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朕有龙阳之好 催婚狂魔大皇叔
年末这段时间过得飞快, 眼瞧着临近除夕,宫中各处都忙得脚不沾地,宋俭再也没法光明正大的摸鱼了,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巡逻值守, 替领导办各种大事小事屁事。
年前短短几天, 宋俭都跑瘦了。
萧永宁好几次抱着潇洒哥来找他都没抓到他人影, 一问就是在办事,偶尔在宫中碰了面也是急匆匆的。
少年跑得飞快, 留下的那道声音总是渐行渐远:“等~~~我~~~办~~~完~~~”
萧永宁拳头紧握。
不行!作为朋友后她必须得替宋大人争取一下!
萧永宁抱着猫就朝御书房走, 结果走过去还没进宫院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人。
禄……禄云?
那不是大皇叔的随从吗?
萧永宁脚步猛地停住,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们大皇叔回京了!!!还进宫来面圣了!!!
她慌张的左右看了两眼,想趁着禄云没看到她赶紧先溜走, 但好巧不巧,潇洒哥这只逆子直接一个先咪为敬。
禄云转头:“长公主殿下?”
萧永宁:“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禄云高兴道:“王爷刚说大半年没见公主殿下甚是想念,小的这就去通传!”
萧永宁尔康手:“补药啊!!!!!”
但根本来不及阻止,禄云已经跑进去了。
没多久,宫德福走出来笑眯眯的说:“长公主殿下, 陛下说您来了就快些进去吧, 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萧永宁:“丅丅”
完了。
萧永宁替朋友打抱不平不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晚些时候从御书房出来时整个人都涣散了。
她人在前面飘,潇洒哥在后面喵。
呜呜,太可怕了。
当晚的天察司食堂里,萧永宁一边大口吃着严力力做的糕饼一边大吐苦水。
宋俭撑着下巴,大半天终于听懂是什么意思了。
“也就是说,你们刚回京的这位大皇叔是个催婚狂魔, 不仅催陛下,还催你和萧达。”
萧永宁一拍桌子,愤愤道:“何止呢!所有没成家室的适龄晚辈他都要催一遍!而且催的无所不用其极!令人发指!”
宋俭驰骋校园十九年,从长辈嘴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要早恋,萧永宁和他年纪相仿,怎么就到了要被催婚的程度呢?!
他十分公正的说道:“我觉得你还小呢,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陛下才是。”
萧永宁又咬了口糕饼,唔唔唔的说:“就是,我才不要找驸马,想起来都烦死了……我皇兄年后都要二十七了还没有妃子,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宋俭十分认真的点头应和:“嗯嗯嗯!是啊!”
萧永宁又咬了一口糕饼,还给宋俭递了块让他吃,吃着吃着,突然又想起什么,垮着脸说:“可是明日我大皇叔还要进宫,他每天都来,我不想见到他呜呜呜呜。”
悲痛的呜了几声后,萧永宁一把抓住宋俭的手:“宋大人,要不你替我去吧。”
宋俭:“?”
“啊?”
萧永宁严肃着脸,缓缓说:“你不知道,我大皇叔,他是个脸盲!”
宋俭也严肃着脸,缓缓说:“脸盲,还能分不清性别和衣服吗?”
萧永宁“哇”的一声:“我没救啦!”
宋俭赶紧安慰她:“有的有的,你就说你卧病在榻身体不适不能过去,陛下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你大皇叔也不会说什么的。”
萧永宁拿出小手绢擦眼泪:“你说得对,那就拜托你了宋大人。”
宋俭:“……”
等等。
萧永宁搂起剩下的糕饼就跑,边跑边说:“宋大人勇敢飞!小八永相随!”
宋俭站起来:“我啊?我去?!”
天察司外传来飘飘忽忽的一句:“我皇兄最宠你啦,你去说,肯定没事的~~~~”
宋俭沉默了。
宠?
翌日。
萧应怀刚下朝没一会,早膳还没用,宫德福就来通传:“陛下,誉王求见。”
誉王就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大皇叔。
萧应怀眉头一蹙,脚步都加快了:“就说朕在忙。”
宫德福迟疑着:“可……誉王说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大皇叔是先帝长兄,先帝还在时便对其敬重有加,萧应怀不耐,却实在不好拂了这位大皇叔的面子。
默然走了会,还是挥了挥手:“宣。”
誉王已经年过六十,头发花白,不过身体还算硬朗,是个精神烁然的小老头,他快步跟着宫德福进了燕宁宫。
萧应怀正在东暖阁用早膳。
誉王:“陛下——陛下——陛下——”
萧应怀一抬眼就见小老头要跪下行礼,他赶紧起身:“大皇叔不必拘礼。”
誉王:“多谢陛下。”
小老头一站起身,嘴里就道:“陛下呀,您如今……”
萧应怀直接打断施法:“大皇叔陪朕用些早膳吧,德福。”
宫德福连忙给誉王上了碗筷。
小老头也只好又谢恩:“多谢陛下。”
一顿早膳短暂的堵住了小老头催婚的嘴,不过也就早膳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萧应怀一起身,小老头就跟着起身:“陛下。”
萧应怀:“……”
他放缓了脚步,得了空便让宫德福差人去叫萧永宁,还另让人去宣萧达进宫。
宫德福偷偷应声:“诶。”
御书房内。
誉王被赐了座赐了茶,但根本顾不上这些,一张嘴叭叭叭叭:“陛下呀,老臣如今也是半身入土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咽了气,说句自私的,临走前若看不到您立后立妃,老臣下去该如何与先帝交代啊。”
萧应怀良久才淡淡说了句:“身前哪管身后事。”
誉王没听清楚,吸溜喝了口茶,继续说:“想当年先帝刚一登基便迎了皇后,国不可一日无君,您也不可一日无后……”
萧应怀撑着侧脸:“朕后位空置已六七年,怎不可一日无后?”
誉王答不上来,赶紧假装被茶水呛到:“咳咳咳咳……”
等眼前年轻的帝王忘了这一茬,他才又开始劝:“老臣瞧着京中适龄女子不少,不如陛下年后便着户部选些秀女进宫……”
萧应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叫了声:“宫德福。”
“诶,诶,陛下,老奴在。”
萧应怀:“永宁怎么还没过来?”
宫德福:“老奴这就派人再去催催。”
萧应怀抬抬手指,是耐心到了极限的模样。
小老头:“若有能入陛下眼的女子那也是喜事一桩……”
“陛下!”
小老头第n回被打断了。
宋俭走了进来,他眨着眼睛看看御书房内的人,挠了挠手指:“长公主殿下说今日身体不适,大概……大概是不能过来了……”
萧应怀:“?”
“她同你说的?”
宋俭抿唇,小鸡啄米:“嗯嗯嗯!”
萧应怀:“……”
宋俭怕帝王不信,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道:“属下说的是真的陛下!”
他说完没一会,宫德福也进来了。
“陛、陛下,贤王殿下说今日身体不适,大概……大概是不能过来了……”
宋俭:“?”
靠,这俩人的借口怎么用得一样。
帝王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宋俭霎时间心虚起来,只敢低着头抠手。
萧应怀:“朕知道了。”
宋俭睁了下眼,连忙道:“那属下告退!”
心里正想着萧硬槐这么好说话不应该啊,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开口:“回来。”
宋俭转头。
萧应怀轻抬下巴:“来朕身边,什么时候萧永宁和萧达身体好了能过来了,你再走。”
宋俭:“……”
哦no。
他忍不住用眼神询问宫德福:我是不是被迁怒了?
宫德福没眼看。
宋俭挪去帝王身旁,老实的当起了没有存在感的小哑巴。
“陛下,老臣刚才说的您以为如何?”
萧应怀已读乱回:“朕不以为如何,大皇叔以为如何?”
誉王:“……”
小老头有些悲戚:“老臣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您登基已六年有余,早该立下皇后人选稳固朝堂上下,再不济也该迎些妃子进宫,现如今,现如今,老臣真是死都不能瞑目啊~~~~”
说着说着,小老头便掉下了眼泪。
宋俭背着手听着,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一乖宝宝。
萧硬槐没有后妃的事情宋俭是早就知道的,长鹰那时和他说过,但并没有同他说起原因,宋俭只觉得是因为政务繁忙。
如果原因是这样的话,其实也可以理解啦。
小老头哭了好一会,萧应怀才出声:“那大皇叔不妨猜猜朕为何不愿迎京中适龄女子入宫。”
小老头顶着两汪泪水:“?”
“陛下政务繁忙老臣知道,可陛下也不能一心都扑在国事上啊。”
这话问的宋俭也好奇,他听完誉王说的,赶紧又朝帝王那边竖起耳朵。
说呀说呀,快说呀。
萧应怀看了眼身边恨不得把耳朵贴到他嘴上的人。
呵。
“那看来大皇叔并不知晓其中原因,不过想来也正常,朕从未与他人说过这般话。”
“今日朕念在大皇叔愿与朕说此肺腑之言,朕便好好同大皇叔讲讲。”
誉王抬起了眼,心中一凌。
他们陛下……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宋俭耳朵更支棱了,心里想的是也是,难道萧硬槐有这方面的隐疾?
萧应怀:“大皇叔可要听好了,朕只说这一次。”
宋俭:“O.o?”
“陛下但说无妨。”
萧应怀:“朕有龙阳之好。”
……
……
御书房内一时之间静得可怕。
小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掏了掏耳朵。
宋俭呆住了:“??”
萧应怀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里不紧不慢的把玩着一方玉扣。
“如大皇叔所闻,朕喜欢男子,尤其喜爱那些貌好肤白的男子,大皇叔还有何疑问?”
大皇叔没有疑问,只是一味的沉默。
宋俭看向帝王。
萧应怀也恰好抬眸看向他:“宋大人有何疑问?”
宋俭睫毛忽闪了一下。
片刻后,他毫无征兆的脸红了。
“……”
萧应怀鼻腔哼了个浅笑的音。
“宋大人对此合该很熟悉才是。”
宋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2章 太俊的相公都花心 大皇叔催婚催到他头……
宋俭整个人都冒烟儿了。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红着脸蛋缩在旁边, 仿佛帝王说的不是“朕有龙阳之好”,而是“你有龙阳之好”。
但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呜呜。
就喜欢男的,那咋了!居然拿这个事情嘲笑他阴阳他!
帝王说完后很是悠闲, 手里反复的摩挲着玉扣, 一直等到小老头世界观崩塌的差不多, 起身说道:“老臣忽然想起府中有急事, 先行告退。”
萧应怀:“大皇叔慢走,有空多去看看萧达和永宁。”
“是, 陛下。”
小老头离开的背影沧桑了不知道多少, 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御书房再次静了下来。
萧应怀看向身边的人:“有话对朕说?”
宋俭又气又脸红,又悲伤, 又丢人。
他飞快的咕哝道:“性取向是天生的,只要没伤害到别人, 就不能拿来嘲笑!”
萧应怀又一次试图理解这笨蛋说了什么。
“……”
“你的意思是朕是在嘲笑你。”
宋俭:“QnQ。”
呵。
呵。
呵呵。
萧应怀扔开了手里的玉扣,“噔”的一声,玉扣磕在了御案上。
宋俭吓得一哆嗦:“!”
好啊这个萧硬槐!还吓他!
他怂怂的顶嘴:“因为属下之前对陛下说过属下有龙阳之好,陛下不是在嘲笑属下是在嘲笑谁?”
萧应怀:“……”
“属下只是喜欢男子,又不是犯了天条……”
萧应怀气的冷笑:“好啊。”
“那朕倒想听听宋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宋俭看向眼前的帝王, 思考片刻, 有学有样:“喜欢貌好肤白的男子。”
萧应怀:“?”
宋俭腼腆:“嘿嘿。”
“陛下要给属下找个男子指婚吗?”
“其实黑点的也行。”
萧应怀一听这笨蛋自己还提起要求了,手指不轻不重的敲着桌子:“还有呢?宋大人一次性说清楚。”
宋俭:“个高腿长, 宽肩窄腰。”
“长相能看过眼就行,不用太俊俏,太俊的相公都花心。”
“最好力气大点,手上腰上有劲,方便以后出了宫讨生活。”
“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阳光开朗一点更好,这样过日子舒坦。”
“暂时就这些,其他的属下想到再补充,谢谢陛下。”
萧应怀望着他。
宋俭眼睛里闪着期许的星星。
盯着他看了许久后,萧应怀勾了勾手指:“过来。”
宋俭还以为要跟他说什么,赶紧凑过去。
“嘣!”帝王两指一伸,给了他一个脑瓜嘣。
“啊!”宋俭捂着脑袋,满眸惊诧。
萧应怀:“早些休息,梦中什么都有。”
宋俭:“……”
好过分一人。
这天之后誉王好长时间没再进宫,萧永宁得了闲跑来找宋俭,很佩服的夸道:“你太厉害了宋大人,居然能把大皇叔给请走,你怎么做到的呀?”
