下的下落!只我一人是陛下的臣子吗?!”

    汤涞:“用得到老夫的地方老夫自然万死不辞!倒是你, 陛下下落不明至今你有过任何作为吗?”

    高开济:“你……你你你……”他手指筛糠似的颤了好几下:“陛下……陛下他……你倒以为老夫心里好受……老夫……”

    说着说着,高开济竟也悲戚的红了眼眶。

    汤涞:“?”

    这老东西, 好、好下作的手段。

    高开济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直接加入了宫德福的阵营。

    “若陛下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夫也不活了……”

    徐羡扶着额头:“乱成一锅粥了。”

    陈修:“趁热喝了吧。”

    徐羡:“……”

    从他们得知帝王与少年被追杀下落不明至今已过去了三日, 龙啸身上负伤,拼死回了荣安巷, 现在天察司所有暗卫都在城外搜寻踪迹,但一丝消息也无。

    天色阴沉,汾州城轰隆隆响起几道闷雷,没多久便降下了瓢泼的大雨。

    此时,崖底山洞。

    宋俭正守在火堆旁边, 眼巴巴的望着男人手中的烤鱼。

    “咕~~~”

    萧应怀拨了拨干柴, 火舌登时窜的更高,烤鱼滋滋作响。

    “陛下, 是不是烤太久了……”

    萧应怀掀了下眼,见少年直勾勾的,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他将焦香的鱼拿出来放到旁边晾了晾,宋俭的视线当即咕噜噜的紧跟过去。

    萧应怀转向他:“张嘴。”

    宋俭连忙乖乖张开嘴巴,一副翘首以盼已久的模样,结果烤鱼没吃到, 而是被男人低头在唇间吻了口。

    “这种时候倒是专注。”

    宋俭呆呆的眨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在说他死盯着烤鱼的事。

    “……”

    萧应怀又亲了口才把烤鱼给他:“朕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小狗喜欢吃鱼。”

    宋俭两手握着烤鱼的木棍,脸色爆红。

    啊啊啊啊!

    讨厌讨厌讨厌!

    萧硬槐!讨厌!

    宋俭气鼓鼓的背过身,miamiamia的小口啃鱼吃。

    刚啃了两口就听到男人低低哼笑一声。

    宋俭离得他远了些。

    讨厌讨厌!

    吃饱喝足以后宋俭还吃了两个野果解渴,肚子很快溜圆,他有些犯困,坐在火堆旁边安静的望着洞外连天的雨幕。

    好大的雨啊。

    宋俭撑着脸,恍惚的想,来到汾州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管是被大.根寨土匪劫走,还是被追杀掉下山崖,都像做梦。

    也不知道龙啸他们怎么样了。

    洞外的雨声铺天盖地,突然卷来一阵冷风,宋俭猛地打了一哆嗦。

    唔,冷。

    他偷偷回头,发现帝王又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腰腹的伤口虽不再渗血,可宋俭仍旧记得没包扎前触目惊心的模样。

    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宋俭不知道萧硬槐怎么将他救起,又怎么将他弄到了这个山洞里。

    他低头看看自己腿上的伤口,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

    其实宋俭很清楚的,萧硬槐有能力在两人一起坠崖时保住他们的性命,那就有能力在不管他的情况下保全自己不受那样重的伤。

    更何况从一开始萧硬槐就完全可以选择不跳下来救他。

    “……”

    嗯……他没有真的觉得萧硬槐讨厌,那都是假的。

    宋俭挠着手指,眉眼间有些郁闷,他伸手拨了拨火堆,加了点柴,然后悄悄的朝帝王的方向挪去了。

    萧应怀不确定外面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更不确定悬崖之上的凶险如何,所以他在尽量保存体力。

    只是他平日习惯性的敏锐,稍有风吹草动他便能捕捉到。

    比如此刻,少年正在轻手轻脚的靠近他。

    萧应怀没有睁眼,由着他来。

    宋俭在旁边观察了一会,然后小心的避开帝王身上的伤口,轻轻挨了过去。

    “陛~下~~”

    他眨着眼睛,仔细的盯着帝王的侧脸瞧。

    没动静。

    宋俭伸出胳膊把人抱住,头一歪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陛下,你冷吗?”

    萧应怀眯着眼睛:“嗯。”

    于是宋俭抱得更紧了,小声道:“现在呢?”

    萧应怀:“冷。”

    宋俭眼眸微微睁大,萧硬槐别不是失血过多了吧,安静一瞬,他把脸也贴了过去。

    “陛下,还那么冷吗?”

    萧应怀没再回应,宋俭正想去贴贴他的脸,腰间却突然被一条胳膊缠上,下一秒他便被裹进了帝王怀中。

    “朕若说朕冷得要死了,你要如何?”

    两人的脸距离极近,宋俭睫毛颤了几下,好久才咽咽口水道:“胡说,骗我。”

    男人呼吸温热,身上徐徐渡来令人十分踏实的干燥热意。

    宋俭:“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冷。”

    萧应怀:“如今在朕面前连敬称都没了。”

    宋俭不吭声。

    萧应怀额头抵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朕有时候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你这样的……”

    宋俭顺着说:“笨蛋?”

    萧应怀亲了亲他:“宝贝。”

    宋俭脸上的热意瞬间攀升:“唔……没有……”

    萧应怀听着。

    宋俭脸蛋红红。

    “我……我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小时候我妈妈总说我是不省心的捣蛋鬼,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还沉迷打游戏,上课还睡觉……”

    这些话又勾起了宋俭的伤心回忆。

    是的,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慈善就是上大学交的学费。

    他眼睛突然有点栓栓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们骄傲过,现在还让他们中年丧子……我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没有我他们说不定会过得更好……啊!”

    话还没说完,萧应怀就揪住了他脸上的软肉。

    宋俭:“不要捏我!给我脸都捏大了!”

    萧应怀盯着他,嗓音很慢:“你爹娘知道你这样想定要气死了。”

    宋俭:“QnQ。”

    “你怎么知道。”

    萧应怀:“朕不知道,朕只是试着代入一下,若朕是……你爹。”

    宋俭:“?”

    “你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捣蛋这么多年,说明你爹娘很爱你。”

    宋俭又掉下一颗泪:“。QnQ。”

    “朕有很多兄弟姐妹,受宠的孩子诸如永宁和萧达,他们大都是你这样不谙世事的模样,不受宠的孩子也很多,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处处看人脸色,哪会像你这样笨。”

    宋俭:“呜~”

    “那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萧应怀弹他一下,宋俭吃痛捂头。

    “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知道疼。”

    宋俭吸了吸鼻子,埋进帝王怀中。

    “陛下……我突然想到,我爹娘其实不同意我找比我大太多的男朋友。”

    萧应怀:“……”

    “?”

