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夫人薛子卿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的就是时念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的心顿时一紧,耳边再次回响起医生和他们说的:“病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似乎有轻生的念头,你们做家长的,要时刻留意病人的情况。”

    薛子卿脚步慌乱地来到时念面前,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时念。

    暖香又温馨的气息充满时念的整个鼻腔,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被薛子卿抱了。

    “念念,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妈妈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知道吗?”

    “念念,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妈妈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妈妈说,知道吗?”

    薛子卿和她妈妈的声音先后在她的耳边响起,不同时空,但却是一样的语气和关切。

    时念压着心底的惧意,缓慢地抬头看向薛子卿。

    之前,她因为害怕时家家主时斌,所以连带着也不敢看薛子卿一眼。

    现在乍一看,才发现,薛子卿不仅是名字和她妈妈的一样,长得也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虽然,这个世界的妈妈没有点掉眉心的那颗痣。

    时念的眼眶发烫,那堵对薛子卿竖起的高墙瞬间崩塌。

    “念念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和妈妈说,妈妈给你做主。”

    “这个家,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女儿。”

    不同的话语,但几乎一模一样的意思。

    时念再也忍不住,抬手紧紧地抱着薛子卿,生怕她再次离她而去。

    被她蓄在眼眶里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掉落。

    薛子卿心疼至极,一边柔声哄着,一边轻轻拍着时念的后背。

    被薛子卿的温柔爱意包裹着,时念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半个多小时悄然过去,时念终于安静了下来。

    薛子卿小心翼翼地把捧起时念的脸,却发现时念睡着了。

    见状,薛子卿心疼得要命,玖家那位小少爷和时家大伯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妈妈,我打了热水,我给念念擦擦脸吧?”

    闻言,薛子卿动作轻盈地扶着时念躺下,小声说道:“我来。”

    时文倩点头,把拧好的温热毛巾交到薛子卿的手中。

    从病房里出来后,薛子卿把情绪不佳的时文倩也抱进了怀里。

    在时文倩开口道歉之前,薛子卿率先一步说道:

    “别再自责了。你打小就聪明,这些事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错的人不是你。所以,我希望看到的是姐妹和睦相处,而不是你一直以罪人的身份来与念念相处。”

    时文倩哽咽:“可是妹妹会生病,是因为承受了我本该承受的。这次她突然病发,也是因为我把人带出去,却没有保护好。”

    薛子卿揉了揉时文倩的头发,叹息一声。

    自从得知时念患有心理疾病,他们又调查了一遍时念这些年的过往,特别是生活在时大伯家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或许是因为时大伯一家放松了警惕,所以他们这次查到了很多之前没有查到的事情。

    其中就有:才刚失去父母的小时念在被接进时大伯家的第二天,就成了他们家的保姆。

    7岁的小人儿天还没有亮就要起床给他们一大家子煮早饭,放学回来还要给他们煮午饭和晚饭,家里的家务也是由时念来承担。

    除此之外,时念还成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出气筒,稍有不顺,时念就会挨打挨骂。

    如果时念反抗,他们就会把时念关进窄小又黑暗的小仓库里,一关就是一夜。

    而时念也因为这些搓磨,性子变得越来越怪异。

    一想到这些,薛子卿又恨又愧疚又心痛。

    恨的自然是时大伯一家,他们心疼都来不及的宝贝,他们竟然这般作践。

    愧疚是因为时念会落到这般境地,全然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所以,她越发心疼时念。

    薛子卿:“不说这些了,要真的算起来,错的是我和你爸爸。”

    时文倩张了张嘴,想安慰,却发现这是事实,所以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薛子卿:“为今之计,最重要是治好念念。其次,是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而不是内耗。”

    时文倩看着一脸坚定的薛子卿,终于跳出了自责的怪圈。

    思索了片刻,时文倩提议:“他们一家最是贪财,妈妈,或许我们可以设陷阱引他们入局?”

    薛子卿点头:“好,你给阿砚发信息说。”

    时文倩:“嗯。”

    她不仅要他们把父母留给时念的财产都吐出来还给时念,还要他们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这般想着,时文倩把她的想法编辑好发给了时文砚。

    现在他们一家,除了还在剧组里封闭拍摄的二哥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任务。

    爸爸主要是和玖家老大,也就是玖家现任的家主联手,准备把玖家老家主留给玖旭泷的产业都分食了;

    哥哥主要处理的是时家大伯那边的事情;

    而她们母女,则是轮流陪伴着时念,确保时念的身边永远都是有人在的。

    “薛姨。”

    闻声,薛子卿转头看去。

    除了陆辰玺,还看到一位面生的男子。

    薛子卿敛起脸上的哀愁,笑道:“辰玺,你来了,这位是?”