宋俭:“不,不是我厉害,是陛下厉害。”
萧永宁好奇:“我皇兄干啥了?”
宋俭掩着嘴悄悄说:“你皇兄为了不被催着立后立妃就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只喜欢貌好肤白的男子。”
萧永宁超大声:“啊?!!!!我皇兄他……”
宋俭赶紧比着食指:“嘘嘘嘘! 小点声。”
萧永宁:“哦哦哦哦哦。”
她赶紧俯下身体,激情三问:“我皇兄疯了吗?这种话说出去还能收回来吗?他就不怕大皇叔给他塞几个男妃子男皇后吗?”
宋俭:“这话说来可长了……”
他低头叽叽咕咕的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的说了一遍:“就是这样,陛下是在嘲笑我,我和丹萝姑娘祁景之徐羡大人都是清白的。”
萧永宁摸着下巴,转头缓缓的看向他:“宋大人,原来你喜欢男子啊。”
宋俭:“嗯?”
“不早说。”萧永宁:“我可以帮你介绍啊!”
宋俭眨眼。
萧永宁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户部齐大人家的嫡女与我交好,她有个大哥年方二十三,长得可好了,前年科考中举,二甲十一名,特别会作诗,现在任职礼部。”
“鸿胪寺卿家的嫡子,年纪稍比你小些,但人特别稳重,之前游园诗会我见过一面,谈吐温和举止有礼,很不错的。”
“哦,还有还有,严将军府长子严嘉赐,之前冬狩你见过的,年纪是大了点,和我皇兄相仿,但小严将军英气逼人武艺高强,最关键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军功满身,还和我皇兄关系好,绝对是良人。”
“再不济还有萧达呢,他朋友多!我让他把他靠谱点的朋友都喊来,你挨个过目!”
宋俭脸蛋坨红:“这……合适吗?”
萧永宁叉着腰:“怎么不合适!!我是公主!只要我皇兄不反对,那就没有人可以说不合适!”
“你放心吧宋大人,只要你有看上的,我一定会亲自去找皇兄替你说情的。”
宋俭:“嘿嘿。”
萧应怀这日宣了严嘉赐进宫,一来想谈谈边疆军务,二来也是因为常年不见想沟通沟通感情。
然而没聊几句萧应怀就从严嘉赐嘴里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帝王拧眉:“你再说一次?”
严嘉赐:“?”
他迟疑片刻,又说了一次:“公主殿下好像在帮宋大人……相看京中适龄男子。”
见帝王不语,他继续说道:“据微臣所知,目前公主殿下打听过户部齐家长子,鸿胪寺孟家长子,还有……”
萧应怀:“还有谁?”
严嘉赐摸了下鼻尖:“咳……还有微臣。”
萧应怀沉默良久,开口:“大皇叔催婚催到他头上了吗?”
当晚,燕宁宫。
门口三个人低着头排排站。
而宫德福在殿中三进三出。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又走了进去:“陛下,外面天寒地冻的,公主殿下贤王殿下和宋大人都穿得单薄,老奴实在于心不忍啊,临近年关了可别把两位殿下和宋大人冻坏了。”
萧应怀头也未抬,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既有胆子犯这种错,就该有骨头承受后果。”
宫德福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此时门口罚站的萧永宁擦了擦眼泪:“宋大人,我对不起你。”
宋俭低着头,挠挠脸蛋:“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你们最对不起的人难道不是本王吗?”
两人齐齐转头。
萧达大吐苦水:“本王今日是被人从席上带走的,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王犯错被皇兄抓回宫里了,本王不要面子的吗?真是上辈子欠你俩的,要不是被抓到这里罚站,本王现在已经在醉仙楼喝酒听戏了。”
宋俭、萧永宁:“对不起。”
萧达:“……”
他又扭开头:“得,我自找的。”
宫德福忍不住劝道:“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宋大人两位殿下还是少说几句吧。”
萧永宁问:“我皇兄要气到什么时候啊?”
萧达问:“我皇兄到底在气什么啊?”
宫德福叹气:“哎呦。”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慢慢悠悠飘起了小雪,于是宫德福又又又又进去了。
“陛下,外面下雪了。”
萧应怀终于掀了下眼。
宫德福:“宋大人和两位殿下都知错了,两位殿下在外面站了大半个时辰一动也不敢动,还有宋大人,都快哭了,老奴瞧着实在可怜。”
萧应怀眉心微蹙,许久后挥了挥手。
宫德福赶紧应声:“诶,老奴这就把人叫进来。”
没过一会,三个人就灰头土脸的走到了御前。
萧应怀视线朝左扫了下,然后又看向宫德福,眸中就写着一句话:不是说哭了吗?
宫德福不敢吱声。
这祖宗何止没哭,他出去的时候还在那偷偷玩雪,嘴都咧到耳根后面了。
但这话宫德福哪有胆子说出来。
萧应怀先看向中间的萧永宁,目光沉沉的盯了会,吐出四个字:“胆大妄为。”
萧永宁一哆嗦。
萧应怀:“自己的婚事尚且不上心,倒开始替别人着急了,挨过的戒尺板子一个都不往心上记,是觉得长大了朕就不会罚你们了吗?”
萧永宁吓得鼻涕泡都差点出来:“皇兄,臣臣臣、臣妹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萧应怀:“不罚不长记性。”
“传旨下去,长公主即今日起至除夕夜禁足永宁宫。”
萧永宁天塌了:“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宫德福上前把萧永宁送走了。
萧永宁回头看着宋俭:“呜呜呜呜宋大人——”
宋俭忍不住想求情,结果还没开口,帝王的视线就又投向了萧达。
“回京这段时间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朕不说便以为朕不知道。”
萧达一凌。
靠,不是说相看男子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他头上了?
他开口解释:“皇兄……臣弟也没有每天都……”
萧应怀懒得多说:“传旨下去禁足贤王府。”
萧达:“……”
很快宫德福把萧达也送走了。
殿内就剩宋俭还站在原地,他乖乖的等着眼前的帝王也让他禁足天察司,但等啊等,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他抬起眼睛,小声说:“陛下,属下愿意和长公主殿下贤王殿下有难同当,您让属下也禁足吧。”
萧应怀冷笑一声:“想得倒美。”
宋俭被戳穿了,赶紧又低下头。
萧应怀站起身朝他走去,而后在他面前站定。
“抬起脸来。”
宋俭一抖,乖乖抬起来。
“知错了吗?”
宋俭点头如捣蒜。
“错在哪里?”
宋俭瑟缩着:“……嗯……属下、属下不应该擅自带着公主殿下胡闹,也不该去相看什么男子……属下知道错了。”
萧应怀:“朕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宋俭:“知道知道,属下知道,陛下息怒。”
萧应怀站了会,语气骤然又变了。
“宋大人如此大张旗鼓,不如同朕再说说你又看上了京中哪家公子,户部齐家?鸿胪寺孟家?还是看上了朕的肱股之臣小严将军?”
宋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萧应怀半眯起眼:“一个都没看上?”
“不是的,陛下。”
宋俭脸蛋一红:“其实……属下还没来得及看呢。”
萧应怀:“?”
很好。
第43章 药浴 逢吃必噎,喉道是有多细
这之后宋俭自然也没去相看什么男子, 而萧达萧永宁被各自禁足,一直到除夕夜宴才被放出来。
罚站三人组在上阳殿重聚,萧达一副十分防备的模样:“你们两个离本王远点, 闯祸别拉着本王。”
萧永宁白他一眼:“胆小鬼, 以后不和你玩了。”
萧达:“本王胆小?你那天都吓出鼻涕泡了, 别以为本王没看到。”
萧永宁:“……”
宋俭安抚他俩:“冷静冷静, 我们平白无故怎么会闯祸呢,放心吧, 我有分寸。”
萧达哼了声, 甩袖子率先入席。
萧永宁冲他:“略略略~”
正略着,丹萝扒开重重围堵冲了过来:“公主啊,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奴婢走, 永宁宫也该入席了。”
萧永宁:“噢噢噢噢,那宋大人我先走啦,有空的话就来找我玩,给你准备好吃的。”
宋俭:“好好好!”
之后宋俭又当起了他的皇宫保安,在屋顶上巡逻, 在树杈子上巡逻, 在偏殿巡逻。
巡逻完一大圈后,他叉着腰松了口气。
很好, 安全。
除夕夜宴依然是帝王家宴,群臣会宴在明日。
戌时一刻,宋俭听到了宫德福尖细的嗓音远远传来,帝王銮驾到了上阳殿。
殿内陡然肃静,皇室宗亲叩首行礼。
宋俭混在人群后面,囫囵吞跟着走了遍叩拜大礼, 帝王免礼平身后,宋俭就直朝着帝王跑去。
趁着皇室宗亲落座的间隙,宋俭附在帝王耳边悄悄说:“陛下,属下已经把上阳殿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没有刺客!”
萧应怀掀眼:“有刺客你又当如何,你救朕还是朕救你?”
宋俭:“……”
中秋宴那么久远的事情这人怎么还记得呢。
他戳戳手指:“属下当然有救驾之心,只不过属下打不过刺客,陛下靠自己好像比靠属下更安全一点。”
萧应怀嗤笑一声。
如今在他面前已经是这般理直气壮了。
“那宋大人就祈祷今夜没有刺客吧,朕可不一定会救你。”
宋俭:“嘤QAQ”
除夕夜宴很快开始,宋俭站在旁边乖乖不吭声,看下面皇室宗亲轮番献礼。
大燕藩王常年不在京城,拍龙屁表忠心的机会十分有限,自然不会放过除夕宴这大好时机。
殿中进献的珍宝如流水一般,闪的人眼都要花了,还有些藩王修炼出了一套熟练且精湛的拍龙屁功底,吟诗作赋高歌舞剑,中心主旨就一个,陛下好!大燕好!
宋俭呱唧呱唧鼓掌,偷偷说:“陛下,好用心啊!”
萧应怀凉凉扫他一眼,然后挨个赏过去。
压轴进献的是大皇叔誉王,好些时日不见,大皇叔又憔悴了些。
萧应怀直接免了誉王的礼。
小老头拱拱手谢了恩,然后让人把他的献礼抬了上来,是一座很精美的角雕,萧应怀很给面子,特意让宫德福下去收了礼。
正要给小老头赐座到御前,就听小老头又抱拳说道:“陛下,老臣还有一物。”
萧应怀示意了下,誉王叫了声禄云,禄云就端着个金托盘过来了。
小老头掀开金托盘上的红布,上面赫然出现一个玉壶。
“陛下,这是嵊关特产的一种甜酒,色泽如琼浆玉液,入口绵密甘甜,在当地十分盛行,老臣特意千里迢迢带回京城献给陛下,臣惶恐,万望陛下赏脸。”
萧应怀点了头,宫德福下去将玉壶端走,经人一番检验后确认无毒才呈给帝王。
玉壶做的十分精致,瞧着虽不大,却能装不少酒。
宫德福小心给帝王斟了一杯,清甜的酒香登时溢出。
萧应怀轻抿一口,的确是上好的酒液,他赏赐了誉王,然后说道:“给大皇叔赐座。”
小老头连忙道:“老臣多谢陛下。”
不多时,殿中奏响了宫乐。
宋俭背着手站在旁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视线不瞥向帝王面前的美酒佳肴。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等回天察司他让严力力也给他做一桌,没事的。
呜呜。
没一会。
“咕~~~~”
宋俭赶紧捂住了肚子。
萧应怀正在和回京的几位藩王交谈,听到动静视线未动,稍片刻后,他随手将一盘糕饼放到了旁边。
宋俭低头。
嗯?
给他的!
宋俭不太确定,也不太敢伸手,只直勾勾的盯着放到自己眼前的盘子。
嗯,非礼勿动。
许久后萧应怀回身,耳边又传来一阵:“咕~~~”
萧应怀:“?”
“现在吃都不会吃了?要朕喂你不成?”
宋俭茫然的眨了下眼。
萧应怀又递来一盘:“管好肚子,吵着朕了。”
宋俭:“!!!!”
“谢谢陛下!”
他听话的拿了块糕饼,然后背过身去一口塞进嘴里。
“(嚼嚼嚼)”
好吃好吃好吃!