    呵。

    宋俭伤心伤了一半,挨了一顿狠亲。

    山洞外的雨声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宋俭正拱在帝王怀中熟睡,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嗯……

    是谁的声音?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直至冲进脑仁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陛下啊!!!”

    宫德福?

    宋俭陡然清醒过来,只见宫德福被十七十八架在空中,正滋里哇啦的朝着洞口飞来,身后跟着许多天察司的暗卫。

    “陛下!”宋俭惊喜的睁大眼睛,撑着墙就要从地上站起来:“是德芙公公……”

    唇间溢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宋俭在看清宫德福脸的最后一刻,一头晕了过去。

    ……

    宋俭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他和“自己”面对面坐着。

    确实是他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天他急匆匆从衣柜里扒出来的大T恤和牛仔裤。

    但又不是他。

    宋俭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那套三爪蟒纹服。

    他眨了下眼,困惑叫了声:“宋渐?”

    坐在角落里的“自己”正在低头看手机,手机中的声音熟悉到魔音贯耳。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欢迎收看本期的青年大学习网上主题团课……”

    “自己”抬起了头,视线很平淡。

    宋俭:“你是宋渐。”

    安静许久。

    “是。”

    宋俭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原主见面,他眨了眨眼,酝酿许久,说道:“你……居然这么认真的做青年大学习。”

    宋渐低下眼睛,听着手机中昂扬奋进的声音,说:“和平,很好。”

    宋俭瞧他看得认真,还伸手准备答题,便闭上了嘴巴。

    一直等到宋渐戳戳戳,把上面的题都戳着答完了。

    他才好奇的开口问:“做对几道题?”

    宋渐皱着眉:“一道。”

    宋俭:“……”

    不是哥们,你这么认真也太唬人了。

    趁他沉默的间隙,宋渐又退出重新点了进去,看样子是准备再学一次。

    宋俭不确定自己这场梦要做多久,所以想起来什么事就及时开口问了。

    “宋渐,你当时查抄秦府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宋渐很投入的听着视频中的讲解,就在宋俭以为他压根没听到自己说话时,宋渐开口了。

    “我发现了秦孝源留下的一封密信,但我烧掉了。”

    宋俭:“为什么要烧掉?”

    宋渐很久没说话。

    “……信中都是秦孝源通敌卖国的罪证,月戎公主的儿子阙斯伯,也是秦孝源的儿子。”

    宋俭瞳孔地震:“草。”

    宋渐:“我知陛下定要斩草除根,而阙斯伯此人好战,若他知道这个秘密,也定然要将秦孝源的尸首要回去,国仇,家恨,一旦开始,战事便永无止境。”

    “我自知我此举自私,我只是……只是有些厌倦了。”

    说到此处,桌上的手机恰好读到:“生逢盛世,当不负盛世,新时代的青年,沐浴在新时代的春风里……”

    宋俭手指蜷了下,不知怎么便开口说了句:“厌倦了战争的话,那就好好看看如今的盛世吧。”

    宋渐说:“对不起。”

    宋俭心情正激荡着,突然想起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对了!”

    “宋渐!军械库在哪!月戎王室的人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他们正在到处追杀我!军械库的位置在哪!”

    宋渐神色一凌,正要开口。

    宋俭陡然醒了过来。

    他大睁着眼睛,然后猛地从榻上坐起。

    我草!!!

    草!!!

    重要的秘密!永远!永远!说不完!!!

    宫德福听到动静从门外跑进来,激动的大喊道:“哎呦宋大人,宋大人您终于醒了!哎呦!哎呦!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让老奴看看!”

    宋俭晃着脑袋,试图把自己打晕过去再做个梦。

    宫德福吓得不轻:“哎呦您这是怎么了。”

    宋俭试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问:“德芙公公,我睡了几天?”

    宫德福:“睡了有七天呢。”

    宋俭:“啊??”

    一个梦做了七天吗?

    他又问:“陛下呢?”

    宫德福突然支吾。

    宋俭心头涌上一股很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边关急报,月戎大军突然迫近西塘关,陛下他……前日就已带人离开了汾州城。”

    第67章 蝎子玉 看得出他是公公~

    宋俭陡然睁大眼睛, 心跳漏了一大拍。

    “陛下……陛下去边关了?”

    宫德福说到这里落下几滴泪:“是啊,老奴拼死劝阻都没能让陛下回头,陛下是心怀天下大义的人, 我这一把老骨头终是目光短浅, 只盼得陛下平平安安的才好……”

    他还在哭哭啼啼, 正准备说下一句, 榻上的人却突然跳下来,鞋都没穿就飞奔着朝门外跑。

    宫德福差点没晕过去:“啊啊啊啊啊啊呀!宋大人!!您要去哪啊!”

    宋俭只埋头跑。

    宫德福跟不上, 吓得两腿发软:“宋大人!宋大人!宋大人您别跑了!”

    眼看着少年即将要冲出院门, 前方突然落下来两道身影,是龙啸和无常。

    两人将少年一把拦下:“大人!”

    宫德福赶忙跑了上去:“天爷啊, 天奶啊,我的祖宗啊, 陛下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照顾好您,您要是跑出去出点什么事,老奴才真是死也……”

    话还没说完,宫德福突然看见少年眼眶通红,人站在原地, 不跑也不闹, 只是安静掉眼泪。

    宫德福瞧了也揪心不已,终归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更何况边关凶险,怎能不担心。

    他也擦了擦自己眼角,安静许久,还是认真的把其中利害说了一遍。

    “如今月戎国已知晓您怀揣军械库的秘密,必不会善罢甘休,陛下早已想到, 所以离去之时托人假传了消息出去,说您已经跟着陛下到了西塘关。”

    “月戎国视线暂时转移,相比西塘关,汾州才是更安全的地方,您好好待在这里,切记别让陛下分心啊。”

    “而且宋大人,您莫要觉得待在汾州便是贪生怕死,不是这样的,月戎大军迫近,战事打响只是时间问题,隆光三十八年的汾州之战历历在目,现在整个汾州都是人心惶惶,陛下需要有人帮他稳住后方。”

    “不仅如此,汾州阴阳鳞册一事牵连甚广,如今也到了不得不办的地步,都察院的钦差大人们即日便能抵达汾州,您留在汾州与高汤二位大人督办此事,也算了了陛下的一大心病,您说呢?”