    陆辰玺:“刘又弦刘博士,正巧他休假,便约着他一起过来了。”

    刘又弦适时开口:“薛夫人,您好。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先看看时小姐的情况。”

    薛子卿眼睛“唰”地一亮。

    刘博士是出了名的大忙人,她和他约的号都排在了一周后,可现在他却上门就诊了。

    她知道,这之中肯定少不了陆辰玺的功劳。

    薛子卿感激地看了一眼陆辰玺,然后才说道:“方便的。不过,小女刚又睡着了……”

    刘又弦笑笑:“无妨,您可以先和我说说时小姐的过往。”

    薛子卿点头,正想说呢,陆辰玺就说道:“隔壁的病房被我包下了,你们进去里面说?”

    闻言,薛子卿顿时觉得陆辰玺这个孩子也太妥帖了。

    “好,多谢。”

    陆辰玺点点头,看着薛子卿和刘又弦进去后,他提着果篮准备推开时念的病房门,却被时文倩拦住。

    陆辰玺垂眸,表情没了面对薛子卿时的温和,语气也冷淡了不少:“有事?”

    时文倩打量着陆辰玺。

    现在这个模样的陆辰玺才是她认识了两年的陆辰玺。

    而刚刚那个热情又谦逊有礼的陆辰玺?她从未见过,果然是装的。

    时文倩直视着陆辰玺,问:“你想做什么?”

    陆辰玺勾了勾唇,把手中的果篮拎高了些,“这你都看不出来?”

    时文倩看着陆辰玺那副一看就很渣浪的模样,道:“你为念念做的事情,我很感激。但,请你不要伤害念念。”

    陆辰玺嗤笑一声:“说完没有?说完就让开。”

    时文倩是让开了,不过在陆辰玺走进去后,她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躺在病床上的时念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在看到他们推门而入时,却又连忙闭上了双眼。

    陆辰玺抓了个正着,嘴角忍不住一弯。

    时文倩好笑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给薛子卿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红着眼的薛子卿和刘又弦走了进来。

    正在装睡的时念:-.0

    怎么又有人进来了?好多人啊!

    嗯?好像又有人出去了?

    时念不确定,但是又好奇,所以又偷偷睁开一条小眼缝。

    时文倩和陆辰玺都出去了,太好了。

    可不等她开心太久,薛子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念念,和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时念转头看去,是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妈妈。

    此时此刻,她还蓄着眼泪看着自己,时念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所以,时念点头:“好。”

    薛子卿在床边坐下,自然地牵起了时念的手。

    时念的手不可控地缩了缩。

    但在看到薛子卿那张和她妈妈极为相似的面容,以及想到她可能命不久矣之后,她的动作又一顿。

    她和妈妈长得一样,说话的语气也一样样的,还是她现在的亲生母亲。

    或许,在这段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的日子里,她可以放纵自己贪恋一下薛子卿给予的温暖?

    这么想着,时念放松了下来。

    薛子卿那颗一直挂在悬崖边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这么算来,她家念念的社交恐惧症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是的,刚才刘博士经过她的描述,对时念的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推测——时念应该是患有社交恐惧症和幽闭恐惧症。

    社交恐惧症严重到什么程度暂时还不能直接断定,不过幽闭恐惧症已经被判定为重度。

    所以,薛子卿只希望别两项心理疾病都是重度的就好。

    刘博士一直留意着时念与薛子卿交谈时的一举一动,察觉时念并不排斥薛子卿后,他点了点头。

    见状,薛子卿的心尖狠狠一颤。

    因为从他们现在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时念并不清楚自己患有那两个心理疾病,所以薛子卿不清楚一会她把这件事情说开后,时念会是什么反应。

    但忌疾讳医要不得,所以薛子卿巧妙地把话题转到了病情这方面上。

    时念一听,再瞥了一眼站在距离她五米左右的男子。

    一看就是一个专家。

    所以,薛子卿绕了一大圈子,应该是想和她说她患有绝症的事情吧?

    时念沉重地闭了闭眼,直接问了出来:“我…我是患有什么无法治疗的绝症了吗?”