帝王身旁的少年腮帮子鼓的像仓鼠一般,席中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却无一人敢言。
视线扫过去,对上帝王,再挪走。
再偷偷扫去,依旧是帝王的视线,再挪走。
嘶。
宋俭吃了大半盘终于吃饱了,只是有些噎,他捂着嘴巴小心打了两个闷嗝。
萧应怀抬眸,淡淡道:“逢吃必噎,你喉道是有多细。”
宋俭摇头:“没有……”
萧应怀斟了杯玉壶中的酒给他。
宋俭赶紧乖乖接来,他放到鼻尖下轻嗅了嗅,很甜的味道。
“嗝~”
他一口闷掉,心想,好好喝的酒,怪不得在那什么嵊关盛行。
嚎喝!
誉王进献的这壶酒不易醉,萧应怀浅酌几杯后便赏给了身边的人。
宋俭直接当甜水喝了,除夕宴结束时玉壶早已经空空如也,萧应怀抬了下眉,看向他,发现人依然清醒才放下心。
帝王率先离席,宋俭小跑着跟上去。
“陛下,您又要去逛逛吗?外面不安全!属下保护您!”
宫德福也连忙带着一大帮人跟上了:“陛下!陛下呦,您等等老奴。”
萧应怀:“……”
“朕回燕宁宫。”
宫德福又赶紧挥了挥拂尘:“摆驾燕宁宫——”
帝王要回去休息,宋俭自然也得跟回去值守,他想,看来今天是没机会找小八玩了。
燕宁宫中,萧应怀简单沐浴一番,更了衣后便去暖阁看折子了。
他其实不喜热闹,人多了便头疼,每逢宫宴都离席甚早,除夕宴留至亥时已是例外。
萧应怀翻看着折子,手指按上鬓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例外,他今日头疼得厉害,身体也比往日里温燥。
看了片刻后,他唤宫德福送了解酒的汤来。
宫德福放下茶盏低声询问:“陛下,要不要老奴叫太医过来瞧瞧。”
萧应怀挥了挥手:“无碍,下去吧。”
宫德福:“诶。”
萧应怀喝完解酒的汤后又低下了头,一直将手边的折子看完才起身。
回到主殿后他看了眼梁子上的人,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色有些微醺,正坐在梁子上发呆。
萧应怀没说什么。
夜里。
宋俭觉得自己像是醉了,但又不完全是。
有点奇怪。
他撑着烫乎乎的脸蛋转过来转过去,啊,好热啊,好热,热得睡不着觉。
之前喝了酒也有这么热吗?
宋俭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毛领子,颈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难道是地龙烧得太热了?不应该啊。
宋俭闷头撑了大半夜,迷迷糊糊也睡过去一阵,再次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水洗了一样。
热。
还有些难以启齿。
宋俭四肢发软,开口:“陛下~~~”
嗓音也哑得吓人。
他从梁子上挪了几下,然后软绵绵的跳了下来。
“嘭。”落地还摔了一跤。
宋俭慢吞吞爬起来,朝龙榻边挪:“陛下,属下好热啊……”
萧应怀骤然从梦魇中惊醒,浑身湿汗,内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耳边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陛下……”
萧应怀转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倒在了榻边的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潮红,发丝被汗水打湿,紧贴着白皙的面庞。
萧应怀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宫德福!”
宫德福从暖阁中跑进来:“陛下,怎么……”
帝王嗓音低哑,拧着眉沉声道:“宣太医。”
子时二刻,整个太医院都炸了锅。
而燕宁宫殿内,地上齐刷刷跪了一排太医,毛太医为首,正在检查今日誉王进献的那壶甜酒。
殿内静得掉针可闻,毛太医检查完后擦了擦汗道:“回陛下,这酒并无问题,的确是嵊关地区盛行的一种酒,只不过这酒的功效是……”
“什么?”
毛太医:“补虚壮阳。”
“还有些许的……催……催.情作用。”
“……”
毛太医:“而且这壶酒酿得又比普通酒浓一些,功效自然是翻了倍的提升。”
萧应怀现在如果还想不明白他那位大皇叔的想法,这帝王之位也该换人了。
子时三刻,太医们急匆匆的进出着燕宁宫偏殿中的浴池。
好容易才弄好了这药浴的汤池,毛太医喘了一大口气:“吁~~”
“陛下,您放心吧,只要泡上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萧应怀应了声,然后挥退了偏殿内所有的太医。
毛太医正打算出去,临走前看了眼在浴池边缘倒着的少年。
忍不住又说了句:“陛下,宋大人喝的酒多,得尽快让宋大人进浴池才是。”
“朕知道了。”
……
宋俭身上没劲,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外衣中衣都让剥了,他捂着胸口:“登徒子……”
下一秒,“哗啦”一声,宋俭被丢进了水里。
他慌忙睁大眼睛喘气:“谁……谁踹我……”
袅袅热气中,男人正靠在浴池一旁。
“朕何时踹了你?”
宋俭被这道哑得剌耳朵的嗓音惊了一下:“陛下。”
帝王手臂搭着浴池边缘,眼眸闭了起来:“离朕远些。”
现在这个状况宋俭十分识时务,赶紧划着水到了另一边,里衣湿哒哒贴在身上,但也没工夫计较了。
他蹲坐在水里,鼻尖都是汤池里的药味。
“呼~~”
宋俭眨着眼睛,接触了水后清醒过来几分。
他小声嘀咕:“陛下,看来誉王殿下根本没信您说的假话。”
萧应怀:“什么假话?”
宋俭揉着滚烫的脸蛋,说:“就是您为了不立后不立妃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啊,誉王殿下很明显是觉得您……”
“谁跟你说这是假话?”
宋俭猛地愣住了。
“?”
啊?
第44章 朕看宋大人也是风韵犹存 (/////……
所以, 萧硬槐是男同???
宋俭本就晕乎的脑壳更晕乎了。
“陛陛陛陛陛下……我我我我我我……”
萧应怀不用睁开眼都知道这笨蛋是什么样子,他问:“你如何?”
宋俭脸热的厉害,这么大个汤池不知道该钻到哪里去才好。
“所以您才不让我去相看京中适龄男子的吗?”
萧应怀:“?”
宋俭很有一套能自洽的逻辑, 他手忙脚乱的说:“就是如果您喜欢女子的话, 那按照传统天下女子都该先过了您的眼才能出嫁, 同理如果您喜欢男子的话, 那天下男子也都该先过了您的眼才能……”
萧应怀本就热得烦躁,听完这乱七八糟的话更燥, 直接掀眼看去, 语气不耐的打断:“你又如何知道朕是因为这些才不许你相看的?”
宋俭懵懵的。
萧应怀眉目深沉,直勾勾盯着他:“朕看宋大人也是风韵犹存。”
这话细听之下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
宋俭直接宕机了。
一时之间, 浴池里只余升腾的袅袅热气。
萧应怀看着他。
宋俭:“O.O”
不知过了多久。
“啊!”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脸红成了大苹果,急得在浴池里游了两下:“啊啊啊啊啊!”
“(///////)”
萧应怀沉默:“?”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宋俭游游游游游, 游了半圈又躲回自己的小角落,一蹲,缩成一团:“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准备什么?”
宋俭小半个下巴尖尖沉在水里,睫毛扇了好几下:“属下还没谈过恋爱呢,没有过男朋友, 连暧昧对象也没有。”
萧应怀勉强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问:“所以?”
“所以不能直接……直接睡觉。”
萧应怀:“……”
“药浴中的水进你脑袋里了?”
宋俭:“呜~”
“您是明君,不能强抢民男。”
萧应怀快气得笑了:“朕何时说过要强抢你?”
宋俭抱着弱小的自己:“呜呜呜呜, 您说属下……呜……风韵犹存……”
“虽然属下知道这是实话……但是……”
萧应怀现在经脉中的内力本就混乱,强压已十分耗费心神,再听这笨蛋胡说八道下去只怕更乱。
他合上眼睛:“闭嘴,再出声朕就将你丢出去。”
威胁的话一出,耳边的声音果然消失了。
萧应怀屏息凝神,感受着药浴中温热的水流。
一刻钟后。
萧应怀突然分了下神, 什么声音?
“咕嘟……”
“?”
“咕嘟嘟嘟……”
萧应怀猛地睁开眼,水面之上哪还有少年的身影,只有浴池中央浅浅冒着几个不甚明显的泡泡。
“咕嘟嘟嘟嘟……”
宋俭泡晕了,呛了好几口水,想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没劲,也发不出声音。
完了。
真完了。
他一定是第一个因为泡澡淹死的人……
“……”
“哗啦!”
就在宋俭快要失去意识前,一把大手突然扣住他,而后直接将他带出了水面。
后背骤然接触到了实地,鼻腔也有新鲜空气进入,他仰躺着,肺部火辣辣的,晕晕乎乎间想张嘴说些什么。
然而刚嗫嚅了一句,嘴唇就覆上了一道炙热柔软的触感。
宋俭:“唔?”
还没反应过来,唇间很快渡来一道绵长的气。
宋俭感觉自己像只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反复几次后,宋俭猛地呛咳一声。
“噗~~~”他吐出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咳……”
萧应怀看着身前的人:“只是不准你说话,怎的还要在朕面前自.杀。”
宋俭埋着头咳咳咳。
萧应怀:“无事就抬起头来。”
宋俭不抬。
萧应怀挑眉:“水没吐干净?”
宋俭赶紧摇头,咳也不咳了,默默的背对着帝王打算溜走。
萧应怀一伸手,扣住了他的小腿。
宋俭狠狠一哆嗦:“啊!”
“朕是要吃了你吗?”
宋俭撅着屁股又往另一边挪:“呜呜呜呜呜呜……”
萧应怀半撑着侧脸,观察着蠕动的人:“宋俭。”
“是觉得朕亲了你?”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真是。
呵呵。
萧应怀见他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事,起身又回了浴池。
宋俭今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捂着嘴在那呜呜的脸红,本想着直接溜走算了,但离开药浴没一会,身上的温度便又升了起来。
“呼~~~~”
他挪挪挪,挪到离帝王最远的那一角,“噗通”,下水。
萧应怀只很轻的扫了一眼便没再看他,但耳边很快又响起声音。
“陛、陛下……”
“何事?”
宋俭小声咕哝:“这是属下的初吻。”
“(///////)”
萧应怀“嗯”了声:“那又如何,朕也是。”
宋俭霎时间更烫了。
呜。
和领导交换了初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除夕这个凌晨注定无眠。
宋俭和萧应怀在偏殿的浴池中泡到天蒙蒙亮才出来,而太医院的太医也都是一夜未眠。
辰时一刻,毛太医替帝王和宋俭把了脉,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陛下和宋大人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这些时日尽量吃得清淡些。”
萧应怀神色很淡:“嗯,下去吧。”
毛太医:“微臣告退。”
只有宫德福依然后怕的很,在旁边哭哭啼啼,眼泪比最近不能吃肉的宋俭还多。
“哎呦陛下啊,您说这事闹的,真是吓死老奴了。”
萧应怀起初没想着搭理他,宫德福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他也知晓宫德福是个什么性子,话只要不说得太离谱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
宫德福:“您说您要是出个什么意外让老奴怎么办啊,没了您,老奴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些年那么多凶险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谁成想如今竟会因为这立后纳妃的事情闹起来,呜呜呜……老奴真是要吓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啊,虽然誉王殿下用的法子是偏激了些,可誉王殿下有些话却说得没错,您登基已六年有余,也是时候该考虑立后纳妃的事情了。”
“您如今也有二十又七,眼近而立之年,后宫中却一个妃子都没有,老奴也实在是忧心啊,先帝在时……”
萧应怀扫过去:“这么说,朕不立后不纳妃你死了也不能瞑目?”
宫德福一愣,然后忙哭啼啼道:“陛下能懂老奴之心,老奴……”
萧应怀:“朕有龙阳之好。”
宫德福:“?”
他愣了两秒,然后:“啊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蹙眉:“吵死了。”
宫德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啊,陛下,陛下啊。”
萧应怀:“以后莫再跟朕提这些劳什子事,还想提就摸摸自己的脖子,瞧瞧自己顶着几颗脑袋。”
宫德福埋在地上不动了。
宋俭在旁边又全程观看了一次领导出柜记,他眨眨眼,挠挠脸蛋,有点不自在。
“陛下,那属下要不就先回天察司……”
萧应怀视线又转向他:“衣服湿成这样回天察司想冻死在半路吗?”
宋俭:“……”
他领导好像疯了,怎么逮谁说谁!
他的初吻没了他还没说话萧硬槐急什么!急什么!
“宫德福,去给他找身衣服来。”
宫德福领了旨意,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找了衣服回来,然后看着帝王小心道:“陛下,那……那让宋大人换……换上?”
萧应怀:“他不换让朕帮他换吗?”