    宫德福说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少年怔怔的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宋俭突然又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龙啸和无常对视一眼,打算跟上去,却被宫德福一手拦了下来,他叹着气摇摇头。

    他也知道这件事对宋俭来说有些过于残忍,所以并不多说什么,只望少年能尽快想通。

    厢房的门关了足足大半天,一直到太阳西斜之时才再次打开。

    “德芙公公!汤大人和高大人去哪了?我们晚饭要等他们一起吃吗?”

    宫德福抬头看去,发现少年笑意盈盈,还是以前那副活泼的模样。

    他稍稍放心了些,笑道:“两位大人在调查税收之事,晚些回来。”

    宋俭从房中跑出来,见宫德福又在灶前做饭,主动过来帮忙:“德芙公公,这白菜好大呀,我来帮你吧。”

    宫德福点点头。

    宋俭抱着小菜篮到旁边,背对着宫德福,一点一点把外面一层白菜帮子撕了下去-

    西塘关,城门之上。

    严嘉赐远眺着城外,忧心忡忡,不多时身侧来了一位高大沉稳的老将。

    “爹。”

    严翀:“如何了?”

    严嘉赐回道:“还在迫近,按探子回禀的消息来看,不出三日就能抵达西塘关外。”

    严翀眉头紧蹙:“此番月戎来者不善,恐又是场恶战。”

    严翀是两朝老将,无论是对月戎还是其他小国,他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只是这一次……

    他看着城中郁郁葱葱的林木,心下有些沉重。

    正值酷暑。

    此番交战环境与隆光时期那几场战争全然不同,先不说将领士兵受不受得住这样的气温,庄稼还没丰收,百姓正是农忙之际,军中的粮食储备能撑多久也是个大问题。

    西塘关全城戒备,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早已炸了锅。

    兵部筹备粮马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地卫所调兵支援边关,任谁看这都是要打仗的苗头。

    有大臣要上书到玉山请天子回京,却被告知天子早就到嵊关了,于是又开始哭天抢地:“战场上刀剑无眼!怎能让陛下冒此风险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一个文臣等于五百只鸭子,一群文臣堪比养殖场,哭的喊的闹的叫的,稍微性急点的当即就要备马追去边关了。

    最后被兵部尚书廖寇文一嗓子骂回来:“陛下上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隆光四十年陛下率兵大败月戎时年仅十八岁,谁有陛下那样的军事将领才能,你们这些窝囊的,不知道做实事光知道给陛下拖后腿,谁再嚷嚷一句本官就算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将你们先斩后奏了!”

    退回来的大臣:“嘤。”

    朝堂上一群嘤嘤怪,靠谱同僚庞清又离京去了汾州办事,廖寇文已经很头疼了,幸好没过多久帝王口谕就到了京中,着郢王监国暂理朝政。

    萧应怀抵达西塘关时恰是三日之后,月戎已在关外三十里地处驻扎,时时派人来挑衅,野蛮又嚣张。

    城中都军府中,帝王正站在沙盘前垂着眼眸,他身上仍是一袭最普通素净的长衫,然而眸光冰冷,睨进犯敌人如蝼蚁,让人不寒而栗。

    严嘉赐说:“微臣抓了些来挑衅的月戎人,他们叫嚣着让大燕交出……秦孝源的尸骨,还有宋大人。”

    有军械库之事在前,萧应怀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他伸手极轻的拨掉了沙盘中代表月戎首领的旗子,说道:“既敢叫嚣,那他秦家便要做好被朕斩草除根的准备。”

    严嘉赐神色也跟着沉了下。

    此刻的汾州。

    大.根寨。

    “大……大大大大哥,你看……看我……捡到一个……好东……好东西……”

    大当家转头看见一道疤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成色上好雕刻精致,伸手就是一巴掌:“你捡的?你平白无故在这鸟不拉屎的山上能捡到这么好的玉?我让你捡!让你捡!让你捡!”

    说一句就打一巴掌,打得一道疤嗷嗷叫:“错……错错错了,是我偷的,偷……偷的……”

    “从哪偷的?”

    一道疤:“城……城西袁家。”

    大当家稍一想就知道一道疤肯定是昨日在罗寨村时干的好事,袁家人与那里的百姓发生了矛盾,险些将几位老人打死,他们去罗寨村帮忙,一道疤顺手就偷了块玉。

    城西袁家与汾州官员勾结,肆意侵占百姓农田,最是黑心肠,大当家也便没计较,只说:“将这玉收好,袁家人可能会在城中找人盯着,你过些时日再去当掉。”

    一道疤:“好……好的大哥!”

    他手里捏着玉,仔细的摩挲着上面莹润的光泽。

    这蝎子玉,做得真是活……活灵活现。

    嗯!

    他心情大好,殊不知城西袁家因为这一块玉天塌了。

    “玉呢!玉呢!玉去哪了!”

    袁家小儿抱着脑袋:“我不知道啊爹,我记得那玉就在您身上揣着,我没见啊!是不是您不小心落哪了?”

    袁老爷急得快疯了:“找!给我找!把府里上下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找出来!”

    袁家小儿见他爹这样,吓得连忙躲在了柱子后面,趁不注意赶紧溜走。

    还同自己的随从说:“我爹有神经病,我们快点走。”

    只有袁老爷清楚,这块玉,是袁家与月戎细作接头的信物。

    只是不小心掉了也好,就怕被有心人拿去,他们收到风声说京中有钦差下来,如若交到钦差手里,他们袁家全族上下……死了都没地方埋。

    ……

    自打边关传来战事急报,汾州民心就开始动荡,短短几日时间宋俭已经在城中平息了三场纷争,还让龙啸揍了几个到处胡说八道的人。

    这地方本就形势混乱,若放任下去,迟早要酿出更大的麻烦来。

    宋俭不是听不进话的人,他很清楚宫德福口中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也明白这里为什么是帝王心病。

    他再怎么担心冲动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战事当前,他绝不能添乱。

    只是宋俭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忍不住回想他昏睡那几日做的梦,当然也或许根本不是梦,没有那么清晰的梦。

    他在想,军械库到底会在哪里?

    他代入秦孝源想了下,始终觉得军械库就在汾州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就算真猜对了,偌大汾州又要去哪里找?

    这事想得宋俭脑仁都疼了,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急都没有一丝头绪,而像那日一样近似于跨时空对话的梦他也没再做过。

    一筹莫展。

    这日,宋俭突然听龙啸说城西袁家带了一大帮家丁打手去了罗寨村,说罗寨村的百姓偷了袁家的东西。

    宋俭抬头:“城西袁家?”