宫德福赶紧拽着宋俭:“走走走宋大人,跟老奴去换衣服。”
宋俭:“好好好。”
他跟着急匆匆的宫德福跑去了暖阁。
宫德福:“宋大人您赶紧换,老奴在门口等您。”
话刚落下,帝王沉沉的嗓音又传来:“宫德福。”
宫德福只能再跑回去:“陛下,什么事?”
萧应怀:“在这等。”
宫德福:“????”
他怔了好一会,视线看向暖阁的方向。
啊???
啊????
宫德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回头来哆哆嗦嗦的说了句:“老奴……老奴是个太监啊……”
萧应怀不语,只是冷笑:“呵。”
宋俭换完衣服出来时就看到宫德福跪在地上,他有点懵,走过去也想跪下。
萧应怀已经开口:“都起来吧。”
宫德福站了起来,宋俭挠着脸不明所以。
“回去休息几日,没事不用过来了。”
宋俭一听就知道是对自己说的,他快快谢恩:“谢陛下!谢陛下!”
正好他也不想来!!
“属下告退!”
宋俭说完赶紧撤退,生怕多说一个字就又被留下。
从燕宁宫出来没一会,宫德福也跟来了。
宋俭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监:“?”
他怎么从宫德福身上看出了那位大皇叔的影子,憔悴成这样?
宫德福唉声叹气。
宋俭:“怎么了德芙公公?”
宫德福:“哎哎哎。”
宋俭:“O.o?”
宫德福拿小手绢抹了抹眼泪:“陛下有龙阳之好,老奴我贴身伺候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老奴真是活得太失败了。”
宋俭没想到宫德福的脑回路竟然拐到了这里。
刚想说什么,宫德福又看向他:“宋大人,您也贴身跟了咱陛下那么久,您知道吗?”
宋俭被问得一愣,然后突然脸红,小声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
宫德福正要觉得欣慰,偶然一眼瞥到少年神色。
宋俭:“(///////)”
又回想起刚在殿中帝王的举止。
宫德福直接掐人中了:“宋大人呦,您和陛下昨天在浴池里……”
宋俭想到他和领导交换的初吻,脸更是红得爆炸。
他捂着脸嘀咕:“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宫德福晕了。
天爷啊。
他们陛下和宋大人原来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
第45章 男皇后也是皇后 小孩子不建议这么玩
明明已经泡过药浴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自除夕那晚过后,宋俭总感觉自己烧烧的烫烫的,脑袋也晕晕的。
他在天察司休息了几天, 好容易缓过来些, 结果一去御书房值守就原形毕露。
完了完了, 他现在已经没法直视萧硬槐了!
呜呜。
“宋俭。”
“啊!”宋俭本来还在神游天外, 突然听到这道声音猛地一哆嗦:“在!”
萧应怀微眯起眼,看了许久, 问:“你背对着朕做什么?”
宋俭僵直着身体, 眼前是一堵墙。
“属下……属下在面壁思过……”
萧应怀淡淡的:“转过来。”
宋俭:“……”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帝王深沉的视线正落在他的后背上肆意打量。
宋俭僵了吧唧的,一点一点挪过来。
萧应怀瞧着他的红脸蛋。
两秒后, 红脸蛋更红了。
“过来。”
宋俭一惊:“!!!”
“不不不不不不不行……不……不能亲!”
萧应怀:“?”
意识到少年说了些什么后 ,他忽的笑了声, 慢悠悠吓唬道:“宋大人说不能就不能?”
宋俭:“呜~”
萧应怀起身朝他走去,宋俭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挪了好几步。
可他站的位置本就空间有限,再往后只能撞墙。
帝王身形高大,俯过身时极具压迫感。
宋俭一紧张, 伸手抠住了墙。
抠抠抠。
“呜……陛、陛下……”
萧应怀垂眸细细打量着他:“宋俭, 告诉朕,你现在在想什么?”
宋俭紧闭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御书房内的氛围变得十分怪异,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宫德福从外面走进来:“陛下,誉王求……”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宫德福就吓得一口凉气倒吸回去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说完赶紧退了出去,谁知一转身就看到誉王已经过来了, 他连忙伸手拦:“誉王殿下,陛下正忙呢,您现在不能……”
小老头一挥手:“本王有急事!”
誉王除夕宴献的那壶酒萧应怀并未让人声张,所以小老头现在还不知情,左思右想几天后,还是决定在回嵊关前再来一趟。
宫德福一个没拦住,誉王也推开了门。
此时的御书房,帝王距离少年不过半寸,听到动静后懒洋洋掀起眼来:“大皇叔何事找朕?”
誉王:“?”
宫德福汗都下来了,伸出胳膊虚揽着:“誉王殿下,您先跟老奴出来吧……”
小老头人呆呆的,机械转身。
门咔哒一声又合上了。
宋俭听着门外的声音。
誉王:“陛下……当真喜欢男子……”
宫德福:“哎呦誉王殿下,这……这应该是假不了。”
誉王:“那陛下身前的少年……”
宫德福:“是啊。”
誉王:“那陛下打算何时立后……男皇后也是皇后啊!”
宫德福:“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
誉王:“你别拦着本王,本王还得进去再说说!”
宫德福吓死了:“啊呀!啊呀誉王殿下!快走吧快走吧!您改天再来吧!”
之后御书房外便没了动静。
萧应怀低瞥着眼前的人。
宋俭埋着头:“嘤~”
他觉得,他和萧硬槐之间好像有点暧昧了。
之后没过几天,京城的花灯节到了。
这种热闹事萧永宁第一个坐不住,但因为年前被禁足过,所以也不敢太造次,于是就找上了宋俭。
宋俭指着自己:“你让我去找陛下求情!”
萧永宁两只手托在腮帮子旁边,眨巴着眼睛好不可怜:“宋大人,我们几个人里面除了你谁还有这种面子啊?我自己去说皇兄肯定不会同意的,但你不一样,皇兄每次都不罚你的。”
宋俭摇头:“Nonononono!”
萧永宁歪头:“什么是浓?”
宋俭义正言辞:“就是我不会去找陛下说的意思!公主殿下,你死心吧。”
萧永宁:“哇啊啊啊啊啊~”
“宋大人~~你就可怜可怜小八吧~~”
宋俭脸红着严肃道:“不行!”
萧永宁吸了两口鼻涕:“真不去啊。”
宋俭:“不去!”
萧永宁擦着眼泪演戏:“那只好小八自己去了,要是小八被打死了,宋大人你千万要记得来给小八送行。”
宋俭:“……”
萧永宁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宋大人!我真的自己去了!我会替你一起求情的!”
宋俭:“???”
半刻钟后御书房。
萧应怀看着折子问了句:“你说宋大人想和你一起出宫看花灯?”
萧永宁点头:“嗯嗯嗯!”
萧应怀:“那宋大人为何不自己来说?”
萧永宁咬着上嘴唇沉思。
萧应怀:“说。”
萧永宁被吓得一抖。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萧应怀提笔蘸了蘸墨,嗓音不紧不慢:“还是你自己想出宫玩,用宋大人当借口?”
萧永宁眼睛登时就睁大了,这这这,她皇兄怎么连这也能发现!
“臣妹……臣妹知错了!”萧永宁二话不说就跪下了,毫不犹豫。
萧应怀:“他若想去玩,便让他自己来说。”
萧永宁绝望道:“那臣妹呢……”
萧应怀掀眼:“少傅留给你的诸多功课都合格了吗?”
萧永宁情绪零碎,努力不落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宋俭终于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来了御书房,他探了下头。
“(///////)”
“陛下。”
萧永宁听到他的声音仿佛听到天籁之音,转头,眼睛像大灯泡一样:“!!!!”
萧应怀:“何事?”
宋俭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进去,他跪到萧永宁旁边,埋着头不吭声。
萧永宁悄悄看他,然后发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宋大人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
“属下……属下确实想去看花灯节……”
萧应怀:“大声些说,朕听不清。”
宋俭心里啊啊啊啊,酝酿好久才抬头喊道:“属下想出宫看花灯!”
萧应怀“嗯”了声:“徐羡前些日子伤了腿,上下朝很不方便,你顺路替朕送送他。”
御案后的帝王好说话的不像样。
宋俭呆了。
萧永宁也呆了。
没多久,两人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萧永宁盯着他:“宋大人,我有一个疑问。”
宋俭给自己脸上扇着风降温:“什么疑问?”
萧永宁:“为什么我皇兄在你这里这么好说话呢?”
宋俭:“哪有!”
萧永宁两只手指点着额头,努力思考,过了许久后,像只小牛一样戳着头转了过来:“你说,我是不是要有皇嫂了。”
宋俭转身就走,嘴里飞快的大声道:“我怎么知道啊真是的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都没听过这种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知道!”
萧永宁摸着下巴,最近真是怪哉怪哉。
难道这宫里要变天啦?
花灯节这天,萧永宁悠悠达达坐着软轿出了宫,而宋俭跟在后面和徐府马车同行。
据悉徐羡这腿也是在礼部院子里那个破台阶前伤着的。
宋俭问:“之前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修过了吗?”
徐羡笑笑:“修过,是我自己不小心,最近礼部上下都在忙春闱的事,人多杂乱,难免的。”
送徐羡回府后宋俭就跟上了萧永宁的轿子。
萧永宁正掀着帘子到处看,和丹萝说:“好多人啊!”
丹萝笑着:“是啊公主殿下。”
京中每年的花灯节都十分盛大,打眼望去长街如龙,各式各样的花灯映透了京城半边的天。
行人来来往往,小贩高喊声络绎不绝。
而因为花灯节就在春闱前一月,所以这些行人中也有不少提前进京的赶考举子,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猜灯谜,偶有人吟诗作赋,一派热闹。
没走多久萧永宁的轿子便走不了了,于是索性直接下来,反正她早就想去买花灯了!
“宋大人宋大人!那边有好多灯谜!我们快去看看!”
萧永宁说着就一把拉住了宋俭,跑过去时那边正有许多人围着。
摊上有几十盏花灯,每个花灯上面都写着灯谜,次一些的花灯灯谜比较简单,而漂亮的花灯上面灯谜就很有难度了。
萧永宁一眼看上了那盏小蛇灯:“我们猜那个!”
上面的灯谜是:一念之差转作古。
要猜一个中药名。
萧永宁:“宋大人宋大人,快猜啊,快猜。”
宋俭瞪着眼睛,大脑飞速转动。
刚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听旁边有道稚嫩童声:“是艾叶!”
小贩:“猜对啦!”
然后那小蛇灯就被小孩高高兴兴拿下了。
萧永宁:“!!!”
她连忙指向另一盏牡丹灯,两人刚看清谜面,那小孩又大喊道:“是胡豆!”
我靠?
萧永宁和宋俭齐齐看向那双环髻小孩。
小孩:“嘻嘻~”
他俩避开小孩又去看第三盏灯,刚看两秒,小孩就举着手:“是琵琶!”
于是第三盏灯也到了小孩手里,周围看热闹的路人纷纷鼓起了掌:“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宋俭:“……”
小孩子不建议这么玩。
因为会伤到大人的自尊心。
而在远离人群无人注意的地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被几个人拦在巷口。
“呦,这不秦溪县的陈修吗?”
陈修眉目冷淡:“让开。”
“你还不服气?谁准你这么跟我们说话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立马有人上去扣住了陈修。
“这可是天子脚下,陈修,我要是你们秦溪县人我就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进京赶考?”
陈修:“陛下亲允天下文人参加科考,我为何不能参加?”
几个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你们?”
“秦孝源案落幕不过两年……不会真以为陛下能允你们秦溪县的人进朝为官吧?”
陈修陡然变了脸色。
第46章 像只小狗 男男有别,不能在陛下面前脱……
宋俭和萧永宁逛完了京城一整条街的灯谜摊, 达成成就:谢谢惠顾。
两人情绪零碎,还是丹萝忍不住说:“公主殿下,宋大人, 实在不行……我们买一个呢?”
宋俭:“!”
萧永宁:“!”
“买!”
两人一人买了盏小蛇灯, 高高兴兴继续逛街。
出来玩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出来啊!
两人见什么都新奇, 逛一个摊就买一堆东西,没一会丹萝手里就拿满了, 最后拿不下的萧永宁索性都插到了宋俭头上。
“宋大人宋大人, 看这个钗子,是小灯笼形状的!插上插上!这边一个!这边也一个!”
“啊!还有这个!大汤圆!”
“这个也好看!宋大人快戴上!”
很快宋俭就变得红通通的, 十分喜庆,像一个移动的小摊儿。
萧永宁看着自己的杰作八百个满意, 眼眸亮晶晶道:“真好看啊宋大人,都送你都送你。”
宋俭憨笑:“嘿嘿。”
“啊!宋大人!那边有蜜饯!”