    龙啸:“嗯,是汾州势力很大的地主。”

    之前宋俭和萧硬槐走过一趟罗寨村,这里的百姓生活艰苦但淳朴热情,根本不像是会偷什么袁家东西的样子。

    他蹙了蹙眉:“不太对劲,去看看。”

    龙啸:“是。”

    宋俭走之前和宫德福说了声,宫德福又惊又怕,生怕他出什么事,毕竟上次两人被追杀前也是去的罗寨村。

    宋俭上前抱了抱宫德福,拍拍他说道:“我会带很多人的,放心吧。”

    宫德福当即老泪纵横:“实在不行,您把老奴我也带上吧。”

    宋俭想了想。

    “不行。”

    “为什么。”

    宋俭挠了下脸,因为——

    看得出他是公公~

    他不需要冠冕~

    第68章 biu滴否! 误会!误会!全是误会!

    宋俭和龙啸等人到了罗寨村时, 恰好看到袁家家丁正粗暴的抓着几个老人从他们身上搜查。

    “东西呢?东西藏哪了?”

    老人颤颤巍巍:“各位老爷,我们没偷东西……没偷东西……”

    袁老爷气急败坏:“还敢狡辩!给我搜!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眼看几个老人被推搡的要磕在旁边的石头上,关键时刻, 几个人突然从天而降, 三五下便将袁家的家丁踹飞了。

    宋俭冲去扶稳老人, 然后转头看向袁老爷:“您什么东西丢了?我猜猜。”

    “是良心吗?”

    袁老爷愣了一下, 下一秒指着他:“你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敢这么跟我说话!给我抓住他!”

    宋俭吓唬他:“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

    袁老爷真的愣了一下,心说, 莫不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

    刚思及此, 就听少年道:“我们是衙门里的捕快,你扰乱……扰乱公共治安, 我们当然要管。”

    袁老爷听到这总算放下心了,冷笑道:“你们府衙的洪大人都得给我三份薄面, 凭你们几个小小的捕快就敢对我如此不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将他们押送去府衙,我倒要看看这洪成仁敢不敢将我抓起来!”

    宋俭挠了下脸:“唔?”

    叮咚,意外捕获一个同党。

    汾州府衙洪成仁。

    袁家的家丁已经恶狠狠的逼近了,同时被那么多刺客追杀过的宋俭现在心如止水。

    没办法,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就是这样。

    一群家丁打手举着家伙什:“啊啊啊!!!”

    宋俭才不跟他们肉搏, 往后一退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头,照着人就扔了过去, 直接来了一个精准的triple Kill。

    宋俭嘿嘿一笑:“biu滴否!”

    袁老爷气得跳脚:“抓住他!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但这回还没等宋俭再动,他身后的几道身影便已经飞身上前。

    家丁:“啊啊啊呀呀呀!!”

    “嘭。”

    打手:“呀呀呀啊啊啊!”

    “咚!”

    袁老爷在旁边凌空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打啊!打他们!”

    宋俭很快锁定,飞过去对着袁老爷就是一脚。

    袁老爷捂着挨踹的地方:“敢踢我!我……我定要你不得好死!我让洪成仁将你押入大牢每天大刑伺候……啊!”

    宋俭眼疾手快,拽住袁老爷的耳朵:“张口就来,平时没少欺压百姓吧?狐假虎威的东西!”

    袁老爷颤着手跪在了地上:“哎呦耳朵耳朵耳朵!”

    大.根寨土匪收到消息赶来罗寨村时,正看到这一幕。

    给一道疤惊得都不结巴了:“哎呦卧槽!”

    大当家赶紧带着人冲过去帮忙, 袁老爷瞧见来的人更多了,连滚带爬的挥手:“走!走!我们走!”

    宋俭也不追,听到袁老爷还死鸭子嘴硬的扔了句:“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都给我等着!”

    宋俭掂了掂手里的石头,瞄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砸:“还有句话你可能不知道。”

    “反派死于话多。”

    袁老爷滋里哇啦的带着他的家丁和打手跑走了。

    他们这才开始收拾战局,龙啸带人将几位老人都挨个送了回去,剩下宋俭和大.根寨土匪大眼瞪小眼。

    一道疤:“你……你你你你……”

    大当家:“你夫君呢?怎就你一人在这里?”

    一道疤赞同道:“嗯!”

    宋俭蹭了蹭鼻尖,低头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了,我在这里等他。”

    一道疤:“那……那那那那……”

    大当家:“那刚才那些人是你的什么人啊?”

    一道疤继续:“嗯!”

    宋俭看了眼一道疤:“……”

    起到一个气氛组的作用。

    他说:“都是我和我夫君路上结识的兄弟,他们人很仗义的。”

    大当家点点头:“看得出来,非亲非故竟还愿意帮助这里的百姓,想来也都是好人。”

    宋俭:“嗯嗯嗯!”

    大当家望着袁家跑走的方向,又道:“这帮黑心肝的东西,仗着有府衙那几个狗官撑腰,惯会来这里作威作福,实在可恨。”

    宋俭心里早就记下了洪成仁的名字,只说:“放心吧,有我们在呢。”

    在罗寨村溜达了一会,确认袁家那些人不会去而复返他才放心,临走前他还告诉了大当家自己的住处。

    说:“那个袁老爷看着就像个睚眦必报的,你们若有什么事,也能到荣安巷来找我们。”

    大当家冲他拱拱手:“那就先谢过小兄弟了,改天请你们到寨中叙旧。”

    宋俭挥挥手。

    而另一边狼狈逃跑的袁老爷走到一半路突然如遭雷劈,他登时反应过来。

    “那日在罗寨村和那些老不死的争执,大.根寨的土匪不是也在场吗?”

    袁老爷沉吟半晌,阴鸷的说:“好他个李儒温!果真是土匪做派。”

    当晚,夜幕降临之后。

    一道疤用蒙面巾蒙好自己的脸,打算带人摸进城中去找个当铺把蝎子玉当掉。

    他们行色匆匆,沿着山林小道飞快的朝着城门走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必须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从城中出来。

    一道疤走在最前面,回头道:“你……你你你你……”

    身后的土匪了然:“二当家,我们跟的很紧!您放心走!”

    一道疤“你”了半天,指着他:“踩我脚了!”

    “……”

    正在几人低声蛐蛐之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七八个身着穿着朴素的人,他们抱臂站在那,像是等了很久。

    一道疤顿了下,以为是袁家派来的人。

    他们几人在原地迟疑,对面的人看着他们也满脸迟疑。

    两方对峙下,对面领头的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一道疤定睛一看。

    也是蝎子玉。

    给他们看完后,又指了指他们,然后勾勾手。

    一道疤:“?”

    莫不是……莫不是这些人想买走这块玉?!

    一道疤和身后的土匪对视一眼,然后点头。

    他小心往近走了走,试探着伸出一把手,意思是,低于五两银子不卖。

    领头的人蹙眉,没动。

    一道疤还以为他们是要先看看东西,于是从兜里摸出玉,给对方飞快的晃了一下,晃完又伸出一把手。

    在紧张而又刺激的静谧山林中,一道疤旁边的土匪声音小而缓慢:“二~当~家~我们~为什么~不出声啊~~~~”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原因。

    身后的土匪说了句:“可能因为这是秘密交易。”

    有道理啊。

    正在忙着讲价的一道疤没注意,身后不远处又来了一大批人。

    袁老爷回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就是大.根寨那帮土匪干的,他还是没能坐得住,亲自带人来了那土匪窝的山下,结果没想到刚来就撞见这一幕。

    袁老爷一眼就瞧见了一道疤手中的蝎子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这些下贱的东西!”

    他又看看另一波人。

    虽然穿着朴素还挡着脸,但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可疑。

    莫不是……莫不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

    袁老爷因为蝎子玉丢失的事最近一直疑神疑鬼,越想越觉得定是办案的钦差无疑。

    若蝎子玉被钦差带走,他们袁家只有死路一条,如果铤而走险,或可有一线生机……

    他大喊一声:“呔!你们一个都不能跑!”

    然后他身边的家丁打手们便又双叒叕冲锋了。

    一道疤见到来人惊了一跳,忙朝后躲开。

    家丁:“啊啊啊啊!”

    谁知其中一个跑得太急,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手中的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两秒后,正中对面首领的脑袋。

    “咚”的一声。

    首领骤然怒了,竟然敢在他们面前如此嚣张。

    难道是将他们之前派来的那批刺客全部杀光的人吗?!

    首领一挥手,身边的人都跟着冲了过去,没一会两拨人就打成了一团。

    一道疤咽咽口水,赶紧招呼着人跑路。

    袁老爷身形有些胖,被几个人压在地上狂揍,他气急,抬手薅住一个人的耳朵扇他:“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被揪住的人疼得急了,张口冒出一句月戎话:“¥%*&!”

    袁老爷猛地停住:“??”

    趁着袁老爷怔愣之际,那人撸起袖子,打算狠狠给袁老爷一拳头。

    袁老爷彻底想明白了,他大喊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嘭!”

    袁老爷狠狠挨了一拳。

    他捂着脸爬起来:“我姓袁!我是袁家的老爷!就是我一直和你们接头的!”他比比划划:“我的蝎子玉!蝎子玉!被刚才那些人偷走了!是他们偷走的!”

    这些月戎新来的探子哪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他们只认信物。

    现场叽里呱啦鸡同鸭讲,袁老爷盯着已经消失在山林里的一道疤一行人,阴狠道:“本来打算暂时放过你们的!”

    然后又被打了一拳。

    一道疤离去时也听到了那些人嘴里叽里咕噜的话,他一路跑回大.根寨,慌里慌张的说:“大……大哥!”

    大当家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又怎么了?!”

    一道疤掏出怀里的蝎子玉:“这个……这个玉……”

    “没当掉?城门关了?”

    “不是……不是……这……这个好像……好像……”一道疤自己心里也急,索性憋着,把话整理完整后才一口气道:“好像是袁家和月戎接头的信物!”

    大当家睁大了眼睛:“你看清楚了吗?”

    一道疤:“没……没……没看清。”

    大当家刚要说话,一道疤就指了指耳朵:“我听清了!”

    大当家:“?”

    他终于还是给一道疤送上了巴掌:“不能!不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一道疤在旁边嗷嗷的,大当家脸色愈来愈沉。

    原以为这袁家只是欺压百姓,哪成想,竟还敢通敌!

    一道疤:“那大哥,我们……怎……怎么办!”

    “这蝎子玉,绝不能再交给袁家。”

    第69章 亲爱的萧硬槐 宋俭留

    西塘关外, 月戎大军虎视眈眈。

    阙斯伯望着眼前这座坚固的城池,心中充满了嗜血的暴戾。

    “父亲的尸骨,我要迎回月戎, 宋渐, 我要亲自抓获, 这城池, 我也定要踏平。”

    他手中握着一把寒芒乍现的锋利匕首,利刃划过面前,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 而后冷笑。

    “哼哼哼……”

    下一秒。

    “大……大王……”

    阙斯伯不耐烦:“怎么了?”

    “您……您舌头……流……流血了……”

    阙斯伯:“?”

    “血……血……血……”

    军师脸色煞白,看着看着就两眼一对朝后“咚”一声, 倒了。

    现场骤然混乱起来。

    “啊啊啊啊!”

    “大王流血了!大王流血了!”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啊啊啊啊啊!”

    此时,严嘉赐披坚执锐登上城楼, 他神情严肃:“月戎进攻了?”

    来汇报的士兵挠了挠耳朵,迟疑道:“没。”

    “是那阙斯伯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舌尖,军师晕血倒地,后方不知前方状况,军心不稳, 才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严嘉赐抬头, 默然半晌。

    “?”

    三十六计中有这一计?

    借刀杀人?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调虎离山?

    还是……苦肉计。

    嗯……

    虽不解,但仍然表示尊重。

    回到都军府后, 他将这件事一丝细节都不落的禀报了一遍。

    萧应怀和严翀同时沉默:“……”

    严翀望向帝王:“陛下以为如何?”