宋俭和丹萝跟着萧永宁的脚步跑过去,小摊上的糖渍蜜饯各式各样,色泽鲜亮气味香甜。
萧永宁豪爽的指着一堆蜜饯说:“这个糖桂花和糖樱桃我都要啦,宋大人你想吃什么……”
宋俭正打算说话, 人群拥挤的方左突然爆发出一小阵争吵声。
“不卖不卖!不要再来我这里了!不卖给你!”
那人也是一副清白书生模样, 被拒后面红耳赤的辩道:“旁的人你都能卖,为何不卖给我?”
摊贩不耐的说:“不卖就是不卖, 哪有那么多理由,去去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宋俭和萧永宁对视了一眼。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对着那书生指指点点,低声说着什么。
摊贩见状态度更不好:“你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书生:“你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不卖给我,我偏不走,有本事你便叫官府把我抓起来……”
正说着, 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他拽着这个书生:“不卖便不卖!与他们纠缠做什么,不买了,我们走!”
书生恼火:“这段时间我们受的冤屈还不够多吗,他们这些人……”
正说到这里,他突然瞥到眼前人脸上挂了好几道彩,登时便大声道:“他们打你了?是不是那姓汪的?!”
陈修沉着脸,只说:“陈轼,别闹了,走。”
陈轼:“哥!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凭什么!我们又不姓秦!我们做错了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被陈修拽着胳膊强硬带走。
看热闹的人又蛐蛐了几句便各自散开了。
争吵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宋俭都没来得及听明白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他和萧永宁买完蜜饯,又慢悠悠转到了旁边的小摊上,摊贩十分热情:“哎呦,大人想买什么啊?”
宋俭低头挑了挑,状似无意的问道:“大哥,您刚才为什么不卖给他们东西啊?”
摊贩闻言一顿,想了会,鄙夷的笑了声:“他们啊,秦溪县来的,谁敢卖给他们,卖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宋俭:“秦溪……这地方怎么了吗?”
摊贩表情有些怪异:“瞧大人这装束……不像外地人啊……您不知道?”
他朝周围看了两眼,拍拍摊上一副字画:“大人,一两银子。”
宋俭:“……”
还带讹人的。
他从荷包里掏了掏,放了一两银子上去。
摊贩立马掩着嘴低声说:“还不是那大奸臣秦孝源闹的,咱们这天子脚下谋生的人谁不得看着点天子脸色,那秦孝源老家来的人是个人就不敢接待。”
宋俭皱了下眉。
摊贩:“我有个亲戚在官府当差,他从小道消息听说咱们陛下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秦溪县的人入朝为官,我看大人您这身衣服也不像普通人,眼看春闱在即,这种事呀,您能不掺和就不掺和,沾上可没好事。”
宋俭大概也听懂了,点点头和萧永宁离开。
路上他问了问萧永宁。
萧永宁说:“我不太清楚诶,前朝的事情我皇兄都不告诉我,不过那姓秦的的确是不能在我皇兄面前胡说的大忌讳。”
当晚,宋俭插着一头小灯笼回了燕宁宫。
宫德福在门口值守,只见暗处飘来一堆诡异的红灯笼,吓得一声爆鸣:“啊!鬼啊!”
宋俭从暗处走了出来:“什么鬼?”
宫德福拍着胸口:“哎呦怎么是您啊宋大人,您这是从哪弄了一头灯笼回来啊,吓死老奴了。”
宋俭从头上摘了一个递给宫德福:“宫外买的,给你一个……对了,陛下现在在做什么啊?”
宫德福听宋俭这样问,老脸一红:“这个点陛下定然是在看折子啊,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呢,宋大人现在就要进去吗?”
宋俭还在想宫外碰上的事,没注意到宫德福表情,思索了一会说:“嗯。”
宫德福翘着手指点点他的肩膀:“那宋大人需不需要老奴给您备些热水来?”
宋俭:“嗯?”
什么热水?
宫德福自顾自捧脸:“哎呦老奴多嘴,您先进去,需要的时候叫老奴就行,老奴就在门口候着……哦不行不行,老奴离远些,离远些。”
宋俭有些奇怪。
宫德福吃毒蘑菇了?
他很怜爱,于是又从头上摘了个灯笼给他。
“德芙公公,我先进去了。”
宫德福的脸比灯笼还红:“去吧去吧。”
门一阵开合后,小五子从柱子后面探头:“师父,您怎么了?”
宫德福感动的擦擦眼泪:“没什么,就是有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小五子:“师父,您是太监啊,哪来的孩子?”
宫德福:“……”
他回头用灯笼敲了下小五子:“你懂什么,边儿站着去。”
燕宁宫内。
宋俭在原地深呼吸,默念一二三四五,然后勇敢的走过去:“陛下。”
萧应怀没抬头,轻应了声:“嗯。”
宋俭:“属下有话想问。”
萧应怀听着身前人如此严肃的语气,随意的掀了下眼,然后继续低头朱批。
批了一笔意识到不对:“?”
他第二次掀起眼来:“你出宫是为了摆摊卖东西吗?”
宋·移动小摊·俭:“……”
他又摘了两个灯笼下来,伸手递过去:“是公主殿下买给属下的。”
萧应怀看着灯笼,并没有接:“要问什么?”
宋俭眨眼。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措辞,好一会终于酝酿出一个合适的问题:“就是……您觉得秦溪这个地方怎么样?”
萧应怀:“人杰地灵,不错的地方,为何问这些?”
宋俭:“但是外面都在说您压根就没打算让秦溪县的人入朝为官。”
萧应怀蹙眉,片刻后:“无稽之谈。”
“何人在传?”
宋俭也说不出来具体是谁在传,因为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他抠了会手,又往前走了走,到了御案旁边认真道:“陛下,属下今天在宫外见了两个人。”
萧应怀:“出宫逛了半天就见了两个人?”
宋俭:“(。· _ · 。)”
萧硬槐是不是在胡搅蛮缠?
他吸了口气:“属下的意思是见到两个特别的人,看装扮像是进京来参加会试的举子,但是……”
宋俭托着腮帮子回想:“他们和别人又不太一样,对于其他举子大家都十分尊敬,唯独对他们很恶劣,属下打探了一下,有人说他们是从秦溪县来的,大家都不敢招待。”
萧应怀稍一想便知缘由:“所以?”
宋俭:“属下觉得不太公平。”
想了会,又说:“这是地域霸凌。”
萧应怀未置可否,问:“你想如何?”
宋俭:“属下自请出宫在春闱前夕这段时间巡查,若碰到有人欺负他们,还能帮上一二。”
萧应怀没说话,只盯着他。
宋俭睫毛忽闪了两下:“咋、咋啦?”
“单纯至极。”
萧应怀:“这便是你认为的公平?”
宋俭有些怔愣。
萧应怀手中的羊毫翻转了方向,轻轻抬起,用没墨的那头点到少年额前。
“你若穿着这身衣服大张旗鼓的替秦溪举子出头,你猜京中又会传出哪些谣言来?”
宋俭被点的呆呆的,视线忍不住朝上看去:“那其他人抱团欺负秦溪举子,这事便不管了吗?”
萧应怀:“春闱放榜之日,谣言自会消失。”
宋俭:“可是距春闱还有一个月,京中许多人对他们并不和善,连东西都不卖给他们,吃穿住行处处阻碍的话,又如何能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中呢?”
萧应怀撑着下巴,羊毫笔从少年额头不紧不慢下滑,落到他的鼻尖上。
宋俭视线忍不住跟着毛笔跑,漆黑的瞳仁瞧着自己的鼻尖。
啧。
萧应怀望着他。
像只小狗。
羊毫抬起,直接落到了他的衣领处。
萧应怀轻轻拨了拨:“那便脱了这身衣服,做得隐晦些。”
宋俭低头,看着领口。
两秒后,他“嗖”一下捂住了胸口。
“现、现在脱吗?”
萧应怀挑眉:“你若愿意,朕也不介意。”
宋俭脸上急剧升温。
Nonononono!
“属、属下还是回去再脱吧,您和属下都有龙阳之好,这这这这……男男有别,不能在陛下面前脱!”
萧应怀:“呵。”
他收了手中的笔:“若遇拿不准的事情除了找朕也可以去礼部找徐羡,春闱之事多是他在负责。”
“除此之外,莫要管多余的闲事。”
宋俭“噢噢”两声,不过还是拿不准。
“陛下,那别人骂他们算闲事吗?属下要管吗?”
“视情况而定。”
“噢,就是说,如果骂得太难听,属下就可以管。”
“嗯。”
“那陛下,别人不卖给他们东西算闲事吗?属下要帮他们买东西吗?”
“……”
“还有还有陛下,如果他们被人揍了,属下能帮他们揍回去吗?”
萧应怀:“……”
他抬手弹了下少年头上的灯笼:“你若因为这种事被官府的人抓走,朕是不会派人去捞你的。”
“啊?”
“自己想好。”
“嘤QAQ”
第47章 田螺公子 一心只读圣贤书
宋俭思忖一天还是决定要去。
他脱下了身上的三爪蟒纹黑金服, 换上了一套寻常人家小书生的衣服,出宫前还在萧永宁的建议下背了一竹篓书,俨然也是一副进京赶考的模样。
萧应怀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朝。
宫德福附在他耳边说:“宋大人扮成了进京赶考的书生模样, 今早卯时天还没亮就出了宫。”
萧应怀沉默一瞬:“……”
“派人跟着他。”
“是。”
另一边, 趁着天色还没亮, 宋俭背着竹篓在房墙砖瓦之间嗖嗖的飞, 最后偷偷落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辰时时分,天色熹微, 宋俭假装自己刚睡醒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背着竹篓慢悠悠的上了大街。
遇到一个馒头铺,宋俭上去先买了一大堆馒头。
卖馒头的摊贩一边帮他装, 一边笑着问道:“小兄弟是从哪里来的呀?”
宋俭抓着竹篓带子想了片刻,指了下皇宫的方向:“那边。”
摊贩:“哦, 是义州来的呀,义州可是个好地方。”
宋俭点点头。
摊贩:“再多送您一个馒头,您吃好喝好,小的提前祝小兄弟春闱高中。”
宋俭拱手:“多谢多谢。”
他付了铜板,拿着一包馒头就溜走了。
这个时辰大街上还没什么人, 他捡了个馒头出来吃, 边吃边到处巡逻。
如今距离春闱不到一个月,大部分举子都已进京, 只余少部分路途实在遥远的,要临会试前夕才能到。
宋俭私下向徐羡打听过这些进京举子的住处,徐羡说许多都住在京城的会馆里,那些会馆是各地官员乡绅出资捐建的,像他当年就住在义州会馆。
而秦溪县地属汾州,所以秦溪的举子应该是住在汾州会馆。
宋俭顺道也打听了汾州会馆的地址, 在街上巡视小半天后便找去了。
汾州会馆和其他会馆不同,这里并不难找,因为就建在离秦府不远的地方,乍一看去很是庄严豪华。
据说这座会馆是当年秦孝源建下的,曾经名动一时,人人都以汾州士子的名号为荣,但现在呈现在宋俭眼前的会馆却是门可罗雀,荒凉得没有一丝人气。
他走过去看了眼,差点被烂白菜绊得摔一跤。
“……”
所以汾州会馆没住人吗?
他伸手推了推灰扑扑的门,推不动。
仰头看了会后,宋俭朝后退了两步,然后背着竹筐“shua”一声跳上了墙。
他骑在墙头上朝里看,发现号房都结上了厚厚的蛛网,院子里更是春风扫去年的落叶,凄凄惨惨戚戚。
宋俭沉思,汾州会馆破成这个样子,那这里的举子都住在哪里?秦溪的举子又住在哪里?
在墙头上骑了会,宋俭跳了下来。
结果恰逢有人经过,那人两手捂着脸:“啊呦哇咧!”
宋俭一看被人发现,赶紧抱着馒头跑了。
身后从传来一道骂声:“你们这些汾州人,当真是野蛮!”
宋俭心说,放p!
离开会馆后,他又在街上巡了一大圈,但并没有瞧见什么不对劲的事,至于昨夜见到的那两人更是杳无音信。
其实也可以理解,如果宋俭是他们那他肯定也要藏起来,免得遭人非议。
宋俭嚼着馒头,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了几位老朋友。
他脚步一顿。
是昌西巷的倭瓜十兄弟!
宋俭背着竹筐就朝那边跑,他挥着手:“兄弟!兄弟!”
倭瓜老大率先听出他的声音,在巷口停下,转头看来:“这不是宋……”
宋俭:“嘘嘘嘘嘘!”