    萧应怀脑中滤出一句“也不能排除是他灵机一动犯的蠢”,但还是道:“莫要掉以轻心。”

    “南北两门加强巡逻,让蔡逊孟云各自带兵守卫,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严嘉赐:“是。”

    月戎国兵马强悍,向来善战,此番十万大军压境, 大燕就算能守下西塘关,几战下来也必然元气大伤。

    前朝积贫积弱已久,留下的弊病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休养生息才是新朝上策。

    所以萧应怀很清楚,此次西塘关一役,绝不能与月戎打消耗战。

    可如今月戎已兵临城下,留给西塘关的时间越来越少,没人知道阙斯伯会不会突然强攻。

    萧应怀与几位将领彻夜长谈,西塘关此城易守难攻,整体呈半月弓形,城墙坚厚,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算是守卫大燕百年的国门。

    阙斯伯想进犯大燕,西塘关是绕不开的一座城,且城中多军户,常年在为边关战事做准备,兵马粮草充足。

    反观月戎粮草一向匮乏,他们明白拿下这座城池的重要性,当然也明白第一战不能久拖,拖到最后城中弹尽粮绝,攻城于他们而言便是弊大于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也是为什么阙斯伯发了疯似的要抓宋俭,有了军械库中的那批火铳,再坚固的防守都能在连天的炮火中化为废墟。

    西塘关一战,军械库至关重要,月戎定会不遗余力。

    严翀不解:“若宋大人当真知情……”

    还没说完,帝王就启唇道:“他不知情。”

    旁边一位将领忍不住道:“陛下,可这军械库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如若月戎先一步找到,那对大燕来说将是灭顶之灾,末将实在忧心……”

    话及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声音:“报——”

    “陛下!敌军正在城外摇旗呐喊,声势浩大,恐有攻城之意啊!”

    严翀和另一个将领当即起了身:“陛下!”

    萧应怀眼神冷了下来:“朕亲自去看看。”

    此时边关的天色已然昏暗,可城里城外都是一片通明,数不清的火苗无声攒动,炙得天如血色。

    萧应怀披甲登上城门,睨向城外黑压压的敌军。

    阙斯伯被围在最中央的高头战马上,阴沉冷笑,而后开口。

    “窝……可以再嗝泥门坠后……嘶……”

    他被舌头上的伤口疼得捂脸弯下了腰。

    周围士气高涨的各大主将和士兵:“……”

    城门之上,将领蔡逊:“……没听说过月戎新王有恶疾在身啊。”

    严嘉赐:“好像是自己用匕首割的。”

    蔡逊:“?”

    听起来更像有恶疾在身了,还是脑子上的恶疾。

    好容易整理好自己,阙斯伯再次开口,我suo我suo,suo。

    “啊啊啊!”他大喊一声,对旁边的人道:“你suo!”

    那人赶紧清清嗓子,喊道:“我们大王说,可以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一旦开始攻城,我们定然一个不留!”

    萧应怀对着严嘉赐示意一下,严嘉赐心领神会,悄声隐去让人将城中的火炮架至城门之后。

    大燕的火炮火铳从隆光十五年才开始出现,到隆光三十四年才第一次用到战场上,然而火炮杀伤力极大,技术也不甚完善,伤敌也伤己,一直到如今的承乾时期这些火炮才被改进,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大规模投入使用。

    萧应怀眉压着眼,手中握着一把鎏金色的长弓。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汾州城。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大.根寨山下潜入了许多人。

    有道声音阴狠沉重:“拿不回那蝎子玉,所有人都得死。”

    黑暗中,疾行的身影宛如一条条游动的蛇,他们吐着信子,直朝大.根寨而去。

    万籁俱寂之时,大.根寨中发出了第一道惨叫声。

    一道疤捂着屁股被剌伤了,正顾腚不顾头的朝里跑:“大……大哥!有有有有有情况!!!”

    大当家面色一凌,拎着刀便往外走。

    待他走出去时就听到寨子之外冲天的动静。

    “谁杀了他们拿回蝎子玉,老爷就赏谁二百两银子!”

    大当家:“该死的!来人!!防守!!”

    许多土匪衣服都没穿好,急急忙忙的拿着刀和木棍跑出来。

    寨子外是打杀的声音,大当家见有人要跑出去迎战,视线四处环绕,连忙制止:“站住!”

    外面的声音固然骇人,可仔细一瞧,这寨中的防守十分森严,因为大当家之前听了那位小兄弟的夫君建议,将寨中每个角落都重新加固过。

    他大手一挥:“这些人一时半会攻不进来,去将我们的投石车拉来!”

    这投石车也是当时那小兄弟的夫君给他亲手画下的图纸,他们听话的去找木匠做了个车子,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是,大哥!”

    寨子外的人还在大喊大叫的拿着刀破门破墙,根本无人注意里面的动静,就在某人兴奋的从门上爬上去时,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的石头。

    于是大.根寨中又响起了今夜的第二声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随着第一块石头的投出,紧接着寨中又飞出第二块第三块。

    袁家来的人狼狈逃窜,可有袁老爷的命令,人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他们也一步未退。

    大.根寨中的门在凌晨时分被破开,然而袁家的人损失惨重,剩下的也都精疲力竭,竟无力再攻。

    天边破晓之际,袁家人被大当家带人追得慌乱逃下了山。

    寨中传来欢呼声。

    “喔喔喔喔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

    但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另一边袁老爷气急败坏不择手段,见自己派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当即便又带了一大批人去到罗寨村。

    村中许多老人都被控制住了,袁老爷扬言大.根寨若不交出蝎子玉,他们就一天杀一个人,然后将罗寨村中老人的头送上大.根寨。

    袁老爷吃准了他们的心理,因为大当家李儒温正是罗寨村人。

    ……

    荣安巷这天突然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他挨家挨户的在门口偷看,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天察司暗卫尽收眼底。

    直至他敲响那一户人家,见到了描述中的少年。

    他大喊一句:“大当家托我来报信!大.根寨有难,求小兄弟出手相救!”

    宋俭当即站了起来。

    小乞丐飞快的把大当家交代的情况说清楚,宋俭脸色越来越差,龙啸从后面的墙上跳了下来,眼神询问。

    宋俭给小乞丐手中塞了一两银子,嘱他注意安全。

    小乞丐离开后宋俭才说:“如果真的有月戎的刺客在其中浑水摸鱼,那罗寨村的百姓都十分危险。”

    龙啸与月戎来的刺客对过手,知道其中有些是真的武功高强,就算天察司的人碰上也不见得能讨多大的便宜,何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而且现在月戎与大燕已在西塘关两军对峙,一步行差踏错,罗寨村整个村子被屠掉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不必猜都知道,月戎的刺客会在汾州浑水摸鱼,定是阙斯伯派来找军械库的。

    宋俭也清楚。

    宫德福不知何时从房中跑出来,他听了个全程,颤着手拉住宋俭:“宋大人,万万不可!您不能去啊!”

    宋俭手莫名也跟着颤了下。

    宫德福:“宋大人!宋大人!您有没有在听老奴说话,您不能去啊,太危险了!”

    宋俭很明白自己躲在荣安巷是安全的,可龙啸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他怎么能只让龙啸去冒险。

    他知道萧应怀走之前给龙啸他们下达的命令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他,他也知道如果他让龙啸无常他们带人去罗寨村保护那些百姓,龙啸也依然会听令。

    但是这件事……

    宋俭垂眸,没有激烈的抗争,只是对宫德福轻声说:“德芙公公,你了解我的,如果我不去,有任何人出了什么事,我以后都不会开心的。”

    宫德福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宋大人,实在不行让庞清大人直接去捉拿那些人……”

    “不可。”宋俭很清醒:“阴阳鳞册的案子正是关键时刻,庞大人表明身份贸然前去定会打草惊蛇,搞不好会前功尽弃。”

    罗寨村的情况拖不得,宋俭握住宫德福:“德芙公公,我保证,我把脸蒙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而且……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就算陛下在这里,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理的,你放心吧德芙公公,我跑得很快很快,绝不会拖后腿。”

    宫德福梨花带雨:“老奴哪里是怕您拖后腿啊,老奴是担心您……”

    宋俭摇摇头,想说一句“没事的,解决完这件事我就回来”,但又一想,这话死亡flag的味儿有点太重了。

    不能说不能说。

    于是最后他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萧硬槐,我的初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因为flag要反着立)

    你知道的,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就算我活着,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用线划掉)成亲的,我爸妈(再划掉)爹娘根本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反正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没了,就委屈委屈你找个新欢吧。

    你的前任——宋俭留。

    第70章 军!械!库! 骨碌骨碌骨碌……

    那一夜西塘关火炮声震天, 月戎大军只要往前一步城内便立即开火,阙斯伯被轰了个猝不及防。

    他不信邪,不相信这小小的西塘关能储存那么多火炮和黑.火.药, 然而冲锋几回连西塘关的城墙都没摸到, 他狼狈撤离城下。

    严嘉赐带兵追击十里地, 射了几箭出去吓唬人, 一直瞧着月戎大军不见踪影才回城。

    都军府中。

    将领孟云说道:“按我们如今这样的打法,城中的火炮和黑.火.药短期只能支撑月戎再攻城一次。”

    蔡逊:“与他们打消耗战我们可打不起, 我倒觉得这一次就足以将他们的胆子吓破, 此次月戎损失兵马几千,定然要休养些时日。”

    萧应怀盯着面前沙盘, 并未说话。

    严翀道:“非也,月戎比我们急得多, 他们粮草不足,拖一天形势便糟糕一天,他们必定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西塘关,好为进攻嵊关打基础。”

    孟云蹙眉:“不如我趁夜带人去截了他们的粮。”

    “不妥。”萧应怀终于启唇扔了两个字。

    几位将领纷纷抬头。

    帝王说道:“若这次还不能将他们吓退,西塘关便不再是最有利于我们的战场, 这里易守难攻, 于我们而言太过被动。”

    “朕倒觉得……”他手执一只旗子,轻轻落在沙盘某一高地上:“台陵峡是个不错的地方。”

    另一边, 汾州城。

    宋俭和龙啸带人朝着罗寨村而去,如果来报信的小乞丐没说错,今日午时过后大.根寨若还没交出蝎子玉,那袁家人便会杀掉罗寨村中的一位老人。

    像袁老爷那种丧心病狂横行霸道惯了的,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这样的事情他说得出来, 就一定能做得出来。

    宋俭脸蒙得严严实实,龙啸他们觉得他一个人遮起来太过显眼,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他一块遮了起来。

    他们在林中飞快的穿梭着,一刻不敢迟疑,到罗寨村时只见一片宽阔的空地上被推搡着赶来不少百姓。

    这些百姓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没一块好布,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颤颤巍巍的磕头:“老爷,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袁老爷冷笑:“要怪你们就怪那李儒温胆大包天偷了袁家的东西,若他今日乖乖将东西送来,你们谁都不用死,若他送不来……哼哼。”

    宋俭瞧见这个袁老爷就是一股无名火,怎么能有人坏得这么理直气壮!

    和龙啸无常几人对视一眼后,他们分开几路潜伏在暗处,打算伺机去偷袭,免得这袁老爷狗急跳墙拿这些百姓当人质。

    蹲守半刻钟之后,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机会,龙啸行动快如残影,直接上去将袁老爷一把掐走。

    袁老爷被拖着晃了几下:“yue……yue……”

    龙啸手中的长刀“哗”一声比在了他大动脉上,说道:“放了这些百姓。”

    袁老爷惊得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手指抖着:“又又又又是你们!”

    龙啸长刀瞬间逼近,帮袁老爷颈间划了道很优美的血痕,袁老爷差点被吓得尿出来:“爷爷啊!别……别杀我!”

    “你们几个!赶紧松手!放开他们!没看到我被抓住了吗?!”

    有了袁老爷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再迟疑,连忙松手朝后退了几步。

    袁老爷:“这位爷爷,能……能放开我了吗……”

    龙啸嗓音冷淡:“不能。”

    直到宋俭带人走来:“我们要先把他们送回去,在这之前你们谁都不能动。”

    袁老爷讪笑两声,往后缩着脖子躲避刀尖利刃。

    宋俭亲自去送这些百姓回家,边走边嘱咐:“爷爷奶奶,这些天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待在家里,我们会在村子里多待几天……”

    他话还没说完,斜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人。

    袁老爷见状大喊道:“杀了他们!我定会履行承诺帮你们找……”

    关键时刻龙啸直接一将人打晕,然后丢到了一旁。

    而此时的宋俭和其他暗卫还有罗寨村的百姓都已经被包围了,宋俭心里咯噔,猜出了这些人的来路。

    他立马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挡到身后,飞快说道:“无常开路,将人先送去谷仓那边!”

    无常收到命令立即拔刀冲了出去。

    龙啸行动更迅速,直接一刀劈了一人。

    宋俭面前围过来三道身影,他也无暇再顾及别的,飞快将这几个人引离百姓身边。

    他现在这副身体不适合和这些人正面冲突,受伤疼不疼倒是其次,关键是他根本打不过,上去就是送菜。

    好在他跑得还算快。

    宋俭又制造了一点动静,多引了几个人来追他,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宋俭心跳如雷,埋头只管猛冲。

    我飞!我飞!我飞飞飞!