倭瓜老大见他如此神秘,也神色一凌:“您有何吩咐?”
宋俭小声说:“京城这片地你们消息最灵通,我问个事啊,你们知不知道打秦溪来的举子都住在哪里?”
倭瓜老大嘶了声:“哎呦,您别说,好像真有点印象。”
“哦对,我想起来了,老九见过。”
老九就是那个斗鸡眼,他吸着长长的鼻涕:“嘿嘿,见过!”
倭瓜老大:“见过还不快和大人说说在哪?”
老九又比起一根食指,十分聪慧的说道:“吸溜……据老九所知,秦溪来的举子应该是住在……吸溜……汾州会馆。”
宋俭:“我知道,但是汾州会馆没人住。”
老九慢悠悠踱步:“是啊大人,汾州会馆……现在没人敢住,好多人都盯着呐,住那边的人,会被大家扔鸡蛋扔白菜,我们这段时间……都去那边捡吃的。”
宋俭:“所以秦溪县来的人住在哪呢?”
老九踱步的动作终于停了,他认真的盯着宋俭:“大人,据老九所知,在南边的一座破庙里。”
宋俭:“……”
“兄弟,我在这。”
倭瓜老大朝着老九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大人在这呢,你对着石头说什么话?!”
老九转过身来:“吸溜吸溜……”
“既如此,劳烦各位兄弟带我去一趟。”-
南边的破庙荒了很久,平日几乎没人会经过此地,宋俭一路跟着倭瓜老大和老九偷偷摸摸过来。
他给两人塞了点银子,说:“你们在这里稍等我一会,不要声张。”
倭瓜老大:“我们怎么能要您这么多银子呢……”
宋俭:“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着拿着,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我先进去。”
倭瓜老大和倭瓜老九神色坚定:“嗯!”
宋俭背着竹篓,探头探脑的朝破庙走去。
他小声问:“有人吗?”
“你们好——”
“哈喽?”
他走到破庙主殿门前,刚打算再问一声,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宋俭直接被一把手拽了进去。
待他看清时,只见眼前围着一大群人,为首的宋俭很眼熟,就是昨天在小摊前把那书生带走的另一个人。
他神色冷峻,盯着宋俭:“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里的?”
宋俭咽咽口水,强装镇静:“大哥,我……我也秦溪县来的。”
陈修打量他片刻。
“说谎。”
宋俭一下被拆穿,脸蛋红了。
“咋、咋看出来的啊?”
陈修:“你身上的衣服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做工面料如此讲究……说,谁派你来的?”
陈轼:“是不是那姓汪的?”
宋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自己来的,我不认识那什么姓汪的,你们放心吧。”
陈修又观察了一会,稍松了松手:“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宋俭:“我来这里当然也是为了赶考啊,至于名字,你们就叫我……田螺公子吧。”
陈修:“……”
陈轼:“……”
其他人:“……”
宋俭见状,赶紧掏出自己怀里的馒头:“看,我买的,你们吃了没,吃点不?很好吃的。”
陈轼见了,撇撇嘴道:“一看你就不是秦溪人,还能买到这么好的馒头。”
宋俭边分馒头边说:“是啊,我跟他们说我是义州人。”
最后一个馒头分出去后,宋俭倏地也顿住了,问:“对啊,你们为什么不跟别人说你们是其他地方来的呢?”
陈修往旁边的稻草上一坐,又拿起了手上的书:“说有什么用,秋闱中举的举子都有名单,别人一听我们的名字便知我们是哪里人。”
陈轼:“而且还有那姓汪的王八蛋到处散播消息,恨不得把我们都赶出京城才好。”
聊到这里,有人叹了口气:“身在秦溪就是我们最大的罪过,如今看来,当初放弃进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宋俭:“不对。”
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他。
宋俭:“你们祸国乱政了吗?”
大家摇头。
宋俭:“对啊,那与你们有什么关系,错的是那大奸臣,秦溪是无辜的,你们也是无辜的,怎么可以自轻自贱呢?”
“可如今京中都在说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秦溪……不,甚至是整个汾州,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汾州文人入朝为官。”
旁边的人接道:“我竟觉得这话有八成真,早知如此……”
陈修皱眉道:“想这些有何用?如若当今天子真是如此是非不辨的昏庸之人,那这仕途不入也罢。”
宋俭在旁边眨眼,跟着鼓掌:“是啊是啊。大家别灰心嘛。”
“你们想,咱们陛下登基这么几年就把那个大奸臣打倒了,想来也不是无能之辈,何况陛下也并没有说过不让汾州文人入仕的话啊。”
“可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
宋俭:“Nononono,你们相信我,陛下肯定是最公平公正的陛下,我可以发誓。”
有人被他逗笑了:“你发誓有什么用,你见过陛下吗?你怎么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难不成你是陛下派过来的人?”
“这小兄弟看着年纪还小,你们就别逗他了。”
宋俭挠挠头。
他亲口问过的呀!
安静下来后,他自顾自转走话题:“你们住在这里吃什么呢?”
陈轼:“身上还有些没吃完的干粮。”
结果一掏出来发现已经馊了。
宋俭:“我在京城有几个兄弟,他们都是好人,你们若有需要的话,可以给他们银子托他们帮忙去买。”
说完,宋俭就从探头叫了声:“老大,老九!”
众人只见两个揣着袖子的乞丐兄弟走了进来。
倭瓜老大说:“在下倭瓜老大,这是老九,你们别嫌弃,尽管吩咐。”
老九嘿嘿:“吸溜~”
陈修又抬眼打量了少年片刻。
尽管穿着有意简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赶考的举子,可少年皮肤白嫩,手上连一小道冻伤都没有,举手投足间都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这样的人,决计不会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那边已经乱乱哄哄的开始围着老大老九说需求了,宋俭背着竹篓进了里面,看了片刻,在陈修旁边的稻草上坐下了。
他笑呵呵问:“兄弟,你看的什么书啊?”
陈修:“随便看看。”
宋俭瞥了眼,不知是什么论,写得密密麻麻。
他还想从这边旁敲侧击一些相关的事,所以就找了个话题和大家切入:“你们都看的什么书啊,我这里也有不少呢,你们看看有没有你们需要的。”
宋俭把自己的背篓抱过来,打开盖子从里面翻找。
拿出第一本,《莺莺进京》
哦靠,是话本子。
他赶紧收起来。
又拿第二本,还是话本子。
宋俭抓耳挠腮的翻,最后甚至连《香公子记》都翻出来了。
“……”
这都是萧永宁给他准备的。
有人笑道:“田螺公子,原来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的是这种圣贤书啊?”
宋俭又默默把竹篓背上了。
沉默。
只有无尽的沉默。
早知道,他就问徐羡借点书了。
第48章 来朕这里 宋大人还真是博览群书
倭瓜兄弟帮住在破庙里的举子买了些吃食, 还带了些城中的消息与见闻。
天色渐暗,庙中点亮几根佛座上的烛台,举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谈论, 倒也少了几分冷清。
宋俭看看时间, 从干稻草上站起了身, 说道:“各位兄弟,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我的住处了。”
陈轼抬头:“小兄弟, 你既不是秦溪人, 也不是义州人,你从这里离开, 又要去哪里住呢?”
宋俭当然是回宫啊,但是又不能直说。
脑子里转了一圈, 编道:“不瞒大家说,其实我此次进京除了赶考,也是为了来投奔我家亲戚的。”
“亲戚?”
“小兄弟在京中有亲戚?”
宋俭点头:“嗯!”
“我有个亲戚在京中当了个小官,我给他做事,他给我提供住所吃食, 所以我得好好听他话, 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不然我亲戚会担心的。”
众人纷纷道:“那小兄弟你路上小心。”
“你那亲戚知道你来此处吗?”
“你亲戚有没有派人来接你啊?”
“夜路难走,不如我们送送你吧小兄弟。”
宋俭摆手:“不用不用,我亲戚家不远的,走几步就到了。”
陈轼探探头:“走几步?你那亲戚也住破庙啊?”
陈修拽了把他,给了他个闭嘴的眼神。
宋俭挠了挠脸蛋,和他们再见:“那我走了, 有空我还会来的,你们加油,注意安全。”
有人还给他递了顶帽子:“这是我进京路上戴的帽子,还挺暖和,小兄弟,你路上戴吧。”
宋俭接过来:“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祝你升官发财。”
听了他的话,庙里传来一小阵善意的笑声。
宋俭戴好书生的帽子,背着竹篓离开了。
此时的庙里,陈轼掩着嘴低语:“哥,你觉得这小兄弟说的话有几分真?”
陈修视线盯着书,并未移开:“一分真也好,十分真也罢,都与我们无关,少打听,少说话。”
陈轼:“哦。”
宋俭远离破庙后便用轻功飞了起来,不消一刻钟就回了京城。
京中路上还有行人,宋俭放缓了脚步,又背着竹篓慢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宋俭突然察觉到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他脚步微顿,用余光扫了眼周围,那跟着他的动静便立即消失了。
“!”
有人在跟踪他?!!
宋俭快步走,跟着他的人也快步走。
他停,跟着他的人也停。
宋俭跑了几步,跟着他的人也很快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坏人!!
宋俭一溜烟跑进了小巷子里,背着竹筐就是一通飞。
他挑着没人看见的地方闷头冲,一路飞回皇宫,飞回燕宁宫,飞到帝王身旁。
宋俭惊魂未定:“陛下!陛下!路上有人在跟踪属下!太吓人了!”
萧应怀和后面跟着宋俭回来的天察司暗卫对视。
暗卫:“……”
萧应怀:“……”
又看向眼前小书生扮相的少年,顿了会:“是吗?”
宋俭:“嗯!嗯嗯!”
“好几个人呢!还好属下跑得快,不然就被抓到了。”
萧应怀:“那朕应该奖赏你才是。”
宋俭:“嗯?”
“真的吗陛下?”
萧应怀冲他勾了下手指,宋俭不疑有他,蹭蹭蹭跑过去,正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帝王朝他额头就是一敲。
“嘣。”
一个脑瓜嘣。
宋俭惊了一跳,捂着脑门退后:“?”
怎么又弹他?!
萧应怀掀眼:“不够?”
宋俭“呜”了声:“QnQ。”
“扮成这副样子在外面乱跑,不跟你跟谁。”
宋俭解释:“属下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他们……”
帝王又勾手指。
宋俭警觉的捂着脑门。
“来朕这里。”
宋俭一点一点挪去,小声说:“陛下,大家都相信我是来进京赶考的,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我一点都没透露我是从宫里来的消息,不会对其他人不公平的。”
帝王并未再次弹他,只是用手指挑走了他头上的帽子:“谁给你的?”
宋俭视线跟去:“噢,这是一个兄弟送给属下御寒的。”
萧应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短短一天倒是与不少人交了朋友。”
宋俭反应了一会,然后腼腆的笑道:“是他们比较热情,属下其实也没做什么。”
萧应怀抿唇默然。
第一批跟去的暗卫早已回禀过,眼前人去的时候带了一大包馒头,还自称自己是什么田螺公子。
呵。
宋俭迎着帝王的视线,乖乖问道:“陛下,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萧应怀轻点手指:“你在外面也是这般模样?”
宋俭没听懂:“啊?”
萧应怀微眯了下眼睛,突然伸手捏住了他下半张脸。
宋俭:“?”
嗯嗯嗯?
帝王的脸陡然靠得极尽,宋俭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陛陛陛、陛下,现在在说正事呢……”
萧应怀:“朕是在说正事。”
宋俭咽咽口水:“噢……噢……这样……”
瞧着信了,实际上视线一直在飘忽不定的瞥着男人的唇。
萧应怀盯着他:“朕所言之意是,春闱前夕京中人多眼杂,不是每个人都如你看到的那般纯良,你那套评判是非善恶的标准也并非时时有用。”
“所以,少管些事,少贴些腰包……”说到这里,萧应怀低瞥了眼他的荷包:“朕赏你的金豆子莫不是都给了别人?”
宋俭摇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属下还剩好多呢,在房间里放着。”
萧应怀“嗯”了声:“还算聪明。”
宋俭被捏着脸,呆呆的。
过了一会,帝王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他隐晦的小心提醒道:“陛下,属下懂了。”所以可以放开我了!!
萧应怀:“懂了?”
“嗯嗯嗯嗯!”
“可朕还有些没懂的地方。”
“脸热成这样,这里……”帝王轻轻点了点他的头:“在想什么?”
宋俭睫毛颤了一下。
萧应怀:“不打算同朕说说?”
宋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啊。
呜呜呜。
宋俭脸蛋通红,很努力的低着视线不去看身前的帝王。
闷声好一会后,还是诚实的小声嗫嚅道:“就是……就是……只要陛下靠过来,属下就……”
“就什么?”
“就想到除夕泡药浴的那晚。”
帝王撇开头极轻的笑了声,凸出的凌厉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俭忙说:“陛下息怒,属下知道错了……”
萧应怀:“朕何时说过你错?”
宋俭忍不住攥紧了衣服。
帝王手指轻移,拇指落在他饱满的下唇上,轻轻捻了下。
“朕方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吗?”
宋俭点头。
“那就去吧。”
扣着脸颊的那股力道终于松开,宋俭连忙退后:“属下告退!属下告退!”
他急得直接跑出了燕宁宫,出去才发现,靠,他的竹篓!
又急匆匆往回跑,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男人正从竹篓里拿出一本书来。
视线自动放大放大再放大。
香——公——子——记!!!
“啊!!”
宋俭:“陛下!”
萧应怀翻了几页,淡声道:“宋大人还真是博览群书。”
宋俭朝前冲去,帝王两指一翻,那香公子记中旖.旎的画面便转到了他眼前,宋俭脚步生生刹住了。
萧应怀:“这画本子不错,朕留下了。”
“……”
救命。
经此一亏,宋俭很是警醒,之后他就去找礼部找徐羡借了一堆正经书。
徐羡见状还笑说:“宋大人也要参加春闱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宋俭对徐羡的这份误解十分受用,哼哼,这样就能更丝滑的隐入举子人群中了。
事实也证明换了书以后的确很丝滑,都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他走在京城大街上,碰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便上去问问兄弟从哪里来,聊两句就掏书,掏出来就念叨之乎者也。
没过多少时日,宋俭就认识了数不清的举子。
这之中绝大多数人的确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春闱之外的事情一律没兴趣,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热衷于拉帮结派,宋俭精准锁定了几个。
为首的人姓汪,叫汪宜。
宋俭从秦溪文人嘴里听说这个姓汪的很能到处胡说,也是他当时带人对陈修动了手。
于是——
宋俭几番周折结识了汪宜。
京中某家客栈二楼,宋俭正在和汪宜以及他的一帮子好兄弟品茗作诗。
宋俭嗦了口茶,主动起了个话茬:“汪兄,小弟最近总是听人说咱们陛下对汾州来的文人……”
他话到这里就停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汪宜二十几岁的年纪,但两撇小羊胡子却留的很是销魂,他捋捋胡子道:“小兄弟也听说了?”
宋俭捂着嘴蛐蛐:“那是,大家都在说,小弟本来只想着当个乐子听听便罢,但又想起汪兄在京中人脉颇广,实在心痒难耐。”
汪宜被他的马屁拍得神清气爽,哈哈笑了两声。
然后道:“那小兄弟你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有一义兄,他结识过一个朋友。”
宋俭凑前:“这个朋友难不成是京中的大人物?”
汪宜晃晃手指:“非也,非也。”
他道:“这位朋友也有一位义兄,他的义兄又有一个相好,这位相好呢,认识一个书局的老板,书局老板的儿子有个表兄……”
宋俭:“……”
这人脉,所有当事人拉出来站一排都能绕京城三圈了。
一刻钟后,汪宜终于说到了核心人物。
“……这位朋友的老乡,曾经在礼部任过职。”
周围拍马屁的喽啰们纷纷鼓掌:“不愧是汪兄啊,人脉就是广,竟还认得礼部的人。”
“太有实力了汪兄。”
宋俭安静了片刻:“所以这消息,最开始就是从礼部传出来的?”
汪宜捏着小羊胡子,眯着眼睛点头,想了会又补充:“准确来说,这消息是我义兄说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毕竟你想,秦溪县养出那么大个奸臣,咱们陛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如若再来些心术不正的官员,哼哼,那后果,可想而知。”
宋俭看了眼心术不正的汪宜,没说什么。
他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直到这天宋俭偶然又见到了汪宜。
他下意识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汪宜在鬼鬼祟祟的和另一个人碰头。
这个人……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俭蹙着眉盯了许久,但因为这段时间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宋俭一时也不能确定。
“……”
到底在哪见过?
第49章 陛下可心疼坏了 再胡说把你牙拔了……
那晚宋俭在外面蹲守了很久, 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二月初,春闱在即。
宋俭知道自己该避嫌了,所以谨记萧硬槐对他说的那些话, 不有意去管闲事, 就算要自掏腰包也是托倭瓜兄弟去送。
倭瓜兄弟很靠谱, 总是很及时的给他带些消息回来。
宋俭得知秦溪来的举子最近状态都还不错, 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有时间就去大街上转两圈巡逻一下。
卖馒头的小贩见了他还笑问:“马上就是春闱了, 怎么不见小兄弟着急?”
宋俭手里拿着书装模作样:“这种事情急也没用啦~”
馒头小贩:“有道理哦。”
宋俭:“而且又不是只有入朝为官这一条路, 我要是考不上,我也出来卖馒头。”
说着朝另一边看看:“当然, 卖甜水也行。”
馒头小贩笑呵呵的:“您这种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宋俭拱手:“谬赞谬赞。”
巡完一圈, 宋俭又在那天的小客栈里看到了汪宜,这货捏着小羊胡子边大笑边说话,瞧着比宋俭这个假赶考的都悠闲。
他几步跑进去:“汪兄。”
汪宜:“呦,小兄弟怎么又来了,不如与我们……”
宋俭没等他说就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谢谢汪兄。”
汪宜准备在旁边拉个小凳子的手默默放下了。
宋俭嚼了两颗花生米, 问:“你们在聊什么啊?”
汪宜:“自是在聊那秦溪来的陈修陈轼两兄弟。”
宋俭点点头:“哦,他们怎么了吗?”
汪宜滔滔不绝说起来:“那陈修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傲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名登一甲了,看人都拿鼻孔看,哼哼,这样的人,就算入朝为官又如何, 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能有什么大出息?”
宋俭不语,继续嚼花生米。
汪宜:“更何况咱们陛下也不会允他们这些人入朝为官,哼哼,这就是帝王之术,你们且等放榜吧。”
“再胡说把你牙拔了。”汪宜的话音刚落下,周围便响起这么一道怪声。
汪宜:“谁在说话?!”
宋俭又嚼了一颗花生米,无辜的眨了眨眼:“听错了吧汪兄,没人说话呀。”
汪宜警觉的看了会,并没有观察到什么奇怪的人,便又放下心来。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旁边人也发动了拍马屁大技:“汪兄!您是这个!他日若登科入仕可千万不要忘了兄弟们啊。”
汪宜:“嘘!嘘!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若让人听了去,对我日后的官声不好。”
“对对对对对,大家都谨言慎行。”
“把你嘴也撅了。”
汪宜:“?”
宋俭把盘子里的最后一颗花生米吃掉,抬头:“嘻~”
“多谢汪兄款待。”
汪宜:“……”
总觉得这个人哪里怪怪的。
后面宋俭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那天的事,但这汪宜不知道是太谨慎还是没听出他话里有话,总之没问出个一二三-
二月初九,京城贡院大开。
礼部侍郎徐羡被任命为本次春闱的知贡举,主掌考场事务,此外还另设了十八名监临,声势十分浩大。
宋俭换回了他的三爪蟒纹黑金服,正在贡院号房上方的墙头坐着,而除了他之外,这贡院里里外外都布满了天察司暗卫的身影。
他轻轻歪头,问不远处的长鹰:“这一场考试要多久啊?”
长鹰:“回大人,三天两晚。”
宋俭:“?”
他又低头朝下看了看,号房环境还算宽敞整洁,但三天两晚?!
宋俭已经提前开始饿了。
“咕~”
他明明是吃了饭出来的,萧硬槐还特意嘱他多吃些,说他肚子咕咕叫会影响贡院秩序。
“……”
呵。
宋俭揉着肚子,边给自己洗脑边朝贡院大门看去,没多久他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陈修陈轼他们。
其实很好找,陈修挺拔清瘦,在人群中十分突出,而且他神色从容稳重,整个人脸上仿佛就写着四个大字:金榜题名。
宋俭总能从他身上看出几分徐羡的影子来,但又不尽相同,就如汪宜背后蛐蛐的那样,陈修是个很傲的人,而徐羡更谦和。
宋俭托着腮帮子很安静。
举子们鱼贯走入贡院内,本十分安静肃穆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小阵动静。
宋俭看得清清楚楚,汪宜那货不好好走路,垮着肩膀就朝陈修撞去。
陈修趔趄两步,冷脸看去。
贡院内的场官呵斥一声:“做什么?!”
汪宜大摇大摆的走了。
陈修十分谨慎,在门口由场官检查过一次后,现在又去主动找附近的场官检查,确认没有什么不知名的夹带后才离开。
宋俭在墙头上愤愤。
吗的,这姓汪的,迟早给他一拳。
刚心里愤了两句,宋俭又在人群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天和汪宜碰头的人?
他还想多看两眼,但这人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号房,宋俭只得收回自己探出去的头。
举子们全部进入贡院后,贡院大门就闭上了。
两排号房中间有一条宽阔的走道,最前面放了一方木案,徐羡就在那里落座,左右都是巡逻的监临。
宋俭打了个小哈欠,挠了挠头。
“喳——”
“喳喳——”
树梢上传来了高亢的鸟鸣声-
春闱三场考试,共九天六夜,终于在二月下旬落下帷幕。
宋俭在贡院待得腰酸背痛,回去就倒头大睡一天,睡好了才慢慢悠悠走去御书房。
去时帝王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春闱之事,宋俭扒在门口探了下头。
最先注意到他的人是徐羡。
徐羡朝门口瞥了一眼,放下手中名册,说道:“陛下,宋大人来了。”
萧应怀闻言掀了下眼,淡声道:“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宋俭应答:“好!”
他进了御书房就乖乖站到帝王身边。
萧应怀:“睡好了?”
宋俭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有点不太好意思,背着手轻轻点头:“嗯。”
萧应怀察觉,看了他一眼。
宋俭正偷偷抬眸,恰好和帝王对视,又赶紧垂眼。
萧应怀:“用过饭了?”
宋俭明显感觉好几道视线都落了过来,更不好意思了,他飞快的摇摇头,说:“多谢陛下挂怀,其实属下也不是很饿。”
“咕~~~”
“……”
然后萧应怀就叫了宫德福:“让厨房做些吃食过来,送到暖阁。”
没过一会,宋俭就又被宫德福带着走了。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看到了这样的盛状。
书房内四五双眼睛齐刷刷的。
徐羡:“(盯)”
大臣甲:“(盯)”
大臣乙:“(盯)”
大臣丙:“(盯)”
……
宋俭脸色陡然红透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听他解释啊!
暖阁里,小太监们送过来几道小菜,宫德福边给他备碗筷边笑说:“宋大人这些日子这么辛苦,陛下可心疼坏了。”
宋俭:“?”
啊?
宫德福一副他都懂的样子:“哎呦,您快些吃吧,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老奴,老奴去让御厨做。”
宋俭试探着夹了口菜。
宫德福笑眯眯的望着他。
宋俭收了筷子。
宫德福立马:“哎呦,吃呀宋大人。”
宋俭又伸筷子夹菜。
宫德福笑眯眯。
宋俭又收。
宫德福:“哎呦。”
宋俭:“……”
德芙也是卡上bug了。
试探完后宋俭终于开始吃菜,宫德福:“味道怎么样啊宋大人?”
宋俭:“(嚼嚼嚼)”
“好吃!”
御厨做的就是不一样。
宋俭边吃边想,虽然不知道宫德福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副吃了毒蘑菇的样子,但是如果能吃一辈子御厨的菜就好了。
一刻钟后。
宋俭没抵挡住宫德福嘴里絮絮叨叨的诱惑,问:“我真的可以再要些糕饼吗?”
宫德福:“当然可以呀宋大人。”
宋俭:“那那那……你说的糕饼我都想尝尝。”
宫德福:“好嘞宋大人。”
说完宫德福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宋俭一个人埋头在暖阁吃饭,不知道吃了多久,暖阁外响起一道脚步声。
宋俭嘴里哝哝哝:“德芙公公,你这么快呀……”
“朕何时成了太监。”
宋俭一激灵:“!”
萧应怀迈步朝他走来,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德福说你又要了十四盘糕饼。”
宋俭嘴里咬着鸡腿,怔愣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大着舌头点头说:“是si世个。”
萧应怀:“?”
“吃得了十四盘?”
宋俭:“si世盘,ci不完,给公主殿下带走。”
萧应怀忍无可忍:“舌头被烫了吗?”