    他朝着来时的路狂跑,一瞬不停。

    只要他能跑回去,那就可以再带几个人过来支援。

    身后的人被越甩越远,宋俭刚小松一口气,一抬头发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宋俭“卧槽”一声,转个方向继续跑。

    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没跑多远又碰上两个人,跟鬼打墙一样。

    宋俭继续调转方向冲刺,然而这次身后的人却无论如何都甩不开了,他额上沁出了汗珠,视线四处观察。

    终于在某个分岔路口处出现了转机,宋俭回头看了眼,那些人离他暂时还有一段距离,他立马拐到另一条路上,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嘭”一声跳下了那个小山坡。

    骨碌骨碌骨碌。

    骨碌骨碌。

    宋俭左手抓住一把干草,右手掰着一块石头,总算停止了骨碌。

    他喘着粗气,一点一点挪着爬到那堆茂盛的草丛里,然后悄声缩了进去。

    再闭气。

    头顶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踏过的脚步声,宋俭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俭的祈祷奏了效,那些人竟然真的一去不复返,连他一根毛都没发现。

    不过宋俭很谨慎,追他的人走了之后他也没有立即出去。

    天色渐渐朦胧昏暗,宋俭躲得腰酸背痛,正打算爬出去,突然听到上方又传来了脚步声,他当即缩了回去。

    “舍本逐末,不必理会袁家的人,我们直接去那寨子里将人杀光,蝎子玉自然能取回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上山,速战速决。”

    宋俭瞳孔紧缩,心头“咚”的一声。

    所以……他们要去把大.根寨的人都……

    宋俭呼吸骤然重了起来,他现在待的地方,离城门口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若等这些人离开他先回城,然后再搬救兵来……

    也或许他可以先这些人一步上山,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当家,让他们撤离大.根寨。

    可是如果晚了一步呢。

    如果恰好撞上了这些人呢-

    大.根寨中。

    这种危难时刻,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大当家站在中间,脸色十分沉重。

    有土匪说:“大哥,那蝎子玉留在手里实在是个隐患,袁家不会放过我们和罗寨村的百姓的。”

    “是啊大哥,不如我们现在就将这玉还回去,装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依然能相安无事,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大当家一直没说话,现在突然拍了声桌子:“混账!”

    “你们倒以为那姓袁的是个好心肠,这玉是我们唯一能和他们抗衡的把柄,你们信不信,我们今日将玉还回去明日他便找个由头让府衙将我们都抓起来!届时我们都被抓了,罗寨村的百姓又当如何!”

    “何况这玉可是袁家通敌的关键罪证,若真还回去让他们销了,他们更不知道要猖狂到什么地步。”

    “可是……”

    小土匪话音刚起,门便被一刀破开。

    为首的人轻轻抬了下手,那些人便冲了过来。

    大当家反应最快,当即拎刀挡了上去,一声巨响后,大当家被震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他眼睛睁大,右手微微颤着。

    这些人就这么悄无声息上了山,他们竟没有一丝察觉。

    他立即大声道:“跑!”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那些刺客冷笑着,正要上前,突然,面前飞来七八个小石子,有人躲闪不及,被砸的头上冒出好几个包。

    “有情况!”

    刺客们朝后闪避设防,又是七八颗石头扔来,大当家连忙趁着这个间隙带人杀了出去。

    石头还在如雨一般往这边飞,一会从这头打来,一会又从那头打来。

    他们忙着躲避,竟真让不少土匪跑了出去。

    而房顶上的宋俭看差不多了,飞快从后面钻走,他大喘着气,脸颊通红全是汗水。

    他一路从山下跑上来,在外面捡了一大筐石头,险些赶上。

    大当家很快就瞧见了少年的身影,正被刺客包围,他提着刀和一道疤冲了过去。

    “小兄弟!”

    宋俭抬眼:“大当家!”

    大砍刀“chua”的一下挡在宋俭眼前,又用力掼开,那些刺客被这股力道震得也后退了两步。

    他们边应敌边飞快的说着:“小兄弟!怎你一人上了山!”

    宋俭:“我听到他们说要来大.根寨斩草除根,来不及回城,想着先上来通知你们,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抢先了一步。”

    “哦对,罗寨村的百姓有我那些兄弟在,你们放心吧!”

    大当家面上浮现动容之色:“你们都是好人。”

    刺客:“都得死!”

    听了刺客的话,大当家突然愤恨了,他举起刀大喊一声:“既都要逼我们!那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宋俭都没来得及伸手,大当家已经带着一道疤率先冲了过去。

    “小心!”

    宋俭抄起一旁的木棍,也跟了上去。

    大当家块头不小,但却并不笨重,相反十分灵活,刺客在他这里一时半会也讨不到什么好。

    大当家一刀劈过去,趁着破开围堵的空当,他低声十分迅速的与宋俭说道:“小兄弟,我房中东墙上有一暗道。”

    宋俭:“嗯?”

    “你进去……朝左转动旁边的木榫暗道就会打开。”

    大当家抵抗着刺客的袭击,嘴里说得越来越快:“里面有一蝎子玉,那是袁家通敌的罪证,你务必要将那块玉带走!”

    宋俭浑身一震:“那你们呢!”

    “我们今夜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大当家:“若出不去,我们就与寨子共存亡!”

    “快走!”

    宋俭两只手颤得快要拿不稳木棍,情况越来越危急,根本容不得他犹豫,宋俭一咬牙,朝着寨中狂奔。

    有刺客见他跑,当即敏锐的跟了上去。

    宋俭一步不敢顿,他知道大当家的房间就之前关他和萧硬槐那间房的隔壁,他拼尽全力冲刺。

    一声巨响,宋俭推开了门,他朝着东墙冲去,一把握住木榫。

    身后的刺客已经追了过来,宋俭赶紧转转转,眼前的墙开了一道巨大的缝。

    后背一道劲风袭来,就在最后一刻,宋俭一头跳进暗道。

    而在他进去之后的下一秒,暗道又“嘭”一声合上了。

    两个刺客瞧见了刚才宋俭开暗道的方式,他们也去转动旁边的木榫,暗道应声而开。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暗道里空无一人。

    此时,宋俭手里抱着装蝎子玉的木盒,整个人从高空坠落,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他疼得喘不上气,缓了许久才半爬起来。

    太倒霉了。

    刚才宋俭拿到盒子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直朝前摔去,落地时恰巧碰到了一个什么机关,地面大开,他直接摔了下来。

    也不知是多高的地方,摔得宋俭头晕目眩,而且这里透不进一丝光线,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挪了两步,似乎在黑暗中摸到了什么,宋俭本想撑着站起来,却突然被手上冰冷的触感硬控。

    “?”

    不er?

    他咽了下口水,手指一点点摸过去。

    长……长的。

    有……有口。

    是金属。

    宋俭颤颤的轻凑鼻尖过去。

    火……火药……是火药味……

    草。

    军!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