宋俭刚才吃的急,确实被烫了一下,他老实的低头不说话了。
“抬头。”
宋俭抬起。
“靠过来,朕瞧瞧。”
宋俭放下鸡腿,听话的过去张开嘴。
“舌头伸出来。”
宋俭吐了个舌头尖尖。
萧应怀慢悠悠打量片刻:“烫成这样,当真连吃都不会吃了?”
“我不si故意的。”
萧应怀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
宫德福正招呼着小太监送糕饼,刚一进来:“啊!啊呀!”
萧应怀看去。
宫德福捂着脸往后退:“老奴真是老糊涂了,又扰了陛下的兴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他赶紧示意后面紧跟着的小太监往外退。
宋俭:“!”
糕饼!
他正要动,帝王手上稍一用力:“回来。”
宋俭把舌头缩了回去:“唔……”
“陛下,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仔细。”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萧应怀眯着眼睛看了会,也不再逗他,松开了手,宋俭急急退后。
大眼瞪小眼的安静片刻后,宋俭主动岔开话题,问:“陛下,春闱什么时候放榜呀?”
“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宋俭:“噢。”
萧应怀:“你倒是关心,与你有何干系?”
宋俭小声:“就问问。”
萧应怀鼻腔哼了个不高不低的音。
宋俭低头挠手。
萧应怀:“德福,把糕饼端上来。”
宫德福:“诶!”-
三月下旬,春闱放榜。
贡院东墙上张贴了一张金纸,上面从左到右写着三百多个姓名,榜前纷乱嘈杂。
有人欣喜若狂:
“中了!中了!”
“张公子!您的名字在那!”
有人垂泪。
“几十年苦读屡试不中,苍天负我……”
陈修陈轼等人也在榜前寻名,然而三百多个名字反反复复看了几十次,他们的姓名却未见丝毫踪影。
陈轼趴在榜前:“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修一言不发。
有其他来看榜的人认出他们一行人,自顾自怪声说道:“陛下英明,将那大奸大恶之人提前铲除,真叫人痛快。”
陈轼转头狠瞪着他:“你再说一次?!”
“不中便不中,你们还要打人不成?”
陈修只是望着这贴出的春榜。
又看过一次后,他意识到不止他和陈轼,他们一行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姓名上榜。
这榜上,没有秦溪县人。
翌日,京中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偌大汾州,无一人及第。
第50章 七耳猕猴 革职查办
汾州举子无人及第之事在京中盛传, 许多人只道是天子之意,说有秦孝源前车之鉴,陛下在提防汾州文人。
这些传言的风声越吹越大, 到放榜后第二日, 京中已经谈“汾”色变, 甚至有人连夜去汾州会馆前砸了几筐子鸡蛋和烂白菜叶子上去。
“谁让他们汾州秦溪养出那么一个祸国乱政的大奸臣, 呸,呸呸呸, 真是晦气。”
“让他们汾州人进京都是污了这里的地皮。”
“要我说还是咱们陛下有先见之明。”
“快些将他们赶出去吧。”
“就是。”
两面人群的夹道中, 陈修目不斜视大跨步朝前走着,耳边的任何声音都没让他的脚步停缓半分。
大燕有律令规定, 落榜举子可在放榜十日之内到贡院领取落卷。
“呸!晦气!”
人群中不知什么人朝路中间扔了颗鸡蛋。
陈轼气急了,弯腰便抓起那碎了的鸡蛋朝人群扔回去, 蛋黄蛋皮稀稀碎碎,人群中的人:“哎呦,哎呦哎呦,yue……”
“yue……”
“谁扔了颗臭蛋出去啊……yue……”
陈修回身拽住陈轼:“走!”
陈轼跟上了,可身后还有其他人, 他们连头也不敢抬, 仿佛真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罪过。
“陈修兄弟,不如我们别去领了, 如今这形势看来,我们领了也是自取其辱。”
“是啊……我们已在京中待了这些时日,身上的盘缠早已见底,还是早日回秦溪的好。”
陈修什么都没说,倒是陈轼骂了句:“他们往你头上泼脏水你便由他们泼,那你还不如他们!窝囊!”
有人忍不了了, 气道:“我们窝囊?!这京城的世道就是天,我们人微言轻,当今天子铁了心不允我们入仕我们又有何法子?不如回去种两亩地养头老黄牛,靠力气吃饭倒也不用在此受这些折辱!”
他说完,其中一个眉眼吊高的人沉沉道:“我也觉得不如回秦溪,最起码秦溪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自有法子……”
这人话刚说到这里,一直没出声的陈修陡然回了头,眸光冰冷的盯了他片刻。
氛围霎时紧绷,可最终陈修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很快到了贡院,门前许多举子等着领自己的落卷,他们从天色大亮等到天色渐暗,好容易轮到他们,贡院内的官员却称他们已经过了时辰,要求明日再来。
陈轼指着贡院内的一个身影:“既已过了时辰为何他还能领?”
官员蔑然笑了声,什么都没解释,只说:“明日再来吧。”
陈轼还想辩解,陈修及时拉住他:“多谢大人。”
离开贡院后,陈修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似在沉思什么。
有人说时辰不早了要回破庙,陈修说:“就在这里等。”
“领不到落卷,我们哪也不去。”
于是一行人便在贡院附近落脚了。
自打进京以来他们便处处受阻,如今领个落卷都比旁的人艰难,他们难免垂头丧气。
陈轼旁边的人叹气:“也不知道之前来帮我们的小兄弟如何了。”
“那小兄弟不是说自己在京中有亲戚吗?想来不会如我们这般。”
闲聊了几句后,便再次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眉眼吊高的人突然又开了口:“我们根本不必要在这里等,连落卷都不肯给我们,谁又知道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
“各位兄弟听我一句劝,大家不如早日回秦溪,你们想想当今天子为何要提防我们,若我们无能庸碌还需要提防吗?各位都是大贤大才之人,入不了仕依然有其他出路。”
“照我看来,大燕根本不是长久之相,不如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许多人都被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惊了,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他。
“兄弟,这种话乱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莫要在这里说这些!”
但也有人觉得他说的有理,愤然道:“话虽难听,可都是他们逼我们的!”
陈修眉头紧蹙,终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人身上。
此人……是何时加入他们一行人的?
回想片刻后陈修记起,此人并非是在秦溪时就与他们结伴同行的人,而是离开汾州后在路途中遇到的。
那时此人的解释是与亲戚一通前往,但中途亲戚家中偶遇急事返回,只留他一人继续赶路。
“……”
眼看着大家心中的怒火都被激起,陈修开口:“是非黑白都得等我们见过落卷之后才能定夺。”
“是啊,我觉得陈修兄弟说得对,大家稍安勿躁。”
眉眼吊高的人默默闭了嘴,等所有人的注意都移开时,他的目光却又幽幽的看向了一脸镇静从容的陈修。
翌日卯时。
金銮殿,地上齐刷刷跪了一排人。
帝王正在翻看礼部呈上来的朱卷,举子们亲笔写的是墨卷,这些都是批阅时专人重新誊抄过的文章。
萧应怀略略翻过一遍,眉眼压得极低,嗓音懒散:“这些便是所有汾州举子的落卷?”
徐羡是唯一站着的人,他回道:“是,陛下。”
他是知贡举,为避嫌并不参与春闱阅卷取士的工作,但当他听到京中的那些传言时,整个人的后背还是凉了一大截。
这样大的差错……怎能用荒唐二字来形容。
帝王抬手,刷拉一声,题卷散落一地。
“水平倒是难得的一致。”
“一致的烂。”
“你们是要同朕说,整个汾州的文人都是无能庸碌之辈吗?”
殿中跪着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喘。
帝王冠冕后的视线沉沉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可嗓音却还一如往常:“给朕一个解释。”
有大臣叩完一礼,说道:“陛下,微臣倒觉得此结果并无不妥,一地有一地的气运,汾州出了个祸国乱政的秦孝源,说不准那气运就是被秦孝源延祸殆尽,无文殊神灵庇佑,自然也难有治世大才。”
他说完,竟还有大臣跟着应和。
“是啊陛下。”
“秦党倒台不过两年,谁也说不准汾州文人是否心中有积怨,如此结果也是为了大燕着想啊陛下。”
“还请陛下三思。”
还有大臣直接开始泼脏水:“微臣倒以为这样的结果不过是他们汾州文人集体藐视君威,写得出好文章却有意落榜,公然对抗陛下,寰中士夫不为君用,陛下应诛其身没其家,以儆效尤。”
徐羡额上出了些汗,心中有些许不安。
秦孝源垮台之后,朝中百官抱团排挤汾州文人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当年的案子牵涉极广,连秦孝源在内下狱斩首上万人,可朝中仍有部分汾州来的官员是清白好官,结果很多却都被逼得辞官回乡……
徐羡常伴帝王身侧,知道这些事情帝王一向有耳闻,只不过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徐羡直觉这次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
帝王脸色阴沉,斥道:“天下文人都是朕的门徒,众爱卿如此排挤汾州文人,是觉得汾州是他秦孝源的汾州吗?”
宋俭今日轮班到金銮殿,一直在梁子上盘坐着,本来正支棱起耳朵听着,结果刚听明白两句话帝王就发了火,他吓一跳,赶紧探头朝下看去。
文武百官已经都跪在了地上,高呼:“陛下息怒!”
帝王起了身,睨着殿中群臣,嗓音森冷:“查。”
……
朝中风向一夜之间反转,帝王盛怒,以晁牧为首的几十名负责阅卷取士的官员全部被革职查办。
而另一边陈修始终没有拿到自己的落卷。
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第一次是以过了时辰为由,第二次直接说丢了,宫中的风声已然传出,可贡院却无论如何都咬死落卷丢失。
陈修不打算再在贡院浪费时间,他要状告到御前。
而宋俭在宫中跑了几番,也把事情搞清楚了。
他私下问过徐羡,徐羡告诉他如今汾州文人的落卷全都不翼而飞,都察院那边正在查办。
这明摆着有鬼。
宋俭觉得这事他得亲自去问陈修陈轼一趟,刚想到此处旨意就来了,要他带天察司暗卫去协理左都御史庞清办案。
第一个任务,找人。
连带陈修陈轼在内的所有汾州文人,共计一百一十三人。
正合宋俭的意。
宋俭将任务分完后先去了南边的破庙,但破庙内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长鹰抱臂靠在旁边:“大人,他们有没有可能都在贡院?”
宋俭摸着下巴沉思:“徐大人说汾州所有举子的落卷都不见了,他们就算在贡院也没什么用。”
以宋俭对陈修不多的了解来看,这个人又傲又倔,这么久拿不到落卷肯定能猜出其中猫腻。
那他……会不会亲自去状告春闱舞弊的官员?
宋俭正想说走,却突然注意到破庙干稻草上的一身衣服,他走过去伸手捡起来:“衣服。”
长鹰表情跟着严肃:“嗯!”
宋俭指着上面某处说:“看啊,有个补丁!”
长鹰说:“看到了大人。”
补丁倒没什么。
宋俭:“你没觉得这个补丁长得像一坨屎吗?”
长鹰:“?”
这坨补丁宋俭很是眼熟,那晚和汪宜碰面的人,宋俭别的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这坨补丁。
当时他边蹲守还边琢磨,心想这补丁打得好有味道。
长鹰:“是像一坨,那……”
宋俭:“那坨补丁现在和陈修待在一起,我觉得陈修可能有危险。”
说完宋俭转身就出了破庙:“快走!陈修可能要被灭口!”
几道沉沉的身影飞快跟上了宋俭。
要去状告那些官员无非几个地方,京都府衙,都察院,或者御前。
长鹰边飞边从胸口掏出地图,宋俭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会,最终还是兵分三路。
宋俭:“有消息就在这里汇合。”
“是,大人!”
……
前去状告路上的秦溪一行人发生了纷争。
有人突然反悔不愿前去,控诉陈修陈轼是在带他们送死。
争吵许久,陈修道:“谁若不愿自行离去即可。”
说着就要转身继续走,然而没走几步,前方突然从各处围来许多人,又是一身暗沉沉的衣服。
他们手中拿着令牌。
“奉陛下旨意,秦溪举子春闱舞弊藐视君威,杀无赦。”
一行人都怔愣了。
眉眼吊高的那个人说:“这是天察司的人,当年秦党一案就是天察司的人革办的,看来陛下这是要灭口啊。”
“啊!我们是冤枉的!”
“啊~~~我要晕了~~”
许多人惊恐的退后,颤颤的缩在一起。
“chua”的一声,前面的人拔了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嘭!”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 ,将即将砍向陈修的那把刀重重弹开。
远处模样俊俏的少年飞来,手中拿着令牌大喊。
“天察司办案!又是哪来的七耳猕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